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肖寒面色驟變,又見他取出這錦盒和藥丸,商無煬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猶記得在他出發前的那日,婧兒便是將此錦盒慎重地交給他,要他代爲交給肖寒,雖然當初婧兒只輕描淡寫地說是救命丹,但他從肖寒看見藥丸時的那份充滿感激和慰藉的眼神中可以猜到,這果真是一顆在關鍵時候用來救命的藥丸。
肖寒在邊關戰場上衝鋒陷陣,勇猛異常,多次負傷,可謂九死一生,關鍵時候他還挺身而出替自己擋過一箭,而就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刻,都沒捨得服用這顆丹丸,若非他命大,恐怕此刻已然戰死沙場了。而如今,商無煬又見他毫不猶豫地取出這顆丹丸來給婧兒服下,可見婧兒此刻的狀況是極爲嚴重了。
肖寒雖極力保持着鎮靜,可是,他微微顫抖的手,卻暴露了他心中無限的焦急和恐慌。
他將這顆丹藥輕輕塞入婧兒緊閉的口中,可婧兒牙關緊咬,無法塞入,他只得用另一隻手輕點她面上地倉穴和頰車穴,這纔將那藥丸塞入了口中。
雪蓮極有眼力勁兒地奔至桌前倒了杯清水送了過去,肖寒伸手接過,小心地喂入婧兒口中,水自嘴角兩側流淌了下來,商無煬忙擰了條手巾走了過去,想幫她拭去脣邊流出的水,卻正見肖寒已然用自己懷中取出的帕子爲她輕輕擦拭,只得尷尬地縮回了手。
便在那一瞬間,商無煬的眼神捕捉到,肖寒的眸中騰起了一抹淡淡的薄霧,剎時,自己那一顆心更是揪得生疼......
書房中的空氣沉寂得令人心慌。
肖寒突然沉聲道:“速去請方山神醫和我岳丈前來。”他的這句話宛如巨石拋入深潭中,剎時激起千層浪。
在場衆人皆大吃一驚,要知道,衆人都是心明眼亮之人,什麼樣的傷勢會令肖寒如此緊張到要請這兩位前來......
“是,屬下這就去。”
耿宇應着,刻不容緩轉身飛也似地奔了出去。
“我也去!”雪蓮轉身就向外跑。
肖寒坐在牀榻邊,久久地望着那暈厥不醒的婧兒,複雜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自責、心疼、悲傷、焦慮.....
衆人見肖寒如此神情,也不知婧兒情況究竟如何,既不敢打擾,又萬分焦急。一時間,房中空氣異常沉悶,悶的人的心臟都幾乎爆裂開來。
商無煬站在肖寒身後,靜靜地看着婧兒,那份難言的惶恐令這顆心只差要跳出嗓子眼兒,他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胸膛劇烈的搏動聲。
悄然後退到商齊夫人身側,以胳膊肘捅了捅一旁母親,暗中將下巴朝肖寒擡了擡,使了個眼色,商齊夫人即刻明白兒子的意思,此時此刻,任何人開口說話都不合適,只有作爲長輩的商齊夫人才是打破這沉悶空氣最合適的人選。
眼圈發黑,疲憊不堪的商齊夫人緩緩走到軟榻邊,向婧兒看去,但見她面色蒼白,昏睡不醒,氣息微弱,商齊夫人淚水就在眼眶打轉,她強自咬牙忍着,平復了一下情緒,儘可能以平靜的語氣對肖寒說道:
“少將軍,婧兒她,她究竟怎樣了?”
聽得商齊夫人問話,沉浸在傷痛中的肖寒這纔回了神,忙站起身來,壓低聲音回道:
“老夫人,婧兒她......她.......”
見肖寒欲言又止,原本就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商齊夫人內心一陣恐慌,急聲催促道:
“她怎樣啊,啊?少將軍可莫要嚇唬老身啊!”
肖寒道:“她是受了內傷,體內似有一道奇怪的內力在衝撞,時強時弱,雖說服了保命藥丸,但婧兒畢竟沒有習武,根本無法與之相抗,若是被那真氣衝破了心脈……肖寒學藝不精,只能看些表相,只等方山神醫和我岳丈來了再詳診了。”
“內傷?”商齊夫人驚道:“莫非、莫非是那老賊所傷?”
肖寒心情沉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方纔我一直在想,儘管老賊一心想得婧兒而後快,卻並非想殺她,那就一定是在老賊殺小翠時,小翠的身體正跟婧兒貼在一起,內力穿透小翠的身子直達婧兒體內,雖說他只用了兩成功力,這兩成功力對於我們這些習武之人來說根本毫無傷害,但,婧兒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如何承受得住這般重創?”
“原來如此,”商齊夫人憤然咬牙道:“苗賀老賊真該千刀萬剮。”
說到此,她擡手猛一拍額頭,自責不已:
“哎呀,都怪老身不好,不知婧兒受此重創,竟然還拉着她去竹林苑給敏兒療傷和接生,她本已受傷,卻強忍着堅持了一個多時辰......都怪老身、都怪老身啊.......”
商齊夫人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肖寒勸慰道:“老夫人莫要自責,這不怪您,是婧兒,她自己要硬撐着,我瞭解她,她自己就是大夫,不可能不知自己身體有何不適。”
聽得他二人這番話,便如重錘,一下一下重重地擊打着商無煬的心臟,他感到自己的心幾乎要炸裂了一般地痛,再也忍不住了,終於還是開了口:
“婧兒她、不會有事吧?”
