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結束後,a大的一衆同學說要爲程曦辦個慶祝會。程曦看了眼沈磊,點頭道,“不如去運河五號。”
衆人分了幾輛車一起前往運河五號。程曦與羅尼則一起坐了喬默笙特意爲她安排的寬敞房車。
羅尼見她一個女孩卻如此擺場,不由玩笑道,“嘖嘖,太陽。你這愛人未免待你太好。”
程曦笑看他一眼,答,“你對你的每一個情人們也很體貼溫柔啊。”
羅尼看着她,道,“不一樣,那個男人極大方,他願意給你全世界。”
半個小時後,衆人抵達運河五號。即便在國內,男神羅尼依然有極高人氣,剛走進去就被許多女性包圍住,他簡直如魚得水。
程曦看到沈磊和伊楠坐在另外一邊,於是走過去。她分明什麼酒水就沒有點,但服務生已經爲她送來一杯溫檸檬水,“喬先生特意吩咐的。”
程曦笑着接過,轉眸看向沈磊和伊楠,“好久不見。”
沈磊一邊把玩着手中吉他,一邊笑道,“程曦,我現在有點相信某人眼光了。”他說着,瞥了眼一旁的伊楠。
伊楠蹙眉瞪了好友一眼,對程曦抱歉道,“不用理他。”
程曦喝着手中的水,望着沈磊,“我以爲,你至少第一句與我說的,會是問佳佳的狀況。”
沈磊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她……怎麼樣?”
“你希望她怎麼樣?把那個孩子打掉?你有沒有考慮過,萬一有意外?有沒有想過打掉一個孩子對女人有多痛多傷?你又是否考慮過在這過程中她一個人會無助,會害怕恐懼?”
沈磊被她問得有些面上難堪,訕訕道,“我也沒有辦法,我們都沒有到法定婚齡。”
“那這個孩子該怎麼辦?”三個人聽到聲音,擡頭才發現是殷佳佳。南希與程曦解釋道,“程小姐,你的朋友一定要來……”
程曦安撫她,“我知道,沒關係。”
她看了周圍漸漸將目光轉過來的衆人,於是道,“你們兩人不如去玻璃房裡說。”
沈磊感激地看了一眼程曦,起身想要扶住殷佳佳,卻被她一把推開,率先走進了玻璃房。
程曦能夠爲他們做的都已經做盡,結局究竟是好還是壞,只能看他們兩人自己。
伊楠望着眼前這耀眼的女孩,眸眼中有極複雜情緒,“你到底還是選了與他一起。”
他們這樣的年紀,能有什麼錢?可程曦出入卻都有專車接送,家中有專人照顧,就連來酒吧也有服務生專門爲她服務。
這一切,如果不是因爲喬默笙的慷慨大方,又是因爲什麼?
程曦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卻無意爲自己解釋什麼,反而極大方地承認了。
伊楠不無諷刺地勾勾脣,“這樣看來,他確實比我們這樣什麼都沒有的窮學生好上太多。”
他這話含着怨氣,未免有失偏頗。但程曦並沒有生氣,她輕聲道,“是,因爲他從不與別人比較。他沒有自卑感。”
伊楠冷笑,“那是因爲他什麼都已經擁有了。就連這一刻璀璨明亮如你,他照樣可以輕輕鬆鬆地擁有。”
程曦面色平靜地站起身,“你知道嗎?喬默笙永遠不會說出像你說的這些話。”
伊楠垂眸望着杯中渾濁的烈酒,“你喜歡他。”
程曦已經走開。她不會去怪伊楠,但她曾經在心中因爲他而心存的一份愧疚卻因爲他的這番話語已經慢慢淡去。
玻璃房裡,兩人的談話並不順利。有激烈的爭執,殷佳佳臉上有極明顯的憤怒,沈磊後來索性抱頭沉默坐在沙發上,神情痛苦。
這是程曦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一對情侶爭吵怒對。沈磊和殷佳佳這一對,她從剛進大學時就看着他們兩人一直甜蜜,他唱歌,她跳舞,男孩生得高大陽光,女孩漂亮活潑。他們曾經是那樣登對的一對。
回到明珠江畔,殷佳佳什麼話都不說,只一味地沉默流淚。南希用冰塊爲她敷着浮腫的臉,勸道,“你這時候哭,肚裡的孩子以後也會變得愛哭。”
殷佳佳聞言,情緒忽然激動,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男人都沒有了,我還要這孩子做什麼?!”
