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媚拉着慕棠穿過了那道神仙門,晚媚回過頭望着那黑幽幽的門,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脣邊,忽然問道,“慕棠,你知道,我們方纔一共走了多少步嗎?從牆外到這裡,剛剛九九八十一步。”慕棠有點兒愣神,“是的。”
“怎麼,你數過了?”晚媚挑眉笑問,凝眼卻發現慕棠臉上竟有點兒細細的汗水與紅潤,心知他該不會是在緊張吧。晚媚輕輕轉過頭,那雙明亮深邃的眼睛顧盼生輝,有着難以言喻的柔美,她擡手捂住脣,掩藏住了愉快的笑意,“恩,我數過。”慕棠老實的微微點了一點頭,從那牆外到他們現在站的這裡,一共有九九八十一步,每一步都走在他的心上,那麼紮實,那麼充實,那麼滿足,讓他不由的留戀,便不自覺的數了。慕棠見晚媚掩面輕笑的模樣,非常嬌媚,心裡不禁有點兒歡愉,好像春水融化一樣,柔軟。晚媚放下手,仰頭看着慕棠,道,“慕棠,你在緊張嗎?呵呵,慕棠,這是因爲你在偷偷喜歡我?”
慕棠有親口說過,然被晚媚這麼開口問,他還是不免有點兒無措,望着那雙明亮如水的眼眸,他面頰整個兒都燙了,他很尷尬的微微點了一點頭,“是。晚兒,我喜歡你。晚兒,我很喜歡你。”轉而,他又微微一嘆,“晚兒,對不起。”他不能和她在一起。
這三個字,卻彷彿帶着尖銳的碎冰,輕輕的落在晚媚心上,有着細細密密的疼,她眼眸中閃過一種莫大的悲愴,不過轉瞬便消失了,她目光定定的望着慕棠,他的臉色宛若打翻了胭脂,紅紅的,然他的眸底卻呈現出一片清澈的波瀾,晚媚很認真的道,“這個結果,我早便知道了。”晚媚頓了下,“慕棠,你聽說過,媚花的故事嗎?”慕棠點了下,晚媚笑了笑,說道,“我是聽我娘說的,娘說,以前世間沒有媚花這種花,是後來又一一位花神變的。這位花神,本是百花山下,小小一株花,美麗而盈弱,香味幽幽而綿長,名喚鳳兒。歷經千年的修煉,終成正果,成了花神。在天庭每天都開花,一年四年都燦爛無比。可是,她犯了神仙的大戒,還愛上了每天給自己澆水除草的花奴。後來,此事被天帝得知,天帝大發雷霆要拆散他們兩個,便派人將花神抓了起來,把她貶爲每年只能夠開一個短短瞬間的媚花,不讓她再和花奴相見,還把花奴送去靈鷲山出家,賜名凰,讓他忘記前塵,忘記花神。多年過去了,花奴果真忘記了花神,只記得是自己是佛弟子凰,花奴潛心習佛,漸有所成。而花神怎麼都忘不花奴。她知道每年暮春時分,花奴總要下山來爲佛祖採集朝露煎茶。因此,花神便選擇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開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氣綻放在那一瞬間。她希望花奴能夠回頭看她一眼,能夠記起她。可是千百年過去了,花奴一年年,一天天,年復年,天覆天,下山來採集朝露。媚花一年年的默默綻放。凰始終沒有記起花神。直到有一天一名枯瘦的男子從花神身邊走過,看到花神憂鬱孤苦之情。便停下腳步問花神爲什麼哀傷。花神驚異,因爲凡人是看不到花神的真身。如果是大羅金仙頭上有金光、剛剛從身邊走過的明明是一個凡人,如何看得見自己的真身。花神猶豫片刻只是答到他幫不了自己。又默默等等待凰不在回答那個男子的話。四十年又過去了,那個枯瘦男子又從媚花身邊走過,重複問了四十年年前的那句話爲什麼哀傷?花神再次猶豫片刻只是答道,你也許幫不了我。枯瘦的男子笑了笑離開。在再一個四十年後,一個枯瘦的老人再次出現在花神那裡,原本枯瘦的老人看起來更是奄奄一息。當年的男子已經變成老人,但是他依舊問了和八十年年前一樣的話:你爲什麼哀傷?。花神有點兒感動了,說:謝謝你這個凡人,在你一生問過我三次,但是你畢竟是凡人,而且已經奄奄一息,還怎麼幫我,我是因愛而被天帝罰的花神。