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盈盈微微低頭:軍情要事,又有太子行蹤,自然是不會泄露的,李章只是一個參戶部事的王爺,不知道也很正常。
“謝王爺關心,戶部如何?”顧盈盈顧左右而言他。
“一切都好,只是有些問題不太清楚,你今日先休息吧,明日再說正事。”李章溫雅地說。
她低垂眼瞼,睫毛蓋住了神色:“謝王爺體恤,如若無事,還請王爺回去吧!”
“我送了些東西來,都不是貴重東西,你,收下吧!”李章柔聲說,語調中夾雜了一絲哀求。
顧盈盈沉思片刻,才緩緩開口:“王爺,你送,我肯定不能收。如果真要送,用秦王府的名義送過來吧!”
李章有些怔愣,沒有明白顧盈盈此舉的用意,但卻也照做了——她冰雪聰明,她的提議,肯定不會錯就是了!罷了,只要她收下,誰送的又如何?
顧盈盈送李章離開,在茗園門口沉吟片刻:“備馬車,去玉堂春,等下秦王府如果送東西,你們就收下!”說罷,頓時覺得有些胸悶氣喘,難道這些天真的太勞累了?哎,現在還要處理師兄的感情!自己真是勞碌命!
顧盈盈在馬車裡理清了思路:無非是玉姐姐做了什麼事情刺激了誠昊師兄,那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黃昏絢爛的天光打在長安城上空,天水碧的女子緩步下車,優美的姿勢和氣質吸引了一大羣正要進玉堂春消遣的恩客。
“那是。唐姑娘?”
“不會錯!我曾經看到過唐姑娘的表演!真是天女下凡呀!”
“聽說唐姑娘去了冀北打渤海國?”
“我聽舅舅說,今日唐姑娘纔回來呢!”
……一時間,議論唐晚的聲音經久不絕。
顧盈盈走進玉堂春,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就看到玉芙蓉一身紅衣,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神色居然和江誠昊頗爲相似。
玉芙蓉緩緩擡頭,面上這纔有了一絲喜色:“妹妹,你何時回來的?”
顧盈盈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今日纔回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玉堂春沒有什麼事情。”玉芙蓉淡淡地說。
顧盈盈淺笑:“那你有什麼事情?”
玉芙蓉愣了一下,隨即心虛地低頭。
“誠昊師兄他,離開長安了!”顧盈盈清淺出聲。
“什麼意思?”玉芙蓉擡頭,美眸裡是害怕。
“他回鄴城了,再也不來長安了。”顧盈盈面不改色地說。這小兩口。自己已經看夠了。不下點猛藥怕是不會給人日子好過!
“什麼。”玉芙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着頭,美眸轉了片刻。“他肯定是去給亡妻守靈了,那時候他說……”
“他說什麼?”顧盈盈有些好奇地問。給亡妻守靈?這唱的又是哪一齣?
玉芙蓉有些難受的喘不過氣:“妹妹,對不起,是我不好,把你師兄逼走了,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把他找回來!”說着就要起身。
“哎,等等,”顧盈盈拉住她。“找他回來幹什麼?我都已經給聚盈錢莊選好接班人了,沒有他照樣可以幹。”
玉芙蓉有些驚訝,但隨即浮現擔憂的神色:“我……”
顧盈盈微微一笑:“你找回來,可以,但是呢,是要作爲夫婿找回來。養一個姑爺,妹妹我養的起,其他的,就萬萬不能了!”
玉芙蓉明白了她的意思,臉頰緋紅:“我……”
“去吧,人和車我都給你準備好了!隨心,跟玉姑娘去吧,務必護她安全,務必讓她把北堂主找到,成雙成對地回來!”顧盈盈輕笑着吩咐。
玉芙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隨心一拉,整個人消失不見。
顧盈盈坐在總經理辦公室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腦後自言自語:“丫的!我找虐作死呀!一下子聚盈錢莊、玉堂春兩個大攤子都歸我管。不過要是不讓他們好好過日子穩定下來,以後有的我受!”說罷自嘲地搖搖頭,找來幾個部長吩咐工作。
如此忙到深夜,顧盈盈纔回到茗園,沐浴更衣後換上曼陀羅裝扮,來到輔國大將軍府。誰知一進屋子,迎接自己的是一張怒氣與酸氣齊飛的,黑到不能再黑的臉。
顧盈盈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麼了?我惹你生氣了嗎?”
楊毅涵咬着牙:“一回長安,先是舊情人來看你,送了你一堆東西。你拒了就拒了吧,偏偏秦王府送來你又收。接着跑到玉堂春,不知招惹了多少雙眼睛!在風月之地呆到現在纔想起我!”楊毅涵本來就受傷脾氣不好,加上悶在屋子裡一天,只聽見手下彙報顧盈盈的行蹤,越想越進死衚衕,越容易胡思亂想。
顧盈盈忍住笑:且不斟酌他把李章列爲“舊情人”之舉,這聽着,不像男子罵女子,倒像是等在家裡的小媳婦在埋怨在外多情風流的相公!