程曦見狀連忙上前拉住她。殷佳佳已經氣得失了理智,亂揮的雙手一下下都打在程曦身上,程曦卻固執,咬牙忍着疼卻就是不再令她傷害自己。
終於,殷佳佳累了,哭着倒在程曦懷裡,“小曦,爲什麼,開始的總是男人,結束的也是他們,而到最後,受傷流淚的卻總是我們女人……”
程曦抱着她輕聲安慰,她無法告訴殷佳佳這情感難題的答案,但她至少可以給予她友情的擁抱。最起碼,她不會半路丟棄好友。
她抱着殷佳佳坐在沙發上,輕聲道,“還記得元旦那一天,你說得那些話嗎?你說,愛令我們感覺到蝕骨的歡樂,亦令我們感受徹骨的疼痛。我們就是這樣一夜間成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殷佳佳已經倚在她身上睡着。南希走過來幫着程曦將她一起扶到牀上。程曦用溼毛巾爲她擦去臉上淚漬,又與南希一起爲殷佳佳換上乾淨睡衣。
喬默笙還沒有回來。回到客廳,南希爲她做了一杯熱茶,又替她盛水泡腳,她只顧着照顧朋友,自己演出後又奔波一晚,自己一定是很累的。
程曦笑着感謝她。與南希相處了半年,兩人之間已經有深厚友誼,南希是真的很細緻地照顧着她,而她平時獨自居住在羅馬時,有很多生活瑣事也會主動詢問南希,已然當她是半個長輩。
南希爲她端來熱水,用溫毛巾敷住程曦膝蓋,“哎,你們這樣的年紀,女孩總是比男孩成熟許多的。那男孩自己都不過是個孩子,他又怎麼有能力去擔負另外兩個生命?”
程曦只是爲殷佳佳覺得心疼,她問南希,“如果是你,你要怎麼辦?”
南希走到她身邊坐下,聲音放輕,“我曾經照顧過一位特殊僱主。她也是因爲錯愛了一個男人,獨自到羅馬生養。在歐洲,有專門的機構爲這樣的單親女性服務,孩子生下來會有人領養,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她回國,照樣是單身未婚女性。”
程曦聽了不由低聲驚歎,“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機構。”
此時,喬默笙回來。這段對話就此打住。
他脫下西服外套,走到程曦身邊坐下,將她的雙腿放在自己膝蓋上,輕柔按摩,“聽說今晚的首演很成功。”
程曦笑盈盈看着他,“可是你都沒有來。”
喬默笙笑着挑了挑眉,“你有足足一千觀衆,還這樣貪心?”
程曦重重點頭,凝着他,認真道,“因爲那一千人裡,沒有你。”
喬默笙笑着親吻她紅脣,輕聲道,“我不只是你生命中的某個觀衆。”
程曦輕輕側頭,用手擋住他的嘴,故意歪曲他的意思,“你嫌舞我跳得不好,還是嫌我長得不夠好看?還是嫌我身材不好?”
喬默笙失笑,卻道,“不嫌,你還小,還會繼續成長。”那意思,即間接承認她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程曦氣結齜牙,直接跳上他背脊,雙手壞住他脖子,道,“陌生先生,你現在才嫌棄我,太遲了。”她還很壞地用牙齒咬男人的耳朵。
喬默笙被她弄得又是癢又是笑,索性站起身揹着他的壞女孩直接上了二樓,將她整個人放在偌大雙人牀上,他笑得格外魅惑人心,語氣無辜道,“我真的不嫌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用行動證明的,怎麼樣?”