老人笑了笑,說:我是聿明氏,我只是來了斷八十年前年前沒有結果的那段緣分。花神我是送你一句。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說完了,老人便閉目坐下不再言語。時間慢慢的過去,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開始從老人的頭髮向眼睛劃去,老人忽然笑道:花一現爲凰,這般情緣何有錯,天罰地誅我來受,蒼天無眼我來開。說完了,老人一把抓住花神,此時夕陽滑到了老人的眼睛,老人隨即圓寂,老人的靈魂帶着花神一同去往佛國去。
花神在佛國見到了凰。凰也終於想起來前世因緣,佛祖知道後,恩准凰下凡了斷未了的因緣。因爲聿明氏則違反了天規,所以一生靈魂漂泊。不能夠駕鶴西遊、也不能夠入東方佛國淨土,終受天罰永無輪迴。”
晚媚捧着慕棠發燙的臉,淺淺笑道,“慕棠,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宿命,那麼,你慕棠,便是我一生的註定。我無悔,我願意做你的媚花。”晚媚輕輕吻了下慕棠脣角,“不論是天帝,還是詛咒,我都要做你的媚花,‘媚花一現,只爲凰君’,慕棠,你便的我認定好了的凰。”她微笑中,帶着厭倦人生的似乎想要放棄又充滿了無奈的神情。
“晚兒。”慕棠心裡溢滿了感動,他的心有種微微的扯痛的感覺,還有些許對愛情甜蜜的體會,然而,這都抵不過滄桑的現實,“晚兒,謝謝你,只是我慕棠何德何能夠呢?我慕棠能夠有你這樣的心意,死而無憾,只是,晚兒,對不起。”慕棠輕輕撫摸了下晚媚的面頰,他神色滿是憂傷,然後輕輕的退後了兩步,“晚兒,我承受不起的你這番情意,晚兒,對不起。慕棠已經娶妻,慕棠虧欠孟染太多,慕棠不能夠再對不起她,也不能夠委屈你,晚兒,慕棠喜歡你,然慕棠還是真心希望你,能夠遇見更好的人。”
晚媚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垂落在她眼瞼上,微微的顫動着,她淡淡的問道,“慕棠,你喜歡孟染嗎?”
“不喜歡。”慕棠想都不想,脫口說出,說完了。連他都感覺有點兒驚訝,他怎麼會如此快的脫口而出。轉而便釋然了,真的不喜歡,纔會如此吧。
慕棠忽然無比的清楚,清楚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對孟染,如同眼前這個人這樣。對於孟染,他只是想要關係她,沒有男女的愛情,對於孟染,可能一生都放不下,但是這與對央玉公子,還有晚媚不同。慕棠發現,他對孟染的感覺與對赫連媚婉一樣的,都只是一種很普通的兄妹之情。他們沒有愛情,但是他們有了那麼一晚,即使他不很想去回想,也沒有任何的印象,然他與孟染確確實實已經是夫妻了,他不可能再拋棄她,“然她是我的妻子。這點,是事實了,已經無法改變了。”如果再來一次,他是絕不會娶孟染的,即使被他家主子打死。
晚媚眼裡的光亮瞬間全部破碎了,如星子從天空中隕落,瞬間變得黯淡,她卻是點了一點頭,“哦。”似是在附合慕棠的話,晚媚擦着慕棠緩緩走開,一步一步,都好像踩在了慕棠心上,生生的疼。“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晚媚唸完,她忽然回過頭,望着慕棠,有什麼東西流瀉到她的瞳孔裡,眼圈忽然微微泛紅起來,她語帶哽咽的道,“慕棠,你啊,你真是個笨蛋。”慕棠呆住,晚媚忽然又跑回來了,她一把抱住了慕棠,整個人努力的往他懷裡鑽,“一見君,如故知,似曾相識,相見何太遲。慕棠啊,我要說的是:卿若不離,君便不棄卿若不離,君便不棄。”
