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迴歸-騙子,姐不等了
走廊裡
艾瑞克看着北靖靜靜地站在那扇門後,目光拉遠,不知視界落在了何處。
他想了半天,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個說辭,“JOE,你不用太擔心,反正她醒過來,什麼也記不得。現在衛東侯那傢伙不在,你還有的是機會……”
“夠了,艾瑞克,別說了。”
北靖突然重重一摁那扇大門,轉身走掉,長長的黑色睡衣揚起一角,倏地一下消失在了大開的窗口。
艾瑞克叫了一聲,搔了搔頭,心下很奇怪,依北靖遺傳自母親貓女的催眠能力,想要讓一個普通人類女人忘掉什麼記住什麼,易如反掌,他想不明白北靖又在糾結什麼。
哼!一定是麒麟的獵人故意跑來壞人好事兒,回頭要是一起找聖骨,他非好好教訓一頓那個囂張的獵人頭頭阿郎。
那時
立在一顆參天大樹上的北靖,看着東昇的太陽,淺棕的眸子裡一片懊悔之色。
明明決定要好好愛護她的,他怎麼突然就獸性大發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把身體裡的那頭野獸控制得很好,很理性,很冷靜,可是……
呵,妒忌本身就是一頭野獸麼!
他一直很篤信,自己絕不會像衛東侯那不成熟的小子,對她做出那樣傷害的事兒。昨晚帶她來這裡,也只是想用溫柔體帖來攻破她的心防。
當他看到她脖子上不經意露出的吻痕,想到那晚她和衛東侯一起進了那間大酒店,他在門外聽到了她說要衛東侯,甚至還聞到了兩人濃烈的性香,那是雌性發情時特有的香氣,他最熟悉不過。
那味道有多麼美妙,他差點兒受誘惑顯了原形,因爲她喃喃叫喚着的都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該死!
那一刻,他真像當場捉姦的丈夫,難以忍受。
他立即離開了。
他努力說服自己,安撫自己,不要衝動。
然而,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變得魂不守舍,連以往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有了,心心念唸的都是那個已經離開的傢伙,在洗手間裡待那麼久,她以爲他不知道她是在撥電話麼?!
呵!
想他堂堂歐森一族最強大的王,幾時如此費時耗神地去討好一個人類女子。要不是爲了傳承……
不不不,JOE,你是人,不是獸!
吼吼吼——
突然,山林間傳出一陣疑似獅子般的吼聲,震得滿山飛雀亂竄,林獸奔走,一片混亂。
語環似乎被吼聲驚醒,睜眼時,一顆水珠從眼角滑落。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窗外的獅吼嘎然而止。
她不自覺地抓着心口,覺得那聲音揪心得厲害,讓她很難受。
快要難以控制時,她慌手慌腳地爬下大牀,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浴室裡。
這裡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設計,都如映腦海,她非常熟悉,可是現在對着鏡子裡那個滿臉憔悴蒼白,嘴角還有血色淤痕的女子,她怔怔然不知該做什麼。
昨晚,發生了什麼?
她自問,卻發現腦海裡一片霧濛濛,什麼也記不得了。從她回房間開始……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一丁點兒有用的東西,最後索性什麼也不想,迅速洗漱換上衣服下樓去。
昨天發生的那些狗血八卦,她突然也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了。
回頭卻發現衣服沒了,這電話也沒了。
怔忡了一下,她只能換上早備好的一套同她衣服類型一樣的裙裝。
可是在換衣服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手臂上有劃痕,她忙跑進洗手間裡,轉身一看三道血色劃痕,很像被什麼動物的爪子劃過,有一尺來長。有一點兒疼,但並不明顯,上面已經結了痂子。
可是,對於怎麼被爪的,她毫無印象,同時她又發現右手臂上還突然冒出兩個血紅紅的痣。
她用水用肥皂都搓了幾遍,沒掉色,真的是痣。
真奇怪啊!
她越想,越覺得難受,又不安,只想快些離開,急忙換了裙子下了樓。
本想給雷小古打電話,窘然地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那些電話號碼,現代人都有方便的通訊工具了,誰還去記誰的號碼呢,不都存進手機後,全部NC地依靠電腦了嘛!
上班時間還沒到,她只能見人就問自己手機被收哪去了。
這時,北靖下樓來,發鬃溼漉漉的,穿着一身米白色運動套裝,看起來像是剛剛在外面運動回來的樣子,整個人十分清爽有精神。
語環立即上前想問問手機,可是身體卻僵在了原地邁不出步子,當北靖溫和的目光投過來,開口喚她時,她立即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一股沒由來的恐懼感從心底升起。
“語環,怎麼了?”
