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唐沐龍十指內扣,絞纏在一起,一道冷笑劃過臉龐。
他根本不擔心即墨,不是因爲他相信即墨的實力,而是因爲他不在意即墨,不過相互利用而已。
所以,他不打算幫助即墨,如果即墨敗了,那時將是他親自出手,龍騎衛是他的底牌之一,此刻還不想捨棄。
並且,這三千龍騎,是他真正的嫡系,他再冷血,總還是有些感情,儘管到了必要時刻,他依舊會捨棄,但不到必要時刻,他也捨不得讓龍騎衛送死。
至於即墨的死活,則不在他的計算範圍內,他主動與即墨合作,便是想借助即墨之手,消耗唐家的有生力量。
這一點即墨知道,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唐沐龍轉身便走入虛空,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目光緩緩移動,最終落在那十數個老者身上,他沉聲道,“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上。”
“小子,狂妄。”老嫗怒喝,正要發作,卻被那老者以眼神止住。
老者眉峰微挑,第一次以極爲鄭重,且平等的目光看向即墨,道,“小友,你可要想好了,在青州這百萬裡地上,唐家,你惹不起。”
“但我已經惹了。”即墨內扣問心戟,踩爆虛空,殺向人羣,道,“既然你們不願出手,那我也只好單挑你們全部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嫗眼中寒光閃爍,張口吐出一對玉扇。
那對玉扇迎風立漲,一縱一橫飛出,斬出兩道神輝,撕天裂地,來勢洶洶,瑞光如同神日,碧輝普照,化爲兩道光刃。
即墨杖戟獨行,刺入輝光中,然後直接從中飛出,速度不減,但那輝光卻突然停在高空,隨即炸開,露出那兩把玉扇,緊接着,玉扇也崩潰,裂爲碎片。
老嫗吐血,倒飛出去,撞在陵川城牆上,翻起眼白,直接昏過去。
本命法寶破碎,不比本命星破碎來的輕鬆。
有部分修士,會從開始修行就培養本命法寶,達到人器合一,這的確會對戰力有很大提高,但弊端也很明顯,本命法寶破碎,修士也會重創。
無疑,那玉扇正是老嫗的本命法寶,被即墨一戟挑碎。
即墨偏頭,紫眸中閃爍精光,看向包圍他的十數個入虛修士,眉頭不由微挑。
再看向那掌握碧水垂柳瓶仿器的老者,神色中多了幾分凝重,這些入虛修士,雖無大能,最強也就是那老者,入虛五重天實力,但經不起人多。
一根筷子很容易折斷,兩根筷子也可以折斷,一把筷子就很難折斷了。
眉頭微挑,他已挑戟刺向那老者,這是最大的威脅,必須先除掉。
即墨敢戰,不懼戰,他敢獨挑十幾名入虛修士,主要是爲了印證大道,真正的強者不屑於陰謀詭計,那是因爲他們有自信能力挽狂瀾,即墨便有這個自信。
他的自信在於,他有種感覺,可以隨時踏進入虛境界,但是,卻還缺少契機。
如果強行進階入虛,雖並不影響他的境界,但總還是留下遺憾,所以他還沒有突破。
即墨有種直覺,這一戰,或許便是契機。。
修士修煉到一定程度,對某些外在事物總會存在特殊感應,比如說古之聖賢,當大限來臨時,就能提前感應到,在辭世之前做好部署。
問心戟如長龍,直奔那老者眉心而去,快而狠,急如奔雷,像是九天神雷顯形,化爲一道急掣電光,降臨在老者眉心。
轟!
神曦耀世,老者頭頂碧水垂柳瓶,羊脂玉瓶中,三根垂楊柳瘋狂生長,化爲三條垂柳絲,神練曦光在垂柳絲表面顯化,沒有死角的蔥綠光屏,擋住了來勢兇猛的一戟。
哧!
即墨轉身倒退,黑髮如電蛇,紫眸中閃過一道銳利光刃,然後他的眉心裂開,道眼出世!
道眼看出去,化爲眼眸之劍,爆發神光異彩,呈現倒三角的光輝形態,刺破了眼前的虛空,有摧枯拉朽,推倒一切的氣勢,將身前的修士斬爲兩半。
這修士不是那老者,而是另一人。
道眼之劍的餘威不減,繼續向前,所向披靡,將虛空拉開一道巨縫,又有三個入虛修士躲閃不及,遭到擊殺。
同時,還有兩人丟下斷肢,勉強躲了過去。
即墨收回目光,頭頂的道眼緩慢閉合,在眉心留下一條細縫,很快連這細縫都消失不見。
他握戟掃視四方,那些唐家的入虛修士,全部露出凝重。
此刻,連在虛空中的唐沐龍,心中也跌宕起伏,他沒有料想到,即墨還隱藏有這等後手,擊殺入虛就像喝涼水,只是一眼,就斬殺四人,重創兩人。
那是入虛強者,不是大白菜!
