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石明秀,得天地造化。鬱郁靈氣幻霧,飄渺如煙,小橋流水,亭榭假石。空氣清新明麗,日照斜陽。
一隻丈許長的斑斕大虎斜臥在假山石上,吞雲吐霧,不時伸個懶腰。從骨骼深處傳出的噼啪之聲,不絕於耳,像放鞭炮般。
不遠處,有一坐矮山,矮山上有涼亭,涼亭屋檐,風鈴滴滴答答響着,清脆入耳,於靜謐中平添幾分動態生機。
即墨雙手在原石上緩慢摩擦,如同撫摸ai人的肌膚,十分認真,他將神魂全部放開,沉浸在原石上,又將靈氣化成絲線,刺入原石中。
來到古石坊內層已經十天,即墨不曾解過一塊石,也不曾休息片刻,他一直在研究手上這塊原石,想要參透其中玄妙。
每一塊原石,都是一種道,另一種生命。他有這種感悟。
他手邊放着一本金書,金書上刻滿細小的古字,這些古字來自遠古,甚至可能是太古。
“道德入耳,刻入冥冥,自化乾坤,呈鍾秀之勢……”
這些文字極其深奧晦澀,當參透一層意思,仔細揣摩,又會產生另一層意思。即墨早就講《升靈訣》第一頁每一個字熟記於心,之所以將這本經典放在身邊,是因爲這本經典具有一種神奇效果。
促進他的領悟,不過隨着他領悟深刻,這種促進效果正在弱化。
“虎熾,陪我去外層。”
即墨打算研究外層石料,那塊原石太複雜,他還參悟不透,他有一種直覺,若是將那塊原石參透,他就能晉升陰陽大師。
參不透那塊道石,他只有從最簡單的開始,外層道石最簡單,所以他會從外層開始參悟。
收起《升靈訣》,被虎熾扶着走到外層,在內層他可肆無忌憚的使用神魂,那是因爲無人管束,但在外層他會盡量少動用神魂,以免爲逸子夫老人增添麻煩,何況不用神魂,其實也是對他能能力的考驗提升。
他尋到一塊原石,這塊原石能切出中階道石,他並無忌諱,席地而坐,開始仔細研究這塊原石,這原石紋路簡單,先天刻畫得道不足以掩飾靈氣,很容易便可參透其中究竟。
但即墨並未小看這塊原石,能形成自己的道,於龍脈中薰陶數十萬年,豈會簡單。
虎熾憨憨的站在身邊,不斷對來往行人呵呵憨笑。
“這人有神經病,已經在這裡座了一天一夜。”
“我昨天來時他拿着那塊破石頭,今天還是那塊石頭,莫非那石頭還能憑空蹦出仙石,真是可笑。”
“他能在這裡盤坐一天一夜,古石坊竟毫無斥責,此人不簡單。”
“看此人裝束,還是瞎子,你們難道不覺得有些熟悉?”
“確實有些熟悉,天啊,鬼雄……鬼雄似乎便殞於他手。”
“原來是這個煞星,還是不要招惹爲妙。”
起初還有人感到奇怪,在即墨身邊指指點點,但當得知鬼雄死於即墨之手,全都像避瘟疫般遠遠躲開。
能斬殺鬼雄,只需揮手,便能斬殺他們於無形。
“你覺得此子如何。”紫竹園中,逸子夫老人端置靈茶,仙霧飄渺,如登仙境。
“不溫不火,卻又愁怨分明,性子不錯,可成大器。”這同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皆是古石坊的鎮守者。
古石坊原石萬千,特別是內層百分百切道石,價值無可估量,沒有強者鎮守,怎樣令人心安。
“棉裡帶刺。”逸子夫遙望即墨,清風拂過,冠帶飄飄。
“你尋來此子,恐邵布筠不願答應。”那老人煮茶對酒,輕聲道。
“邵布筠……”逸子夫老人眼中閃過一道暗華,“和我鬥了這麼多年,有何意義。”
“聽聞他尋了江左許家第三子,此子年不足三十,已是大師。”老人無不擔憂,顯然他與逸子夫相交莫逆。
“即墨雖眼矜,但天賦極佳,性格沉穩,尚有五月,未必便會弱於他。”
“只恐邵布筠不會給他這麼久的時間。”老人輕輕將茶盞放在桌上,隱於無形,似不曾出現。
即墨腦海中,原石被切成無數塊,最終,他看穿這原石的一切構造,大道脈絡,條紋清晰,如同人的經脈。
他將這塊原石放下,緩步入中層。
中層石料比外層不止上了一個檔次,此次即墨選中一塊能切出高階道石的原石,又對它進行參悟研究。
每一塊原石便是生命,自然有着它自己的奇蹟,不過萬般不離法,萬法歸宗,均有交叉點。
