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毓寧推開車門就要下去,蔣遠周拽住她的手臂,“幹什麼?”
“方晟來了,有些事我必須要問問清楚!”
蔣遠周手指收緊,“你確定他是來找你的?”
萬毓寧回頭朝男人看眼,然後再將目光望向窗外。
許情深看到方晟,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傘沿處的雨珠往下落,模糊了她一雙視眼。方晟不再是正統的西裝上身,淺灰色牛仔褲上面是件套頭毛衣,外頭搭修身的皮衣,整個人顯得筆挺而幹練。
只是,他的精神看上去並不好,握着傘的手似乎在微微抖動。
許情深想到身後還有車,她提起腳步要離開,方晟的視線其實一直盯着許情深的後面,見她要走,他卻是率先開了口,“等等。”
她並沒接話,只是對上他的目光。
“等我一會,我送你。”
方晟說完這話,徑自往前走去,同許情深擦肩而過,萬毓寧見狀,伸手去推車門。
司機拿了傘到她身側,萬毓寧踩着虛弱的腳步來到方晟跟前,“你總算出現了。”
“我沒在躲任何人,事情辦好,我自然就回來了。”
許情深轉過身,看到萬毓寧面色慘白如紙,落在車頭上的雨珠飛濺起來,沾溼掉她的裙襬。“你知不知道,我剛把孩子拿了。”
“我知道,所以我纔到醫院來找你。”方晟個頭很高,萬毓寧今天穿着平底的鞋,他目光帶着漠然看向跟前的女人,“孩子拿了對你來說是好事。”
“你說什麼?”
他們兩個的事情,蔣遠周和許情深都插不進去。
“萬毓寧,你是沒看見過我發病的樣子,還有,我們離婚吧。”
許情深聞言,擡頭朝男人的背影看眼,萬毓寧眼角輕眯了下,“我還沒提到這個問題,你倒是先提了。”
“跟你多一天夫妻之名,我就多一天的煎熬。”方晟單手插在兜內,“就明天吧,民政局門口見?”
“你還是人嗎?”萬毓寧激動異常,雙手緊握,“今天才拿掉孩子,明天就要離婚?”
“這個孩子本來就是意外。”
“他是意外,那第一個呢?”
方晟見她執拗至此,臉色也冷冽不少,“如果我媽今天好好的,我的身體好好的,你也不至於遇上這種事,一報還一報,萬毓寧,誰也別怨誰。”
“方晟!”萬毓寧撲過去廝打,她拽着方晟的衣領,神情激動,恨不得當場咬碎了他。
“第一個孩子,是我親自下的藥,一口口餵你喝進去的,你心知肚明的是這件事跟許家姐弟無關,萬毓寧,你要恨就繼續恨我。”
萬毓寧杏眸圓睜,射向方晟的視線猶如鋼針,“你說什麼?”
“這是我欠我孩子的一條命,但是萬毓寧,我不欠你。”
儘管此時的天空下着傾盆大雨,可蔣遠周的車就橫在路中間,越來越多的人過來圍觀,男人推開車門下去,司機眼見他過來,也不好丟開萬毓寧不管,“蔣先生,後備箱有傘。”
蔣遠周好像沒聽進去,路面有水,黑色的真皮皮鞋踩過水漬快步向前,蔣遠周伸手握住萬毓寧的肩膀將她拖到身前,“行了!”
“方晟,我要殺了你!”
“你身上已經揹負着一條人命了,還想殺我?”方晟話語絕情,萬毓寧聽見這話,忽然安靜下來,她怔怔盯向他,“那晚你假裝和阿梅通話,是你將我引過去的,阿梅是你殺的!”