在聽完她說的這些話,一股子窒息的感覺驟然便充斥着慕棠的所有,在這短暫的瞬間裡,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好像,連他的心跳聲都跟着失去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喜悅,心酸,一時交雜,難以明辨。
晚媚緊緊抱着慕棠,她能夠感覺到他心跳得好快,如同鼓聲似的,“砰砰砰”的,連綿不斷,她仰起臉來,望着慕棠的眼睛,雙瞳染上了少有的溫柔,額前那些細碎髮絲在風裡宛然飄飛的柳絮,她脣畔慢慢的暈染開了淡淡的笑意,“慕棠,我喜歡你,然我不計較結局,我只知道,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便足夠了。”晚媚握着慕棠的手,清楚地感到了從他指尖傳來的暖意,心裡微微一動,領着他往鎮上走,“慕棠,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有花無果,不是每一件事件都需要一個結果,我也不求那麼多了,我只知道能夠擁有過便很好了,或許我想爭,然我又清楚我根本便爭不過。慕棠,你很多時候,太優柔寡斷,慕棠,以後,你要記住了,當斷則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以後做事情,不要光聽別人的,慕棠你要問問你心裡的想法,否則,你只會害了更多的人。”慕棠認真的聽着她的話,只感覺他心裡忽然變得很溫柔起來,他的眼尾灼熱得無比,若有所思的點了一點頭。
“央玉公子。”赫
連媚婉見到他們,便忙迎了上來,她柔美的笑着。赫連媚婉希望了眼慕棠,她睫毛輕不可見的顫了一下,“哥哥。”
晚媚有點兒驚訝,她望着慕棠,很疑惑的問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變成兄妹了,赫連媚婉,你爲什麼要叫他哥哥?他怎麼會是你哥哥?”
“他不便是媚婉的哥哥嗎?”赫連媚婉眨了眨眼睛,她無比認真的回答,慕棠也有點兒微微驚訝,先前媚婉叫他是哥哥,他也感覺很奇怪,可他沒有來得及詢問是什麼原因,他便急着去找晚媚,便沒有管太多,想回來再問問。然晚媚這麼一問,慕棠陡然發覺,如果他真是赫連媚婉的哥哥,那他不也便是赫連家的人了嗎?晚媚仔細打量了慕棠睛,淡淡的問赫連媚婉道,“赫連媚婉,什麼人告訴你,他是你哥哥的?”
赫連媚婉見晚媚有點兒困惑的模樣,她心裡不禁有點兒不安,“是媚俏姑姑告訴赫連媚婉的呀,媚俏姑姑說當年是主子……央玉公子,你讓她把孩子調還了,說你爲了保證哥哥的安全。”
“你說,媚俏說,我讓她把那孩子給調換了?”晚媚臉色依舊非常沉靜,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然她的眼眸閃過了一抹寒冷。
“媚俏姑姑?”慕棠愈發的疑惑,問道,“晚兒,媚俏姑姑和你怎麼會認識?還有,晚兒,你爲什麼和赫連媚婉認識?”慕棠忽然發現他知道的事情真的好少。
晚媚黑眸好似起了漩渦,有片刻恍惚,淡淡的問,“茗香是我的丫環。除了夏憐春花她們,我便不能夠有其他的丫環嗎?而,赫連媚婉不是你來胭脂樓時帶着,我們不能認識的嗎?再說了,赫連媚婉是赫連家的主子,我能夠認識有什麼不正常的。“慕棠還是有點兒困惑,他便沒有繼續追問。
“哥哥。”赫連媚婉沉思了一會,她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又恢復了往常那種溫和笑容,“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晚媚搶過了她的話,她眼底閃爍着無表情的光,“沒有什麼不對的。”說着,她看了眼慕棠,又淡淡的道,“慕棠,如果你去赫連家,便能夠繼承赫連家主子之位,受萬人敬仰,然前提是,你要放棄媚宮小主子的頭銜,甚至可能與晚媚斷絕,你想怎麼做?”