“啊,我,我是想問……”她用力搓了下手臂,腳步朝後退了一下,“我的手機和昨天換下來的衣服?”
“衣服我讓傭人給你拿去洗了。”
很快,管家腆着臉不好意思地跑來,拿着一塊疑似她衣服的破布和一個破手機,解釋說女傭一時粗心,把東西掉垃圾筒裡,做廢品回收的機器一壓就把東西全爆消了。
“啊,這,這都被弄壞了?!”
衣服倒不打緊兒,這手機裡存的東西可不少。
最後手機裡的信息被全導了出來,存進了新手機裡。
拿着新手機,語環仍覺得有些莫名奇妙,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畢竟人家弄壞東西的人已經很愧疚了,反正信息資料都找回來了,她謝過北靖送的新手機,就打算回蓉城了。
“語環,這兩天新聞正炒得火,你回去無疑是自投羅網。還是再在這裡住兩天……”
“我不要!”
她突然大吼一聲,拒絕得突兀又急躁,聲音裡還帶着一絲明顯的憤怒厭恨。
吼完之後,她腦子又一片空白,怔怔地睜着男人。
“那個,北靖,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好像哪裡不對勁兒……”
“沒關係,語環,我知道是那些過份的流言和報道讓你壓力太大。還是多留幾天吧,好不好?”
“不,不,我不想……”
雖然男人表現得還是那麼體貼細心,可她直搖頭,拒絕的話也彷彿不受控制地說出來。
她看着他的表情,即愧疚,又迷惘,很矛盾,又無可奈何。
當他一靠近,她就直往後退。
最後,他只能站在原地。
“我,我打個電話。”
她捧着電話跑了出去,在無人的院子裡,一直撥着一個號碼:衛東侯。
可是來來回回折騰了幾十遍,都是那個女人死板地聲音:對方無應答,請稍後再拔。
“可惡,衛東侯你這個笨蛋!”
爲什麼不想的時候就老在眼前晃盪,而每次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哪怕只是說一句話也好啊,怎麼也找不到了!
語環負氣得差點兒將手機砸掉,電話就來了。
可惜是雷小古的,揭通後,語環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雷小古很着急地問她現在怎麼樣,好不好,在哪裡。
語環聽到這些問侯,莫名地就覺得心裡舒坦了一些,總算有個人掂着她,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難怪都說朋友多了路好走,這朋友有時候真心比愛人更重要啊!她算是明白了。
她不知道,雷小古其實是幫方臣聯繫她。之前方臣沒能在北靖帶走她時跟上保護,之後想追卻被艾瑞克使計拖下了,現在就在東籬小築外守着。
當雷小古問起語環什麼時候回蓉城,也建議她最好在外面躲一躲。
語環安撫了好友,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掛掉電話,她想着那個可行性。
突然覺得寒毛直立,轉過身就看到北靖站在距離她五步的位置,嚇得她“啊”地大叫一聲。
“語環,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嚇你。只是想叫你先吃過早餐,再計劃下一步是否回蓉城。”北靖苦笑着,心裡卻一片陰霾。
語環撫着胸口大口喘氣,說着好,可是身體卻往另一個方向跑,跑了一大截之後,她突然站住腳,轉身看向仍在原地的人。
他俊逸的面容上,仍然銜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可她卻覺得很勉強,像是在掩飾什麼,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過了一夜,對這個看起來明明很紳士的男人,心情那麼複雜,甚至開始畏懼起來。
“先吃早飯吧!”
