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錯了,便去領罰吧。”
冷雲淡漠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是,謝大少爺恩典!”
綠珠磕了個頭,擦乾臉上的淚珠,見着滿月進來的時候,眉眼微微一挑,渾似挑釁。
李媽媽蹙眉,可卻沒有說什麼,只上前福身,道:“大少爺,楊姑娘來了。”
冷雲坐在椅子上,似也沐浴更衣過了。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家常服,頭髮隨意散開着,披在背後,一些掉在前頭落在那微微敞開的胸口,只覺肆意桀驁到了極點,帶着極大魅惑。
這個男人魅力獨特,這點毋庸置疑。
看着綠珠眼裡的挑釁,楊滿月心裡跟明鏡似的。
且不知冷雲跟這丫頭有沒有點什麼,但這丫頭想爬主子的牀那是毋庸置疑了。
所以纔會那樣對自己,而且嫉妒得瘋了。
對冷雲多少是真情吧?
不過這與她何干?你喜歡一個人便可以羞辱另一個人麼?
一絲冷笑劃過脣邊,大大咧咧地進屋,衝冷雲行了個禮,道:“多謝侯爺賜香浴。”
冷雲看着她。
剛剛沐浴過的她更顯嬌俏可愛,瑩潤如玉的肌膚微微有些發紅,被擦得半乾的頭髮隨意地用一根絲帶綁着,一身淡紫色直徑紗質地,繡有纏枝鋸蓮的闊袖襦裙將她的天真爛漫推向極致,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定定看着,眼神變得幽深。
人靠衣裝,之前也發覺這女子很美,只是還未張開。可這會兒換了身富家千金的打扮,只覺那美又入木三分,不似一般大家閨秀,楊滿月身上有着獨特的氣質,是這世上女子所沒有的。
她眼神大膽直接,就像她的人一樣爽利。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溫熱了起來,這離去的綠珠看在眼裡,越發惱恨楊滿月。
侯爺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任何女子,包括她。
冷雲點了點頭,揮手道:“都退下吧。”
“是,侯爺。”
李媽媽帶着綠珠退了出來,走了幾步,忽然冷了臉色,道:“綠珠,你知那姑娘是什麼人吧?”
綠珠咬着脣不說話,眼裡滿是怨恨。
李媽媽見此越發惱火,“不要怪媽媽沒提醒你。剛剛侯爺抱着她回來的時候,忠叔就喊了一聲姑娘都被訓斥。侯爺已點明要喊夫人,這門婚事跑不了的,將來這位姑娘就是咱們的主子了。你一個小小奴婢,就算得些老夫人的眼緣又能如何?老夫人能管到大少爺房裡的事去?老夫人給你開臉是一回事,可夫人給不給你開臉又是一回事了。”
見綠珠臉上還帶着不服氣,李媽媽連連嘆氣,“你七八歲入府,熬到這位置上不容易,老婆子是看着你長大的,可千萬莫做糊塗事。咱們這位夫人可不是能任人拿捏的。莫說是農家女,就算是豪門大富見了咱們侯爺又有幾個能這般鎮定自若?今個兒是夫人心善,若是真與你計較,你現在已沒命了,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吧。”
“是,多謝李媽媽提點。”
綠珠嘴上應着,可心裡卻不以爲意。
只要有老夫人撐腰,就算這賤婢做了正頭娘子又能如何?還不得看着老夫人臉色行事?自己七八歲就被老夫人挑中細心培養,就是爲了將來給大少爺做妾的,自己可是老夫人的人,她能奈自己何?今天最後不還是認慫了麼?
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也妄想壓她綠珠?做夢!
見她言不由衷,李媽媽嘆息了一聲,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綠珠去領了懲罰,回了屋看着自己跪得發青的膝蓋,還有小腿上被藤條打得淤青,心裡把楊滿月恨死了。立刻尋了要好的小廝派人給大榭島送信,準備告黑狀了。
且不說綠珠在這裡是如何謀劃的,再說所有人退下後,屋子裡又剩下了楊滿月與冷雲兩人。
氣氛一時凝結,楊滿月本想離去,可那個人的目光幽深極了,怕他又做出什麼禽.獸的事來,一時倒也不敢造次。
生怕又被他佔了便宜,然後自己也淪陷進去。着實是男色當前,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自制力啊!
“過來……”
他拍了拍貴妃椅,“頭髮上怎麼還有水珠子?”
她眼裡生出警惕,“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朝她走過來,直接拽過去,嘴裡道:“哪那麼多毛病?”
