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陌上花 一百零九,再獻策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笑着開口說道:“靜以觀風雲,帷幄視天下,廟堂大計,蒼生民瘼,這等皆是我輩中人縈懷之事,也是心有所注之事。”
李賢聞言便張口言語道:“徐大人這般行止真是令人感佩。”
徐有貞開口笑笑說道:“朝中人言居此官,行此禮,老夫以爲大謬,居此官者昏庸闇弱者有之,尸位素餐者亦有之,不是所有的爲官之人都能以黎庶百姓爲念,以天下蒼生爲先,以江上社稷爲重,老夫也是勉力行之。只是朝中多有掣肘,時時感到弊漏難除,力不從心。”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心下一動,頗有些遲疑的對着徐有貞言語道:“徐大人,你這般說法,小人便有些不解了。”
“有何不解?”徐有貞笑着張口反問道。
“徐大人是內閣首輔,在大明朝也算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物了,按理來說絕無人敢跟大人作對,從目下的情形看來,朝廷裡頭應該別無他人敢和大人彆着苗頭纔是,何來掣肘之說。”李賢故意裝作不解的問道。
徐有貞聞言,便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弟啊,有時候我還真有些歆慕你,只要每日到部堂上點卯畫到,過後便可四處逍遙,就算效法閒雲野鶴,也沒有人會管你。老夫可就不同了,每日早起上朝,要跟皇上商議廟堂大計,退朝之後,也不得安歇,府中是賓客盈門,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有些皇親國戚和朝中大臣到訪,老夫還不得不親自奉迎接候,說起來,官名祿位不過是虛要看,要不得的東西。”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便開口言語道:“李大人這般說法,下官便更是自慚形愧了,大人每日兢兢業業的爲家國百姓着想,而鄙人卻只知呼朋喚友,交遊三教九流之人。今日聽徐大人這麼一言,李賢真是羞愧莫名。”
徐有貞聽他這般說法,便接口說道:“李賢大人不必如此,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李大人也無須慚愧。方纔吾對李大人出言道出這些事情,只是想跟李大人說說心事,一入官場,便是身不由己。就算老夫權傾天下,也是無可奈何。”
聽的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趕忙說道:“徐大人這般說法,李賢依舊有些不太明白。”
徐有貞聞言便直言相告道:“朝廷中的勢力衆多,盤根錯節,老夫雖是貴爲元輔,可是朝堂上有朋黨,宮裡頭有宦官,老夫便是欲行其志,也毫無辦法。”
李賢聞得徐有貞這般說法,心裡頭明白徐有貞定然是想要跟他說朝廷裡頭對手之事了。
這般想來,李賢便接口言語道:“大人所言一點不差,政事國是若是有小人掣肘,明明容易的事情也會變得異常難辦。”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極快的抓了一下李賢的肩膀說道:“李大人這話,算是說道了老夫的心坎上,朝中的勢力頗多,相互攻伐只怕頗難容人。老夫時常被夾在其間,左右爲難。”
李賢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漢陳平曾說過治大國如烹小鮮,其實也是說來容易做來難。陳平當年年輕氣盛,心懷天下,自是有此一說,不夠從後來看來,陳平也是費了好多的心力方纔在宰相的位子上平穩的操持國政。”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開口言語道:“李大人這話也有道理,泱泱大國,想要將上上下下的臣民百姓都安置妥當,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夫這些年來,一直想爲天下蒼生做一些好事,自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事情頗爲難以料理,朝中的阻力太大,就算是老夫想要推動一些小事,掃清一點弊端,沿革的阻力也是大的出奇。”
“徐大人心繫百姓,只是令下官感佩。朝廷中人多有尸位素餐者,這些人就算是拿着石頭砸,也未必肯挪動一下位子,暮氣沉沉,了無生氣,對於一切革除弊端之事不問青紅皁白,橫加反對,似乎不顧及他人。”李賢開口言語道。
“李大人所言一點不差,老夫就是對這些庸庸碌碌的朝中大員毫無法子,這些人都是皇上的舊臣,李大人也清楚,皇上是個顧念舊情的人,故而只要老夫在御前提出的議案遭到這些大臣的反對,皇上爲了顧及朝廷的體制和麪子,也就將議案閣下,久拖不決。久而久之,好些議案都沒了聲響和下文。”徐有貞對着李賢訴苦道。
