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絡,不必了。”媚晚喘着粗氣,擡手捂住口偷偷擦掉臉上的血,握緊拳頭放下手,不讓縭櫻絡發覺,只淡淡的道,“放心,晚姐姐清楚自己的身體,我沒有事情的,櫻絡,你不要擔心了。”
“晚姐姐,你不要嚇櫻絡,櫻絡真的好害怕。”縭櫻絡死死的咬着因驚嚇而顫抖不已的下脣,然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大哭了出來,“晚姐姐,你不能夠有事啊,晚姐姐,櫻絡只有你了,晚姐姐,你不要丟下櫻絡啊。”
“櫻絡,你幫晚姐姐做件事情。”媚晚眼神再次陷入沉思,“櫻絡,好不好?”
縭櫻絡忙不迭的擦掉了眼淚,“晚姐姐要櫻絡做什麼事情?只要是晚姐姐說的事情,櫻絡都會去做的。”
媚晚伏在縭櫻絡耳畔低低的說了些話,“櫻絡,你要幫晚姐姐……”縭櫻絡先是乖巧的點頭又是驚訝的搖頭,“晚姐姐,爲什麼叫櫻絡做這個事情啊?晚姐姐,你知道的,櫻絡一直都很笨很笨的的,櫻絡什麼事情都不會做啊。晚姐姐,你這件事情,縭櫻絡沒有把握,縭櫻絡根本便做不好這種事情。”
媚晚微微一笑,“櫻絡,你要相信你,你是可以的。櫻絡,你不要忘記了,你的縭家的女兒,你是縭纖的外孫女。櫻絡,你絕對不會笨的。”她將手輕輕的放在縭櫻絡的額頭,“櫻絡,你和晚姐姐的身高、體型都差不多的。晚姐姐相信你,只要你肯多花點兒心思,這件事情,你便一定能夠有法子做到,並且,你還能夠做的很好。”
“好,我是縭家的女兒,是外婆的孫女,也是晚姐姐的好姐妹,我絕不會笨的,我要相信,我一定會努力做的的。”縭櫻絡哭着用力點了一點頭,“可是,晚姐姐,你呢?晚姐姐,你要做什麼啊?”
“晚姐姐……晚姐姐應該回晚姐姐應該回去的地方了。”媚晚擡眼望着忘川河,她的脣角翹起很淺的弧度,那些已經泛黃模糊的往事滾滾而來,慢慢的顯現出本來的輪廓,鮮活恍若便發生子啊昨天:這裡?我還記得。便是在這裡,我孃親將我拋下,她要我好好的活着。從此以後,我便遠離故土,今日我便在這個地方回去了。
“晚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要丟下縭櫻絡嗎?晚姐姐,不要啊,晚姐姐。”縭櫻絡一把抓住了媚晚的袖子,她如同一個將要被親人給拋棄的孩子,她苦苦的哀求道,“晚姐姐,櫻絡求求你了。晚姐姐,櫻絡求你不要丟下櫻絡,櫻絡只有你了,晚姐姐。”
媚晚很溫柔一笑,她低垂着頭吻了下縭櫻絡的小臉,她聲音帶着幾分溫柔,“櫻絡,晚姐姐是看着你出生的。櫻絡,你是縭家的孩子。你外婆與你孃親都很堅強,很勇敢。晚姐姐希望你也可以很堅強很勇敢,好嗎,櫻絡?”
“恩。”縭櫻絡點微微點了一點頭,淚水飛濺。
天邊,一圈漸漸的白亮起來,幾顆星子還依依不捨的掛在天幕一角竭盡所能的綻放出了微弱的光芒,有點兒淡紫有點兒淺粉有點兒橘紅有點兒殷紅的雲彩飄浮在那裡。醒來的時候,慕棠還能夠聞到一抹飄渺若無的清香,剛坐起,便聽到白鬼老在帳子外面笑眯眯的問,“小主子,您醒了?”
慕棠看着凌亂的牀榻,以及他下體那些可疑的白色液體,他腦袋像被人給轟炸過一樣的難受,一陣又陣密密麻麻的疼痛,“白鬼老,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我怎麼會在這裡啊?”不知道是爲什麼,慕棠感覺的一股子巨大的惶恐與不安,可又說不出是爲什麼。他的身體有點兒疲憊,然又不是那種勞累的疲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慕棠慢慢的下了牀,他這才猛的發現,他身上居然什麼衣裳都沒有穿,他忙不迭穿好了衣服,又在他枕過的那個枕邊上還有一根雪白的髮絲,他不禁有點兒困惑了,白頭髮?這是什麼人的?
