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出院了。
草兒出院的那天晚上,我和杏兒都沒回去。我在草兒的病榻邊將就了一夜,杏兒在醫院的附近旅館住了一宿。吃完早餐,我約大鵬和三妹來接,於是開始給草兒收拾衣物。杏兒來了,看見我在收這收那,就要我去辦出院手續。我去找護士,護士說:“出院申請是寫了,但主治醫生沒來,簽字後才能辦理出院。”正說着,大鵬和三妹來了。我說:“出院手續還沒辦好,來了也走不了。”三妹說:“這麼多人擠在病房不好,我陪陪小妹,你們下樓去打轉轉吧。醫生來了我通知你們。”
下樓後,一出電梯,碰見老二準備鑽進電梯,與我們迎面相撞。大鵬說:“二哥,我們出去走走,醫生沒來,出院手續還沒簽字,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走出外科樓,有一個小花園。老二問我們吃早餐沒有,我說:“我吃了,早上七點準時吃,每天定時給草兒買早點,就跟着吃了。”大鵬說:“我去買點兒,你們就到花園的條石上坐坐。”
我和杏兒就陪老二坐在花園的條石上聊天。老二說:“杏兒這些天明顯變瘦了,剛來時,臉蛋有點兒肉肉的感覺,現在變成瓜子臉了。”“這不變好了嘛,這叫自然減肥。”我取笑杏兒。杏兒說:“我本來就不胖,剛來時108斤,我昨天在醫院稱體重了,是減了三斤。”老二說:“臉上只減二兩肉,就很顯形。這些天,我也瘦了。”老二摸着自己的肚子,沮喪地說。
我問:“杏兒變瘦是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拖累的,你是啥原因啊。”
老二說:“老婆天天打電話鬧離婚,搞得心神不寧的,急火攻心。你們幫忙出出主意唄,我該怎麼辦啊?”
我對老二說:“兩個人的家事,真不好說。我目前的處境比你不會好多少。只是我老婆決不提離婚二字。因爲,全家就靠我掙錢養家呢。”
“關鍵就在這兒,我和老婆在經濟上是分開獨立的。她有固定職業、有固定工資,我們之間沒有誰依靠誰的籌碼。婚後一直這樣,生了孩子後,孩子所有的開支、社交由我承擔,我來廣州後,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工資都按月匯給她了。”老二說。
我說:“按說,兩個人都快奔四的年齡了,又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幹嘛還要鬧離婚呢。”
“她都有外遇了。”老二說。
“有證據嗎?”我問。
“我是怎麼離家出走的,不是跟你講過嗎?”老二憤憤地說。
我想起來了,草兒住院前,老二就講過。那天我到老二辦公室去談工作,正好碰上老二和她老婆在電話裡頭掐架。我進去後,老二關了電話,我問:“怎麼跟你老婆這樣說話?”老二怒氣難消,對我講:“從我結婚那天開始,我就知道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她現在天天逼着我離婚,目的是要和她的閨蜜兩個人去過唄。我就偏不離,拖着她,看她怎麼辦?”
“她有外遇了,就是背叛了你,就沒有必要還在一起了。”杏兒插話說。
大鵬到醫院的小超市買了麪包、牛奶,提了一大包。要我們分而食之,杏兒說:“這幾天吃啥都沒胃口。”
老二說:“還喝酒不?”
杏兒兩眼一翻,撅起嘴巴說:“一提喝酒,我就反胃。那天回去後,澡都沒洗,倒牀就睡,做夢到處找水喝。最後,被尿漲醒了。醒後,那個難受啊真是無法形容。”
大鵬說:“那天你和草兒都是我背上車送回家的,然後又一個個的背上樓。都一百多斤,草兒住7樓,你住9樓,累得我全身溼透了。大哥和二哥就在包間裡頭沒挪窩,睡了一夜,第二天才回去呢。”
正聊着,三妹來電話了。要我們上樓辦出院手續,出院手續辦得很順利,一結賬,七八萬。老二說:“以後就叫草兒八萬吧。這妹子命大,八萬把命買回來了,這錢花得值。”
老二忽然從包裡拿出一包香菸來,點火後吐着菸圈兒,這抽菸的範兒,像是老菸民。我說:“啥時候,老二學會抽菸了,這麼長時間,我一直沒發現老二有抽菸的習慣。大鵬倒是時不時抽點兒煙,被我和草兒管住了,現在又發現你花錢傷身體。”
老二說:“最近被老婆鬧得很煩,就想抽菸了。”杏兒平時一般不插話,沒想到她冷不丁冒出一首戒菸詩來:“花錢買命短,其實人最憨。看似除心煩,實則命折半。”我說:“你們發現沒有,杏兒要麼不說話,只有一出口,那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老二把煙把子滅了,從包裡拿出沒抽完的煙,交給杏兒,“杏兒,我聽你的,你當我的監督人,發現我再抽了,罰我請吃飯。”
草兒說:“二哥這個建議好,今後每個人針對自己的不良習慣,立規矩,誰破規矩了,就罰請吃飯。”
三妹說:“看來,我又要賺你們的錢了,大哥喜歡買那些騙人的彩票,草兒也要監督,發現一次糾正一次,二哥揹着我們實際上成了癮君子,大鵬雖說現在不抽菸了,現在還時不時在酒樓與那些賭徒玩骰子。我們三姐妹一個人盯一個,任務包乾,絕不能手軟。我們不能看到我們的兄弟墮落不管,對吧?”
