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是人臉的裝飾。
戴上面具,人臉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樣貌。嬉笑怒罵,哀泣惱恨,它隱去了人臉的情緒,隔絕了真實,創造了虛僞的保護色。
而人的軀體,包括其中的大腦,則是靈魂的面具。
不出意外,靈魂將長時間存在,以軀體爲載體,以大腦爲中介,在凡間茫然行走。軀體死去,靈魂依然留存,只要遇上合適的機會,滿足一定的條件,被賦予足夠的能量和照顧,靈魂將重新鑄造一具軀體,再度於人世間遊蕩。
.......
我大腦內連接着血面具完整的靈魂,他的靈魂自有充沛的魔力,靈魂轉換,軀體相隨,在他破繭而出的同時,我暫且退居幕後。
我戰慄不安的蜷縮在腦海中,將意識探出少許,通過血面具的雙眼望着面前的敵人。
血面具始終處於暴怒的狀態下,他手握着聖血之匙,目光鎖定在格倫德爾身上。兩人身上都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兒,暴虐的殺戮欲·望,但格倫德爾的表情是驚訝的,不滿的,滿是顯而易見的憤怒。而血面具則一直在笑,那是憤世嫉俗的笑容,那是怒到極致的笑容。
緹豐王子驚呼:“聖血之匙?怎麼回事?”
無策嚷道:“我不知道。它不是在真實之眼城堡中遺失了嗎?”
海爾辛臉上的表情十分疑惑,這份疑惑漸漸變成了震驚,在剎那間,他用以支撐雙腿的信念就此消散,他坐倒在地,大聲喊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是什麼人?範·海爾辛?爲什麼你和我的祖先長得一模一樣?”
範·海爾辛?啊,我想起來了,我似乎曾經聽過這個名字。血面具確實曾是某位著名的血族獵人,他被稱爲魔王末日,被稱爲惡魔獵手,巫術之人,孤獨行者。他擁有數之不盡的頭銜,他的光榮曾經如太陽般閃耀,他們以爲他死了,但他們不明白靈魂的道理。於是我收留了他,或者說,白麪具收留了他。
已經陷入瘋狂的他,似乎很合白麪具的脾性。
格倫德爾猛然前衝,厚重的鎧甲如影隨形,他揮舞鐵拳,如一輪暴雨般朝血面具落下。在他猛攻的同時,他散發出魔王降臨的惡兆,被惡兆波及的人,無論是血族還是凡人,都將被蝕腦般的恐懼而震懾。
但血面具以恐懼爲食,他的瘋狂更多來源於負面的情緒,他的仇恨、憤怒和恐懼都將成爲他力量的催化劑。
他手掌如狂風般閃動,將格倫德爾的攻擊全部擋住。聖血之匙的銀光化作一道圓弧,直擊格倫德爾的鎧甲,他躲閃不及,但他的盔甲甚至連陽光都能抵禦,銀鞭命中,僅僅在他的鎧甲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格倫德爾大笑一聲,雙臂同時垂落,正中血面具的肩膀,將他的骨頭敲得粉碎。
疼痛化作怒濤,涌上血面具的大腦,他的力量如爆發的火山般充斥全身,他的骨骼頃刻間復原,手掌如利刃般劃過,格倫德爾並不打算躲避,但他低估了敵人的破壞力。
他的盔甲被血面具斬出一道口子,而聖血之匙如銀蛇般從破口中突入,格倫德爾惶恐的喊了一聲,一道白光順着他的手臂一路破開他的皮膚,直朝他咽喉而去,格倫德爾慌忙後撤,忙亂掙扎,總算擺脫了銀光的糾纏。
血面具來到格倫德爾身後,依樣而爲,再一次用手掌斬裂格倫德爾的鎧甲,聖血之匙如雨隨風動,格倫德爾慘叫連連,瞬間被擊中數十招,鎧甲被血面具剝離,身上霎時傷痕累累,鮮血淋漓。他暴躁異常,索性脫去沉重的鎧甲,飛起一腳,將血面具的肋骨踢斷,他藉着反震之力朝後退開,調度渾身魔血,飛快的治癒身上的傷口。
格倫德爾粗重的呼吸聲迴盪在沉寂的廣場上,他體內魔血含量十分驚人,因此他雖然大量使用魔血修復傷口,但依舊保有相當可觀的戰鬥力。
血面具緩緩站起,體內的傷勢彷彿不曾存在過一樣。但我卻十分擔憂,因爲我深知他其實不過在勉力支撐,他所擁有的體力極爲有限,由於我軀體的精力所剩無幾,他只不過倚靠着靈魂儲存的能量在戰鬥。
格倫德爾突然仰天狂吼,另一種奇異的裝甲如魔術般涌上他的軀體,那是如同火焰般紅色的鎧甲,緊緊貼合他的軀體,光芒耀眼,身旁盤旋着火焰般的高溫。
他大吼道:“你玩的很高興嗎?血族獵人!我也是,我非常盡興,我要把你撕成碎片,我要把你的臉剝下來,把你那噁心的笑容掛在我的壁爐上。”
我驚慌失措,因爲我明白血面具的處境。我們看似佔據上風,但情勢危急萬分。
就在這時,我忽然注意到周圍的陰影產生了變化。就像是無數漆黑的老鼠隱蔽的穿過大街,悄然朝格倫德爾聚攏,緊接着它們躍上半空,我見到那是多如繁星的影刃,它們朝格倫德爾刺去,格倫德爾毫無防備,但身上的鎧甲爆發出一陣高溫,將影刃疾風驟雨的攻勢化解。
格倫德爾大吃一驚,急忙回身,但影刃之後又有密集的銀色光束連綿而來,他急忙躲閃,但被接連命中,火焰鎧甲搖搖晃晃,顏色黯淡,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他呼呼喘氣,凝聚力氣,換上了一副透明鎧甲,無形的力場擴散開來,將格倫德爾罩在其中。
娜娜·克里斯蒂安輕巧的出現在他面前,她渾身銀光耀眼,連秀髮都成了銀白色,手上長劍卻黝黑無光,彷彿與陰影的世界相連。
格倫德爾森然喊道:“娜娜·克里斯蒂安,緹豐的小寵物!或者是他所倚仗的女人?很好,我會把你也宰了....不,不,我有更好的主意,我會把你飼養起來,就像我飼養緹豐一樣,你們將成爲我的寵物。”
娜娜喊道:“哥哥,你沒事嗎?”