北靖無奈一嘆,轉身進了屋。
語環躊躇了一下,仍是等男人進屋之後,纔跟進了門。
在廚房的長條餐桌上,兩人一頭一尾地用餐,沒有再像以往一樣有說有笑。
上車的時候,語環又鬧了毛病,怎麼也沒法跟北靖坐在一輛車上,直到艾瑞克又開了一輛車出來,她才立即跳了上去,說可以走了。
回程的路上,語環相繼接到了老總等同事的慰問電話,看完了衛太后的所有短信,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讓老人們安心。
當汽車進了蓉城後,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她才覺得那種緊繃不安的感覺褪去了一些。
汽車停在了公司樓下,下車後,語環向艾瑞克道了謝,回頭又看到北靖站在車外,遠遠地看着她,俊逸的臉龐被晨曦照得有些模糊不清,可她隱約感覺到,男人眸底的陰鬱和凝重。
她朝前走了兩步,身體又僵住了。
她暗罵了一句,還是無可奈何地站在了原地。
許久……
北靖沒想過,兩人的距離竟然會越走越遠,她的記憶是被自己抹去了,可是她的身體和生物本能,將昨晚的恐懼記得清清楚楚,一再提醒着他,這都是他的錯——他傷害了自己想要呵護的人兒。
“……北靖,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好像忘了一些事兒……可是,你別誤會,我還記得很多其他的事……我記得,你對我總是很溫柔,你打了個地鼠大滿灌,爲我湊了一對可愛的小企鵝;你那麼體貼,陪我一起喊天罵地亂髮泄,你一直陪着我……
你是第一個告訴我,應該放過那個過去的可憐的語環,那不是我的錯;你告訴我向前看,你總是細心地幫我準備好一切,其實……就連衛東侯也沒有這麼體貼過,你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被男人呵護疼愛是多麼快樂的事兒……”
聽着這些話,他心中深深震撼,看向站得那麼遠的女孩,悔恨的浪潮瞬間將他淹沒。
該死的,他怎麼會做出像衛東侯一樣蠢事兒。
“……和你在一起,我一直覺得很安心,只是不知道今天怎麼……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忘記那些快樂的回憶。北靖,真對不起,我真不知道爲什麼……請你別誤會,我知道你是真心的,若是……在港城的時候,我是真心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時光……可是,和他在一起那晚,我很確定我還是無法放下他,我想等他回來。對不起,北靖……”
你寧願選擇那個你一直愛着的,也不試着接受我愛你了。
很顯然,那一切的美好是由他自己親手葬送掉的。
他擡起臉,陽光從他身上劃過只留下了淡淡的陰影,他說,“語環,我知道了。”
然後,他們四目相接,久久無語。
直到遠處的公交車喇叭聲一下加大,四下的人潮突然增多了。
他轉過身,說,“關於昨天的那些流言,相信很快楊家和衛家的人都會幫你平息掉。當初衛東侯的確在評審結果上做了手腳,本來你是第二。或許,他是爲了讓你高興,給你更多的自信心,買通了評委會,讓他們給你頒了個並列第一。
當然,我也投了你一票。你的獎品和獎金都是由璽奧集團出,比別的得獎者要豐厚很多。事後,他好像也安排了他的特助(當然就是王紹銘),會以其他的方式把那些獎品都送到你手上,讓你不得不接受。”
說完這些,北靖一上車,立即離開了。
語環還在消化最後那些話裡的意思,直到雷小古大聲招呼她,纔回了神。
……
與此同時,楊家大宅。
本已經上班離開的高珩,突然又回來了。
他一臉陰沉地衝回自己在二樓的新房,衛雪欣剛好從牀上爬起來,慵懶柔媚的模樣,十分撩人。
高珩以往見了定然是一陣心馳神蕩,難以自禁,可是現在卻覺得眼前的女人有種說不出的厭惡感。
“阿珩,你怎麼回來了?忘了帶什麼文件麼?我幫你去找。”
衛雪欣一看到丈夫,用慣常撒嬌的勾引調調兒,沖人幽幽一笑,就往隔壁的小書房去,哪知一把就被高珩抓住了手臂。
單薄的睡衣根本陰攔不了什麼,她的手臂立即被抓得生疼,叫了起來。
高珩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朝大牀上一扔。
衛雪欣的目光迅速掃了眼手機,就撤了回來。
可高珩還是從人那張善於掩藏的面容上,窺出了一絲心慌不安,喝問,“雪兒,你之前明明說這事兒算了,怕讓衛東侯知道了惹來大麻煩。那現在網上流傳的那些指責喬語環的照片,是從哪裡來的?”
衛雪欣臉色也變了,“阿珩,你這麼對我說話,是在怪我嗎?你覺得這些誹謗喬語環的照片,都是我做的嗎?你已經認定了,我就是那個背後使陰招的卑鄙無恥小人對不對?你爲了一個別的女人,專門跑回來責怪你的妻子,我,對不對?”
衛雪欣說着說着,大吼一聲,就哭了起來。
高珩被女人委屈至極的模樣一震,突然覺得後悔。
他這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爲了一個之前還是仇敵的女人,跟自己還懷着身孕的老婆吵架呢?
……
這方,語環公司的老總辦公室。
“什麼?語環你要放棄大賽的所有榮譽和獎項。”
老總被驚了一跳。
很快其他人聞訊都跑來發表不平意見。
“語環,你要是退出大賽,放棄那些榮譽,在別人眼裡那不啻就是承認了你走後門兒搞暗箱操作啊!”