慕棠搖了一搖頭,沒有多想,“我不會離開媚宮和我家主子的。”雖然他很想知道他的身世,可這個渴望已久的東西這會兒便放他的在眼前,慕棠居然沒有感到有什麼歡喜,反而心中變得沉甸甸的。
赫連媚婉望着慕棠那沉重的神情,有什麼東西流瀉到她瞳孔裡,呈現出水光一片,又在瞬間消失了,“哥哥,我們回去吧。赫連主子死了。”她又看了看晚媚,“赫連家再也沒有繼承人了,哥哥回去,我可以幫哥哥得到赫連家。”
慕棠對赫連媚婉的話有點兒意外,如果他真是赫連家的人,爲什麼他還需要赫連媚婉幫他,才能夠得到赫連家?慕棠忽然意識到赫連媚婉不似當初那般的簡單了,“赫連媚婉,赫連瀚呃?”他忽然想起了這個人,“赫連媚婉,他不是赫連家的少主子嗎?我還記得,他親自來胭脂樓找過我,他還說你是他的妹妹。”
赫連媚婉聽到赫連瀚這個名字頓了下,她慢慢的低下了頭,“赫連瀚並不是我的哥哥,當年,孃親當着我與你逃離赫連家,可是,在半路發生了意外,孃親很不幸去世了,丟下了我們。陰差陽錯,你我被媚宮的人撿到了,並帶回了媚宮收養,然因爲我們是被分開收養的,所以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有這層關係,你自小被媚晚主子親自撫養,而我則被媚宮的人留在宮外,直到我長大些,才被接進媚宮,才得以和你團聚了。哥哥,我那時太小了,根本便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哥哥,即使與哥哥朝夕相處,也認不出你便是我的哥哥。而哥哥你那會兒很小的,你並記不得這些事情,記得不我。赫連瀚他根本不是赫連家的人,只不過是被赫連主子從外面找回來替代哥哥的。”說着,赫連媚婉忽然又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樣,“哥哥,赫連瀚他早便死了,不知道被什麼人給殺了。”
“什麼人敢殺你們赫連家的少主子?”晚媚冷冷的一笑,她似乎感覺赫連媚婉的話,有點兒好笑,她看了一眼赫連媚婉身旁那個躺地奄奄一息的赫連明,她挑脣一笑,“哼,敢殺赫連家少主子,看來這個人不但是武功不俗,她的膽子也不小。”
赫連媚婉抽泣的哭了出來,慕棠見她真的哭了,心裡有點兒同情她,“赫連媚婉,你不要難過了,媚婉,你知道是什麼人殺了赫連家小主子嗎?”其實,慕棠記得,他從小便生活在媚宮裡,是他家主子教着他看書寫字、學步習武,與赫連媚婉說的這些事情並完全不符合,然他看看見赫連媚婉可憐的模樣,便又很不好忍心說出來。
“哥哥,我不知道。”赫連媚婉抽泣的道,“哥哥,我也只見過赫連瀚一次,便是和哥哥在胭脂樓的時候,然後來,我被人打暈了帶回了赫連家,我才得知赫連瀚被人殺了。赫連主子說,我是他失散了多年的女兒,因此我便變成了赫連媚婉,赫連主子還說,我還有個哥哥,他還希望我能夠找到哥哥,然後讓哥哥來繼承赫連家。”
“那你也不能夠隨隨便便便認定,我便是你的哥哥。”慕棠冷靜的指出了她話裡的漏洞,他一點都不希望繼承赫連家,而且他還需要時間考慮赫連媚婉說的是不是真的,“赫連媚婉,這件事情,我看還是先放放吧,畢竟,你我都不清楚。我還需要問問主子,才能夠肯定,我究竟是不是赫連家的人,是不是你的哥哥。”
“可是,哥哥你和赫連家給我看的畫像上的一樣。”赫連媚婉有點兒着急了,她一把抓過慕棠,“哥哥,赫連主子活不了多久了,他非常焦急,這纔拿出了他仔細珍藏了很多年的畫像。哥哥和畫上那個人很像。赫連媚婉看了,確實如此,你們簡直是一摸一樣的。哥哥,請你相信我,我是不會看錯的。哥哥,你一定是我的哥哥。”赫連媚婉忽然眼神一暗,她的神情變得有點兒悲,“難道哥哥是嫌棄赫連媚婉以前只是個丫環,不配做哥哥的妹妹還辜負過哥哥的信任,還下毒害過哥哥,所以哥哥纔不想要認赫連媚婉。哥哥,赫連媚婉知道做錯了,赫連媚婉一點都不想要害哥哥,媚婉真是隻是很無奈的,哥哥,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都想過要害哥哥。哥哥,你不要生赫連媚婉的氣,哥哥你不要不認赫連媚婉,哥哥,赫連媚婉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赫連媚婉,你誤會了,我從來便沒有嫌棄過你是丫環,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丫環看,至於那次下毒的事情,我早便沒有怪你了。”慕棠愈發感覺奇怪,可赫連媚婉看樣子不似是在說謊,既然赫連媚婉沒有說謊,那赫連家爲什麼會有與他長得很想象的畫像呢?真是巧合嗎?“赫連媚婉,你說的那個畫像在什麼地方,你能夠拿給我看看?”
