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滄看到楚雲歌手中的鐵鎖,驚喜雙眸中都閃爍着明亮的光彩。
他甚至都還沒有從牢房裡走出來,只是看到那常年鎖在自己牢房門口的那把大鎖被楚雲歌摘了下來,就已經驚喜的不成樣子,眼睛盯着那塊甚至泛着鏽跡的鐵鎖,眼中已經是升起了一片水霧,淚眼朦朧,好像隨時有可能掉下眼淚。
看到百里滄如此激動的神色,楚雲歌直接看呆眼了。
因爲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只是把鎖頭拿下來,百里滄就會高興成這樣子。要是她把百里滄帶出監國寺,看到外面燈紅酒綠的世界了,豈不是要高興的休克過去?
鳳翊倒是顯得平靜許多,看到百里滄癡癡地站在牢獄裡,望着鎖頭淚眼模糊的樣子,竟然還能從懷裡拿出一塊月白色的方巾,十分體貼地遞到了百里滄面前:“太子殿下,無需激動,請先平復一下情緒,一定要穩定心神,再換上獄卒的衣服,才能跟着我們走出舍利塔。切莫不可讓其他人發現端倪。”
“多謝貴人提醒。”百里滄擡手接過鳳翊遞來的方巾,用柔軟錦緞做成的方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眼角沁出的淚水。
當臉部的肌膚觸碰到方巾柔軟的面料後,百里滄眼中的淚花更是氾濫成災,感概不已地說道:“不怕兩位貴人笑話在下,鄙人其實已經好久都沒有用過這等柔軟的布料了。現在突然摸到這樣光滑如絲的布料,竟覺得恍如隔世,彷彿十年前做東宮太子的那些日子,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這個……”楚雲歌欲言又止,清透的眼眸裡流露出濃濃地憐憫,看到百里滄已經是而立之年,卻在這裡被人折磨到如此地步,連看到一塊擦臉的方巾都能發出如何感慨,可見這多年來的時光,是過的怎樣艱辛的日子。
“先生,我知道你關在這裡,肯定是受了很多苦,但是不要緊,眼下只要走出舍利塔,咱們就等於快出去了,等你出去以後,榮華富貴的生活還是會回來的。”楚雲歌實在想不到別的勸說的話語,只能找出這句話來勸說百里滄。
鳳翊則佇立在牢房門口,主動將緊閉的牢房輕輕推開,擡起右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縱然身穿漆黑的侍衛黑袍,臉上帶着*,但卻仍舊不減他長身玉立,丰神俊朗的儒雅風度。
“太子殿下,請!”鳳翊擡手指向牢門外的大堂,清澈如泉的聲音緩緩從薄脣中飄逸而出:“現在您說自由了,還言之尚早,請先到大唐更衣,換上獄卒的衣服,我們好繼續出去。”
“也好,貴人說得對啊。”百里滄趕緊收起手中的方巾,一手扶着木柱,擡起左腳,緩慢而沉重的踏出了這一步。
這一步,意味着百里滄真的告別了這間關押了他十年之久的牢房。
這一步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可以邁出的一步!
看到牢門打開的時候,他竟然覺得,眼前打開的不是牢門,而是一扇充滿金色光輝的天宮仙境!
他被關在這個牢房裡,已經關押十年了。
這十年間,他無數次的在這個牢房的每一塊地磚上撫摸過,無數次的走過牢房裡的每一個角落。
若不是牢房裡每個月都會送來一些新的書籍詩歌,他如何能在這間牢房裡熬過每一晚上的漫漫長夜?如何能保持清醒,在無人作陪的幽禁情況下,保持神志清醒?
這十年來,他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次的夢,夢到自己能從舍利塔中走出來,重新回到外面廣闊的世界中去。
哪怕他不在是太子,哪怕他做不了明月國的皇帝。只要肯放他出來,只要肯允許他可以在室外行走,哪怕只給他意見茅草搭建的簡陋房子,讓他如同山村野夫一樣每天耕田種地,他也心甘情願!
也不願意將餘下的人生,都關在這不見見日的牢籠裡了。
就算這件牢房裡有一扇窗戶,又有什麼用?
連一整片天空都看不到,莫說看見那些花花草草,連看見一方藍天都是奢求!
