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臉人,張盤、林茂春和一幫守衛金州城的隨行將領們,本來一肚子火,但也架不住毛承祿和手下人們這般逢迎,氣消了一些。
侯三則一直像是看戲一般站在一旁,暗忖做官的人的嘴巴是真的厲害,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在韋總裁手下,大家要想升遷,比的是能力,比的是功勞,看樣子,在別的勢力當中,要想升遷,比的是做人,是會說話吧?
還是毛承祿先發現有個生臉孔的人,奇道:“這位是?”
“嗯,還沒來得及引薦,這位是侯三侯兄弟,要不是他帶着遼西韋家莊的一幫獵戶兄弟來幫我們解圍,我們還脫不了難呢。”張盤親自爲侯三介紹道。
遼西韋家莊?
毛承祿和衆人覺得很陌生,又彷彿聽說過一樣。
還是蘇有功的腦子轉的快,立時想起前陣子曾經扣下了兩艘大海船,還扣了滿滿的兩船糧草和人,遂在毛承祿耳邊悄聲提醒了一番。
“哦,哦,失敬失敬,既然是張將軍的兄弟,都是朋友嘛,也請入座!”毛承祿聽聞是遼西韋家莊,猜想也就是普通鄉里大戶,嘴上雖然很是客氣,但臉上表情一下子就冷淡了。
衆人暗忖,這毛承祿的確是屬狗臉的,臉上表情變化是真豐富,你好歹也保持一下笑臉啊?聽人家不是官身,便這般輕視?
侯三倒是不卑不亢,不鹹不淡的道:“好說好說,謝毛將軍。”
一頓飯吃的並不歡樂,雙島的將領們不過是嘴上客氣一下,和金州城的幾名將領沒有啥共同語言,基本分成兩邊說話。
毛承祿也不是很熱心找張盤林茂春飲酒,張盤和林茂春倒也不以爲意,一副反客爲主的架勢,熱情招呼侯三。
這些從金州城剛下來的人,可是好一陣子沒有吃上正經糧食了,雙島主帥營帳內的酒菜很豐盛,幾個人放開了吃,大快朵頤,美滋滋,也不顧不上雙島一幫人是否高興。
毛承祿心裡那個心疼啊,雖然他這裡條件不錯,但現在是什麼年景?到處鬧災荒,他們的糧食只能依賴東江鎮方面補給,現在建奴在圍攻東江鎮當中呢,下回什麼時候能補充糧食和肉,還不知道,有你們特麼這麼胡吃海塞的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侯三一直沒有主動提起要回糧食、船隻和人的事情,因爲在來之前,張盤主動承攬了幫忙討要的事,他在等張盤林茂春開口。
“毛將軍,這次韋家莊幫助我們退敵,立下了大功,此前扣押他們的船,人和糧食,退還給韋家莊吧?”張盤道。
毛承祿想了想道:“人回去沒有什麼,只是糧食已經分發下去了,船也編入了雙島水師隊列,並且都已經報與毛帥知曉,不好退回了。”
侯三一皺眉頭,雖然料到事情可能還會有波折,但暗忖毛承祿也太下三濫了吧?東江軍好歹是這麼大的家業,這是骨頭裡面也要摳出二兩肉嗎?想霸佔我們的船和糧食?現在韋家莊糧食充裕,兩船糧食丟了也就丟了,總裁應該也不會說什麼,但兩艘大寶船可有點值錢,尤其質量好,又是新造的,經過了朝鮮海峽和渤海的大風大浪檢驗的寶船,至少還能在海上跑十年!就這麼扣了?
原本侯三還想找機會提出在旅順口安置人手,修築村寨,開荒生活呢,現在看來,似乎不可能了,連船都要霸佔,又怎麼會允許其他的事?