“能啊,哥哥,不過……哥哥,我來時匆忙,放在客棧了。”赫連媚婉有點兒哀求,“哥哥,等我們出去,我便回客棧拿給你看,哥哥,好嗎?”
慕棠眉頭緊緊蹙起,晚媚又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好了,先把這些事情都放放吧,我們先找水要緊,不然的話我們都會餓死的。”晚媚說完了,擡步走到赫連明身前,她垂下眼睛,瞅着嘴巴里支支吾吾卻說不出什麼的赫連明,許久,她慢吞吞的彎腰蹲了下來,貼着他耳朵,低低說道,“赫連明,你想不到你會有今天吧?看着你這副模樣,我真的很解恨,真的很開心。赫連明,你再次來凰徊鎮,你可有什麼心得想說給我聽的?赫連明,你早便該死了,赫連明,我之所以讓你活了這些年,我便是爲了能夠讓你眼睜睜看着你在乎的那些人一個個全部的死絕。赫連明,我要讓你們赫連家的男女老少,一個都不留,讓他們在你眼前通通死絕。”
赫連明忽然瞪大了眼睛,然晚媚已經悄然點住了他的啞穴,晚媚望着赫連明那張氣紅了的老臉,她微微一笑,笑容鮮美又絕麗,“呵呵,赫連明,不要這樣看我,你這樣看我,那些事情,我依舊要做,赫連明,你還是留着氣,好好活着吧,赫連明,你好好看看你在乎的那些人,他們一個個是怎麼慘死的。哦,對了,赫連明,你是想對他說些什麼吧?不過,赫連明,我不會給你機會的,你便死了這條心吧。”晚媚說完了,慢慢的站起了腰,她回頭對慕棠甜甜一笑,“慕棠,看他年紀這麼大了,真是怪可憐的,這樣吧,慕棠,你揹着他好了。”
“好。”慕棠點了一點頭應下,他不清楚晚媚與赫連明有什麼恩怨,然他絕對不能夠忍心看到任何一個人變成如此頹然,何況這個人還是南風國的國君,赫連明怔怔的望着慕棠,然她又說不了話,只幹瞪着眼睛,慕棠道,“老人家,讓
我來揹你吧,老人家,你放心好了,我會很小心的。”慕棠小心的背起了赫連明,晚媚看着他們,依舊甜甜的笑着,她好似很開心的樣子,她領着慕棠他們往前走,風越來越大,他們不知道有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白芒。
“幸好還有水。”晚媚眺望了眼前方,她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這個時候,有十幾個女子忽然從天飄然而降,他們落在雪地裡,對着晚媚齊刷刷跪下,齊聲道,“見過公子。”
“嗯,你們都起來吧。”晚媚擡了擡手,“你們把這個老傢伙帶下去吧,你們記得,你們可以不管他,然不能夠讓他死了。”
“是,公子。”兩個女子立刻上前撫走了赫連明。晚媚噙着幾分笑意,又道,“把我讓你們藏起來的糧食拿出來,等我做完事情,我便來給你做飯。”
“是,公子。”女子們都有點兒驚喜的模樣,帶着赫連明赫連媚婉離開。
晚媚站在原地,她望着遠處,深深吸了口氣,回過頭對慕棠道,“慕棠,你幫我做件事吧。”
“好。”慕棠微微點了一點頭,“晚兒,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的,我都會做的。”
晚媚輕輕勾脣,她神色有點兒哀傷的模樣,說,“謝謝你,慕棠,我想請你幫我葬了我最愛的人。”說完了,媚晚拉着慕棠的手,帶着他,一起飛回了那高臺上。媚晚望着那媚花鏡,道,“慕棠,你知道嗎?這是仙家人祭天的地方。很多人自以爲事事清楚,實際上,他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這個高臺是有兩個,只不過因爲這凰徊鎮的劃分,是相對而立,模樣相同的,無法分出。而那些肆意闖進入凰徊鎮的人,他們不可能同時穿過這兩座高臺,因此,也便沒有人知曉這個高臺是有着陰陽兩面。”媚晚一步步前行,表情有點兒肅穆,慕棠慢慢地跟着她,認真的聽着,“這裡有一曲舞,叫《鳳九天》,據說,學會條這曲舞的人,可以永生永世不死,刀槍不能入,除非是懂了情愛。”
慕棠有點兒納悶,“晚兒,你是不是便是仙家的人,你好像很瞭解,可是,晚兒,你爲什麼想要告訴我這些東西?”
