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修撲在地上,大嘴喘息,蓬鬆的頭髮更加髒亂,矯健的肌肉上汗珠漬漬滲出,晶瑩泛光。
即墨點地止步,他們一路狂奔,逃出三十幾裡,依舊沒有走出峽谷,但終於離開了那個恐怖的殺人地。
總共有近百名修士死去了,他們除了留下一灘膿血,就是一堆碎肉,方進入新闢之路,他們就失去性命。
許多修士都癱軟坐在地上,少有幾人能夠站立起來,他們驚容未定,大腦依舊處於極度興奮中,還沒有冷卻,也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暫時活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爲什麼會突然死去。”有修士聲音發顫,斷續問道。
“我當時回頭,看見了一個指尖大小的透明生物,好像是‘禁蚍蜉’。”有修士坐在地上,他的雙腿還在不由自主的打轉。
“禁蚍蜉,那種傳說中的異獸?透明無形,無法看清它的真面貌,它生命雖短暫,卻給生靈帶來無數恐懼,靠吸食血肉爲生,傳說中有禁蚍蜉出現的地方,必定是大凶之地。”
顯然許多修士都知道禁蚍蜉,那是一種小巧的異獸,生命短暫,卻十分兇殘,非兇險之地,不會有禁蚍蜉出現。
“那些禁蚍蜉被困在神秘大陣中,有人闖進了大陣,纔將那些兇物解禁。”蓬頭蓋面的妖修起身,他是最先發覺異常的修士,也是逃的最快的修士,無出其右。
“這條路太兇險,那些天驕在前面匆匆走過,躲過了許多險地,卻將這些難關留給我們。”有修士抱怨,他們本來是要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卻又被落霞宗的天驕脅迫過來。
天驕都有強大的禁招,豐厚的底蘊,他們知曉陣法,明曉經典,許多險地他們可以輕鬆度過,不像這些散修,只知道蠻闖蠻幹。
“我們原路返回。”有修士昏了頭,提議說道。
“回不去了,不說來路上有禁蚍蜉,便是落霞宗的修士,也不容我們回去,我們回去會影響他們的利益。”一個修士苦澀強笑,滿臉無奈,他看出了落霞宗的意圖。
“他們想將宗門弟子派進來,尋找機緣,我們不過是試金石,不過是爲了給他們試探險地,是在用生命爲別人謀福利。”終於還是有修士揭露宗門的險惡,道出那些宗門的用心。
“你去哪裡。”那蓬頭妖修匆匆走到即墨身前,擋住即墨的腳步。
“我要去找人。”新闢之路的兇險即墨親自領會,他必須快點找到嫣然,這條路太兇殘,處處充滿殺機,即墨對嫣然的擔憂在不斷昇華。
“你有點腦子好不好,你這是去送死!平時挺聰明一個人,咋全敗在女人身上。”妖修罵罵咧咧,擡頭將一個修士瞪回去,“看毛看?”
“你認識我?”即墨駐足,他現在改換面目,就是嫣然、殘半缺,也很難認出他,更何況是一個陌生的妖修。
那妖修點點頭,扯着亂蓬蓬的頭髮,道,“不但認識你,連你本來的尊容我都一清二楚。”
即墨仔細審視這個妖修,臉色變得凝重,他認識的妖修屈指可數,在記憶中根本沒有這樣一個妖修,“你到底是誰?”