程曦徹底懵了,看着他,臉頰滾燙,不停眨眼,咬牙憋了半天,終究還是在這男人面前妥協,“我信。”
喬默笙竟有些失望,“我其實等着你說不信。”
“……”程曦直接閉上眼。
任憑這男人怎麼叫她的名字,怎麼親吻她的雙脣,她就是不睜開眼睛。
太丟臉了,有木有?!
良久後,他溫熱的脣吻上她細長雪白的脖頸,很輕,很柔,最後整張臉深埋其中,柔聲喚她,“小曦……”
誰知這不解風情的女孩卻緊緊閉着雙眼,在他耳邊來了一句,“我睡着了。”
喬默笙一怔,見她一雙眼睛閉着還不停抖動,勾脣失笑,將她擁在自己懷中,成全了她少女的小小自尊心。
而程曦和殷佳佳完全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們離開後不久,運河五號裡,沈磊與伊楠都心情欠佳,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喝着酒。
散場時,兩人都已經酩酊大醉,連站都站不穩。幾個同學分批送他們。伊楠與同系的幾個男生一起回去。
沈磊則與幾個相熟的舞蹈系學生一起走。何遠扶着他,輕聲問道,“你跟殷佳佳說清楚了嗎?”
沈磊搖頭,“她……她特別激動,她說她的肚子已經太大,根本做不掉了。她還說,可以先把孩子生下來,等我們到了年紀,再去給孩子上戶口。”
沈磊冷笑,“你……你說,她……她是不是很天真?難道她以爲用這樣的爛藉口就能讓我爲了她放棄自己的人生?放棄我以後的生活?!笑話。”
他說着,轉頭伸手抱住何遠,“何況,我早已經不愛她,我現在……愛……愛的是你。”
何遠倚在他懷裡,聲音很平靜,“是嗎?你愛我,卻與另外一人女人有了孩子?原來你的身體和心是剝離的?”
沈磊哪怕喝了許多酒,也聽出她話語中的不信和質疑,他湊近臉想去吻她,“阿遠,我說的都是真的,第一次見你和伊楠一起出現,我就已經爲你動心。”
何遠任由他吻自己,嘴裡卻道,“想愛我,先把你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理清楚了再來找我。”
沈磊卻已經動了情,他不滿足只吻何遠的脣,他還想要更多。他想要除去她脖子上的絲巾,“這樣熱的天,你爲什麼還要戴着絲巾……”
卻被何遠一個巴掌重重扇開。沈磊終於清醒一些,擡眸望着她,“對……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情不自禁。”
何遠低頭專心繫好脖子上的絲巾,看了眼沈磊,“你知道我與殷佳佳的不同嗎?我不會像她那樣傻,愛上一個男人就把什麼都給你。你想要我?證明給我看。”
沈磊凝着她,“怎麼證明?”
何遠答,“明天黃昏,你把殷佳佳約上,再約上伊楠和喬盈盈作證,當着所有人的面,告訴殷佳佳,你現在喜歡的人是我。”
“這……”
何遠冷冷看着他,“怎麼?不敢?還是不捨得?如果做不到,你就離我遠一點,回到殷佳佳身邊,乖乖做人家的丈夫和爸爸。”
她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第二天,沈磊果然約上了衆人,在a大門口的咖啡廳中見面。殷佳佳是程曦陪着來的。沈磊坐在衆人中間,沉默了良久。最後還是殷佳佳先開了口,“你找我來,想說什麼?”