“我看你是精神又錯亂了。”
有人開始拿出手機要拍八卦,蔣遠周手臂扣在她鎖骨前,視線穿過方晟身後,他看到了杵在那的許情深。
男人面色更加陰鬱,司機在他們身後倉皇地打着傘。
“回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蔣遠周壓低嗓音,帶着涼薄的怒意,“你急什麼?有我在,我不會讓方晟有好日子過的。”
萬毓寧整個身體一鬆,被蔣遠周帶到車旁,她不知道還能怎樣宣泄,只能不住地哭。蔣遠周將她塞進車內,眼角餘光睇見了許情深的身影,額角淌落的雨滴落在眉前,順着他精緻無比的五官蜿蜒而下。司機看的有些發怵,覺得這樣的蔣先生令人膽戰心驚。
男人彎腰坐進後車座內,司機將車門關上。
前方還有幾輛電瓶車攔着道,車子開得很慢,許情深站在路牙石上,雨傘被大雨打得往下沉了沉,手臂似乎要撐不住的樣子。蔣遠周目視前方,可仍舊避免不了許情深站在他的餘光裡。
這麼一小段路,煎熬無比,許情深應該是在等着方晟,蔣遠周閉起眼簾,不耐煩地開口,“不會開車還是技術不行?”
“蔣先生,實在是堵。”
車子好不容易擠出去,司機怕再捱罵,踩着油門飛馳而去。
方晟在領口處輕撣了下,然後走回到許情深面前。兩人的傘沿撞上,許情深仔細端詳着方晟的臉,“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病的不輕?”
“一見面就說這樣傷感的話題。”方晟將左手插在兜內,“我當着你的面又不是沒犯過病,不用大驚小怪的。”
“可我從來不知道,你的病等同於絕症!”
方晟脣瓣緊抿,見她站在雨中,衣服大半都被打溼了,他走過去打開車門,“走,先回家。”
許情深有許多話要問他,所以也不多做別的糾纏,坐進了副駕駛座內。
方晟開車的時候,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幾乎不動,許情深朝他看眼,“事情都辦完了?”
“嗯。”
“我媽過世的真相,我已經知道了。”
方晟聽到這,伸出手去握了握許情深的手掌,然後很快鬆開,“萬家會付出他們應得的代價,你別跟自己過不去。”
“那你呢?從你接近萬毓寧到今天,你付出了多少?”
方晟開着車在雨幕中疾馳,半晌後方開口道,“情深,我們回家吃飯吧,好久沒跟我爸好好吃頓飯了。”
許情深的視線落到他手上,其實從他打傘的姿勢她就看出來了,方晟的右手手掌在開始僵硬,手指不能再靈活地運用自如。
“你,現在住在哪?”
“我一個朋友家裡,她家有空房間出租。”
方晟輕嘆口氣,“我就知道,許家你搬出來後就回不去了。”
許情深有些難受,她從小在趙芳華的厚此薄彼下長大,方晟是她這麼些年來唯一的依靠。雖然少年時期的方晟肩膀不夠寬闊結實,但許情深捱了打捱了罵,都是他在她身邊。
一個甜筒、一頓肯德基,憤怒的時候方晟會隻身去找趙芳華談判,這樣的一個男孩,他後來卻肩負了那樣的使命。他自始至終對她隱瞞,爲了查找萬家的核心資料,他越陷越深,甚至不惜傷害自己,更甚至將許情深也拉入深潭。
方晟心裡清楚,許情深陷進去的那一腳,是完全可以抽離出去的,但他不一樣。
回到方家,方明坤正等着最後的一個湯上桌,看到他們進來,笑了笑站起身,“來了啊。”
時間好似回到兩年前、三年前,幾年前……那時候的方晟會替她拿下書包。
許情深手裡的傘被接過去,方晟隨手將門關上。
桌上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方晟先過去給方媽媽上香,許情深看到他的臥室門敞開着,裡面已經收拾好,乾淨整齊。
幾人相繼坐下來,方明坤給許情深倒上飲料,“情深,這幾天回過家嗎?”
她輕搖頭,方明坤嘆氣,“你別這樣,你爸也是沒辦法。”
“他對我媽沒有多深的感情,要不然的話,怎麼會另娶?”
