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到夜深,我和王胖子難免喝得有些高了,但回家的路還是找得到的,摩托車就停在了呂大爺門市,然後就和胖子相互攙扶着離開了“老地方”。
大街上我們各自嘴裡叼着香菸,吐着一圈又一圈的煙霧,奶白色的煙霧時而又被身邊呼嘯而過的汽車帶來了一陣風給撕裂。
我們就像兩個神經病似的在大街上大喊大叫,似乎在告別青春告別以往的日子,我知道總有那麼一天。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直到一個身影出現在我們模糊的視線中,王胖子這才鬆開了纏繞在我脖頸上的手,衝那個模糊的身影喊道:“小莉,你怎麼在這?”
“小莉,他媽誰呀!別他媽看見美女就瞎叫喚。”我模糊的視線確實看不清那個姑娘的樣子。
只見被王胖子叫做小莉的姑娘漸漸走向王胖子,然後攙扶着他溫柔體貼的說道:“我打你電話打不通,就出來找你了,你怎麼喝那麼多酒?”
我似乎看明白了,正準備開口確認,沒想到胖子先前介紹道:“這是我兄弟李洋,陪他喝了點酒沒啥事。”
我禮貌的笑了笑,但酒精充斥着整個大腦,我真的看不清她的臉,以至於那麼模糊,但模糊中他們又是那麼幸福。
“先把我兄弟送回去。”胖子說着就來拉我。
我推遲道:“哎,我沒醉,找得到回家的路,你們回去吧,回去吧!”
“不行,你這樣我不放心。”王胖子說完,那個姑娘隨即附和道:“對呀!現在都那麼晚了,我們先送你回去吧!”
我第一次感覺她不那麼冷漠了,還記得以前在天網時她那麼的拒人千里,可現在她卻主動來攙扶我,可我還是拒絕道:“真沒事,你們回去吧!我就住前面不遠,你們走吧!”
“不行,這樣走了還是兄弟嗎,你過來,我給你叫輛車。”胖子一把就把我拽了過去。
我也實在拗不過,只好隨着胖子叫來出租車,然後被胖子強行按進出租車裡,隨後胖子遞給司機五十塊錢說把我甩回家。
我沒再說話了,真的有點累了,但心裡卻是暖的,出租車開動了,司機才問我:“喂,你到哪呢?”
“呃......前面拐角,就那。”我含糊不清的說着,胃裡已經翻江倒海的難受了。
視線中我還能看見王胖子和她的小莉在大街上的影子,我知道他們是幸福的,特別是此刻很明顯的將我的傷痛和孤獨赤 裸又無情的暴露了出來,註定我是那個孤獨的人。
拐角處我下了車,司機退給了我三十塊錢,一下車我便步履蹣跚地跑到馬路邊將胃裡的食物掏空般的吐了出來,吐到最後那點清水。
然後整個人癱在了地上,看着模糊的夜空中無數繁星天旋地轉,突然有一種恐慌夾着深不見底的夜色鋪天蓋地的涌向我。我努力的撐起整個身子倚在綠化帶的護欄上,搜遍了全身才摸出一根已經斷裂的香菸,可還是將它塞進嘴裡,打着打火機,在風中嘗試了好幾遍才點燃。
享受般的吸了一口,眼淚卻不知覺的流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哭,也許就是那種對比,當身邊所有人都將安定下來而自己卻還在隨波逐流,就像茫茫大海中一艘沒有方向的帆船,只是隨着風在浩瀚的海平面上起起伏伏。
我好似很可憐,也好似很可悲,也好似很可恨,反正現在所有貶義詞用在我身上都無比的合適。
我睜大了雙眼,無神的看着馬路上呼嘯而過的汽車和偶爾幾對戀人相擁而過的情景,我才意識到自己竟是那麼那麼的害怕孤獨,害怕被拋棄。
吸了一半的煙終究被滾燙的淚水侵溼,我卻努力的吸着,只是傳來腥溼味和甘苦味,我現在就像一個流浪漢,地爲牀天爲被,就此睡去,就此死去......