張盤看了看侯三,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來之前他可是拍胸脯擔保的,顯然毛承祿並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不打算給自己面子。
於是張盤寒着臉,冷冷的對毛承祿道:“毛將軍,你們雙島是歸我管吧?這麼點小事,我說的話都不管用?韋家莊這次的確助我軍守城,並且退敵有功!我想,即便是毛帥今天在此,也會同意退還人家的船、人和糧草!況且,這事不用你去跟毛帥說,我自會修書一封,向毛帥稟明!”
“呵呵,張將軍,我們雙島是歸你們管,但軍隊吃飯,軍隊訓練,你都要管嗎?那以後船隻不夠,糧草不足,我都讓人找你張將軍要,行不行?”侯三冷笑道:“既然張將軍要親自向父帥稟明,我自當樂意,不過,需等父帥來信,我才能答覆你。”
“你!”張盤氣的一下子站起來,這毛承祿實在是太掃他面子了,本來他將毛帥搬出來壓毛承祿,卻被毛承祿反將一軍,變成了用毛帥壓自己!這大海上通訊不便,尤其東江鎮頻頻有戰事,兵荒馬亂的,書信來往一次得多久?更何況海上是毛承祿把持,他會不會給自己送信,都還是問題呢!
“毛將軍!我們與建奴苦戰60多日,你們從無派兵援救,是韋家莊的兄弟來救援,現在只是退回人家自己的東西,你還剋扣什麼?你們是喝慣了兵血,當慣了蛔蟲?”林茂春也氣憤的站起來,他說話可就難聽了。
“林將軍,你嘴巴放乾淨點!誰喝慣了兵血,當慣了蛔蟲?你這是侮辱我們雙島水師!”毛承祿也瞪眼站起身,手都握在了刀把子上!
雙島一幫將領和張盤林茂春帶來的幾名隨行將領立時紛紛站起身,雙方劍拔弩張,情勢急轉直下。
“我說你怎麼了?”林茂春蔑視的由高向低俯視毛承祿,一個林茂春打三五個毛承祿,不是問題。
毛承祿被林茂春看的發毛,他雖然武力不濟,膽量卻並不小!嚓的一聲,將刀出鞘小半截。
毛承祿手下的人見毛承祿的刀出鞘,均紛紛將刀出鞘小半截。
張盤手下的人也同樣,雖然這裡是毛承祿的地盤,他們只十來個人,卻並不懼怕。
侯三見慣了大場面,倒不怕這種火葯氣氛,只是沒有想到剛剛吃飽喝足,兩邊翻臉這麼快,這還是一支軍隊的同儕嗎?而且鬧僵了的話,恐怕連人都弄不回來了吧?侯三甚至擔心毛承祿有膽量將張盤、林茂春和這幾個隨行將軍隨扈,還有連帶自己帶來的一百來人都扣下!看出這毛承祿不是什麼善茬。
但別人在爲他們韋家莊出頭,侯三此時也不方便揷嘴,只能站在張盤一方,保持沉默。
侯三其實在來之前想過兩套預案,如果張盤能相助自己將人、船隻和糧草都要回,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若不能,想辦法賄賂一下毛承祿,相信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最怕是雙方嗆起來動手。
“你們要是硬來,我奉陪到底!”毛承祿冷冷的對張盤和林茂春道。
此時毛承祿賬外又衝進來一隊親兵,毛承祿的膽氣更足。
“毛承祿,你想幹什麼?”張盤怒問。
林茂春更是一下子將刀都拔出來了:“想廝殺?來!儘管上來!”
毛承祿的親兵立時衝進來將張盤、林茂春等人團團圍住。
毛承祿冷笑一聲:“可不是我先挑事的!但你們金州城的人要跑到我雙島來撒野,我也不懼!今天不但我不會放糧食和船,連人也別想走了,再羅唣,老子現在就把一幫人都宰了!在渤海私運糧食,就是鬧上朝廷也是大罪!”