晚媚沒有回答慕棠,她依舊慢慢往前走,她眼中閃着流光溢彩,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很濃烈的弧線,過了會兒,她才慢慢的說道,“其實,慕棠,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應該不應該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或許,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而已。”慕棠不再說話,默默的跟着晚媚,晚媚又道,“今天我要在這裡送走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最愛的人,我要讓他和他的愛人團聚。”
慕棠沉思半響,然沒有打斷晚媚,晚媚在媚花鏡前停下,眼裡有一絲血紅,她閉了閉眼睛,回頭對慕棠輕輕一笑,“慕棠,你知道嗎?其實,我早便該死了,是被自己最親的人當成妖孽活活燒死的。那晚,大火燒紅了半個天空,我萬念俱灰,我以爲,我便這樣死掉了。可,有個人忽然說,他想帶我離開,想要帶我去看看這個世界上的那些醜陋。其實,我早便看透了生死,看透了人世,然我還是莫名其妙的答應了他,這才活下來了。跟着他,我離開了故土,離開了我生活多年給我快樂也給我傷害的家,我們一杯濁酒,四處漂泊,我們看日出日落,看過夏花,看過冬雪,看海枯石爛,我們一起浪跡海角天涯。我發現我,我跟着他的日子,是那麼那麼的的精彩,那是我從來沒有有過甚至都沒有想象到的精彩。我開心了,我可以大聲笑,我煩惱了,我可以罵出來,我傷心了,我可以大聲哭。我一直以爲,我們這樣便可以永遠,我生命裡,可以有一個永遠,我們把天下,天下的人都當成了過客,從不留掛什麼事情,直到我們遇見一個人。”冷風吹起髮絲,遮住了晚媚臉上那憂傷的表情,“你知道嗎?那個人擁有最美的容貌,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美的人,只不過臉上有道疤。”我們不小心救了他,以爲他也是我們的過客,匆匆來,匆匆去,然結果,我們竟跟着他,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與我們一起喝酒,一起看日落,一起賞花,一起暢遊天下,我第一次感覺我原來不是過客。後來,我們認識了更多的人,我們學會了許多東西,笑與哭,還有情,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同時也教給了我什麼叫疼不欲生。”
“晚兒。”慕棠心疼晚媚,然他的手伸到半空卻遲疑了。晚媚抓過慕棠的手,親密的貼在她的面頰上,“慕棠,其實,我不怕死,生老病死,我都可以理解,即使有點兒缺憾,然我不認爲需要很難過,這是自然規律。可是我無法接受,他們最後居然都是因我而死的。他們還有太多事情沒有做,有理想沒有實現,有愛情沒有完結,有妻兒不能夠照顧,便被人奪走了性命,慕棠,從那,我學會了恨。我恨。”晚媚複雜地望着他,嗓音已經暗啞,然沒有留下一滴眼淚。
“晚兒。”慕棠瞳孔驟然一縮,再也沒有忍住把晚媚抱入了懷裡,緊緊的摟着,她周圍映滿了霞光,便連她的指尖髮梢都映着有淡淡的光澤,她那雙眼睛裡閃着與她冷酷外表所截然不同的幽暗光芒,瞬時便勾走他的心神。“對不起,晚兒,對不起。”晚兒,對不起,我沒有還好照顧你,晚兒,對不起,我從來沒有保護好你,晚兒,對不起,我不能夠給你分擔。