即墨隱有所悟,他似乎感到一方大門向他張開,他知道,或許突破大師境,便在不久後。
原石即生命,這是一種沉默的生命,如果可以引起這種生命的共鳴,便是陰陽大師。
“道則同,生靈幻之,得道成……”
即墨想通了,他悟了。然而他還不是陰陽大師,只能說他離陰陽大師更近一步,那扇大門,已經徹底打開,只需他跨門而入,便爲大師。
他放下這塊原石,重新回到外層。
取起一塊百分百切出中階道石的原石,即墨手指一擡,感到那原石中有一個生命似乎要呼之欲出。
“你終於走到這一步,確實讓我震驚,我以爲你至少要用三月,卻不想不足半月,你竟已參悟。”逸子夫老人突然走來。
即墨微驚,匆匆起身,行弟子禮,“前輩。”
“你終於隱有參悟,可喜可賀。”老人面色微紅,氣息綿長,飄忽不定,如進虛空,不愧是半步入虛境,馬上就可踏足虛空。
“想要踏足陰陽大師,尚還很遠。”即墨謙遜道。
“確實,你若只是悟到這層,或許再有三年,乃至四年,也難跨足陰陽大師。”逸子夫老人毫不留情,讓即墨心神震顫。
“還請前輩指點。”即墨匆匆行禮,他確實有點自得,即使沒有參照,他也知自己天賦超絕,此刻被老人打擊,方纔驚醒,險入魔障。
“嗯。”老人點點頭,撫須探身,“你可知這世間還有另一種生命形態。”
即墨再是一震,“願聞其詳。”
“靈體。”老人道,“以靈氣構成身體,以靈氣構成魂魄。”
“此事我亦未能參明,乃是我一老友告知,他是陰陽大師,許是參透另一層。”
即墨震撼,他想到看原石的那種觸動,其實那不是幻覺,原石中確有生命,只是這種生命是‘靈體’,或者說,在人類視覺中,他根本算不上生命,因爲他只是一團靈氣。
但這種生命或許會有簡單意識,或許渾渾噩噩,但他們均是另一種形態的生命,非妖非人。
“我那位老友察看典籍,在第三代天師手札中,尋到關於這種生命的定義。”
“什麼定義?”
“這種生命被稱爲‘靈’,或者‘鬼’。”
“‘靈’亦或‘鬼’……”
“多謝前輩。”即墨匆匆拜謝,他參悟了,感到已經有一隻腳踏進那扇大門,只需仔細想透這其中關鍵,他就能踏足陰陽大師。
一直以來,他其實陷入一個誤區。這是世人的誤區,或許只有站在某個境界的頂點,纔可走出誤區,逸子夫老人適時出現,將他帶出誤區。
他或許能夠明白,天師爲何堪比大帝了。
即墨匆匆回到內層,拿起那塊原石。擡指間,靈氣化爲絲線,進入原石中,引發一種莫名悸動。
即墨雙手十指翻飛,感到那種氣息越發清晰。另類生命。
匆匆半月過去,即墨如入定老僧,不過他不時擡手,輕輕點中原石,初時一日點百次,到了現在,已不再點擊。
他感到胸中已有溝壑,許是悟了。
“逸子夫,我不過外出半年,古石坊內層竟入外人,你是如何掌管古石坊?”這一日,有驚天神音駕凌逐茵城上空,空間颳起風暴,大道共鳴,這是參悟大道的強者。
一個錦衣老者從遠方走來,帶着雷厲風行的氣勢,整個天空似乎淪陷,老者面如刀割,大手方厚,立於空中,彷彿將空間定住。
在老者身後,有一青年,黑衣黑髮,嘴部微尖,眼神有些陰翳,這青年是個矬子,不過齊及老者腰跡,宛如老者的隨身童子。
“邵布筠,我乃古石坊執事,你是副執事。內層即開,便是許人入的。況且那位小友亦不算外人。”逸子夫從古石坊走出,聲音棉和。
“聽聞你找個了瞎子,想代表古石坊參加品石大會,莫非便是那小子,你不覺得可笑。”邵布筠冷哼,他自劃空間,氣勢澎湃。“陰陽世家小兒欺我古石坊無人,你若讓一個瞎子去,不覺得有失顏面。”
逸子夫搖搖頭,並不多語。
邵布筠始覺失態,斂聲道,“代我古石坊,必當天驕。逸子夫,你還是將那小子遣走,莫要失了顏面。”
“我那小友即是我請來,又怎能潛他離開。”
“老頭,我聽聞你找來的那小子不過術師,有何能耐,讓他參加品石大會,豈不失東道主顏面。”那矬子青年突朗聲道。
逸子夫微微詫異,“不知這位天驕是?”
“江左許三郎,許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