聽得徐有貞有這番的說法,李賢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不夠設身處地想了想,覺得這種事體倒也不無可能,何況皇帝正是一個顧念舊情之人,若是有別的大臣對朝廷的議案有異見,皇帝很有可能爲了做一個和事佬,就把徐有貞的方案給淹了。
不過從徐有貞的這些話裡頭,李賢也聽出了一些話頭來,從徐有貞的陳述裡頭中李賢發現徐有貞還有頗爲熱心朝政的,極有可能這跟徐有貞的文官出身有關,像徐有貞這些文官們都是寒窗苦讀一舉成名之後,方纔進入朝廷,心裡頭還是有些抱負欲要伸展的。從目下看來,是展布之時遇到了一些掣肘,不錯此事也極爲簡單,畢竟朝中不是徐有貞一黨獨大,雖說徐有貞勢力頗大,可是也有些人是手眼通天的。
心裡頭意會了此事,李賢便張口對着徐有貞開口言語道:“大人所言甚是,皇上是極爲顧念舊情之人,這一點朝中之人都是知曉的。”
徐有貞便接口說道:“皇上固然仁德愛人,顧念舊情,對於這些事情自然以安撫爲先。只是這般做法對於推行政事毫無益處。”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自然隨聲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欲要爲朝廷興除弊端,革故鼎新,自然有很多的難處,絕不是一時半會可是弄得出來的。其間的阻力不知凡幾,大人雖是始終不渝的推動此事,只怕也會遭到不少人的攻擊和反對。”
徐有貞聞得此言,便張口言語道:“李大人此言深得我心,朝廷中確實有不少勢力,而這些人總認爲老夫的革故鼎新的施政綱領不能行得通,便暗中詆譭,肆意破壞,想着法子讓皇上不準老夫的提議。李大人一語中的,深獲我心。這就是所謂的知己知心。”
聽的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慌忙言語道:“大人有這般說法,李賢不過是隨口一說,哪裡敢和大人比肩。”
徐有貞聞言,卻哈哈一笑說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李大人不必過謙,雖說是冠蓋滿京華,可能入老夫眼中的朝中官員還真是屈指可數,不過數來數去,總脫不了徐大人。”
徐有貞有此一說,李賢自是不敢託大,便上前對着徐有貞開口言語道:“徐大人如此謬讚,讓李某何以心安。”
徐有貞聞言便接口說道:“李大人不必過謙,方纔所言都是老夫的真心話,朝廷之後官員雖多,可能夠跟李大人這般的實在是鳳毛麟角,寥若晨星,實在難以找出幾個來。老夫還是能夠慧眼識英才的。”
聽的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趕忙說道:“大人這般說法,實在是有些高擡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贗獲徐大人這般賞識。”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上前拍打了拍打李賢的肩膀說道:“李大人不必過謙,李大人方纔說自己結識三教九流的人物,交遊極廣,就憑這一點,朝中官員也都是望塵莫及了。那些朝廷裡頭尸位素餐的大佬們,每日庸庸碌碌,只知道營私舞弊,中飽私囊,就算是結交外官也是賣官鬻爵,索賄風行,除此之外,就不願動彈了。就說這一次河南大災一事,朝中這麼多的文武官員倶是以訛傳訛,沒有一人能夠於中得知詳情,事事都要聽河南的回報,消息是在是隔膜的緊。”
“徐大人說的是,朝中官員無所作爲實在是頗爲可惜。”李賢便對着徐有貞附和道。
徐有貞便點點頭說道:“李大人所見一點不差,朝中這些貪戀祿位的尸位素餐者,老夫便欲除之而後快,不曾想朝中的阻力不小,而且除了朝廷黨同伐異的勢力之外,宮裡頭還有一股勢力,我大明朝律例規定宮中宦官均不得干預政事,不過從目下的情形看來,宮裡頭的太監們仗着皇上的護持,早已將這條禁令棄之不顧,肆無忌憚的勾結朝中大臣,干預政事。”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自然是明白他口中所說的勾結朝廷中的重臣干預政事的人便是曹吉祥。
不過即便心裡頭有這般的想法,李賢也不願直接將此事說出口,便對着徐有貞開口言語道:“徐大人,宮裡頭的太監畢竟是宮裡頭的人,宮裡頭的人有不少都是服侍皇上跟前的人,前頭也說了皇上是個顧念舊情的人,這些日日服侍他身邊的太監,皇上自然不怎麼加以管束了,徐大人,這事情牽扯到了皇上,事情就不太好辦了,大人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徐有貞聽得李賢有此規勸,便微微喟嘆了一句道:“李大人所說的這番道理老夫心裡頭自然也明白,只是目下讓老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算不差,不夠日後還要讓老夫如此忍耐,老夫誓不能讓閹黨得意做大,衝擊危害朝廷的體制。”
李賢聞言,心下微微一動,心裡頭明白徐有貞的這番說辭不過是想要說宮裡頭的曹吉祥跟石亨勾結,想要架空他這個元輔的權位。自己的權威被爲人威脅,這等事體自然是徐有貞不能絲毫容忍不能容忍的。
明白了此事之後,李賢便開口說道:“大人不差,是該想想法子治治那幫目中無人,肆無忌憚的太監。”