白鬼老揹着手走了進來,他看見慕棠很困惑的默默坐在牀上,正在對着手中那根雪白的髮絲發呆。白鬼老腳步一頓,他的神情有點兒不自在,然他還是笑嘻嘻的問道,“呵呵呵呵,小主子,怎麼了?好了嗎?呵呵呵,小主子,你死而復生,是不是還有點兒不適應啊?”
慕棠搖了搖頭,他根本顧不上想什麼,只感覺從心底深處生出了股子涼意,他忙不迭的的問,“黑白鬼老,晚兒呢,晚兒去什麼地方了?我怎麼沒有看見她?”
“她……”白鬼老瞥了眼慕棠手裡那根白髮,他微微搖了一搖頭,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便不再說話。看着白鬼老好久都沒有再話,慕棠便看向黑鬼老,黑鬼老還是冷着一張老臉,他的神情卻有點兒鬱悶鬱。慕棠不再多想,忙不迭衝了出去,準備去查看。黑白鬼老對視了一眼,同時嘆了口氣,也沒有攔他。
慕棠走沒有幾步便發現了赫連媚婉的屍體,“赫連媚婉?”他一眼便認出她來了。他蹲下來,仔細的查看了下赫連媚婉的傷,他發現她脖子上雖有幾道抓傷,然這些抓傷都不是足以讓她能夠斃命的。赫連媚婉是被武功高強的以深厚的內力給了打斷脊骨,然後她經過一番長長的痛苦掙扎後才慢慢的死掉的。是什麼人這麼殘忍呢?
“黑白鬼老,是什麼人殺了赫連媚婉?”慕棠冷冷的問,雖然赫連媚婉傷害過他,然她畢竟跟他了十幾年,照顧了他十幾年,他的心裡面不免有點兒難過,然他還是努力的剋制住了,並沒有表現出來。
“我們不知道。”黑鬼老目光很複雜的望着慕棠,他淡淡的回道。說實話,很容易便能夠給猜出是什麼人下了毒手的,然他們沒有親眼見過,他便不能夠這麼的妄下結論。
能夠讓赫連媚婉死在如此高的內功下的人,整個江湖上都沒有幾個人,至少到現在,慕棠便只能夠想到媚晚,還有央玉公子,還有幾大門派、家族的主子,比如赫連家老主子。不過,這個江湖上歷來都是藏龍臥虎,人才輩出的。慕棠便沒有仔細去想。“黑白鬼老,晚兒呢?晚兒去哪裡了?”他急急的四下打量了下,他心裡愈發的擔憂起來,晚兒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可是,晚兒,她現在人呢?晚兒,去什麼地方了?黑白鬼老對視了一眼,他們還是決定繼續保持沉默。慕棠那顆心頓時便提到了嗓子眼裡,他慌亂的瞪大了眼睛,心裡又急又怒,他顫抖着嗓音呼喚着,“晚兒,你出來啊。晚兒,究竟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晚兒,你爲什麼不出現?晚兒,出來啊。”他大聲呼喚,“晚兒,你不要再躲了。你快出來啊。晚兒,你在什麼地方?我求求你了你快出來,晚兒。”他每叫一聲,他的心便像是被活生生的割去了一塊肉來。
“好了,不要叫了。”黑鬼老終於是看不下去,他忍不住沉聲道,“小主子,您的晚兒已經走了,小主子,你不用再喊了,你便是叫再多次,她也聽不到了,你就算是叫破嗓子,她也不會回答你了。”
白鬼老想要阻止黑鬼老開口,但很明顯已經來不及了,“你個黑老東西,你在胡說什麼呢?你啊,你真是的。”白鬼老低聲訓完黑鬼老,又衝着慕棠嘻嘻一笑,“小主子,你不要聽他的,他瘋了。小主子,您的晚兒她……”黑鬼老壓根便無視白鬼老的話,他繼續冷冷的道,“小主子,你的晚兒,早在天亮前走了。”白鬼老被黑鬼老氣得說不出來,“你,你……”
“晚兒走了?”慕棠頓時猶如有如遭到雷擊,他的全身驟然一僵,再也顧不上多想便拔腿追了出去。他並不是很熟悉凰徊鎮的路,他連方向也難以分辨,然在這個時候,他只能夠繼續不斷地前行,他能夠感覺他的晚兒便在前面等着他。
晨曦漸漸的照亮了整個天幕,縭櫻絡轉頭看向忘川,她很詫異道,“晚姐姐,你快看那邊,發生什麼事情了啊?哪裡怎麼會有那麼多大船啊?”
