天黑無月,星光也被茂密的枝葉遮掩,白日裡參天的古樹此時都成了斑駁黑影,謝瀾音怕得不敢看,緊緊抱住揹着她的男人,臉都快貼上他的了。
她真是被鬼迷了心竅,纔會答應隨他去露華宮!
“你真的能進去?”她舉起右手的夜明珠,照着他臉問。
“你都問了十幾遍了。”蕭元輕輕捏了捏她大腿,盯着山路道:“放心,天高皇帝遠,那邊的侍衛很鬆懈,前兩晚我都進去過,在裡面睡的,天快亮纔出來,你安心跟着我,保你萬無一失。”
聽他進去過,謝瀾音略微放了心,看着他俊美的臉,她靠到他肩膀,小聲問道:“你怎麼這麼大膽,皇家行宮也敢闖?”
蕭元忙裡偷閒看了她一眼,笑道:“首先,我有闖進去的本事,若我不會武功,絕不敢去。其次,你那麼想去,我怎麼能讓你敗興而歸?”
一番話說得既猖狂又夠甜,謝瀾音忍不住笑,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這位有本事的男人。
她不錯眼珠的瞧,蕭元感受到了,見前面一段路都很平坦,他歪頭與她說話,“瀾音準備怎麼謝我?”
夜明珠的光芒昏暗柔和,夜裡互望,謝瀾音沒那麼緊張,兩人又是這樣的姿勢。瞪了他一眼,她輕哼哼道:“你少來,今晚你敢不規矩,以後我都不出來見你了,我說到做到。”
嬌聲威脅也讓人骨頭髮酥,蕭元緊了緊手,啞聲道:“臉也不行?”
“想都別想。”爲了讓他知道她態度堅決,謝瀾音朝外側轉了過去,只是纔看到一側幽幽的樹影,馬上又轉了回來,見他還在看自己,謝瀾音將夜明珠舉到了他眼前,故意晃他。
她孩子一樣可愛,蕭元笑了笑,轉過去專心走路。
萬幸蔣家的別院距離露華宮不遠,走了半個多時辰,蕭元就來到了一處宮牆下。
他蹲了下去,謝瀾音慢慢爬到地上,緊張地攥住了他胳膊。
蕭元收好夜明珠,就着慘淡的星光指着前面一處狗洞道:“那裡磚頭被我鬆過了,咱們一起爬進去。”
“我害怕。”謝瀾音還是不敢,顫着音問他,“被人抓住怎麼辦?算了,咱們別去了。”楊貴妃住的地方再好,也沒有性命重要,更不消說被人抓住了,還會連累一家人。
“信我一次。”蕭元將人摟到懷裡,親親她腦頂,跟着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黑巾,要替她繫上,“看,我都有準備的,就算被發現,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而我早帶你逃出去了。”
他話裡帶笑,謝瀾音瞪他一眼,沒再反對,乖乖讓他牽着手,兩人前後從狗洞裡鑽了進去。
沒有主人居住,偌大的行宮一片死寂。
蕭元嫌謝瀾音走得慢,還做賊似的緊緊攥着他胳膊,走一步東張西望三次,便重新將人背了起來。他會功夫,內外兼修,揹着個人腳步也輕,因爲探過路,很快就到了一座宮殿前,照舊從犄角旮旯潛了進去。
“這裡是蓮花宮,楊貴妃沐浴的地方,唐明皇專門爲她修建的。”蕭元放下謝瀾音,很小心地推開一扇屋門,示意她進去。
謝瀾音心砰砰跳,攥着衣襟走了進去,身後蕭元迅速關上門,取出夜明珠照亮。亮光照不遠,他牽着她慢慢往裡面走,水聲越來越清晰,蕭元低聲給她解釋道:“這裡的湯泉都是活水,楊貴妃的池子是蓮花狀的,可惜沒法點燈,不能讓你看個清楚。你等着,我去擺夜明珠。”
他一共帶了七顆,依次擺在湯池旁,珠光匯聚到一處,勉強照亮了池子,卻越不過屏風,在外面看,肯定不知道里面有人。
謝瀾音怔怔地站在池邊,目光一寸寸移過眼前景象。
湯池有一丈多長,用券石搭成了海棠花的形狀,氤氳水汽裡,可見池中央有條漢白玉石椅,供人休憩。池子一側,有方石制的架子牀,隱隱可見牀柱上雕刻了龍鳳圖案,牀邊的衣架上,竟然擺了一一方半人多高的鏡子。
蕭元緩步走了過來,看着她癡迷的眼睛,低聲問道:“貴妃沐浴過的池子,瀾音要不要試試?”