方明坤不忍心見她這樣看不開,“一個男人帶着年幼的女兒,家裡沒個女人怎麼行?”
“所以,他就給我找了那樣一個後媽。”許情深抿口橙汁,覺得前所未有的苦,“乾爸,我媽爲什麼會和乾媽同一天過世?巧合嗎?”
“她們兩個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也是命啊,你媽媽先是咳嗽,一直不見好,後來方晟媽媽也被查出了肺炎。兩人在同一個醫生手底下看病,開出來的藥都是一樣的。你媽媽走的時候是早晨,來報喪的時候,方晟被嚇哭了,他媽媽也是傷心欲絕,還帶着他趕了過去。可等到下午回來時,她就不行了……栽下去後再也沒起來。”
許情深記得,方家父母從小感情就好,所以方明坤單身至今,從沒想過再婚,在他眼裡,他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好過方媽媽的女人了。
他眼眶溼潤,單手撐着前額,方晟也是神色哀慟,“還記得懸崖村的小玲嗎?她媽媽也是死於醫藥事故,萬家爲了斂財,早就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難道相關部門不管嗎?那樣的藥物,怎麼能流進市場?”
方晟冷笑下,“腰包被塞得太鼓,況且萬家的藥物鋪遍全國,致死率畢竟是少數,他們確信能輕輕鬆鬆搞定。”
許情深雙手捂住臉,呼吸窒悶,好像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間,“方晟,你一開始爲什麼不跟我說?”
“怎麼說?即便事出有因,我也是背叛了你。”
方晟拿起筷子,知道她喜歡吃萵筍,便夾了一筷子遞過去。只是菜還未放到許情深的碗裡,就全掉在了她的手邊。
方晟握向右手,將筷子收回去,然後兩手放到了桌子底下。
方明坤極力隱忍悲傷,脣瓣發抖,別開視線裝作沒看見,許情深的眸光落到那幾根萵筍上,她心如刀割,“那究竟是怎樣的病?”
“情深,你可別忘記,萬毓寧的第一個孩子是我害的,萬家的人差點要了你和明川的命!”
“你究竟得了怎樣可怕的病?”
方晟避開她的視線,“明川被割了一根手指,你差點被玷污,你忘記我當時的態度了?”
“你究竟得了什麼病!別再騙我!”她執拗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餐廳內,忽然靜謐無聲,不知道哪個窗戶開着,風在這個一百八十平米的大房子裡肆意刮過,帶着股潮溼的味道。方晟擡起眼簾,看到許情深哭了。
他心猶如被人割成了一片片。“你是醫生,你不會對漸凍人感到陌生。”
許情深睜大雙眸,方晟繼續說道,“我揹着你去了趟國外,你一直以爲我給你看過的報告單就是實情。其實,當年的藥物傷害太嚴重,它伴隨着我發育的那個階段,像是井噴一般爆發出來。情深,這個病無藥可醫,甚至比漸凍人還要可怕。也許哪天醒來,我全身都僵硬了,一夜之間,毫無徵兆。”
“不——”許情深單手遮住面部,卻遮不住一雙淚眼。
“你是醫生,生老病死是常態,你難道還看不開嗎?”方晟起身,繞過餐桌來到許情深的身後,他將抽出來的紙巾覆在她眼睛上,許情深抓緊他的手掌,“我不信。”
“不信,最好。”方晟垂首盯着許情深的腦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接近萬家,終會害人害己,但我不後悔,情深,我堅信我本質是個好人。我接手萬家後,有問題的藥物全部第一時間召回,所以,也許老天會眷顧我呢,你不必替我難受。”
眼淚溼潤了白色的紙巾,方晟坐回到許情深對面,她擦拭着雙眼,握緊的拳頭抵在嘴角處。
萬毓寧淋了一身的雨,回到九龍蒼,蔣遠周讓傭人帶她去洗澡。
男人在樓下等了半晌,保姆端出來的飯菜都涼掉,蔣遠周聽到二樓有腳步聲下來,擡頭卻只看見傭人的身影。
“蔣先生。”
“她人呢?”