說着就把她按在了貴妃椅上,拿一塊乾毛巾細細替她擦着。見她髮色有些發黃,好看劍眉又擰了起來,“你要多吃些東西,這麼瘦,頭髮也黃黃的,正是張身子的時候,吃少了以後可不好。”
她瞪大眼,着實不敢相信像他這樣的男子會這樣細緻體貼,而且還變成了話嘮,像老媽子一樣。只是說出的話卻讓她青筋直跳。
“抱着都咯手,跟孩童似的。”
她忍住怒氣,可口氣依然不好,“我家窮,吃不起飯,長期沒營養下去,人自然瘦,頭髮自然黃。哪像您,大富之家……”
“這世上不是隻有你曾吃不飽。”
男子忽然打斷了她,“我也曾吃不飽。”
她眼裡閃出驚愕,喃喃道:“不,不會吧?不是外間傳言,你,你本就出生富貴之家嗎?”
“富貴之家?”
他冷笑,“我父只是州府戶部司吏,哪裡談得上富貴?一朝去世,孤兒寡母能有什麼好?”
她表示不信,一臉懷疑。
“你可莫誆我……”
她擺出“信你有鬼”的神色來,“咱大明只要是管戶部的,哪一個不是富得流油?特別是州府的戶部經制書吏,職位不大卻是顯赫。整個州府的稅綱皆在其手操弄。我寧波府這多個州縣,上至縣令下到糧差,都要仰其鼻息,素有立地知府之稱。”
冷雲眼裡閃過玩味,“想不到你一女子倒是清楚衙門公事。”
“哼!”
她撇嘴,“書上都寫着呢,只要自己動動腦子就能知道了。”
“可你說的是戶房總頭目卻不是我父親那樣的小書吏。”
“嘿嘿……”
她殲笑了起來,“明人不說暗話,侯爺又何必跟滿月打太極?大頭被吃了,下面湯湯水水總能分潤點的,怎麼也比我家這樣的強。”
冷雲點頭,忽然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是個聰明丫頭。”
頓了下又道:“只是我父爲人清正,不屑同流合污,素來都被防備,而他命也不好,身有頑疾,很快就故去了。不然我何故要十四歲就從軍?從有宋以來,好男不當兵已成俗成。”
他看向她,忽然勾起她下巴,道:“你問我喜歡你什麼?現在想知道嗎?”
她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忽然感到一陣心慌,下意識地拒絕,“不,不想知道了?”
“哦?”
他湊近她,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凝視着她,似要看穿她一般,詭異地望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手,淡然道:“你的反抗讓我覺有趣。”
說着便一勾脣,眼裡凝出邪肆,“這樣挺有意思,不是麼?”
她呼吸一窒,隨即便覺那心火又冒了出來,低低問道:“侯爺是覺得無權無勢的小人物在龐然大物跟前不該掙扎?掙扎起來顯得頗爲滑稽,顯得可笑?”
見她又伸出利爪,他嘴角噙上了一絲淡淡笑意。
揉着她的腦袋道:“心思怎得這敏.感?”
說着修長的手指直抵她心口,指間的溫熱透過薄薄的衣衫直抵她心底。
“你這裡還沒真正強大起來,所以總會瞻前顧後。”
她猛地拍掉他的手,紅了臉,道:“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他低低的放肆笑聲傳來,“楊滿月,你真有趣,是我見過最好玩的女子。”
“我一點也不覺好玩。”
楊滿月臉紅得像蘋果。這個登徒子一定是故意的,雖然只有一根手指,可,可那個地方豈能隨便指過來?!
呸!
無恥,無賴,色.狼!
“呵……”
他輕笑了一聲,“顧慮太多,思前想後,你心眼太多,所以對我硬氣不起來。”
這話說的……
她看着他,眼裡蒙上了怒氣。
這是吃定自己的節奏?
他倒可無所顧忌,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力量都比自己強大。自己又不是腦子有坑,跟他硬頂吃虧的不是自己麼?
“嘁……”
他輕笑了一聲,“那樣瞪着我作甚?且不說如何與我周旋的,就說那葉家人,剛剛在你家你明明可借我之威一下剪除他們……”
他說着便舔了下脣,“三條舌.頭下來,誰也不敢惹你。”
“你視國法爲無物麼?”
她冷笑,“就算是侯爺也不能隨便剪人舌.頭吧?過猶而不及……”
“呵……”
他又嗤笑了一聲,“你不恨他們?”
“自然恨的。”
她也不否認,“這樣對我自然恨。只是我覺直接剪人舌.頭有些太粗糙血腥,而且會惹來更大麻煩。沒有絕對把握跟前,最好不要冒然出手。侯爺能護我一時護不得我一世,您覺得呢?”
“我自然能護你一世。”他意有所指地望着她。
“真看不出來,您要麼不說話,一說話就這麼多話,侯爺心腸可真夠好的,總這麼提點我。”
他大笑了起來,眼裡帶着濃濃的玩味,“沒法,誰讓你是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