媚晚淡淡的瞥了眼那些船隻,她並沒有太多的驚奇,這一切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了。媚晚摸着縭櫻絡柔軟的髮絲,道,“櫻絡,過會兒,忘川將會消失不見的。可是,櫻絡啊,你不要怕,你馬上帶着黑白鬼老還有慕棠離開這裡,你們以後再也不要來了。縭櫻絡,你要記住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縭櫻絡還沒聽明白,媚晚忽然出手點住了她的穴,眉眼流轉,盈溢着罕見的柔光:“櫻絡,對不起,晚姐姐不想丟下你,然晚姐姐還是必須丟下你,晚姐姐得先走。櫻絡,這裡是晚姐姐的家,當年晚姐姐便是在這裡與孃親分別的。從那以後,晚姐姐離家輾轉。如今,晚姐姐該回家了。櫻絡,謝謝你,謝謝你一直跟着晚姐姐,照顧晚姐姐,晚姐姐謝
謝你,也謝謝你孃親與你外婆。我媚晚從來逗不期望來生,然我此時此刻在此立誓。縭櫻絡,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能夠和你作對平凡的姐妹,苑姐姐再也不會丟下你了。可是,櫻絡,現在,晚姐姐真的要走了。晚姐姐不能照顧你了,縭櫻絡你要多多保重。”眼中有什麼東西急速涌了上來,再慢慢的崩毀碎裂千萬片,淚水的碎片落入塵土,便再也回不來了。
媚晚拍拍縭櫻絡的肩,便轉身往忘川走去,她絕美無雙的臉龐瑩潤有光,秀美的薄脣也泛着淺淺的笑意,全身散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燦爛光芒,她整個人便像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境,從內到外都瀰漫着無盡的憂傷。
“晚姐姐,你要做什麼啊?危險啊,你快回來。晚姐姐,不要啊。”縭櫻絡想大叫,她的五臟六腑快痛得痙攣起來,然她的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淚流成了河,“晚姐姐,你不要丟下我啊。晚姐姐,你快回來……”很快,軍船上的那些人發現了正往忘川方向行去的媚晚,那些熱紛紛拉開了弓箭,對準了媚晚,頓時,滿天箭雨。“晚姐姐,危險,我求求你了,你快回來,不要留下我,櫻絡只有你了……”縭櫻絡嗚嗚哭着,淚珠順着仰起的眼角無聲滑下,由於她在的位置比較遠,箭沒有射過來。
媚晚回頭,眼角微微的彎起,她那雙瀰漫薄薄霧氣的眼睛流轉出了淡淡的水光,她看了縭櫻絡眼,又回過頭去,繼續前行:當東國百萬雄師以殘忍的方式滅了我雪氏一族,從此,我不在是仙晚;當南風國殺盡了我所有朋友,從此以後,我便不再是仙晚公主。作爲仙家人,我沒有保住仙家,卻還獨自苟活着;作爲女兒,我眼睜睜望着我的爹爹孃親慘死,我有盡到爲人女兒的責任;作爲姐姐,我只能夠抱着我弟弟殘破的身體痛哭,看着他在我懷裡痛苦的殘喘着,然後慢慢地死掉;作爲妹妹,我害死了最疼愛我給我最多溫暖最多關懷的姐姐,讓她含恨而終,死不瞑目;作爲朋友,我讓她的家人因我而死,害她從小流落江湖,受盡苦難;作爲徒弟,我害死了我家主子唯一的女兒,我的姐姐,更害的主子爲我功盡人亡;作爲主人,我讓我的侍女爲我背井離鄉,枉死天涯;作爲主子,我害的從小便很信任我、尊敬我、愛護我的徒弟陷入不仁不義。生,於我有什麼意義,不過一場水月花開的時間。
我恨啊,我恨人,恨此生。恨,成了我殘生的唯一支撐。而人,又何嘗不恨我呢。
乍起的狂風捲起金黃的沙子,化作一條矯健的金色的怒龍,當空騰飛起舞,直舞的金鱗亂落,在陽光下綻開萬點彩暈,好似漫天花雨。媚晚擡步踏入了忘川,時間記憶恍惚,便如同走入了時光裡。
“嗚嗚嗚……”一隻雪白大鳥急躁的拍打着羽翼,越過層層的峰巒,飛過凰徊鎮殘垣。