“小墨墨,你說我應該是誰。”妖修斜靠在一顆古樹上,吊兒郎當道。
“是你。”即墨恍悟,他猛地提起問心戟向妖修刺去,隨着一聲哀嚎,剎時血花飛濺,拋灑的四處都是。
妖修癱坐在地上,擡手擦掉滴落在臉上的鮮血,染了個大花臉,擡頭嘟囔道,“你下一次出手前敢不敢吱一聲,一驚一乍,險些把兔爺嚇死。”
隨即轉身向後丟了一個道法,將那株被即墨刺死的古樹炸的粉碎,“這裡有着一種神秘力量,可以讓這些樹木發生魔化。”
即墨蹲下身,看着兔子,“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
“還不是爲了躲夢若溪那個小娘皮,話說昨天兔爺遇見古少陽,如果不是這番僞裝,兔爺還不被那廝活吞了。”
兔子起身,看向新闢之路深處,那裡一片蒼茫,巨大的古樹由於太遠,在視野中變成墨黑,山嶺險峻,惡水窮撲,裡面充滿未知。
“小墨墨,你現在不能急。就算你找到嫣然,也只能給那妮子徒增麻煩。”兔子一本正經,說教道,“擔心則亂,但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你這樣去,不但是害自己,害的還有那妮子。”
“就算你是爲了嫣然,也要能安然無恙的走到她的身邊,你若擔心嫣然,還不如擔心自己。”兔子教導的一本正經,句句再理,全都落在即墨心坎上。
即墨沉默,無力的坐在地上。實力,實力,說到底還是實力。兔子說得對,他太着急,以他的實力,定要嫣然保護,反而是給嫣然找麻煩,還不如不去。
“我們等他們先走。”兔子悄聲給即墨傳音,指了指那些修士,“這種兇險之地,想要活下去,只有行非常手段。”
即墨閉眼,腦海中閃過嫣然的倩影,心中微怵,這一刻,他有了些許明悟。想要保護別人,首先就要有保護別人的能力。傳音給兔子,“好。”
新闢之路處處險惡,在這條峽谷中,陷阱無數,還有許多強大的異獸,那些異獸有的被天驕擊殺,有的躲過一劫,卻給即墨一行帶來大的劫難。
即墨輕眼看見上百丈異獸的背影,那就像一座小山,長着兩隻巨大的肉翅,好在那個異獸似乎並未在意衆修,拍着肉翅飛上天空,向峽谷內飛去。
隨着不斷前行,在這條路上發現了強者刻畫的道蘊,還有已經枯朽的骸骨,有人類修士的,還有妖修的。有念神境修士鍛造的法器被腐蝕,許多地方已經洞穿,失去了昔日的威力。
“在這條道路上,曾經有強者來過,只可惜他們已經遇害。”有修士收起已經腐朽的法器,看着無光的白骨。
“這條道路很奇怪,可以將強者的骨骸腐蝕,讓強大的法寶蒙塵。”
又前行了三十里,有兩百多名修士失去了生命,他們或是無緣無故的自燃,或是被曾經遺留的強大道法轟殺,或是被憤怒的異獸撕裂。死相極慘,可惜已經沒有誰會去爲他們悲哀。
即墨與兔子吊在最後,小心翼翼,除了兔子險些受傷,倒還是有驚無險,只可惜這注定不會長久,當那些修士全部死去,他們也很難避免這種厄運。
峽谷像是沒有盡頭,一直綿延下去,兩邊山體黝黑,不生寸草,高聳入雲,有修士嘗試飛行,卻被未知力量轟成渣,只留下一團血霧。
峽谷中鋪滿鵝卵石,很詭異,這些鵝卵石大小几乎一致,有着頭顱大小,白森森的鋪在地上,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死人的頭蓋骨,更加增添了恐懼。
又有修士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相極慘,鮮血從七竅中狂飆出來,直到那個修士全身的血液流盡,全部流進鵝卵石中,那個修士才徹底死去。
“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機緣,這條路就是埋骨之路。”有修士痛苦的抱怨,卻只收到一堆唉聲嘆氣。
“不行,我要回去,哪怕是被禁蚍蜉殺死,我也不願再受這種恐懼。”
“和落霞宗的人拼了,憑什麼讓我們來送死,讓我們來開路。”
有一半修士在這裡選擇了原路返回,還有少半修士麻木的前行,有一些修士留在當地,等待消息。
“他們都會死,落霞宗需要殺一儆百,需要臣服,而不是異端,不是反抗。”兔子搖頭,和即墨向前走去。
“轟!”
果然不出兔子所料,半刻鐘後,那輛戰車轟隆隆的碾過來,上百具屍體從戰車上扔下,染紅了鵝卵石。
散修震撼,滿心顫抖,那戰車是從空中行駛過來的,並沒有被那種未知力量摧毀,顯然那戰車可以抵抗這種未知力量。
落霞宗的天驕高傲的站在車轅上,睥睨衆修,嘲諷微笑,“你們真不知趣。”
數百名修士垂着頭返回來,他們面如死灰,心已死,沒有能力逃出去,也沒有機會逃出去。
“你們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了。”那天驕冷哼,從戰車上扔下半件道兵,收割掉數十名修士的性命,提着下巴離開。
“哈哈哈……”
散修苦笑,散修狂笑。最後他們還是向峽谷深處走去。
即墨與兔子放慢腳步,緩緩跟在後面。即墨不能死,也不願意去死。今天兔子的一番話敲醒了他,也讓他對自己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也對這個世界有了全新認識。想要給別人施捨憐憫,施捨恩典,首先要有那個實力,沒有實力,還相當救世主,除了說是傻瓜,也只能說是癡心妄想的傻瓜。
峽谷的地勢慢慢向上,即墨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們在向上攀登,莫名其妙死的修士更多了,他們用生命探查着未知的陷阱。
“譁!”
有修士倒在鵝卵石中,他爬了起來,卻驚恐的再難站立,“你們看,這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