晚媚垂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她俏臉上投下了淡淡的陰影,忽然反手握住了媚晚的手腕,她用盡全部力氣的握了下去。慕棠只覺他的手腕被晚媚捏得生疼,然他心裡又有股子莫名的釋然,是不是隻有這樣,只有晚兒心裡的那些悲傷才能夠減少那麼一點點呢?“慕棠,你知道嗎?我真的什麼事情都不怕,慕棠,但是我恨啊,慕棠啊,我好恨啊。慕棠,那些對我好的人,他們一個個,明明沒做錯事情,卻還是都不得善終。慕棠,你能夠明白嗎?慕棠,爲什麼他們沒有錯卻都死了,我卻還好好的活着。”
晚媚的話好似尖針一樣扎進慕棠心裡,疼的他身體整個人都輕顫一下,他緊緊的摟住晚媚,指尖撥過她的凌亂髮髻,又移至她冰冷的臉頰上,他那溫熱的手指不斷的在她的臉色四處遊移着,“晚兒,這不是你的錯,晚兒你不要自責了。”慕棠心都快要疼出血了。
晚媚還是沒有哭,她撫摸着慕棠的面頰道,“慕棠,我想我爹爹還有那些人跳一曲舞。慕棠,你來給我爹爹吹簫吧,便吹《鳳求凰》吧,這是我爹爹孃親最喜歡的曲子。慕棠點了一點頭,晚媚推開慕棠,她轉身又回到那高臺中心,慕棠拿出了長簫,晚媚隨着他的簫聲緩緩起舞,她舞姿極其的優美,猶如落在凡間的精靈,一舉一動間,盡是優美迷人。雪從天而落,如白色的輕紗,籠罩住了高臺,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這一男一女,一吹簫一起舞,一擔憂一悵然。
雪花迷亂,將晚媚給慢慢的包圍住了,“晚兒。”慕棠停下吹簫,他伸手去抓晚媚,然被一股子幽香忽然撞在了心口,慕棠被撞得倒退了幾步,他凝神看到撞他的人,正趴在他胸口笑吟吟的,那笑容清新的恍若春天新發出嫩芽。慕棠鬆了一口氣,他再次抱住晚媚,把她按在他的胸膛上,眼睛很專注的盯着她,“晚兒。”他沒說把那些想要安慰晚媚的話說出來,晚媚卻好像逗瞭然於心,她的小腦袋在慕棠懷裡輕輕搖了搖,出乎慕棠的意料,她冰涼涼的雙手慢慢從他懷裡慢慢的抽出來,又輕輕的捧住了他的雙頰,他震顫了一下,呼吸都不自覺摒住,他直直的看着她,腦子慢慢空白,他的雙眼只看見了她,他的世界裡只剩下她。
“鈴鈴鈴。”有音樂從遠而近,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輕雲漂浮,委婉動人,彷彿是癡情人發自肺腑的呢喃,晚媚微微笑了笑,隨即便趴伏在慕棠胸膛上,絲柔的長髮散披在慕棠身上,她柔媚無比的誘惑撫摸着他的面容,然後送上了她的脣,脣與脣相貼,剎那間溫暖無數。
鈴鈴鈴,“玉央,玉央,玉央……”喃喃的呼喚,分不出是喜悅還是憂傷,好像世間所有的情緒都聚集在其中,彷彿流水潺潺,不可斷絕,“玉央,玉央,玉央……”
“仙雪,仙雪,是你嗎?仙雪你終於來接我了。”
“傻子,是我啊,我來了。”
“嗯,我便是傻子,玉央是仙雪一個人的傻子,只要仙雪要玉央,玉央願意傾盡天下,只做仙雪一個人的傻子。”
“玉央,你啊,真傻。”有點兒無奈,又有喜悅。
“只要你喜歡,我願意永遠這麼傻下去。”
“那好吧,傻子,跟我走吧,玉央,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恩,我們再不分開了。仙雪,不要再丟下我了。”
“好,我答應你,玉央,我不再丟下你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