“晚兒。”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喚讓媚晚不由停頓了下,半掩着的眸光一暗,濃重的霧氣聚攏起來。她緩緩回過頭,胸口一陣劇痛,一瞬間身體所有的血液都霎時抽離,心口空空,天地漆黑。
“嗚嗚嗚……”小玉不顧性命的穿梭在箭雨中。慕棠也以輕功飛了過來。媚晚忽然感覺鼻尖異常的酸澀,雙眼也異常的痠疼,眼前變得有點兒模糊,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走路還不穩,然每次看到她,都要努力撲向她的孩子;還有一個總笑眯眯纏着她吵着她,最終卻渾身是血在她面前鮮血流盡而死掉的孩子。
“姐姐,你不要難過,小央死了。然,小央永遠不會離開你的,姐姐,小央會變成風,變成花,變成鳥,小央總會回到姐姐身邊的。小央不會丟下姐姐一個人的。小央要姐姐活着,等小央回來。好不好?”
一個剛長出兩顆乳牙,然喜歡對着她裂開嘴巴歡快的笑,“小主子,小主子……”
那些零亂的記憶,模糊的清晰的,快樂的憂鬱的,如同蝴蝶的翅膀翩翩而來,不知不覺中,媚晚便已是淚流滿面,忘記了,忘記了她有多少年沒有這樣哭過了,沒有這樣淚流滿面了。
然她淡淡的笑了笑,她笑着這些年來最純淨的笑容,“慕棠,小央。”對不起,愛我的人。我愛的人,我恨的人,恨我的人,都再見了。
媚晚笑着閉上了眼睛,沉入了忘川。大地瞬間變成了一片沉寂,空氣在這一瞬間凝結住了,連風都不敢再有丁點兒的動靜,這短短的一瞬間,便彷彿過了幾千年般漫長。
“孃親,什麼是忘川?”
“忘川是道輪迴。如果有愛的人,不想忘記,可以不喝孟婆湯,然需跳入忘川河,等待上千年才能夠投胎。千年中,你可能會看到橋上走過你愛的人。然言語不能夠相通,你看得見他,他看不見你。千年之中,你看見他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又盼他不要喝,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受不得千年等待的寂寞。喝一碗孟婆湯,了前塵舊夢,斷前因後果。忘盡一世浮沉得失,一生愛恨情仇,來生都同陌路人相見不識;跳入忘川河,污濁的波濤中,爲銅蛇鐵狗咬噬,受盡折磨不得解脫。千年之後若心念不滅,還能夠記得前生事情,便可重新入人間,去尋前生最愛的人。忘川是輪迴,也是苦海。”
“步及黃泉路,踏上奈何橋;又見忘川河,相聚望鄉臺。顫刻三生石,一碗孟婆湯;前世未廝守,今生也無緣。晚兒,你懂了嗎?”
千年前,我愛過誰,誰又愛過我,千年後,誰記得我,我又記得誰。
走一趟忘川,生死兩茫茫。
然願,來生不見。
不見。
最好。
滿天猩紅中,慕棠狂亂的奔跑着,他模糊的視線裡只有那個小圈地方還是亮着的,除了媚晚,其他的東西都黑暗的,“晚兒,晚兒。你回來啊,晚兒……”他與小玉一起追到了媚晚沉沒那個地方,嘶吼着那些由那他全部的靈魂所喊出來的呼喚,“晚兒,晚兒。”
恍若是一場鏡花水月,那些軍隊船隻與忘川在一瞬間消失不見,猶如他們都不曾真實的存在過,便連那猩紅天空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晚兒,晚兒……”慕棠猛地撲入了忘川中,然他落下的剎那,滾滾流動的忘川河變成了黃沙“晚兒,晚兒……晚兒……你回來,我求求你了,晚兒……快回來啊。晚兒,晚兒……”晚兒,如果你真的要做這麼殘忍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慕棠雙目中佈滿了血絲,他狠狠的扒着那些粗糙的的黃沙,手指很快便破了,十指連心,應該的生生的疼。然而,真正的疼,是疼到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疼。
這忘川,是否真的能夠等待千年呢?