“萬小姐坐在浴缸裡不肯起來,一直在哭,我拉都拉不動。”
蔣遠周面色鐵青,“她剛流產,你不知道是不是?”
“對不起,”傭人不住道歉,“可我實在弄不動她,您看,萬小姐還用精油瓶把我臉給打了。”
蔣遠周瞅了眼,見她額角泛着淤青,他也知道萬毓寧的脾氣,“算了,我去吧。”
來到客臥,臥室的門都是敞開着的,家裡除了蔣遠周之外沒有別的男人進出,他走到浴室門口,輕敲兩下,“毓寧,出來。”
萬毓寧不予理睬,雙手抱頭,蔣遠周知道她很難接受,方晟跟她說的話,他坐在車裡都聽到了。其實他當初對許情深就是放縱的,如果他對體檢報告的事多過問一遍,今天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女人的哭聲透過門板傳出來,萬毓寧的身體本來就差,如今泡在早就涼卻的水裡頭,簡直是在自己作踐自己。
“你要不出來,我就進去了。”
蔣遠周等了幾分鐘,一把將臥室的門推開,裡面氤氳着滿滿的水汽,依稀能看見有團身影坐在浴缸內。蔣遠周拿過架子上寬大的浴巾,這時候也顧不得尷尬,他將浴巾落到萬毓寧的身上,然後將她拽了出來。
萬毓寧赤着足,蔣遠周將她提出浴室,一把將她推坐向牀沿,“進去換衣服,然後下去吃飯。”
“我不吃。”萬毓寧頭上的水珠掛下來,整個人冷得瑟瑟發抖,嘴脣發青,完全是一副自虐狀態。
“我不是方晟,你不用讓我看到你這幅樣子。”蔣遠周氣得面色微獰,沙發上擺着傭人給萬毓寧準備好的衣物,蔣遠周走過去拿在手裡,回到萬毓寧跟前時,他毫不留情將它們砸在她臉上。
她痛得捂住眼睛,臉上似被狠狠抽了個耳光。
蔣遠周目光凜冽,朝她一指,“你要再這樣,你給我滾!”
萬毓寧滿臉驚愕,擡頭怔怔盯着蔣遠周,“你,你趕我走?”
“說到底,我跟你有什麼關係?兩家世交?萬毓寧,你別搞錯,如今的萬家早就落敗,連個尋常人家都不如,你還在這跟我擺你的大小姐脾氣?”
萬毓寧嘴脣蠕動,眼眶內瞬間有暖流淌出來,蔣遠周高高在上,眼裡帶着一貫的冷清,只是他這般倨傲向來不會衝着她啊。萬毓寧難過地雙手捧着衣服,蔣遠周不跟她多廢話,“我在樓下等你,這頓晚飯如果你不吃,今後你休想在我蔣家吃到一口東西!”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萬毓寧擦乾淨眼淚,只得起身去換衣服。下樓的時候,蔣遠周正自顧用餐,萬毓寧拉開椅子坐到他身邊,傭人將煲好的湯放到她跟前,“這是蔣先生特意吩咐了給您準備的。”
萬毓寧是真吃不下,蔣遠周朝她看看,終究還是替她夾了菜。
“遠周,我以後該怎麼辦?”萬毓寧捧着碗,“我想我爸媽。”
“你媽應該還有出來的機會。”
萬毓寧擡頭朝他看去,“我媽她應該跟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這些話,法官會信嗎?”蔣遠周的目光落向她頸間,看到一道道交錯的疤痕,他視線又漫不經心地別開。
“給錢可以嗎?我可以想辦法籌錢。”
“你能想到的,你以爲方晟想不到?”蔣遠周早就讓老白打聽過,“你爸先前行賄的那些人都被他舉報了,如今還有誰敢收你的錢?”