“你敢!”張盤氣的發狂。
侯三雖然也很生氣,但不敢再火上澆油,現在只想趕緊將張弘帶的那一百多被毛承祿關押的海衛隊兄弟弄出來。
“你看我敢不敢!?”毛承祿冷笑說完,居然重新坐下來喝酒,挑釁意味不言自明。
張盤氣的發抖,無奈看向侯三,侯三明白對方意思,道:“毛將軍,糧食和船隻不能還給我們也罷,請將我們的人放出來吧?張將軍,多謝你和林將軍,錢財乃身外之物,我想先救出兄弟們。”
張盤嘆口氣,和林茂春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一起點頭,都說對不住侯三。
毛承祿得意洋洋的笑道:“要我說,張將軍,林將軍,你們該當向人家遼西鄉里人學着點,一個鄉里人都知道識大體。以後別動不動就舞刀弄槍,逮着誰跟誰拼,大家都是毛帥手下的,弄僵了有啥好?這樣不是很好?”
張盤、林茂春、侯三,還有一幫金州城的人,聽毛承祿說風涼話,一個個氣的眼睛發紅!
“毛將軍,現在金州城解了圍,你該當發給我們糧草了吧?我們的糧草本來就是你雙島供應的,把上兩個月的補齊,另外,提前支取下兩個月的,沒有問題吧?”林茂春忽然想起了什麼。
張盤也眉頭舒展的點頭,“不錯,這是毛帥定下的規矩,這是你分內的事!”
“呵呵,上兩個月都過去了,上哪兒補齊?至於這兩個月的糧草,等湊齊了再說吧!”毛承祿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要是剛纔張盤林茂春不那麼鬧一場,他頂多剋扣一點軍糧,平時就是這麼做的。但現在,他想既然都鬧翻了,少不得到毛文龍面前去吵一架,不如一點糧食不給了!
“啊!”張盤實在是被氣的發狂,一刀砍下,將面前一張案几攔腰砍斷,上面的菜碗菜碟噼噼啪啪的落了一地。
林茂春也再度舉起刀:“毛承祿,你不要欺人太甚!”
毛承祿冷笑道:“怎麼樣?我們沒有難處了,你說要糧食就要糧食,當我們是孫叫猴子?我們能變糧食出來?哪會有了糧食,不是先緊着你們這幫大爺?到頭來,還被你們兇的跟孫子一般。”
金州城的一幫人差點被毛承祿給氣的笑了,他們幾個月沒有吃正經糧食,這還是打仗的時候,平時更是幾天吃不上一頓飽飯,什麼時候沒有被毛承祿剋扣糧草?就衝着這滿屋子的好酒好菜,你還有臉叫屈?
但是被毛承祿連番的懟,反而將一幫人懟的不敢作聲了,因爲金州城的兵再怎麼能打,打不上雙島來啊,他們只有幾艘用於來往的小船,並沒有海戰大船。
張盤拉了拉林茂春:“茂春,先收了刀!”
林茂春氣的吐血,知道張盤要妥協,急道:“將軍!”
“都收了刀!”張盤面堂發紫,忍辱負重的低喝一聲。
金州城的人紛紛收了刀。
毛承祿眯着眼睛看着張盤,一副看狗模樣。
“張將軍,剛纔是我們火氣大了,喝多了點酒,你別放心上!”張盤眼圈通紅,忍氣吞聲道。
毛承祿笑着點點頭:“張將軍,這就對啦嘛,都是同袍兄弟!擡頭不見低頭見,別總那麼大氣性!這兩個月的糧草,這三五日,我會讓人儘快籌集給你們送去,耐心等着吧!至於上兩個月的糧草,建奴圍城,是不是?你們當時既然能挺過去,現在別說是沒有那麼多糧食,就是有那麼多糧食,你們也退回不到兩個月之前了,是不是?難道今天吃的再多,還能將兩個月的飯都補回來?補不回來了嘛。”
“多謝毛將軍,毛將軍說的是。”張盤羞辱的低着頭,眼珠瞪的能凸出來掉地上。
毛承祿微微一笑:“好了好了,來人,把碗碟都撤了,本將軍也累了,張將軍林將軍要是有興致,咱們晚上再喝,現在本將軍要先去歇一歇,怠慢了。”
“毛將軍請便!我們不叨擾了!”張盤見對方趕人,只得帶着人先走,要不然,怕是過一陣,還得接着餓肚子,“那這位侯兄弟的事情?”