“你還笑,我到底是你什麼人!整整一天都沒來關心過我!”楊毅涵蹙着眉頭,語氣冰冷不善。
顧盈盈覺得十分委屈:“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舊情人’是哪裡來的,我怎麼不知道?還有,不過收個禮物而已,又怎麼了?你就這樣不問緣由地責怪我。玉堂春又如何?我就是個開妓院起家的,你嫌棄就不要我好了!”她很少耍脾氣,但如今實在是爛頭焦額情緒不佳。
本來今天她就受夠了委屈,一樁一件都在爲別人考慮,爲自己的性命考慮,結果諸事忙完還來陪他,連個好眼色也沒有。
“你都敢說這樣的話,可見是真心嫌棄我了!”楊毅涵眯着鷹眸。似要把顧盈盈生吞活剝了。
“喂,到底是誰嫌棄誰,誰在照顧你,誰忙到深夜還來看你!不稀罕就算。我也不來了!”顧盈盈生氣地扔下這一串話,扭頭就走。
翻出窗外,看見飛揚一臉錯愕地站在那裡,想必剛纔的話被他聽了去。剛飛出兩步,又覺得狠不下心,飛了回來,扔給飛揚兩瓶藥:“白色的早上抹,黑色的晚上睡前抹。”然後氣鼓鼓地飛走了。
剛回到解意居,又感覺一陣胸悶氣喘,似乎比下午的時候嚴重了一些。大約是餓的。她晚飯都還沒有吃呢!
哼!這個大冰塊!蠻不講理的大冰塊!亂吃飛醋的大冰塊!混蛋討厭的大冰塊!
說着便去廚房找吃的。可是看來看去。看什麼都沒有胃口:哎,真是被氣得不輕,吃氣都吃飽了!
於是乎。顧盈盈意興闌珊地回去睡覺。
第二日,又是起了一個大早,趕去戶部處理事情。
“你們提出的幾個問題我剛纔一一看過了,至於工資,我需要你們的生產和銷售情況的報表;糧價方面,今年可以少發一些制錢,至於少發多少,我還需要斟酌,因爲有渤海賠款的影響,先停掉九月份的制錢發放;另外。認股那一部分,不急。”如今戰事平定,縮緊銀根自然是可以的。
顧盈盈從戶部拿到資料,就打算回茗園,一陣胸悶氣喘的感覺再次縈繞她。她連忙用內力穩住,儘量不露聲色。
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回春連忙暗自扶住主子:“主子,怎麼了?”回春現在是顧盈盈的私人秘書,專門負責文書工作。
“沒事,回茗園!”顧盈盈走上馬車,指尖搭在脈搏上,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大意了!
她中毒了!可是她怎麼會中毒?她精通醫術毒術,怎麼會中毒?能給她下毒的人,想必是十萬分的高明。況且,這毒,自己從未見過這樣的毒!
一個人的臉龐從心中浮現,令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太子李衡!
當初他殺顧大小姐的毒,自己就不知道是什麼。莫非,這次又是他?在回京途中下的手嗎?
“回春,你去一趟杏林藥鋪,只說,繁華中皆是寂寞人。”顧盈盈淡淡開口,此時,大概也唯有凌承瑞能救她了!
顧盈盈回到解意居,胸悶氣喘的感覺再一次浮現。她連忙吞了一顆清心丹,背靠着門,許久才逐漸緩解。
丫的!李衡,要真的是你,老孃宰了你!
顧盈盈拍拍手,隨風飄落:“宮主,有何吩咐?”
“去查,太子在回京途中所有事情,一件也不能漏!你之前說他太安靜,我就覺得不對,沒想到還是晚了!被他擺了一道!”顧盈盈咬牙切齒。
“是!”隨風行禮離去。
顧盈盈換了一身雪白的家常衣服,拿着資料去了扶風亭。如今呼吸困難,只有在寬敞的地方纔稍稍好轉。
蹙着眉頭把資料看完,數字全部覈對一遍,開始計算。等到一切處理好,已經是黃昏時分。她聽了聚盈錢莊的人彙報完情況,交代了一些事情,才吃晚飯。
晚飯後,她無力地躺在貴妃榻上,腦海中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楊毅涵。
曜,是不是還在生氣?爲什麼不找人來看她?
哎,這個冰塊!真是一想到他,呼吸就更加困難!
要是這次自己真的等不到承瑞來救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要是自己死了,他會不會很傷心很痛苦?
明明之前自己對生死一笑了之,怎麼現在怕起死了?
莫非,有了愛,就會怕死?就會貪心?會留戀世間?
如此胡思亂想着,她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這一覺,她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時。
刺眼的天光灑進秋日的解意居,顧盈盈費了好大勁才睜開眼睛,想着:這樣不行,就算死了,也要留下些東西,讓承瑞發現這是什麼毒藥。
於是她爬起來,提筆寫下:胸悶氣喘、食慾不振、嗜睡無力
寫完又跌坐回椅子上,把最後的工資計算結果和貨幣發行數量遞給回春,讓她交到顧少安手中。
又吞了一顆清心丹,顧盈盈無力地靠在牀柱上,感覺呼吸已經十分淺薄。她不得不動用內力,用喪魂笛的方法呼吸,才勉強支持住。
承瑞,你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