萬毓寧咬着牙,“他是全心全意要我家死絕了啊!”
蔣遠周手指在桌面輕敲兩下,“先把飯吃了,身體養好再說。”
“遠周,你會幫我的吧?”萬毓寧伸手握住蔣遠周的手背,“明天,我就跟方晟去離婚。”
曾經的甜言蜜語如今在萬毓寧的眼中,統統成了最毒的毒藥,毒死了她兩個孩子,毒死了整個萬家。
吃過晚飯,許情深起身幫方明坤收拾,方明坤按住她的手,“情深,你坐着。”
“讓我來吧。”許情深覺得不做些什麼,心裡好像更空。
屋內開着中央空調,她原本衣服都溼了,方晟取了條毯子讓她裹上,但卻被她放在一旁。
方晟今天才回到家,滿臉倦意藏不住,許情深走出廚房,正好宋佳佳不放心她,打了電話來催她。許情深拿着包要自行離開,“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
“我送你。”
許情深走到門口,“不用,我打車就好。”
方晟什麼都沒說,但已經跟她換了鞋出門。許情深坐在車內,將宋佳佳的家庭地址告訴他,“你要不認識的話,可以導航。”
“不用,我去過。”
許情深忍不住看他眼,“你真的跟蹤我?”
男人抿緊脣瓣一語不發,車子在夜色中穿街走巷,很快來到宋佳佳家。
雨刮器左右擺動,頻率極高,方晟將座椅調了下,人往後看,目光看到車內的掛飾,“情深,這還是你買的。”
“是啊,拿了第一份工資後送你的。”許情深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方晟,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萬家的事還不算完,醫藥事故牽涉到太多的人,我要保證我爸的安全。”
“什麼意思?”許情深朝她看去。
方晟滿臉疲憊,眼睛卻盯着那個掛件不動,“我舉報的那些人,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狗急了還會跳牆。”
“那怎麼辦?帶乾爸搬家吧。”
“情深,我們家的事你別管,你還是跟我保持以前那樣的距離就好。”方晟這句話一說出來,滿口無奈藏都藏不住。聰明剔透如許情深,她自然聽得出裡面的意思。
方晟嘴角勉強輕挽,他愛的情深,向來心思玲瓏。他和她之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誰都清楚回不去了。即便他接近萬毓寧,是萬般無奈,即便她委身蔣遠周,是形勢所逼。
可這一年時間,足夠讓山盟海誓潰敗崩塌。
許情深莫名的熱淚盈眶,方晟起身,張開手臂將她納入懷裡。許情深將頭埋在他頸間,毛衣上沾着方晟獨有的味道,不再是漠然疏離的香水味,兩人面頰緊緊貼住,貌似是最親暱的舉動。
玻璃上起了層霧似的,看不清楚外面,方晟貪戀這個懷抱,不忍鬆開,他視線穿過遠處,看到宋家的房間燈亮着。
他其實無數次幻想過,如果他和許情深順順利利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住在他們自己的房子裡,他的情深再也不至於要提着皮箱,一次次給自己找能收容她的地方。
雨勢磅礴,好像比方纔還要大。
方晟退開身,許情深窩回座椅內,男人朝外面看眼,“等雨小一點再下去。”
許情深落下車窗,雨珠子飛濺而來,她趕緊又將窗關上。
許久後,雨還是很大,許情深擡起手錶看眼時間,“我還是上去吧,反正有傘,沒事。”
方晟見她要去開車門,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他從座椅底下拿出方纔撐過的雨傘,推開駕駛座門的瞬間,雨挾裹着寒風肆意而來,許情深冷得一個哆嗦,車內的暖氣立馬被吹散開。
方晟繞過車前來到另一側,將傘撐高後去拉開車門,他擋在那,所以許情深下車的時候並沒感覺到多冷。
兩人並肩而立,一把傘遮住兩個身影,方晟將傘朝着許情深那側傾斜,“走吧。”
其實到樓道間也不過十幾米的距離,許情深擡起腳步,方晟忙摟住她的肩膀,“小心!”
