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辛此時仍未醒來,我本想要將他扔在喬·禪的豪宅裡自生自滅,畢竟那兒有他所謂的老師。但還沒來得及說明,無策已經將他扛到了車上。
我想把他拋出車去,這傲慢的老外瞬間恢復了神智,我於是懷疑這小子之前一直在裝死。
海爾辛的聲音十分頹靡,他說:“你們要去哪兒?”
另外兩人英語蹩腳,我由此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我喊道:“這不關你的事,你留在此地,與之後前來之人好好打交道,千萬莫要泄露此間機密。”
海爾辛笑着說:“這事可十分棘手,眼下至少有將近三十個目擊者,當局想要糊弄過去,只怕要費些功夫。”
我想把他拽出車子,但他哀求說:“讓我在這兒歇一會兒吧,戰友們。”我見他一改驕傲嘴臉,居然使出賴皮功夫,心裡氣不打一處來,正想使出一招‘狄青降龍’將他遠遠摔出去,無策卻用英語一字一句的說:“當然,我們是並肩作戰的朋友。”
海爾辛又做出那令人莫名的動作,用手捂住臉,長時間沉默不語。他身子微微發顫,似乎情緒激烈,我們三人互相對望幾眼,一時不知所措。
我嚷道:“這混蛋在發笑,你在嘲笑我兄弟說的話嗎?”
他連忙鬆開手掌,我見到他眼眶紅了一圈,臉上隱隱有淚痕,但他連忙遮掩道:“沒有的事,我...我不習慣這兒的空氣,灰塵太多,有些刺眼。”
我將手掌放在他肩膀上,動情的說:“沒事,朋友。”
他陡然將腦袋抵住車子前座,咬緊牙關,嗚嗚的哭了起來,我一見這小子如此敏感,登時來了興致,喊道:“別哭,朋友,我們不會拋棄你的。”
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張開臂膀,慈祥的說:“來吧,朋友,到爹地懷裡來.....”
摯友先生與無策同時給了我一腳,將我從車子裡踹了出去,好在我身手不差,滾出二十米遠之後,總算苟延殘喘的爬了回來。
摯友先生用英語說:“別理他,他這人腦子有病。”
沒有我在一旁推波助瀾,他哭了一會兒,漸漸恢復了平靜。摯友先生坐到駕駛座,一踩油門,車子飛也似的逃離了現場,等我們開到遠處的山坡上,遙遙遠望,我們見到別墅前頭駛來三輛漆黑的轎車,車上噴着奇怪的標誌,從車上走下來九位黑衣怪人。
摯友先生說:“這是處理血族事務的特殊工作人員,類似於黑色驕陽,不過是政府組織。”
海爾辛忽然說:“謝謝你們。”
我問:“少俠何出此言?”我用的是古英語,措辭頗爲典雅。
他聞言一愣,說:“我是陪同我的教授來這兒參加學術會議的,根本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糟糕的危機。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遇上這麼危險的情況,如果不是你們,我和教授都會死在這兒。”
摯友先生用簡短的英文說:“爲何哭泣?”
他尷尬的搓着手,眼神遊移,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愣了片刻,他說:“因爲你們叫我朋友。”
我問:“莫非少俠孤苦伶仃?沒有親友麼?”
他慌張起來,不停揮動雙手,解釋道:“不,並非如此,在意大利,在世界各地,有許多人叫我朋友,事實上,與我稱兄道弟的人數不勝數。”
我又問:“莫非每個人叫你朋友,你都會哭的如同娘們兒一般?”
他死命搖頭,喊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們是血族,但奇怪的是,我一點兒也不討厭你們,你們比我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類都要可敬,當你們叫我朋友的時候,我覺得你們是真誠的,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高興過。”
他將心事一股腦兒的全說了出來,我們三人反而都說不出話來。
他繼續說:“我的父親,我所有的長輩,梵蒂岡所有親友,他們都認爲世界上的血族都是危險的,是邪惡的異類,是上帝的敵人。可我卻總覺得不全是這樣。我見過人類的醜惡,相信我,世界上不會有比那更卑劣的行徑了。我很高興我的觀點是正確的,也很高興你們能視我爲朋友。”
我愣了半天,才終於反應過來,說到:“要是梵蒂岡知道你與血族交朋友,你會被他們吊死。”
他笑了起來,說:“他們沒有那麼糟糕,近代以來已經拋棄了這野蠻的酷刑了。我認識的一些大人物,他們也與一些血族有交情,但我總覺得那不過是相互利用的政·治手腕罷了。總而言之,能認識你們三位,我深感榮幸。”
我們相互點了點頭,取下面具,露出真實的面容,他有些吃驚,說:“你們.....你們.....?”