“放人!有功,你去幫着辦一下。”毛承祿對身邊的蘇有功道。
蘇有功急忙點頭:“是,將軍。”
然後冷笑着看向張盤林茂春等人:“你們早這樣不就沒事了?老想着充啥大頭怪?平白無故的攪亂了我家將軍的酒興!”
“你!”林茂春氣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拳頭也捏的咯咯作響,就要去抓蘇有功的領子。
張盤急忙攔住,對林茂春低聲道:“茂春,別說了!”
林茂春重重的嘿了一聲。
蘇有功恥笑一下,倒也沒有再出言譏諷。
毛承祿哈哈一笑,見張盤林茂春等人徹底服軟,得意的起身離去,雙島一幫將領恭恭敬敬相送。
蘇有功讓人去放人,他自己並沒有親自去。
張盤、林茂春、侯三等人被帶來帶去,拖拖拉拉的辦各種‘手續’,又等到天色黑了,纔等到張弘被放出來。
侯三一見張弘就傻眼了,雖然雙島的守軍並沒有對張弘和一幫海衛隊的人怎麼用刑,沒有太過虐待,但這一個多月,三天吃不到一點點東西,一個個已經餓的無法正常走路,還是侯三喊了海邊等待的洪昇帶着一百多海衛隊的人去,一個攙扶一個,將張弘的人都攙扶了出來。
洪昇和張弘是同鄉,雖然也談不上感情多好,畢竟以前一起在東瀛當海盜,又一起被韋公子招攬來,比別人的感情肯定要深不少。
“張弘,你這!”洪昇說完就哽咽了。
“看樣子沒少受苦,別的不說了,先擡船上去。”侯三道:“此地不宜久留,不走的話,怕夜長夢多。”
洪昇點頭,張弘的人馬都餓成這種樣子,肯定不能作爲戰鬥人員看待,他手裡就一百來人,這雙島有幾百水師,並且有堅固的水師營寨作爲防禦,打是肯定打不過的,再大氣,也得先忍着。
“侯兄弟,你們自己走吧,我們搭乘小船回去就行。”張盤感覺沒臉面對侯三。
“還是我們送張將軍林將軍過海吧,我們正好還要回去等我們北上攻打建奴補給線的兄弟,順路。”侯三道。
洪昇也道:“是啊,張將軍不要客氣了,我們的船送你們過去,海風大。”
張盤林茂春等人見推辭不得,更加羞愧,勉強答應了。
衆人鬱悶的離開雙島,將張盤林茂春等人送到了金州城河道入海口,雙方纔告辭。
洪昇讓船隊去與等候譚瘋子、陳勳人馬的船隻會合,接着等待。
陳勳的船隊順風順流,行進速度很快,此時重傷的譚瘋子仍然處於半昏迷狀態,經過苦戰逃脫的三十多名護衛隊的人都經過了隨軍郎中的簡單治療,倒是沒有生命危險,卻全部虛弱的很。
陳勳的船隊在行進到復州海岸的時候遇上了受毛承祿差遣,前往瀋陽與努爾哈赤見面的陳光福帶領的長條飛魚快船。
這種飛魚快船跟龍舟差不多,速度很快,多人划槳,但也只能在海岸邊上行駛,不能到深海,到深海很容易被海浪打走。
所以海面雖然廣闊,這年代的木製風帆船隻能靠岸行駛,其實航道是簡單單一的。
“營長,你看。”
韋寶的海衛隊暫時還沒有別的稱呼,和陸衛隊、護衛隊的官兵一樣,都是班長、排長、連長、營長、團長這樣分級。
本來海軍的職位普遍要比陸軍高出很多的,但是韋寶對於新成立的海軍軍官們尚且在觀察,在培養當中,尤其是外來的閩系將領們。
“看見了。”陳勳用單筒望遠鏡一邊觀察,一邊皺了皺眉頭,“這幫人雖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卻似乎不是普通老百姓,這一帶只有毛文龍的水師,他們這邊並沒有島嶼,來做什麼?”