她下意識蹦了下,避開積水,男人鎖緊的眉頭舒展開,“還是老樣子,不長記性。”
走到樓梯口,方晟身上都溼了,也沒逗留,“趕緊進去吧,我走了。”
“嗯,開車慢點。”
許情深回到樓上,開門進去,宋佳佳恰好從房間出來,“情深,你可算回來了。”
“你怎麼還沒休息?”
“等你啊,下雨天的讓人不放心。”
許情深輕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怎麼回來的?”
“方晟送我回來的。”
宋佳佳睜大眼,“方晟?”
“嗯。”許情深身上溼膩膩的難受。“你快睡吧,我去洗澡。”
“好。”
九龍蒼。
萬毓寧吃過晚飯後回房歇息了,老白進來的時候,肩頭擔着墨色,雨實在太大,衣服被雨水給打溼掉。
蔣遠周坐在沙發內,正在翻看着什麼,老白走過去說道,“蔣先生。”
“這種天氣,你就不用親自跑一趟了,有什麼事交給手底下的人。”
老白坐到蔣遠周對面,“我不放心,再說我習慣了跑來跑去。”
他將一疊照片送過去,“這是方晟今日的行蹤。”
蔣遠周眼簾輕掀,拿過照片後一張張翻下去,最後視線定格在一組畫面上。
方晟的車停在宋家樓下,外面雖然雨勢很大,可絲毫不影響車內的兩人親密。儘管許情深和方晟只是一抱,但拍出來的角度再加上夜色作怪,很明顯,他們是在接吻。
蔣遠周怒極,一疊照片啪地甩到茶几上,有幾張紛飛灑落,撞得杯盞叮噹作響,“我讓你盯着方晟,你給我看許情深的照片做什麼?!”
老白知道他在氣頭上,蔣遠周不會不知道,這照片爲什麼會拍到許情深,只是因爲她下班後一直和方晟在一起而已。
老白抿緊脣瓣,不去解釋一句。
蔣遠周右手撫在額前,胸腔處劇烈起伏,氣得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後,他才恢復往日的語態,“警局那邊怎麼樣了?”
“還沒有進展,目前萬小姐仍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蔣遠周靠回座椅內,“這件事十有**是方晟做的。”
“我也查過了,萬小姐說她是聽到方晟和阿梅的通話,那顯然不可能,方晟當晚更加沒去城中街。從調出來的信息來看,當晚跟方晟打電話的是方明坤,而且方明坤犯了胃病,還是方晟將他送去醫院的。”
蔣遠周搭起長腿,目光冷冽無比,“聽上去,還真是天衣無縫。那阿梅死的那晚呢?”
“御湖名邸的所有監控早就撤掉了,警方問了傭人,都說方晟當晚回來吃的晚飯,也沒見他出去。御湖名邸外面的監控也都調了,但是很奇怪,沒見到方晟的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話蔣遠週一直相信。“如果這件事真是他做的,他遲早會露出馬腳。”
“我會讓人繼續盯着他。”
老白再說了些其它的事,蔣遠周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後方開口,“你先回去吧。”
“是。”
原本乾淨整潔的客廳因爲散落的幾張照片,而顯得有些凌亂,此時的蔣遠周偏偏看不得這樣。
他起身將照片撿起來,手指一用力,照片被掐出條褶皺的印子。
一個迫不及待地跟他分手,一個馬不停蹄地要離婚,舊情復燃只是瞬間的事。如今許情深知道了方晟接近萬毓寧的目的,還知道他替她報了母親過世的仇,兩人更加一拍即合了。
蔣遠周走過去幾步,將照片狠狠丟進垃圾桶內。
半夜時分,宋佳佳聽到外面有動靜,她披着外套起身出去。
宋媽媽憔悴地進屋,看到女兒不由開口道,“還沒睡?”