所以,這十年來,他所謂的理想、抱負,甚至怨恨,都被這件陰暗的牢房困住了,最後一點一點的被消磨殆盡。
如今他早就沒有當初那樣的宏圖大志,想要穩定江山社稷,想要坐上皇位。
他現在唯一的奢求,就是可以有人救他離開這個牢房,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都不重要,只要讓他離開此地,哪怕做一個最普通的平民百姓都可以。
而現在,他眼看着牢門打開,自己竟然真的可以走出去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總覺得眼前這一切,說不定只是一場幻覺而已。
擔心一不留神,夢就醒了,自己還是被困在陰暗的牢房裡。
若不是他緊緊用手抓着木柱,他幾乎都快站不穩自己的身體。從頭到腳,都在不停的輕顫着,呼吸急促而劇烈,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邁出了這一步。
當他完全從牢房裡走出來,站在牢房外的大堂裡,雙腳踩在質感與牢房內地毯決然不同的觸感後,百里滄才逐漸確信,自己是真的從那個可惡的牢房裡走出來了。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呢?我竟然真的從牢房裡走出來了,我終於走出來了,我自由了!”看到自己從牢房裡走了出來百里滄激動的合不攏嘴,驚喜地看着腳下的青色磚塊,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鳳翊,驚喜道,“這麼多年來,除了見到獄卒,我看到其他所有人,都是隔着那扇木柵欄才能看到,所以看人時,總覺得礙事礙眼。而仙子啊,可以無遮無擋的看到兩位貴人,我真的……真的太開心了!”
“先生不用這麼激動……”楚雲歌看到他開心的簡直不能自持的樣子,不忍打斷,但卻不得不提醒他一局,“現在就說獲得自由,言之尚早,你只是走出了牢門而已,又不是現在走出了舍利塔,走出了監國寺。只要沒有離開監國寺,就等於我們大家都還在百里瀾的控制中。走出牢門只是第一部,如何走出監國寺,這纔是最重要的一步。後面的事情,還需先生多多配合我們,不然……”
楚雲歌的話語點到即止,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嚴肅。
“在下懂兩位貴人的意思,一定會全力按照兩位的吩咐做事,不管您讓我做什麼,在下都會全力照做,萬萬不會給兩位貴人帶來麻煩。”聽到楚雲歌的提醒,百里滄這才從自己激動的情緒中回過神來,視線從腳下的青磚地面上離開,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楚雲歌跟鳳翊,連連點頭答應。
“太子殿下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便放心了,現在我就讓獄卒出來,與你更換衣服。”鳳翊臉上的微笑已經在方纔逐漸斂去了,沒有了笑容,他帶着*的臉龐顯得十分兇狠,可好在他的鳳眸仍舊是溫朗如玉,身上的貴氣依然存在。
“且慢。”看鳳翊就要轉身,百里滄忽然出聲叫住了鳳翊的動作。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鳳翊回過神,一雙鳳眸平靜且溫文地看向百里滄。
“貴人……這是方纔你給我的錦帕……”百里滄因爲情緒激動,連說話的聲音都明顯的發顫了,他擡眼看向鳳翊,雙手將帶着淚水的方巾疊好,十分恭敬地送到鳳翊面前,繼續用顫抖的嗓音,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實在不知說什麼好,多年無人問津,在下已經不太會說話了。可……貴人對我救命的大恩,我銘記於心,有機會,有機會一定報答!”
“太子殿下無需這麼客氣,其實您已經報答了。您告訴我慕容王朝地圖碎片的下落,雖然我們還並未拿到地圖碎片,但太子殿下肯出言告知,這已經是最大的報答了。若是拿到了地圖碎片,太子殿下的就算是幫了我們大忙了,應該是我與雲歌謝過你纔是。”鳳翊十分客氣而謙虛的說道,嘴角適時地抿起一抹淡淡的淺笑,以此來寬慰百里滄激動的情緒。
楚雲歌也是地笑起來,直接擡手拍了拍百里滄的肩頭,如同是關係很好的兄弟一樣,爽快地說道:“先生不用多想,就算我們沒有拿到地圖碎片也不要緊,我之前就早已說過了,百里瀾做事狠辣刁鑽,我與他是宿敵,對他多有不滿。他這樣對待自己的兄長族人,我看不下去。所以,就算沒有拿到地圖,我也會把您救出去,好生招待,你放心就是了。”
“多謝兩位貴人!”
百里滄一聽此話,直接擡起手,對着楚雲歌和鳳翊恭恭敬敬地作揖,顫聲感謝。
“不必言謝了,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想要道謝,不如等走出監國寺後,在言謝不遲。”鳳翊伸出手,擋住百里滄要作揖的動作,將他的身體慢慢扶正,聲線溫朗地道,“太子不用着急,我這就將已經接應好的獄卒傳喚進來,等你換上獄卒的衣服後,再由獄卒穿上您的衣服,裝作成您的樣子進入牢房。等他們發現太子殿下您被掉包,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事不宜遲,先生趕緊換裝後好速速離開,我就不在這裡礙眼了,先在外面等着。”楚雲歌也很有自知之明的後退了一步,留給百里滄一抹微笑後,便率先轉身走出去了大堂,到大堂外面的玄關處等候。
而門口,守在外面的獄卒則走進大堂,與百里滄交換身上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