“語環,你想清楚啊!這可不是什麼意氣用事的時候,你要是就此退出,那就是給那些記者媒體找話說,給那些眼紅咱們這次會展成績的人把柄抓。”
雷小古拉着語環說,“環環,咱們根本不用在意那些人的啦!他們根本沒憑沒據,昨天紀檢法的人來調查大賽的公正性,什麼也沒查出來。你這要一放棄,不就正好落人口食嘛!小穎都說了,他哥的嵐陽集團都是站在你這邊,極力支持你的。而且,大賽評委還評了一個最佳創新獎,也是給你的。那獎金可豐富啦,至少三五萬呢!”
顯然,這應該就是北靖之前說的由璽奧集團所出的額外的豐厚獎賞。
對於衆人的勸說,安慰,開導,語環很感動。
若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兒,她想她永遠也不會發現,其實自己是個挺幸運的人,身邊有這麼多鼓勵支持自己,關心呵護自己的長輩和同事朋友們。
她環顧衆人一週後,仍然很篤定地堅持了自己的意見。
“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經歷這次事,我覺得,並不是別人對我眼紅有偏見,其實還是我自己實力不足,讓同行們不服了。我想再好好學習深造,用自己真正的實力讓那些人信服,閉嘴,對此我有信心。”
見語環如此堅決,同事們也不好再勸,紛紛離開了。
老總卻很擔憂,“語環,你說的深造?”
語環點了點頭,“老總,我真的很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的栽培。這些日子讓你廢心了,我已經決定,聽從孟教授的建議,去考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的建築系交換生名額。”
剎時間,這消息讓滿屋子還剩下的老總,瑤姐,雷小古等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
“語環,你要出國,你就想丟下姐妹不管了啊?”
雷小古立即紅了眼眶,抱着語環的手臂,苦了小臉。
老總更是不甘,就拿之前語環簽下的那麼多單子來說話,不想放她走。心下也着急得很,之前衛東侯離開時,可是大大地叮囑了他一番,要讓他把人給看好了,多給榮譽少辦事兒,不能累着人家的準媳婦兒。
當然,老總和瑤姐對語環還是有很深感情的,說了公司的業務需要,又說國外各種不好,特別是飲食習慣,一般人去了非得瘦成蘆柴棒不可。
語環對於這些好心勸說,又好笑又無奈。
“老總,瑤姐,小古,去更好的環境裡深造充實自己,一直是我的心願。況且,現在只是選試,我都丟下書本好久了,能不能揀起來,也不知道了。”
衆人見勸說不下,也只能作罷。
最後雷小古一橫心一咬牙,就接過了語環的那些簽單,說讓語環可以安心複習,專心應對選試。
語環對於雷小古的仗義,感動得沒法兒,除了說謝謝,回頭就讓雷小古搬來跟自己住,一天三頓大餐包了,要幫雷小古脫去小飛機場的漏名兒。
公司裡的事情處理妥當後,語環想到自己做的這個重大決定,也不能悄悄地就走了,便通知了楊穎和仍在蓉城的向可愛,姐妹幾個一起聚餐。
向可愛一見語環,就說已經找關係,很快把那些可惡的流言給滅掉,回頭還要查出搞怪的人,送到語環面前給她謝罪。
語環心裡好笑,之前聽衛東侯特別介紹過向可愛的家世來歷,對於自己的偶像竟然還擁有那樣一個驚世駭俗的黑幫身份,也很驚訝。向可愛之前那精彩的救命一踢,也不難解釋她有那麼棒的拳腳功夫了。
楊穎也向語環透露,“我媽說,這種壞事兒多半跟那個衛雪欣脫不了關係。雖然現在我們都沒查到什麼證據,不過我就是無條件相信,衛雪欣和高珩這兩個姦夫淫婦,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特別是衛雪欣這個假惺惺的女人,明明自己有家,還非賴在我家不走,想要謀奪我楊家的產業,簡直是天方夜譚。我家有我大哥在,她是連半毛錢便宜也佔不到的。哼!”