“正好醒了,姨媽怎麼樣?”
宋媽媽搖頭,“不怎麼好,你趕緊去睡吧。”
“好。”宋佳佳轉身,經過許情深房間時見到她的門並未關好,她走過去輕推了下,將腦袋探進去。
許情深咳了幾聲,聽着很難受,宋佳佳快步進去,“情深,你沒事吧?”
來到牀邊,宋佳佳將牀頭的檯燈打開,許情深縮在被子裡,冷得瑟瑟發抖,宋佳佳朝她肩膀處輕推,“情深,醒醒啊。”
“怎麼了?”許情深迷迷糊糊,眼睛睜開條縫。
宋佳佳將手掌往她額頭貼去,“怎麼燒的這麼厲害!”
許情深全身痠痛,嗓子難受的像是要冒煙,她搖着頭,“沒事,沒事。”
“還說沒事呢,都能煮雞蛋了。”宋佳佳轉身往外走,家裡有藥箱,可是翻遍了也沒找到一盒退燒藥。她走到主臥門口,原本想將宋媽媽叫醒,但想到媽媽從早至今就沒合過眼,她還是收回了手掌。
宋佳佳回到許情深的臥室,她自己還走不利索,肯定架不起許情深,更別說將她送到醫院了。
目光掃過牀頭櫃上的手機,宋佳佳拿了過來,然後點開裡面的通訊錄。
許情深燒的面頰通紅,一動都不想動,她將被子拉高過頭頂。
此時的九龍蒼,唯有主臥的燈光亮着,蔣遠周靠坐在牀頭,KINGSIZE大牀因爲缺了個人而顯得格外寬敞。
手機振動幾下,蔣遠周拿過來一看,居然是許情深打來的。
這女人,走了就算了,還大半夜打電話來擾人清夢!
蔣遠周拇指輕劃過按鍵,然後將手機貼至耳畔,“喂,什麼事?”
“喂,是蔣,蔣先生嗎?”
蔣遠周劍眉微蹙,“你是誰?”
“我是情深的好朋友宋佳佳,她發燒了,蔣先生能過來趟嗎?”
蔣遠周面無表情,聲音卻是冷了幾分,“發燒?”
“是,估計是淋了雨。”
男人想到那組照片,嘴角勾起幾分自嘲,還覺得好笑,“她沒跟你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情深說是說了,但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況且你們不是才分開嗎?她燒的挺厲害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半夜打電話給你了。”宋佳佳對蔣遠周的印象一直很好。雖然沒過多接觸,但她心裡認爲,蔣先生必定是個溫柔、善良、體貼的好男人。
那頭的嗓音帶着些冷漠,“她的事跟我無關,以後不用打電話給我。”
“什,什麼?”宋佳佳以爲自己聽錯了。
蔣遠周屈起左腿,將手臂擱在膝蓋上,“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方晟?”
宋佳佳心裡更是懵了,她方纔着急,再加上許情深和蔣遠周的關係,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他。宋佳佳猛地一拍額頭,“是哦,我可以找方晟啊,那打擾蔣先生了,不好意思,再見!”
那邊乾脆地掛斷電話,蔣遠周聽着那頭傳來嘟的一聲,拉長的調子鑽進他心裡,開始又撕又扯。
他只是隨口這樣一說,宋佳佳卻聽進去了。
蔣遠周原本就沒睡意,這下更糟糕,心裡憋着事,怒急攻心。
宋佳佳掛了電話後第一時間去翻找通訊錄,她沒找到方晟的名字,但卻看到了方家的座機號。
方晟趕到的時候,急急忙忙,宋佳佳替他開門。
“情深呢?”
“在臥室呢。”
方晟跟着宋佳佳往裡走,來到牀邊,方晟將手裡的袋子放向牀頭櫃,他伸手摸了摸許情深的額頭。然後衝宋佳佳道,“有水嗎?”