謝瀾音過了會兒纔回神,對上他幽幽的注視,她紅着臉搖頭,“不用,我就想看看。”說着圍着湯池繞起圈來,瞥到遠處有什麼飾物,便撿起一顆夜明珠走過來,繞了三圈,終於看夠了,戀戀不捨地最後看一眼,剛要勸他帶她離開,忽見男人在池邊蹲了下來,脫靴卷褲腿,將腳探了進去。
“你做什麼?”謝瀾音背對他問。
“這三日不停在山裡奔波,腳痠了,泡泡腳再走。”蕭元扭頭喚她,“瀾音也來吧,咱們一邊泡腳一邊說話,你要是怕被我看見,可以把珠子都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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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慢慢泡吧,我在這兒等你。”謝瀾音矜持地拒絕,去一旁的椅子上坐。
蕭元看着她笑,忽的嘆口氣,仰面躺在了地上,雙手交疊墊在腦袋下面,靜了會兒,幽幽地道:“說起楊貴妃,還真是紅顏薄命,被寵愛她的男人親自賜死,不知她懸樑自盡時,想到她與玄宗在此處的恩愛,會是什麼心情。”
大概是身處古地,謝瀾音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莫名傷感,再看看那狀若海棠的湯池,諷刺道:“應該會後悔吧,後悔愛錯了人,不但喪了命,還替他背了禍國的罵名。”
蕭元提及此事可不是爲了與她討論古人是非,順着她話道:“都說冤死的人魂魄會留在世上,你說,倘若楊貴妃真的還沒有轉世,會不會故地重遊?”
謝瀾音登時打了個哆嗦,再看周圍,忽然覺得這裡太過昏暗。她一直以爲自己不怕鬼怪,此時才發現,她只是不怕白日裡談論那些,夜裡還是怕的。坐不住了,謝瀾音慌亂地往他身邊湊,蹲下去催他,“起來了,我想回去。”
“怕了?”蕭元握住她手,躺着問道。
謝瀾音咬脣,繼續催他,“你快點起來。”
蕭元笑笑,伸手要捏她鼻子,謝瀾音退後避開,蕭元沒再追,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然而大概沒收住力道,竟一個不穩栽進了池子裡。
嘩啦的水聲,嚇得謝瀾音心跳險些停了,瞅瞅外面,她腿軟地爬到池邊,“你沒事吧?會不會引來人?”
池水不淺,中間六七歲的孩子能沒頂,邊上還好,蕭元落湯雞般歪歪垮垮地坐了起來,露出個腦袋在外面,抹把臉後吸着氣安撫她:“不怕,這點響動傳不出去,只是,我腿抽筋了,站不起來……”
謝瀾音慌了,六神無主:“那怎麼辦?”
蕭元一手抱着膝蓋,另一手在水下揉腿,痛苦地喊她,“瀾音下來扶我一把,先上去再說。”
謝瀾音既怕有侍衛聞聲而來,又怕他真的出事,想也不想便撐着岸邊往下探,繡鞋碰到水,她本能地瑟縮了下,可是看他溼漉漉坐在水裡,很是痛苦的樣子,她也顧不得衣裳會不會溼了,慢慢挪了下去,站穩了,過去扶他。
到了跟前,謝瀾音彎腰,託着他腋下往上提。
蕭元左手搭到她背上,右手扶着她肩膀,起身時,謝瀾音只覺得一座大山壓了下來,才堅持了幾息的功夫,腳下忽然一滑,兩人一起倒了下去。溫熱的泉水猛地往嘴裡灌,謝瀾音同時緊閉了眼睛嘴巴,腰上男人手臂用力一勾,謝瀾音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被人壓住了。
閉緊的嘴巴被撬開,謝瀾音震驚地睜開眼。
水中更暗,她看見他恍惚的俊臉,那鳳眼閉着,脣霸道地貼着她。
明白自己上了當,謝瀾音惱怒不已,用力推。
蕭元不管,託着她後腦嘗他嚮往已經的脣,只是輾轉挪移時會吸入池水,他不得不將她抱了起來。才露出水面,謝瀾音閉着眼睛罵他,蕭元給她罵了聲,隨即將人擺到腿上,捧着她溼漉漉的臉再次親了上去。
男人似火,燒光了她所有力氣,又是心裡喜歡的人,謝瀾音漸漸迷失在了那陌生悸動裡。
泉水輕蕩,蕭元品着她口中甘甜,手也開始不老實,從她後背試探着往前挪,往那壓着他胸膛的地方去。碰到了,他心跳如鼓,謝瀾音卻陡然驚醒,意識到兩人在做什麼,立即將他往外推。他不肯走,粗魯野蠻,謝瀾音疼了,見他越來越瘋狂還想扯她的衣裳,她又委屈又害怕,推他不過,絕望地哭了起來。
哭聲喚回了蕭元的理智,僵硬地從她脖頸前擡起頭,對上她滿臉淚水。
蕭元知道那是淚,因爲先前她臉上的池水都被他吮光了。
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蕭元卻不敢再輕舉妄動,將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壓到懷裡賠罪,“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瀾音,你原諒我這一回?我發誓,成親前絕不再唐突你。”努力平穩着呼吸。
謝瀾音不信,繼續哭。
她怪他,更怪自己,因爲信他,因爲被他的話吸引,連夜隨他出門。真正的好姑娘,根本不會做這種事,所以今晚他真的欺負了她,也是她自找的,誰讓她把他想的太好?
後悔委屈失望害怕,種種情緒纏在一起,謝瀾音越哭越停不住,竟開始抽了起來。
她哭得可憐,蕭元再無心思佔便宜,哄了會兒不管用,他輕嘆,穩穩抱起她,走向石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