語環並不想知道有關衛雪欣的任何事兒,她不想再跟其有任何瓜葛,總之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最好。
果然,不出一週時間,那些流言蜚語就消失了。
雖然網絡上偶爾還能搜到一些零星小片斷,但也隨着時間的推移,被人淡忘。對於語環的這種小新聞,自然沒有娛樂明星誰誰同居又分手啦,或者國足不幸又失足啦這些東西吸引人。
在緊張地閉關複習了一週時間後,語環回到母校參加交換生的選試考試。
再次經過那片荷花池時,正值八月荷花盛開之季,蔥蔥郁郁的一片翠綠中,羞藏一抹豔紅、粉白,微風過處,婷婷嫋嫋,香氣漫漫。偶有學生情侶一兩對,走過池邊,嘻笑打鬧,青春歲月,無憂無慮,令人豔羨。
一時間,語環覺得有種時光倒轉的感覺。
她在這裡撕碎了六年裡所有的思念,想要重新開始。
可沒想到兜兜轉轉,走到了今日。
自己的手機都被砸壞了,包包裡還放着那個完好的專屬手機。
她掏出手機,看看通訊本里那唯一的聯繫人,本想再打打看,但又躊躇了一下,改成了發短信——衛東侯,我要參加選試了,如果通過選試,我就要離開這個蓉城。你要再不回話,我就遠走高飛讓你再也找不到!
一連數日,她都每天打他電話,可惜個個都石沉大海了。
瞧吧,每次她一主動,他就不來氣兒。
他們這算是有緣麼?
爲什麼總是錯過一次又一次呢?
忽聞一聲鈴響,語環回過神,甩掉了這些耗神的旖思,大步走向自己新的明天。
筆試階段算是較爲順利地通過了。
雖然丟掉書本幾年,好在工作裡也時常跟老外打交道,她倒也沒把外語丟掉,至於專業知識方面,她一直自己有欠缺,也時有溫習。當年畢業時,因爲無法繼續讀研,她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也買了不少專業書自學,聊以慰藉。沒想到,學的東西都給用上了。
不過在面試階段,她就碰了個釘子。
很不巧的是,那面試官裡竟然有房產交易會上的大賽評委。
“喬小姐,我可以問問,你爲什麼要自動放棄之前的自由設計師大賽獎?據我所知,紀檢法的人調查結果並沒有違規操作。還是你自己心虛,那東籬小築的作品其實不是你的創意,而是你抄襲別人的?”
這問題可真夠尖銳的。
孟教授做爲臨時加入的面試官,心裡着急,對提問者不滿,可是當下情形也不好發作,只叫語環不要害怕,實話實說,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語環很感激老師的維護,便道,“東籬小築的設計是我根據幼時跟家人生活的環境,設計出來的,絕無抄襲之說。對於外界的那些流言和指責,我也沒有心虛。至於做出放棄所有獎項和榮譽的決定,主要是出自我的私人原因,因爲這裡有牽涉到我很重視的朋友,我不希望衆人再含沙影射地去傷害他們,所以選擇退出,讓一切結束。
我很幸運,在最糟糕的時候總是能遇到貴人。這次事發時,剛好碰到孟教授,他給我指了一條新的大道。
我一直遺憾當年沒能繼續深造,希望能通過這次學習機會,能夠學到更多更專業的知識,積累更多的經驗。我有自信,這些榮譽,我今日可以放棄,他日我也一樣可以拿回來。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下一次我必讓所有人心服口服,再無絲毫置疑。
我覺得,資歷並不重要。學海無涯,達者爲先!我有信心,我一定可以用我真正的實力擊碎所有流言蜚語。”
說完後,她朝在場所有面試老師深深的一鞠躬,轉身離開。
並沒看到,她轉身時,那位故意吹毛求疵的老師,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語環也更不知道,就在面試教室外的隱蔽一角,衛母由郝校長陪同,旁觀了整個面試過程。
面試結束後。
那位面試老師找到衛母和校長,笑說,“不愧是孟老推薦來的。這個女娃娃很有潛質,更有雄心,我想送到德國去,應該會讓他們的導師也大吃一驚。”
衛母仍鎖着眉頭,“我只是擔心,那些流言……”
郝校長淡笑道,“小芬,當年還有人傳我倆有曖昧關係,爲此我還捱了你老公一頓胖揍,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衛母尷尬地別開臉咳嗽一聲,心裡那些不安疑惑也稍稍開解。
語環完全不知道這些背後的故事,便在兩週後,收到了打着德國學校校章的錄取通知書。
……
“語環,恭喜你!我想給你開個餞行宴,不過看來已經有人先行一步了。”
電話裡,北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體貼,不免有些失落。