“有有,我去倒。”宋佳佳拿過許情深的水杯,滿目擔憂,“不用送去醫院嗎?”
“先吃了藥再說,明早如果還降不下來,就去醫院。”
“好。”
方晟坐向牀沿,將帶來的藥拿出來,泡了感冒沖劑後,他哄着許情深喝下去,宋佳佳幫忙拿來毛巾,方晟伸手接過,“謝謝,你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行嗎?”
“行。”
宋佳佳走出臥室,方晟擰了毛巾後放到許情深額前,退燒藥藥性很快,不出半小時,許情深就熱得難受,手臂從被子裡伸出來,“熱。”
方晟將她的手塞回去,“忍着。”
許情深滿臉都是汗,方晟替她擦拭,過了會,她才肯安安靜靜睡過去。
方晟坐在旁邊,得空後環顧四周,房間內裝飾一新,倒是溫馨。屬於許情深的東西很少,牀頭櫃上一個手機和一個水杯,再無其它東西,房間的角落放着她的皮箱。
燈光柔和地籠罩下來,許情深一張臉浸潤其中。她睡得安詳,彷彿世界坍塌下來都和她沒有關係。
翌日。
許情深嗓子疼得厲害,睜開眼要找水喝,一眼卻看到方晟趴在旁邊。
“方晟?”
男人睜開眼來,肩膀酸澀的難受,“醒了,感覺怎麼樣?”
“你怎麼在這?”
“你發燒了,宋佳佳打電話給我的。”
許情深撐坐起身,“我好多了,沒有大礙。”
“那就好。”
“幾點了?”
方晟看眼時間,“才7點,再睡會。”
“不行,要不然上班得遲到了。”
方晟眼見她掀開被子起身,他跟着站起來,“病成這樣還去醫院?請個假吧。”
“一晚上都大好了,”許情深摸了摸額頭,“早就不燙了。”
她自顧去洗漱,方晟知道她的脾氣,勸不住她,許情深出來後看見男人站在客廳內等她。方晟手裡拿着車鑰匙,“去上班之前,先把肚子填飽,我帶你去慶和樓吃。”
“不用,我就樓下買點就好。”
方晟朝她招下手,“趕緊的。”
許情深跟在他身後,宋佳佳也從房間出來,“情深,好點沒?”
“好了,燒退了。”
“那就好,”宋佳佳快步走向廚房,“我現在去煲湯,待會還要送去醫院。”
“那我先去上班。”
“你注意身體啊。”
許情深一邊答應着,一邊跟着方晟下樓。雨早就停了,肆虐了一天一夜,綠化帶裡明顯積了水。
地上還未乾透,方晟的車就停在對面,男人率先過去,許情深剛要提起腳步,就看到一輛車子從遠處飛馳而來。居民小區內還能開的這樣快,簡直無法無天。
車子在她身前猛地剎住,許情深掃了眼,與此同時,後車窗的玻璃慢慢往下落。蔣遠周犀利黝黑的短髮、深刻的眉眼輪廓,高挺的鼻樑以及抿成直線的脣瓣一點點顯露出來。
許情深站定在那,男人偏下頭,一把眸光咻地射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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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撞上鬱錦安源於一場意外。
她打不過他,鬥不過他,跑不過他。他說往東,她不敢往西!
直到有一天,他說:“這輩子,你還有一個翻盤機會。”
“什麼?”
“嫁給我,從此後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
起初喬南不過以爲自己就是談了一場戀愛,只不過她幸運談到一隻大BOSS。
同BOSS談戀愛也是有好處的,比如:
“老闆,身體不舒服請假一天?”
“可以,晚上內褲照常洗。”
“……”
又比如:
“老闆,最近物價飛漲,工資不夠花。”
“加薪,今晚來我家。”
“……”
後來喬南才明白,這隻高冷禁慾系BOSS壞得不要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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