千年之前,我們如何解下了這份緣?
千年智中,什麼人在我身邊打傘經過?
千年之後,你是否還會出現在我面前?
一切的一切,都太過匆匆,只有這一刻,纔是最真實的存在。
可是,只有生離死別。
小玉非常悽慘的啼叫,他一聲聲非常的悽切。忽然,小玉張開翅膀,在天空猛地一轉,隨即便一頭扎向了地上冷硬的堅石上,他腦袋頓時便撞出了鮮血,他翅膀微弱的撲騰了幾下,他便再也不動了。
白鬼老解開了縭櫻絡的穴道,縭櫻絡登時便撲到在地,她臉色變得煞白,沒有任何的血色,她明明已經是泣不成聲了,然她還是啞着嗓子呼喚着媚晚:“晚姐姐,晚姐姐,晚姐姐啊……”再也沒有人人,摸摸她的頭髮,迴應她一聲,“櫻絡,不要着急,晚姐姐在這裡。”
黑白鬼老有點兒心疼縭櫻絡,然他們又不知道能夠說什麼,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推辭着,終究他們還是隻能一聲嘆息。他們不忍心再看櫻絡,都別開臉,他們這才猛地發現,那凰徊鎮,居然在慢慢的消失不見,最終只剩下了一望無際的沙漠,黃沙滾滾的,只有一個小盒子還靜靜的躺在上面。白鬼老撿起盒子,他看了黑鬼老眼,他們又同時嘆了口氣。說心裡話,黑白鬼老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告訴慕棠這些事情,讓他趕回來目睹這幕慘劇。他們明明知道媚晚命不久矣,讓他們還是選擇讓慕棠來送她最後一程。這他們是對仙家人深深的愧疚,也是在很可憐媚晚……
“晚兒,你出來啊晚兒,晚兒,晚兒……”慕棠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經忘記了哭是什麼,然此時即使是哭,也不能夠阻擋心裡失落不見的東西。“晚兒,你出來,晚兒,晚兒,晚兒,晚兒……”慕棠忽然仰頭大笑,雙
脣發白,沒有半絲血色,“晚兒,我知道你沒有事情,晚兒,你不要騙我了。晚兒,你總喜歡騙我玩,晚兒,晚兒,晚兒,你出來啊,晚兒。晚兒,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晚兒,你回來啊,晚兒,晚兒,晚兒,……”他一面哈哈大笑着,一面流出了眼淚,他整個人在此刻便是崩潰瘋了一樣。
黑白鬼老又對視了一眼,白鬼老猛地拍了拍頭,有點兒擔憂的道,“哎呀,壞了壞了,我居然忘記了,魅心訣。倘若他們一個人的心裡還是放不下另外一個人,那這件事情,便不再是他們一個人的事情。魅心訣,是要生死相連的。如果說,小主子是那小姑娘的命,那,那小姑娘便是小主子的魂。那小姑娘若是這麼死了,小主子必然會承受不住,即便小主子能夠給人不死,他也會失掉的魂魄,然後瘋掉了的。”
“晚兒……”慕棠感覺他的心頭缺失了一塊,空蕩蕩的颯颯的冷風都灌進了他的身子裡,將他體內的血液完全的凍住了,他再說不出話來。黑鬼老臉色一沉,手中的銀針咻咻地出手了,黑鬼老也跟着射出金針。只可惜,這時候的的慕棠儘管心痛欲絕,魂魄極其的不穩,他整個人頻臨崩潰的邊緣,他出手卻很不含糊,一掌便將那些針打落了,黑白鬼老被慕棠這一掌震的連連倒退。
白鬼老拍拍胸口,淡淡的勾起脣角笑着,“呵呵呵呵,他真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黑白鬼老再次試圖阻止慕棠,然他還是連連失敗了。
白鬼老扶着黑鬼老,氣喘吁吁的,“黑老鬼,我說啊,難不成我們真的老了?我們,連個瘋癲的小娃娃夜管不了了,哎,我說黑老鬼,這該如何是好?我們以後總不能夠天天給他下針吧?”黑鬼老望着慕棠,臉色愈發沉重,沒有說話。
縭櫻絡哭得已經虛脫,直到黑白鬼老摔在她的跟前,她這才猛然驚醒過來,她擡着腫成核桃的眼看幾乎快要瘋掉了的慕棠,這次想起了媚晚給你她的囑託。晚姐姐,你放心好了,櫻絡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縭櫻絡咬了咬牙,她眼中那些混沌突地聚攏,忽然大聲吼道,“慕棠,你忘記了我晚姐姐嗎?我晚姐姐說過,她要你好好活着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好好活着。你也答應過她的。慕棠,難道你都忘記了嗎?慕棠,你瞧瞧你的樣子,像什麼?你還什麼臉面見我晚姐姐,你對得起她這些年對你的養育與教導嗎?”