電話這方,語環正在KTV的包廂裡,這次是楊穎做東,給語環開慶功宴,女人們又唱又跳,一桌子的酒瓶兒易拉罐,正鬧得歡暢。
語環是半途聽到電話響,揭了之後不得不出了包廂。
“JOE,不好意思遲了一步告訴你。”
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道無形的牆,難以逾越。
“語環,我有個項目在外地,大概要離開段時間。呵呵,我希望小別勝新婚,等我回來後,你會突然發現我纔是最適合你的真命天子。”
“北靖……”
語環心裡澀澀的,一時說不出是什麼味兒,可是要她再像以前心無芥蒂地跟這個溫柔的男子聊天說話,似乎很困難的感覺,不得矣只能客套幾句,就掛了電話,莫名地覺得好像終於解決了一個燙火山芋。她有些不解,心裡卻不敢繼續深究,似乎是有些怕……怕什麼,她也想不通。
當包廂裡的聲音突然傳來時,語環甩甩頭,索性也不再多想了。
她現在很確定,她無法跟北靖再發展下去,不如藉此機會徹底淡去,也免得讓人誤會,徒惹傷心。
回到包廂,三個女人同時點那一道歌,“十個男人九個壞八個呆……”
她搖頭笑笑,突然想到了自己包包裡的那個專屬手機,好像今天還沒有例行公事。
“小環姐,咱們才認識呢!說好要一起開創新事業的,哪知道你這麼快就要溜號兒,真不夠意思。”
“就是啊,這妞兒太不夠意思了,把這杯幹了,不然以後回來別說姐不認識你啊。”楊穎拿過一瓶寫着“X”和“O”的東西。
語環一臉苦笑,把酒瓶沒收了,回頭又收了可愛偷偷舔的酒杯子。
“可愛,你弟弟說你有先天糖尿病,不能喝酒,不準亂來。小穎,你哥出門前也給我打了電話,叫我看着你。你這就給我發酒瘋,行了行了,今天就此散場。我又不是馬上要離開,咱們還有的是相處時間啦。”
語環哄着小姑娘,將人交給了向家的保鏢,看着汽車開走,身後兩個女人還在歪歪倒倒地瞎嚷嚷。
很快,楊湛開車來把妹妹接走了。
臨走時,也向語環道了聲賀,還意外地問了一句,“東子知道了麼?”
語環半晌沒回過神兒,怎麼楊湛叫衛東侯也跟發小似的?當楊湛離開後,她突然恍然大悟。
“環環,你真不夠意思,扔下我們這麼多好姐妹要獨自跑到國外去偷歡。我不管,等你的那些項目債我幫你還完了,回頭姐妹我要請大長假,到德國慕尼黑來蹭你吃你睡你玩你的……”
“好好好,回家吧!”
“回家——”
還是方臣開着公司配的那輛寶馬,載着兩個女人回公寓。
汽車上時,語環終於忍不住,又撥了專屬電話。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聯通,請稍後再撥。”
還是老樣子。
酒助人氣,語環有些忍無可忍,就問方臣衛東侯的消息。
方臣尷尬無語。
雷小古突然從後座爬上來,抓着方臣的腦袋就亂晃,一邊氣哼哼地叫罵起來,“環環,你別問這些悶葫蘆男人了,沒一個好東西。自打那天你出事兒後,我給他打電話,想幫你找找衛東侯那個肇事者,我打死打活了都是聯繫不上,他的手機就是不通。”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可是聽到又一個人證實這個消息,心裡還是覺得很難過。
方臣鬱悶地拉開雷小古的手,可雷小古越罵越興奮了。
“環環,咱們別再理這些混蛋兵了。這一個個的都是沒良心,沒人性的傢伙。什麼事兒也不給人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當咱們女人是什麼啦?公共汽車,還是公用旅館啊!太他媽操蛋了,沒一個負責的,咱們不要他們了!”
語環心裡一酸,恨恨地也罵,“對,咱們姐妹花見花開,人見人愛,車見車載。誰稀罕他們那幾個臭兵,姐不要了。姐就留學去,在國外泡個像金星老公一樣,又負責,又帥又有錢的洋老公回來!”
嘎吱一聲響,紅色寶馬歪着腦袋停在了路邊。
寶馬司機發出一聲沉痛的低叫,“嫂子,你三思啊!”
可惜車裡發酒瘋的女人們對男人的痛呼,毫無所覺,一路叫罵折騰到公寓。
隔日
酒醒後,語環看看手機,連半個短信都沒有,失望透頂。
隨即,衛太后的電話打來詢問她的近況,出國留學的事兒一直瞞着老人家們,這又是一件頭痛的事兒。
待到語環再三保證會按時給兩佬聯繫,打電話,發伊妹兒,視頻聊天,等等事件忙活完後,不知不覺,距離衛東侯離開,又過了一個月了。
已至深秋。
距離出國,還有半年時間,其實大家的擔憂和不捨都表達得過於激動了一些。
這日,語環整理公寓用品,爲出遠門做準備。身邊的很多東西都不可能帶走,必須留下。這拖放東西倒也是件事兒,續租房子兩年,空着不住也挺浪費的,把東西放別人家裡,也挺麻煩的。
便跟雷小古商量,兩丫頭商量到最後,於是決定一起貸款買套閨蜜小公寓。
當然,這在時下不少人眼裡看起來都很怪,尋常一般只有夫妻才合夥買房,兩個女孩子合夥買房那未來結婚了怎麼分?!