老者震怒,眼中噴吐怒火,方纔那種局面,他連營救的機會都沒有,即墨轉身就是一眼看出,突然且恐怖,立斬入虛於高空。
“老十三、老十六……”有人悲呼,隨即轉頭怒眼看向即墨,眼中火焰燃燒,“豎子好膽,老夫發誓,今日定斬你於陵川。”
即墨不言不語,如瀑黑髮在肩頭跳舞,他單手斜提問心戟,縱目掃過高空的入虛修士,尋找下一次出手機會。
“諸位,隨我共祭聖兵仿器,攻殺此僚。”
那老者怒喝,默唸法訣,將碧水垂柳瓶祭了出去,籠罩在即墨頭頂,三根垂楊柳迅速下垂收攏,化爲碧綠囚籠。
鏘!
問心戟出,戟尖撞在柳絲囚籠上,火光綻現,這並非是金屬碰撞,卻發出兵戈相撞的聲音。
即墨接連出戟,要將柳絲囚籠劈開,他虎目如含有混沌雷霆,大戟接連舞動,頭頂的碧水垂柳瓶不能再保證穩定,而是左右搖晃,就像是瓶中的水沸騰了,將要噴發出。
“不能讓他出來,煉化他!”有修士大喝,聲音中帶了幾分驚恐。
“諸位同我默唸法訣,引動禁器中的冥水,將他煉化在囚籠之中。”那老者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揮手結印,佔據虛空一方。
剩餘修士全部揮手納印,結住陣腳,打算徹底激發這件碧水垂柳瓶的仿器。
錚!
搖晃的碧水垂柳瓶穩住,那三根柳絲突然光華閃爍,忽明忽暗,並且那羊脂玉瓶中傳來液體沸騰的聲音,像是瓶水被煮沸了。
即墨雙目微翕,仰頭看向碧水垂柳瓶,發現三股碧綠源流,順着三根柳絲流了出來,這三股活水,如同透明的樹膠,又像是有生命。
他神色微驚,記起唐沐龍說過,這碧水垂柳瓶,有相當於歸境的攻擊,只怕與這三股冥水有關。
當下他提戟再向前劈出三戟,然而那柳絲囚籠卻再無法被撼動,在這短暫時刻,那水流已經匯聚成滴,淅瀝瀝從高空落下。
他閃身躲開,但衣角還是擦到滴落的液滴,瞬間,被液滴沾染的一角,如同被腐蝕,於剎那化爲焦黑,焦黑向四周蔓延侵襲,速度快如閃電。
即墨眉頭微撇,並指成劍,斬落那角青衣,仰頭看向如噴泉般涌出的冥水
此刻,那冥水已匯聚成水流,流入向柳籠,並且,囚籠開始收縮,壓迫周圍的空間。
“你殺我唐家四大族老,重傷四大族老,並且毀永城,損冰城,罪不容恕,就便拿生命作爲代價,償還罪惡。”老者冷喝。
此刻,老者再沒有半點招攬的心思,像即墨這種敵人,尋到機會,一定要徹底除去,不能給他任何機會,否則他都能扭轉局勢,造成未可知的變化。
虛空中,唐沐龍冷眼旁觀,副將走上前,躬身道,“主人,可否出手解救聖胎?”
唐沐龍神色平靜,道,“你跟了我這麼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事麼?”
副將噤聲,垂頭不語。
“等着吧。”唐沐龍從副將身上收回目光,鼻中噴出冷哼,緩緩道,“在聖胎被煉化的那一瞬,龍騎衛給我碾壓陵川。”
“我隱忍太久了,有些該屬於我的東西,總要拿回來。”
碧柳囚籠中,即墨蹙眉,腳踩問心戟升到高空,柳籠收縮,讓他能活動的範圍減小,同時,那冥水滴落的速度越來越快,身下的囚籠中,全是那種冥水。
他有直覺,這冥水不能沾染,沾之必傷,重則必死。
“不如引動天劫……”他呢喃,但隨即搖頭,他不想在任何境界留下遺憾,以後在回首之時,再有惆悵。
“我在道合境領悟平衡,在入虛境要悟的道是制約,制約在於打破平衡,出現差距,強弱相博,定分勝負。”
“是了,我需要的是打破平衡。”即墨靈光一閃,終於得知契機在何處。
他在道合境,爲大道建立了夯實的基礎,這種基礎,是平衡的基礎,然而,他現在要在平衡之上,建立出差異,那就是制約。
但是,平衡已經建立,如何能出現差異,進而制約,那就是打破平衡。
打破平衡不是自毀道基,而是破而後立。
形象來說,道合境,即墨是在燒磚,燒下了無數的磚頭,整齊壘放,這些擺放整齊的磚塊,雖然看着無比賞心悅目,但是說到底,磚還是磚,不能變成精美的房屋。
此時,就要打亂這些堆壘的磚,重新碼起來,變成房屋。
這是破而後立,重立新生,打破原有的平衡,建立新的秩序。
想到此處,即墨收起問心戟,擡指引來冥水,灑向大道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