聽得李賢有此表態,徐有貞自是放心了。
放心之後,徐有貞便轉口說另外一件事情:“宮裡頭的太監眼下就讓他們逍遙一陣,老夫日後自會對方他們。李大人,今日老夫請派轎子到你府上,一則是爲了讓李大人過府一敘,陪老夫嘮嘮嗑。第二,就是爲了昨日信中提及之事,不知道老大對於老夫昨日送到府上的那封密信持何看法。”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便開口言語道:“大人的密信下官已然閱後付火,昨日下官思量了一下,爲大人籌得一計,只是不知可否。”
見李賢有這般的表示,徐有貞便開口言語道:“李大人只管說便是,不必有所忌諱,老夫也想一聽李大人的高見,李大人不妨直言”
李賢見鋪墊成功,便對着徐有貞施禮說道:“既然徐大人不見棄,那下官便信口說說了,若是說的不對,大人不必採納便是。”
“李大人直言無妨,直言無妨。”徐有貞對於此事極爲關切,便開口追問道。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便順勢說道:“徐大人,昨日下官在家中思量了半日,覺得從目下情形看來李大人若要處置昨日密信中言及之事,就好把那東西直接交給皇上。”
“李大人的意思是讓老夫將石亨所送的十萬兩的銀票交給皇上處置。”徐有貞頗爲驚詫的追問道。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便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下官正是這個意思。”
徐有貞見他有此表態,心下不免微微一愣。
不過徐有貞矯情鎮物的本事修煉的極爲到家,微是失神之後馬上便意會過來,隨即便不動聲色的對着李賢問道:“李大人既有此建議,自然是有相當的理由,不妨說來給老夫聽聽。”
聞得此言,李賢心裡頭極爲高興,他明白徐有貞開口細問情由,那麼必然是對這條計策微有心動,只要能夠說服徐有貞的心思活轉過來,昨日從皇長公主處所請示得來的目的便可達成了。
故而李賢微微沉吟了一下,便鄭重其事的對着徐有貞開口言語道:“大人,事情是明擺着,石亨大人派人送了這麼一筆厚利,極有可能是爲了兩件事情。”
徐有貞聞言,便接口追問道:“看來李大人的想得頗爲透徹,不妨將哪兩件事情一併說來給老夫聽聽。”
李賢點點頭說道:“下官遵命,大人,據下官所知,石亨大人極少給他人送禮,此番既然給徐大人送來了這麼一份厚禮,下官揣度琢磨了一下,覺得極有可能的石亨爲了他外甥李克麟之事跟大人行賄。”
聞得此言,徐有貞便點點頭說道:“此事倒是相當有可能,李大人所言的第二件事情又是如何,石亨還有什麼別的目的。”
聽得徐有貞有此追問,李賢便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對着徐有貞開口言語道:“徐大人,此事小人不敢妄言。”
徐有貞見他態度如此,便越發想要知曉,便微微一笑說道:“李大人自可放心,此屋之中所言之事,出你口,入我耳,旁人是一點也不知曉的。”
聽得徐有貞有此說法,李賢便開口言語道:“既然大人這般說來,下官就直言了,石亨的另外一個目的是想藉此挾持大人的清譽令名,日後好讓他擺佈。”
徐有貞聽李賢這般說來,便連連點頭道:“李大人所言極爲有道理。如此說來,石亨派人送了這十萬兩的銀子過來是給老夫挖了一個陷阱,想要老夫墮入他的縠中。”
李賢聞得此言,便開口言語道:“徐大人所言極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很有可能石亨想要用這個請君入甕的法子將徐大人套進去。”
“他敢。”徐有貞不由暴喝了一句。
徐有貞矯情鎮物的功夫雖是不差,不過心裡頭卻決不能容忍石亨算計他。
不過脫口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徐有貞便回過頭來對着李賢開口言語道:“李大人,自目下的情形看來,你這般說法倒是頗有道理。只是石亨欲要如此對付老夫,究竟意欲何爲?”
李賢見徐有貞見問,便搖搖頭說道:“徐大人,恕下官無知,石亨這般做法究竟想要做什麼,下官也是一無所知。”
聽得李賢有此言語,徐有貞便笑笑說道:“李大人不知此事,老夫可知道。石亨此人絕不會白白送人錢財,此番派人送了十萬兩銀子給老夫,只怕想要藉此挾持老夫。”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說,李賢便開口言語道:“大人所言甚是,石亨是個老謀深算之輩。”
徐有貞聞言便點點頭說道:“李大人說的一點不差,石亨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傢伙。只是老夫還是有些不太明白,李大人方纔獻策言及將石亨所送的銀子上繳給皇上,這番做法究竟有何好處。”
李賢聞言便不慌不忙的對着徐有貞朗聲應道:“徐大人,其間的好處可多了,將石亨送來的東西交付給皇上,一則可以表明徐大人對皇上的忠心,二來還可在皇上面前造成石亨此人靠不住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