到幾個樓盤諮詢時,兩姑娘沒少讓售樓人員盯着看稀奇。
雷小古還非常不滿,“那叫啥眼神兒啊,有什麼好奇怪的啊!反正咱倆要做一輩子好友,這房子就是咱們最後的城堡,退可守,進可攻,哪裡不好了。丫的,敢說我們是蕾絲邊,你家一戶口本纔是蕾絲邊兒。姐妹兒正常得很,姐昨晚才幹了……唔,環環,讓我……”
語環捂着好友嘴巴離開了售樓中心。
其實她很感動,雷小古是真當自己是親人一樣看待,合夥買房就好像親人幫忙一樣。剛好這個親人跟自己一樣是同齡的女孩子,單身時一起住,也好過租房方便太多了。要是未來房子增值了,也很好處理。至於人們立即會想到的分配不均吵架打官司什麼的,兩姐妹還真沒往那處想去。
憑兩人的關係和脾性,都不是那種人兒。
語環不好意思,想打退膛鼓,想要不回頭找孟教授或者衛太后幫幫忙。但雷小古不答應,鐵了心一定要在語環離開前,把兩人的小窩買了,還酸溜溜地說怕語環出了國就同化成了香蕉,再也不想回國了。這要有了自己的小窩,怎麼着也會回來瞧瞧的。
語環好笑,又感動,知道雷小古的家境也並不富裕,一直渴望打拼在自己喜歡的裡買房安居,這也是大多數青年人的願望啊,便又跟着雷小古看了不少房。
沒想到就真被她倆碰到一套戶型好,地段好,環境更好,價格還十分優惠的精裝小戶,六十來坪大小,裝成波西米亞風情,只需要拎包即可入住。
雷小古一眼就瞅中了臥室裡的那張豪華的大軟牀,死拖着語環非要買下。
語環則瞪着那張看起來頗有些眼熟的大牀,糾結起來。
那牀,越看越像之前跟衛東侯一起試過的那張!
她很猶豫,總覺得這樣好的房源像天上掉下的餡餅,不敢下手。
雷小古說她疑神疑鬼,又說房子也不便宜,要是真被男人們動手腳,大可以直接送她們一套,九千多塊一坪米,在周圍也算公道合理了。
其實語環也非常動心,這房子彷彿就是專門爲兩個單身小女子打造的閨房,從戶型和家裝,都能滿足兩人的喜好和隱私需求。
最後,語環一咬牙,跟雷小古刷掉了自己多年的積蓄。
於是,一張令老總朋友同事都驚訝到爆的寫着兩個異姓年輕女孩的房產證,紅果果地誕生了。
爲此,雷小古很在公司裡得瑟了一番。
回頭突然又想起一茬兒,“環環,現在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你那戶口是不是也順便轉到咱家啊,還掛在你原籍的小山村裡,好多蓉城福利也享受不到,划不來。”
轉戶口?!
……
嗷——
“呀,終於獸化了!”
“他的數據跟以前我們收集的不太一樣了。”
“小心,他要掙脫了。快打強力麻醉劑,採血樣……”
手術室裡一片驚慌亂叫,瘋狂失控的吼聲,傳得老遠。
窩在牢房一角的郎帥聽到,心如刀絞。
實驗室外,那位將軍大人目色一片冷酷,“呵,我就看看老衛家的小子到底有多橫。竟然敢無視組織紀律,說逃就逃,弄得一羣人繞着他打轉兒。這還不打緊兒,袁老虎那個從來沒有組織紀律的人,就這樣放任自己的兵到處胡作非爲,簡直丟盡我們軍人的臉。到最後還惹出一堆人命案!
依我看,物以累類聚人以羣分。要不是衛東侯成了變異人,那些變異人怎麼會無端端地就找上他坐的那輛過山車。像這種危險份子,當初根本就不該放他出去!”
剛剛趕來的謝長河,聽到這話,臉色也不由變了一變。
但他仍是不動聲色地朝那大將軍行了個禮,回頭就詢問起負責看護的醫師情況。
看到實驗室裡已經獸化的衛東侯,心裡也沉沉一嘆。
東子,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啊!