“對啊,這一片並沒有明軍控制的島嶼,他們來幹什麼?看他們划船的速度很快,像是在趕路,像是要趕着往北邊去。”手下人道。
陳勳點了點頭:“北邊都是建奴控制的地盤!這些人該不會是要跟建奴聯絡的吧?攔截他們!”
陳勳很果斷的下了命令!反正他們也是以遼西漁民的身份出的海,查看一下,就算這些人沒有問題,也不會引起什麼大麻煩!但若是真的抓到明軍的叛徒,應該會有用處。
這完全是來自於一名優秀海上指揮官的直覺行事!尤其陳勳等海盜在韋家莊成爲正規軍之後,連日來接受政治教育,有了一定的政治信仰和政治神經!
幾名海衛隊軍官答應一聲,便下令讓大寶船靠過去。
陳光福等人是逆流而上,又爲了能加快速度,出了雙島之後就一直沒有停過。
正常比拼速度的話,飛魚快船和大寶船相比,飛魚快船能在短途佔優勢,只可惜一個順流一個逆流,一個沒花力氣,一個已經精疲力盡,速度便調個了。
“大哥,這兩艘大船像是要攔住咱們啊?”陳光福的手下人道。
陳光福也發現了,又驚又怒,搞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人。
其實韋家莊的海船都掛有黑紅兩色中間一顆大大的五角星旗,是很好辨認的,只是這時代的人,還不習慣看旗幟,尤其這時候又是深夜。
“你們是什麼人!”陳光福大聲喝問。
“我們是漢人!你是什麼人?”陳勳親自回話。
“漢人?”陳光福聞言,稍稍安心了一點,趾高氣昂道:“讓開!我們是毛帥的水師!有要事在身!你們若是老百姓,不想惹麻煩就讓開!”
“這大晚上的,這附近並沒有你們的島嶼,再過去就是建奴的地盤,你們有什麼要事?”轉眼間,陳勳的船已經和陳光福的船很靠近了,陳勳居高臨下問道。
“特孃的,我們有什麼事,還輪到你們管?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陳光福已經看清楚對方穿的怪里怪氣的,反正不是明軍的衣服,也不是建奴的衣服,不由更加火氣:“準備放箭!”
隨着陳光福的命令,一幫手下兄弟都放下船槳,拿起弓箭。
陳勳本來只是想盤問一下,看看對方到底是幹什麼的,見他們說不到兩句便拿弓箭,看出了對方的心虛,更加證實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該不會是去暗通建奴的吧?”
陳光福和一船的人聞言大驚,做賊心虛的紛紛喝罵不止。
“你少胡說八道,我看你們倒是像建奴的奸細!”陳光福厲聲道:“再不讓開,我們要放箭了!”
“既然不是去通建奴的,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也說不出去做什麼,哼哼,那說不得,只好請你們上船查驗一番!”陳勳說着一揮手,一排水兵彎弓搭箭,居高臨下的對着陳光福的人。
陳光福大驚:“你們……你們想幹什麼?要造反嗎?我們是毛帥的人,是官兵!”
“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放下弓箭,若是不然,我數三個數之後,命人放箭!”陳勳喝道。想到已經暴露了行藏,跟對方翻臉了,不如索性查清楚!