慕棠渾身一震,臉上露出了幾絲恍惚,他好似忽然失去了全部力氣般,身子都軟了半截。黑白鬼老趁機拿出銀針封住了他的昏睡穴。黑白鬼老同時鬆了口氣,又一起瞅了眼縭櫻絡,白鬼老笑眯眯的道,“小櫻絡,你真是要我刮目相看啊,纔沒有不見啊,你變得比我都強了,厲害啊,白鬼老都沒有想到這招。
他們帶着昏迷的慕棠迅速的離開了的凰徊鎮,回到了了無生機的桃山。其實,這一路上,除了白鬼老偶爾說笑下,黑鬼老都是冷着臉。而,縭櫻絡則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變得死氣沉沉的,白鬼怎麼逗她,她也不肯笑,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說,她好似是完全沉浸在她的思緒中。白鬼老不禁有點兒擔心櫻絡。
從凰徊鎮回到桃山後。黑白鬼老給慕棠檢查了番,開了藥方,然負責配藥的縭櫻絡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她最終放下了手裡的事情,起身叫住了正要離開的黑白鬼老。“黑白鬼老。”縭櫻絡走到黑白鬼老面前,沒有了往日的嬉笑調皮,表情非常的嚴肅,便好像是突然換了個人。這讓原來準備打趣她的白鬼老也不自覺閉了嘴,和黑鬼老都把驚訝萬分目光放到了縭櫻絡身上。縭櫻絡衝着黑白鬼老規規矩矩的跪拜了下去,她低低的道,“黑白鬼老,櫻絡不孝,櫻絡懇請黑白鬼老能夠將櫻絡……”縭櫻絡一咬牙,她再擡起眼眸,眼裡已是一片澄淨的清明,“糖懇請黑白鬼老能夠將櫻絡逐出鬼老門。櫻絡未經黑白鬼老同意,便擅自入了媚宮,櫻絡辜負了黑白鬼老多年的教誨,也違背了鬼老門的門規。從今以後,櫻絡想要永遠留在媚宮,不會再涉足江湖。櫻絡懇請黑白鬼老能夠成全櫻絡。”丟下了這麼一句話,縭櫻絡又鄭重的磕了好幾個響頭。
“哎,我的小櫻絡,你快停下。”白鬼老心疼的快要跳起來了,忙撲上前制止她,“小櫻絡,你告訴敗鬼老,你爲什麼會這麼想不開,想要入了媚宮?難道白鬼老我缺你吃喝,欺負你了?”
“晚姐姐,是櫻絡最親的人,櫻絡想終生陪伴晚姐姐。”縭櫻絡跪地不肯起,她的雙目通紅,瞬間便了蓄滿晶瑩的淚水,盈盈欲滴的,她意識到這樣不好,又忙不迭的垂下眼眸掩住那些無法壓抑的情緒,“櫻絡請黑白鬼老成全櫻絡。”
“櫻絡,你應該是知道的,鬼老門的門規,是隻能夠死了出。”白鬼老兩道白眉頭擰的死緊。
縭櫻絡又磕了個頭,她再擡起了頭,眼中還是那樣的清亮,聲音不急不緩,透着些許從來沒有過滄桑:“櫻絡請黑白鬼老處置櫻絡。”
黑白鬼老都有點兒懷疑,他們面前這個神色凝重的小姑娘還是他們那個總也長不大喜歡瘋鬧整日嘻嘻哈哈總喜歡到處惹是生非的小丫頭嗎?爲什麼才短短几天,她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白鬼老稍作思量,他拿出了她的殺手鐗,又道,“櫻絡,那南葉蓁呢?櫻絡,你捨得他嗎?”