緹豐王子恢復了鎮定,她微笑道:“我沒事,你來的時機恰到好處。我可愛的妹妹。”
娜娜又朝無策看了一眼,見他躺在地上不動,不禁皺了皺眉頭,問:“無策,你呢?”
無策大聲說:“只是手腳有些麻,但並沒有大礙。”
娜娜點點頭,說:“很好。”她轉頭對格倫德爾說:“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了,格倫德爾。”
我見她半點都沒想起我來,心中悲傷欲絕,但我這人以大局爲重,暫時也不與她計較,我悄悄對血面具說:“我們撤退吧,你大鬧一番,應當盡興了。”
血面具身上的戾氣緩緩消去,他銀鞭一揮,回身大踏步朝黑暗中走去。
海爾辛大喊:“等等!”想要追逐,但身軀無力,沒走上兩步,一下子狼狽的摔倒在地。
格倫德爾怒罵道:“我的魔血充沛無比,我依舊能夠把你們每個人揍成肉泥。你以爲自己所向無敵嗎?你這緹豐得母·狗,我纔是梵卓中所向披靡的戰士。”
娜娜眉頭一揚,說:“那我們試試看吧!”
突然,一道鮮血如紅色長練般橫空而來,灑在格倫德爾面前的力場上,那力場嗡嗡作響,似乎發生劇烈的反應,但片刻之後,那無形力場煙消雲散。
輕蟬大人來到娜娜身邊,說:“他應該爲自己的魯莽和殘忍付出代價,我認爲我們無需遵循卡瑪利拉之間決鬥的陳規。”
格倫德爾怒道:“厄休拉·薔薇!你們就只有一羣娘·們兒嗎?”
天空傳來翅膀扇動的巨響,薩佛林乘坐着她製造的蝙蝠寵物,在空中悠閒的盤旋着,她說:“男人都太笨啦,咱們女人可得好好照看他們。”
格倫德爾隱約聽過關於薩佛林的傳聞,他知道薩佛林的魔血含量甚至超過自己,他目光閃爍,盤算着該如何戰鬥,即使在如此嚴峻的形勢下,他高傲狂妄的天性令他盲目,他依舊不認爲自己會落敗,尤其是自己面對着一羣軟弱的女人。
雪怪靜悄悄的從陰影中現身,他甚至比格倫德爾還要高出一個頭,他沉靜的彷彿雪山上的頑石,令人捉摸不透。
格倫德爾後退一步,現在他終於覺得有些不妙了。
遠方傳來一聲狼嚎,衣衫襤褸的貝雷特姍姍來遲,他臉上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一見到這兒人多勢衆,他表情立變,顯得極爲彆扭。
他說:“你們全跑來做什麼?這兒本來就人滿爲患啦。”
格倫德爾眼中露出一絲惶恐,他明白自己處在絕境之中,如果這兒的所有人一擁而上,他會在轉眼間化作灰燼。
他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放下一切戒備,散去身上的鎧甲,神色輕鬆的望着所有人,他拂去身上的灰塵,撫平衣物上的褶皺,優雅而平靜的說:“旅行結束了,我該返回領地了。”
娜娜喊道:“你以爲自己還逃得掉嗎?你會死在這兒,格倫德爾,爲你以往的罪孽,爲你今晚的罪行。”
格倫德爾忽然喊道:“飛雷!”
一位異常醜陋的諾菲勒族系血族出現在他身邊,她似乎是位女性,渾身半·裸,皮膚如麻風病人一般支離破碎,她握住格倫德爾的手,兩人瞬間變得透明無影,在衆人眼前消失了。
娜娜迅速喊道:“貝雷特,找到他!”
貝雷特連忙伏在地上使勁兒嗅氣味兒,但就在這時,一股濃濃的霧氣席捲而來,遮住了一切氣息與視線。
雪怪立即招來一股怪風,將霧氣吹散,可經過這麼一耽擱,格倫德爾與那位名叫飛雷的諾菲勒血族已經蹤跡難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