陳光福暗暗叫苦不迭,縮了縮腳,鞋子中的鞋墊內,可是藏了毛承祿給努爾哈赤寫的信,信上還有一幫雙島守軍將領的聯名署名。這要是被對方拿到,可要大事不好了!
“一!”
“二!”
陳光福嚇得滿頭大汗。
他還沒有說話,一幫手下倒是一個個乖乖的放下了手中弓箭,對方的人比他們多的多,知道毫無還手的機會,不如索性投降。
而且這些人既然是毛承祿陳光福的親信,也是一幫善於阿諛奉承,沒有什麼節操的人。哪裡有血性跟人硬拼。
海戰往往比陸戰的時間短的多,頂多交鋒兩三個會合就分勝負,一場海戰絕不會跟陸戰一樣打上兩三個月,能持續一整天都很少,除非是大規模的海戰,這時代幾百條船對陣幾百條船那種,這種情況很少,也只有大明南方的水師和荷蘭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遠洋船隊有這種實力。
“三!”陳勳見陳光福的人都放下了弓箭,陳光福仍然舉着刀,便喊出了‘三’。
“別射箭!別射箭!”陳光福驚嚇的扔掉了手中的長刀。
海戰的刀都特別長,刀身長,刀柄也特別長,類似於朴刀。
刀扔在船上,發出滕冷冷的脆響,飛魚快船上的陳光福等人集體服軟了。
陳勳讓人將人押上了船,每一個人身上都仔仔細細搜查。
“沒有。”
“沒有。”
幾個負責搜查的水兵輕聲向陳勳彙報。
陳勳疑惑的看着陳光福,看出陳光福心虛的厲害,不停擦汗,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判斷錯的,“別人不用搜,給我仔細搜這人,裡裡外外,讓他脫光!褲衩也脫下來!”
“你!你不要太過分!”陳光福很想大罵,卻又不敢造次,抗議的很軟弱。
陳勳眯了眯眼睛,陳光福便不敢再說了。
幾名水兵答應着,便來扒陳光福的衣服。
陳光福不出一分鐘,便被剝的赤條條,像一隻白皮豬,兩隻手護着重點部位,面如死灰,尷尬萬分。
陳勳的水兵倒是忍住都沒有笑,他們已經有了一定的軍紀,陳光福的手下們則忍不住,紛紛輕笑起來,從來沒有見過陳光福這幅模樣,尤其是想到陳光福平日都是裝的很‘威嚴’的模樣,跟這時候對比,更加覺得好笑。
“有發現!”
一名搜查陳光福鞋子的水兵發現了鞋墊中的異常,拆開看見了一張布巾信函。
陳勳忍着臭味,將信函取來看,幸好這段時間又是訓練,又是掃盲,他認得了一些字,要不然,這船上恐怕連識字的人都找不出來。
陳勳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見信是寫給努爾哈赤的,還有一大堆簽名,猜想肯定錯不了了,這就是明軍雙島守軍通敵的鐵證!
“你還有什麼話說?”陳勳搖了搖手中的信函,問陳光福。
陳光福站都站不住了,心如死灰,結結巴巴道:“兄弟,你們到底是哪兒的人啊?這事情好商量!只要你們不聲張,我保證你們榮華富貴!”
陳勳微微一笑:“你保證我的榮華富貴?呵呵。都押起來!先去與侯三洪昇管事他們會合了再說!”