那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首府京城,衛老太爺由衛父扶着,軍用機場上下機後,坐上前來迎接的汽車,匆匆駛向京郊著名寶地——九龍山。這裡居住着整個京城乃至這個國家最具權勢的大家族,且從山下一公里範圍內,就成了軍事管制區。
衛家父子駛進了一處綠木扶蘇的深院中,院裡的建築風格可以追溯到這個國家一百多年前的軍閥混戰被殖民時期,小洋要的雪白牆壁早被爬山虎帖滿一以又一層,已經在秋風中泛黃的葉片兒,似乎在悄聲講敘着那段崢嶸卻早已經斑駁的紅色歲月。
“衛老弟!”
“哎,屠老,您怎麼親自出來了。快快快,你們這兒風沙大,快進去。”
“衛老弟,你怎麼也跟那幫子小傢伙一樣乍乍乎乎的。”
衛老太爺苦笑,扶着那氣勢依然霸氣的老人一起進了屋。
在屋中坐定後,衛老太爺還在琢磨着怎麼開口求人幫忙救孫兒。
那老人率先開了口,“你們家東子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這事兒,我只給你們兩個字:忍!等!”
衛家父子兩初聞頭兩句,面容微開,可聽到最後那兩字,已是神色立即沉到了底,心下也沒了底。
屠家可謂是當前唯一可與第一家族相抗衡的大家族了,若是連他們都這樣說,那衛東侯真是凶多吉少,很可能淪爲這次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了。
一時,屋內的氣氛都沉重得沒法兒。
那老人見狀,又道,“衛老弟,你們彆着急,我相信你們家東子肯定能撐下去。現在這情勢的確不夠明朗,不過,可能再過不久,我家小幺就要回來了。即時……”
衛老太爺這一聽,臉上神色大動,“屠老,你說小徵就要回來了?”
剎時,連衛父也變了神色,隱隱有了些激動之情,之前的陰霾之色也被一掃而空,彷彿那叫“小徵”的人,就是他們新的希望。
不管怎樣,衛東侯的苦頭仍在繼續。
直折騰了近一個月時候,終於託了麒麟的福,得以重見天日。
當然,織田聖出手救衛東侯,也是有條件的。
“可可的情況很糟糕,我的抑制劑已經快要失效。你的情況出乎我意料的好,我要你的骨髓試製新的抑制劑。不過根據我和你們的第一家族達成的協議,除了提供你的骨髓外,你和你的家族都必須付出代價,你才能獲得自由。”
隔日
衛東侯終於回到了彷彿已經離開了一個世紀的蓉城,不過他接到方臣的第一個消息,就很讓人糾結。
“隊長,嫂子失蹤了。”
“失蹤?我在她的手機裡安了追蹤器,你沒查到嗎?”
“嫂子的手機已經換了。”
“還有我的專屬手機呢?”
“咳,隊長,我不知道嫂子還有您的專屬手機,追蹤頻率我也不知道啊!”
“等着,我知道她在哪裡。”
沒人知道,衛東侯甫一打開自己“入獄”前就關起來的手機後,收到一堆未接電話和短信。
其中就有語環的不少短信,這無疑讓他沉重地心情得到了一定的安慰。
可是看着看着,到了最後一條,短信內容讓人有點兒不安。
——衛東侯,你這個大騙子,我恨你。我纔不要等你了,我立馬就找個好男人嫁掉去!哼!騙子,大騙子。
於是,在六個小是之後,天色將暗時,衛東侯找到了語環。
在一個小城裡,某條大街上,某個看起來裝修還算能入眼卻遠遠比不上蓉成的水準檔次的咖啡屋,靠窗的位置。
小女人穿着一件正紅色的合體毛呢短大衣,烏髮如緞,齊眉的流海下,一張小臉俏麗粉豔,看樣子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該是吃得好睡得好,好像又豐腴了幾分。
不過隨即,衛東侯鎮定的面容慢慢轉沉,迅速裂變。
因爲在他超靈敏的耳朵裡,聽到了諸如此類的話:
“喬小姐今年貴庚?”
“喬小姐家中還有什麼人?”
“喬小姐覺得婚姻最重要的是什麼?”
“喬小姐對男朋友有什麼要求?做你的丈夫必須得滿足什麼條件?”
“喬小姐,我覺得以我的條件,完全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不如咱們這就確定關係,以結婚爲前題開始交往吧!”
嗷——
這小妞兒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真敢給他跑來相親、找男人!
嗯,大家猜對了,這就是簡介裡的片斷。
相完親,咱們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