她們三姐妹提着草兒的衣物和行李,我們在後面跟着下樓。就聽見她們嘰嘰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經驗、制定措施、擬定行動計劃,內容都是怎麼治我們的狠招。
上車後,我說:“先不急於送草兒回去,到三妹酒樓吧,今天我請大家作陪,算是草兒出院的慶賀宴。”
杏兒說:“你們又要我喝酒的話,我就不去了。”
老二一笑,說:“今天都不喝酒,喝水!”
到酒樓坐定後,老二的老婆又來“騷擾”電話了,一接電話就歷數老二的種種“罪行。”什麼“不顧家、又嫖又賭、僞君子”等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全加在老二的頭上,我把電話接過來,她老婆仍然喋喋不休,罵罵咧咧的,髒話粗話一大串,實在聽不下去了,老二就把電話關了。可是,電話關了不到一分種,他老婆又打過來了,老二問:“你究竟想怎麼樣?”她老婆說:“老孃就是要離婚,沒別的。希望你回來辦手續。”
我說:“本來家庭的事,是以勸和不勸散爲原則,但是,老二,你這樣的老婆,不要也罷,離了反而解脫了。兇巴巴的,一點女人味兒都沒有,像母老虎一樣。”
老二說:“她這脾氣,一直這樣,順着她就平和一些,要是有一點不順,就如山洪暴發,雷霆萬鈞。她要離就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沒感情了,何須強求呢,只是苦了孩子。”我說:“不要怕苦了孩子,孩子吃點兒苦,說不定是好事呢。”
三妹說:“兩個人如果有一個有二心了,就沒有必要欺騙自己了,最好是和平分開,免得積怨太深。”
我覺得三妹說得有道理,就勸老二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該下決心了,拖的時間越長,彼此傷害的程度就越重,對孩子的成長反倒不利。”
老二聽後,找三妹要了筆和紙,遞給我說:“大哥,你比我文字功夫好,替我寫一份休書,男人嘛,不能不要面子。”
我接過紙筆,想了想,一揮而就,一紙休書幾乎是一氣呵成——
張大海休妻書
本名張大海與呂竹梅結婚十年,共同育有一子,已滿八歲。結婚後,發現呂竹梅脾氣暴躁,性格孤僻,且不守婦道,經常與其所謂閨蜜,藕斷絲連,勾勾搭搭。遂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獨下羊城。今休書一封,聲明本意。願竹梅與我相離之後,學會善解人意,守婦家之本分,不追慕虛榮,貪圖享樂。今去意已定,白紙黑字,覆水難收。至於小孩教養之權,由我一人承擔,絕無推卸之行意。望接休書,解怨釋結,各奔東西,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休書人張大海是日也。
寫完後,老二看了又看,說:“老大的文筆,沒得說。”遂開始用手機一個一個敲字,十分鐘後,這份休書發過去了。
幾分鐘後,他老婆又來電話了,一接電話,就聽見電話那頭罵道:“你孃的個比,啥時候回來辦手續?”
老二沒有半點遲疑,脆生生地答道:“明天,就是明天。”
老二回家後辦了離婚手續,算是淨身出戶,還把八歲的兒子帶來了。一個大老爺們兒,既當爹又要當媽的生活就從此開始了。孩子放在環市東路的華橋外國語學校的小學部,離電視臺較近,但每天要接送。老二堅持了一段時間,感到人累心也累。老二卻說:“痛苦並快樂着。只要一看到兒子,再苦再累的感覺都被親情抵消了。既當爹又當媽的日子,雖然有累有煩、但更多的是歡聚的甜美,既有學習操持家務的機會,又有與孩子交流的時間。從中體會到做父親的快樂,讓我與兒子有了更長時間、更親密的接觸,增加了我們父子之間的感情,讓我獲得了更多的幸福感。這是一種難得的天倫之樂。”這正是——
孩子是稀釋疲勞的寶貝,
只要他在甜夢中安睡,
父親的心永遠不會疲憊,
只要他在快樂地生活,
父親在一旁會享受親情的安慰。
只要他在一點一點兒進步,
父親會爲孩子的成長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