肖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嘴角一揚,露出一抹輕鬆的淺笑,說道:
“她是個堅強的女子,不是嗎?”
看着他故作輕鬆的微笑,商無煬還是從他的雙眼中看到了深深地憂傷和焦慮......
商齊夫人抹了淚,對商無煬說道:“不如這樣,我們都在這裡反而亂哄哄地,一會兒蕭先生就要過來了,這裡便先讓婧兒歇着,有少將軍在,我們還是都出去候着吧。”
見商無煬眼睛兀自盯着婧兒憂心忡忡地張望,商齊夫人一邊上手連推帶搡,一邊衝着千蒼漓使眼色,千蒼漓忙上前拉着商無煬出了書房。
……
蕭呂子跟猴兒一樣從書房外竄了進來,面色鐵青,一進來便衝到軟榻前,肖寒見狀忙站起身來,喚了聲:“前輩。”
蕭呂子充耳不聞,一言不發,在肖寒坐過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下,開始爲婧兒把脈。
搭了左手搭右手,再翻開她的眼皮瞧了瞧,隨即又掀開被子,雙手小心地輕輕按壓她的腰腹部,一雙短眉毛緊緊擰在了一起,隨即又取出銀針來爲其施針。
肖寒察言觀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一刻,武德軒也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身後跟着冷杉。
武德軒急聲道:“在隱銘軒忙的天昏地暗,沒想到婧兒又出了事,這是怎麼搞的呀。”
冷杉在肖寒身旁站定,滿臉的困惑,卻又屏氣凝神不敢問,更不敢驚擾。
武德軒急匆匆走到軟榻前,看着蕭呂子給氣若游絲的婧兒施針,急的冷汗直冒,問蕭呂子:
“婧兒這是咋回事啊,你倒是說話呀。”
“老東西你給我閉嘴!”蕭呂子突然沉着嗓子低吼一聲,嚇的武德軒立時不敢再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直到施針完畢,蕭呂子才站起身來,對武德軒說道:“你也去看看。”
武德軒忙走上前去坐下,爲婧兒把脈,焦慮的面色越來越凝重,神色間暗藏着一絲困惑,把過脈,他將有些迷茫的眼神向蕭呂子看去。
蕭呂子冷聲道:“看完了?看完了就都跟我出去說話。”
隨即雙手向身後一背,快步向門外走去,武德軒與肖寒忙跟着他走出書房。
到得門外涼亭中,蕭呂子方站定,一直守在門外的商無煬、商齊夫人等人均跟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蕭呂子問肖寒,陰鬱的臉上透着絲絲寒氣。
肖寒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見到婧兒時,她在竹林苑剛給無煬的夫人接生完,就問了我兩句沒頭沒腦的話便暈倒了。只是我發現她體內似乎有一股奇怪的真氣,似強不強,似弱不弱,在她體內橫衝直撞,我懷疑是苗賀所爲。”
蕭呂子重重一嘆,道:“正是如此。”
武德軒沉聲道:“婧兒從未習武,這股突如其來的真氣只怕會傷及她臟腑啊。”
衆人皆將一雙眼睛望着蕭呂子和武德軒,期待着他們能想出一個更好的救治方案。
冷杉道:“可否用內力幫嫂嫂壓制住這股真氣?”
武德軒低頭沉思片刻,說道:“你們靠內力強壓住那股真氣倒也未嘗不可,只恐婧兒身子受不了。”
“不妨事,”蕭呂子回道:“依女婿所言,他已經將老夫花了十餘年功夫製成的那顆救命丹給婧兒服下了,定然已經護住了她的心脈,如今先行用內力壓制那股真氣也是行之有效的,只是,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若不將那真氣逐出體外,定然是不行的。不如,先壓制真氣,再想引出真氣之法。“
“好,我來。”肖寒道。
蕭呂子道:“每隔一個時辰左右便需將真氣注入婧兒體內,將她體內那股真氣壓制住無法隨意遊走,但這很傷元氣,要持續不斷地壓制,就需要幾個人輪流,光靠你一個人是不行的。”
“還有我!”商無煬當然不讓地挺身而出。
冷杉、商齊夫人、千蒼漓等,但凡會武功地都紛紛請纓。
蕭呂子掃了一眼,道:“那就女婿、商無煬,你們兩個先輪流來吧。其餘的人都散了,你們都在這裡圍着會讓我們分心的,走吧走吧。”
他不客氣地揮着手將商齊夫人等人都打發走了。
肖寒道:“我先來。”
言罷率先走進了書房,蕭呂子等人跟着走了進去。
……
肖寒看着商無煬,眼中透出感激之色,緩緩擡起左手,將手掌伸到他面前。
望着肖寒伸過來的手,商無煬心中對他的寬容和大度由衷地感激,脣邊劃過一道欣慰的笑意,兩個年輕男子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兩個人的內心都在爲彼此的真誠而感動,無聲的感謝久久盪漾在他們心底深處......
這對出生入死的弟兄,在邊關與敵軍打了數月的仗,又經歷了幾日的奔波辛勞趕回了伏龍山,與苗賀的殘兵大戰了一場,而此刻,爲了婧兒,他們將再度聯手。
肖寒大步走到榻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婧兒的上半身,一場另類的博弈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