“佳佳……”沈磊踟躕難決。
女人的直覺有時真的很可怕。殷佳佳望着坐得離沈磊很近的何遠,忽然冷冷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沈磊嚇一跳,“佳佳……”
何遠卻極淡定,“確切的說,是你的男友很希望與我開始。”
“你胡說。”殷佳佳已經竭力令自己冷靜,瞪着何遠。
喬盈盈今天會來是因爲伊楠主動約得她。認識伊楠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約她出來,她自然一口答應。卻沒想到還能順帶看一場好戲。她雙臂環胸,輕輕勾脣,沉默看着兩個女人爭吵。
何遠極諷刺地勾着脣,望着殷佳佳,“我有什麼理由胡說呢?這是事實。事實是你心裡全心愛着的男人,現在喜歡的人卻是我。”
沈磊皺眉望着何遠,輕聲道,“你不用說得這樣直接吧?”
殷佳佳氣極反笑,望着那怯懦男人,“是不是真的?”
“佳佳……”
殷佳佳不願再看他這副無辜表情,徑直打斷,“沈磊,我今天只問你一句,你究竟愛我還是愛她?”
程曦輕輕蹙眉,她蹙眉,是因爲心疼殷佳佳,好友這一刻問出口的問題對她自己而言,實在太過殘忍。
“佳佳……”那男人痛苦糾結。
何遠卻一副清閒表情,冷笑望着殷佳佳。
理智就是在那一刻徹底失去的。電光石火間,殷佳佳忽然端起桌上滾燙的一杯咖啡,朝着何遠的臉上潑去……
“啊!”咖啡廳間一陣女子慘叫聲。
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因爲杯那杯咖啡燙到的,不是何遠,而是坐在她身旁的喬盈盈。
她整張臉都被燙到,疼得又是哭又是喚疼。伊楠嚇一跳,手忙腳亂間用紙巾爲她擦,卻不想這樣反而令她更疼。
他連忙抱起喬盈盈衝出咖啡廳,打車去醫院。
沈磊轉眸瞪着殷佳佳,“這下你滿意了?!殷佳佳,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竟是這樣狠毒的女人!你想要知道答案是不是?好!我就告訴你。我早就不愛你了,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何遠!”他說着,徑直拉着何遠離開。
殷佳佳本來就受了驚嚇,這下又被沈磊的話狠狠傷到,她跌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良久後才顫抖着道,“小曦,他怎麼可以這麼狠!”
程曦無聲安撫她。這一次,殷佳佳被這段感情傷得實在太重了……
沈磊拉着何遠剛走出咖啡廳,就被何遠用力甩掉了手。沈磊一臉莫名地看着她,“我已經全都聽了你的話。”
“我知道。”何遠淡淡看着他,“所以我更加確定,你是個不值得任何女人愛的……渣男!”她說完,轉身離開,留一臉不解的沈磊在身後。
她伸手摸着自己圍着絲巾的脖子,冷冷勾脣,這些喬家人都是說話不算數的。既然艾蘭無法兌現她當初承諾,她就自己動手好了。
醫院裡,得到消息的喬慕然夫婦匆匆趕來,就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臉上被包着厚厚的白紗布,躲在一個高大男生懷裡拼命地哭。
“盈盈,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今天不約你出來,你就不會出事……”伊楠滿臉的愧疚,抱着她,不停地道歉安慰。
喬慕然和嶽柔皺眉,正要開口,卻聽到自己的女兒一邊哭道,“伊楠,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運氣不好。不怪你的。”
嶽柔不解地看着喬盈盈,她這女兒一向是小孩子心性,別人害了她的,她一定會討回來,怎麼今天還反而爲別人着想……
她又擡頭看了眼伊楠,這男孩倒長得挺好看。嶽柔恍然明白過來,沒好氣看着女兒。
他們耐心地等着伊楠離開之後,嶽柔才問她道,“你的臉是這男孩弄傷的?”
喬盈盈靜靜擦乾眼眶旁的眼淚,“不是。”
“那怎麼弄的?”
喬盈盈擡眸看向自己一雙父母,“是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