縭櫻絡一頓,然她並沒有太多猶豫,“沒有捨得與不捨得,只有櫻絡與他再無關了。”他那輕輕細細的聲音,沒有露出過多的情緒,她把頭垂得更低,雙眼好似幽幽的湖水般,幾縷細碎的波光微微的閃動,被那纖長濃密的睫毛給蓋住了,她雖然很笨,然她還是知道兩情相悅,南葉蓁已經把話說的那麼清楚了。即便是她的臉皮再厚,她都不會去苦苦的糾纏他了:她捨不得他再爲難。縭櫻絡努力的將眼睛裡那些那滾燙的液體給生生的逼了回去,她從沙啞腫脹的嗓子裡中擠出了幾欲要破碎的聲音,“櫻絡只是感覺很對不起黑白鬼老這麼多年的撫養與教誨。”她說每一個字都是那麼艱難。她自小便失去家人,隨着南葉蓁亡命天涯,多虧黑白鬼老收留他們,他們不僅親自教她武功,還悉心照顧她。每次她與南葉蓁吵架,白鬼老也會幫着她,甚至他們還做主,把她嫁給了南葉蓁。雖然南葉蓁逃婚了,然黑白鬼老的恩情,她這輩子都銘記在心。
黑白鬼老相互對望了一眼,黑鬼老淡淡的道,“好吧,櫻絡,既然你執意如此了,我們也不再挽留你。今日我們便把你逐出鬼老門,從此以後,我們兩不想幹,如同陌路人。縭櫻絡,你也不能夠再在任何人的面前提及我們鬼老門。以後,櫻絡,即使你到了生死一線,你也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黑鬼老頓了頓,他取出一瓶藥,“櫻絡,你是知道的,我們鬼老門的規矩,只能夠死的出。櫻絡,你服下吧。櫻絡,至於你是生是死,那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櫻絡謝黑白鬼老成全。”縭櫻絡再次鄭重的磕頭,她的額頭已經磕的血跡斑斑的,殷紅一片。磕完頭,縭櫻絡雙手接過了黑鬼老的藥,她沒有任何的猶豫,仰起脖子便全部喝下了。白鬼老與黑鬼老對望了一眼,都有點兒嘆息,然沒有說什麼。縭櫻絡起身扶起了慕棠,“黑白鬼老,慕棠是我們媚宮的人,我現在要帶他走,我想黑白鬼老不會有什麼意見吧。”黑白鬼老默默的微微點了一點頭。縭櫻絡將慕棠扛在肩上,她武功不怎麼樣,醫術也不成氣候,然力氣極其大,沒有幾個熱能夠比過。縭櫻絡望着黑白鬼老道,“那些朝廷的軍隊莫名其妙不見了,朝廷必然會追究這件事情的的。黑白鬼老,你們還是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如果是南葉蓁說這番話,黑白鬼老不會有什麼反應,但是如今是縭櫻絡說的,則不免有點兒感嘆她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黑白鬼老依舊默默的點點頭,似乎有點兒害怕開口。縭櫻絡扛着慕棠轉身便要走,這時白鬼老忽然叫住她,道,“等等,小丫……櫻絡姑娘,這個東西給你吧。”黑白鬼老把錦盒交給縭櫻絡,他長長的嘆口氣道,“這個東西,似乎是他的。”
“多謝黑白鬼老。”縭櫻絡啞着嗓子艱難的道,然剋制不住眼淚龐然滾落,“黑白鬼老多保重,櫻絡告辭了。”
縭櫻絡帶着慕棠離開了已經不復存在的凰徊鎮,黑白鬼老一直目注着直到他們身影完全消失,白鬼老蹙着眉,幽幽的嘆了口氣,“哎,我的小櫻絡。”我們一直希望你能夠長大,希望能能夠懂事情,然我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長大了,懂事情了,卻是要與我們形同陌路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