我好冷,冷得捲縮成小小的一團,依偎在自己的懷抱中,尋找着那麼一絲少得可憐的溫暖。
也不知過了多久,鼻腔內傳來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我漸漸的睜開眼皮,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披着一件熟悉的大衣,又機械般轉過頭,方婷正蹲在我身邊抱着瑟瑟發抖的身體。
我努力的晃了晃死沉的腦袋,搖了搖方婷:“喂,喂,你怎麼在這兒?”
方婷猛然驚醒,睜着一雙朦朧的眼睛對我笑了笑,輕聲說道:“下班剛好路過這裡,我還以爲是哪個流浪漢呢,仔細一看原來是你。”
“你在這兒多久了?”我艱難地撐着手坐起身來。
方婷看了看錶,說道:“快一個小時了吧!”
“衣服你穿上,穿那麼點不冷麼?”我又把身上披着的這件大衣給她披上了。
“我還想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呢?怎麼在這兒就睡着了?還有,你喝了多少酒?”方婷帶着責備問道。
我望着她,心頭千言萬語卻是什麼話也不想說,只好咬着牙站了起來,說道:“回家吧!”
方婷隨即也站了起來架着我的手,拖着我死沉的身體搖晃在這沉重夜裡,在一條筆直的馬路上穿過一層又一層的霧霾。
回到家我也顧不上洗腳洗臉一頭栽到沙發上就呼呼大睡,我不知道方婷還在廚房裡搗鼓着什麼,等她出來時手裡已經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
“來,把這個喝了。”方婷把牛奶放在茶几上又準備來扶我。
我什麼話也沒說,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心裡有些難受,好似這種感覺曾在哪見過,卻也想不起了。
喝下這一杯帶着愛的熱牛奶後我突發奇想的問道:“你知道雪融化後會是什麼嗎?”
方婷歪着頭用一種疑惑不解的表情看着我,我又向她示意道:“說呀!”
“會,會是春天吧......”
這一刻開始我的眼淚終於決堤般破蛹而出,像個孩子似的在這個深不見底的夜發泄般哭了出來。
“喂,你怎麼了?”方婷一時有些慌亂。
“我他媽也想知道我怎麼了!來,你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我用手抹了一把淚水,然後雙手死死抓着方婷的肩膀狂哮般的吼道。
“神經病犯了吧!”方婷沒有掙扎我死死抓着她的手,只是很簡單的白了我一眼。
“你有藥嗎?”
“要不我去給你買。”
“你坐下!”我用命令似的口氣按下了準備起身的方婷。
方婷頓時有些懵了,兩眼無辜的盯着我,半張着嘴巴想說些什麼卻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我可以抱抱你嗎?”
“啊......!”方婷頓時有些吃驚。
我也不再徵求她的意見,直接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我們第一次就這麼擁抱了,雖然這並不是我和她第一次擁抱,但前幾次都是處於打鬧中,而這一次卻是我主動抱住她。
我並不想放手,我害怕我一放手她就會從這個我們一起生活了四個月的屋子裡搬出去,從此不再見面,我害怕她離開後沒有人再會心甘情願陪我瘋陪我鬧陪我去香山數星星,我害怕失去這一切纔剛穩定的友好。
可能吧,可能我已經在潛移默化中喜歡上了這個瘋丫頭,喜歡她的大大咧咧豪放不羈,喜歡她笑的時候像個小孩子。
可是這對我而言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因爲潛意識中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會喜歡上她,並且還非常討厭她,可是時間它給了我多麼唐突又蒼白的想法。
在唐突中我終於鬆開了手,對方婷揮了揮手,道:“回去睡覺吧!謝謝你。”
方婷仍然呆滯在原地,只有眼球骨碌碌的轉動着,然後眨巴眨眼睛很木納地回到臥室去。
看着方婷離去的背影我自嘲的笑了一聲然後點上了一根菸,再關上客廳裡的燈,拉上窗簾,於是又黑了房間,亮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