摯友先生用英語說:“很抱歉我們之前用了假名,但那是爲了矇騙喬·禪他們罷了。我名叫張千峰,這位是無策,這位是面具。我們當中僅有無策是純粹意義上的血族。我們並非亞克·莫慈教派的成員,而是一個賞金獵人公司的職員。”
無策糾正道:“應該是血族獵人協會吧。”他不知道我和摯友先生暗地裡接私活的事。
我嚷道:“我其實是個屍鬼,但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轉化。”
無策握住海爾辛的手,他說:“我很羨慕你,伯爵。”
海爾辛不解的問:“羨慕我?”
無策用英語結結巴巴的說:“我覺得自己漸漸喪失凡人的感情了。我忘了該如何哭泣。我忘了該如何大笑,而這一切都天經地義,彷彿在一夜之間,我成了完全不同的人,一個非常麻木的怪物。我非常羨慕你剛剛的模樣,海爾辛伯爵。”
海爾辛笑了起來,他自嘲道:“如果你想要人教你該怎麼大哭大笑,你算是找對人啦。”
說完這話,他走下車,說道:“再見了,朋友們。如果你們下次前往梵蒂岡,或是任何意大利城市,請一定聯繫我,我會竭盡所能的接待你們。”
我們朝他道別,我發現他身上的傷勢已經痊癒了大半。這令我驚訝萬分,不明白這神速的癒合速度是從何而來,也許是海爾辛家族的血統產生的奇蹟嗎?
海爾辛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黎明的夜空之下,隨後,我們不再耽擱,駕車匆忙的逃離了此地。
我本以爲短時間內不會再見到他,誰知我們的碰面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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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豐王子在她的私人劇院包廂中接見了我,她穿着一身性別難辨的大衣,但從她外表來看,任誰都會被她的美貌傾倒。
但我只能苦苦忍耐情·欲的起伏,以免遭受毒打,或者更糟糕的可能性是:我會被她瘋狂的侵·犯。
她說:“你找到那本書了?”
我喜道:“王子殿下,在下不負衆望,已經找到了解脫之法。”
她點點頭,說:“你打算怎麼做?”
我爲難的說道:“若要保留殿下靈魂中的魔力,又恢復殿下男兒之身,便得念出書中艱難的咒語,捕捉閣下靈魂中額外的部分,將其隔離開來。”
她問:“這麼做有危險嗎?”
我不能把這事兒說的太簡單,但也不能說的太嚇人,於是我垂首答道:“風險不大,在下亦當竭盡所能,替殿下排憂解難。”
她笑了起來,說:“你說話又恢復成這樣的怪腔怪調啦。”她滿臉洋溢着悅目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怦然心動,我不敢多想,讓她在躺椅上展開身子,在她周圍裝神弄鬼的點上蠟燭,又將一張六芒星的圖案貼在她腦門上,這麼做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我的自我認知語言過程其實十分簡單。
我的手掌捏住她如玉雕般的脖子,她微微顫抖,似乎有些緊張。我輕聲說道:“殿下,在下絕不會害你。”
她微笑道:“你知道嗎?面具,這個世界上,你是我少數幾個完全信任的人之一。你如果要殺死我,絕不會等到現在。”
我忘了她這般自信從何而來,但此刻也無暇多問。我緩緩脫去她的大衣,驚恐的發現她衣服下不着寸縷。
她紅着臉說:“我不知道該穿些什麼,因爲我沒有女人的衣物。”
我喉嚨滾動,艱難的說:“儘量放鬆心情,不要抗拒。”她眼下意識清醒,防禦比以往嚴密的多,但我對這樣的把戲已經不再陌生,她潛意識中應該很容易被我說服。
意識的濁流洶涌而來,我按摩她腦袋上的穴道,將我的信息素傳入她的腦海中。
在此要稍稍說明靈魂與大腦的關係,這是我胡亂推測的,如有謬誤,概不負責。
靈魂並不存在大腦之中,大腦中有一處神秘的區域,其中存儲着一個連接到靈魂的傳送門或者超鏈接,通過這個入口,大腦將生命存在的關鍵信息全數傳送給處在神秘空間內的靈魂。
靈魂是主宰,是神秘的能量,是構建生命的核心。只要擁有完好的靈魂,賦予它足夠的能量和條件,便能夠完整的重塑一個人的大腦,再通過大腦重新構建一個人的軀體。
至於靈魂所在的空間,那似乎是純粹用精神力構建的世界。每一個靈魂在其中都佔據着幾乎不可動搖的位置。
靈魂的地位有高有低,比如人類的靈魂所在的區域要優於低等生物,這讓人類無論在思維還是複雜度上要優於那些牲·畜。而血族的靈魂比人類要稍稍優越一些,這似乎是難以辯駁的事實。
當然,靈魂也可以通過擁有者不斷的進化而更爲優秀,從而進入更高的層次,反過來令擁有者脫胎換骨。
這正是我研究自我認知語言的目的所在,我清晰的認識大腦之後,接着重鑄我的靈魂,從而令自己產生開天闢地般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