“是!”水兵們答應着,將陳光福等人的飛魚快船綁在大寶船後面,繼續行進。
陳勳越看手中的信函越是高興,知道這東西的價值,暗忖不知道洪昇他們有沒有將被關押在雙島的張弘等人救出來,有了這東西,那就很簡單了。
陳勳查問了陳光福之後,聽陳光福說張弘他們還被扣押。
陳光福也弄明白了陳勳他們是哪兒來的,纔想起來是遼西韋家莊,跟之前扣押的船上的旗幟是一樣的,不知道對方要把自己怎麼樣,嚇得瑟瑟發抖。
“兄弟,你們的人一定能出來,只要你把我放了,把那信函還我,我擔保他們沒事,而且,我還讓我家毛承祿將軍賞你們一百兩紋銀,如何?”陳光福道。
“閉上你的嘴!爺像是差一百兩紋銀的人?”陳勳冷笑一聲。
“二百兩紋銀!而且,我舉薦你來毛帥手下做個官!怎麼樣?”陳光福趕緊加碼。
陳勳不再理會這廝,直接出去了,懶得費口舌。
陳勳的人馬晚上沒有歇息,第二天凌晨到了金州城海域,與洪昇所部會合。
侯三、洪昇、還有休息了一晚,飽餐了一頓,已經恢復了一些的張弘等人與陳勳見過。
大家知道了譚瘋子遭受重創的消息,都唏噓不已。
“譚大哥真的是!”侯三嘆口氣:“得了便宜就行,眼見着建奴有了防備,還非要伏擊幹什麼?別人等着你伏擊,那還能叫伏擊嗎?”
衆人連聲嘆氣,只是見譚瘋子仍然重傷昏迷,都忍住了沒有過多埋怨。
“現在該怎麼辦?要不然,用這信函去雙島,將船隻和糧食換回來?”洪昇問道。
“可以,我也是這麼想的。”陳勳道。
侯三道:“這信函關係重大,有了這麼大的把柄,才換船隻和糧食,是不是虧了點啊?”
張弘也道:“現在咱們已經清楚雙島和金州城的情況,這麼大的把柄換這麼點東西,的確是虧了!公子要的是在金州半島站穩腳跟,並將生意做到朝鮮去!有了這東西,本來這事是很難辦的,現在則有了一線希望。反正我們人都會合了,不如先返回韋家莊,稟明總裁,讓總裁親自決斷吧?”
“也好,張大哥的話最爲穩妥,我贊成。”陳勳表態道。
侯三和洪昇也贊成,就這麼定下來了。
“抓的那些人呢?”陳勳問道。
“一起帶回去吧!”張弘道。
“行。”陳勳忍不住道,“要不是譚團長吃了大虧,本來咱們這回到金州半島是收穫很多的。”
衆人聞言,都嘆口氣,本來今天該當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想到總裁還不知道損失了近500精銳士兵的事情,感覺很難向總裁開口,衆人都在心裡蒙上了一層陰霾。
大家都高興不起來,損失了近500精銳士兵,耗費了大量的物資,酒瓶子,火葯,還有糧食,還有人力,但似乎並沒有取得一項實質性收穫。
只能抱着複雜且鬱悶的心情,打道回府。
韋寶這些天過的很是滋潤,每天的事情安排的不多。
因爲怕冷的關係,通常在室內練功打坐一會兒。然後是去與宋應星吹吹牛,談論關於科考方面的事情。
剩下的便是在護衛隊的訓練場踢足球,打籃球,跑步,有興趣了則去軍工署搞搞研發,晚上吃過晚飯,處理一下秘書處的各種公函。
如果不是特別的緊急公函,他通常交給徐蕊和王秋雅拿主意,都懶得親自辦,只親自簽字鈐印,這兩項,別人替代不了。
韋總裁還沒有樂到徹底放手,將大權都放給自己的女人幫助操辦的地步。
“公子,紡織廠和染廠的產量上來了,可是布多了,總不能都免費送給老百姓穿吧?”王秋雅趁着韋寶踢球累了,在場邊歇息的間隙,趁機談了一點公事:“是不是讓紡織廠和染廠先停工一陣啊?”
韋寶一邊擦汗,一邊喝水,然後嘆口氣,“這事情,我再想一想吧,本來便只是二百來人的小廠,產量也沒有多大!”
王秋雅哦了一聲,反正告訴總裁,讓總裁重視了,她的任務就達成了,也沒有想過要左右總裁做什麼決定。
韋寶沒有再回到場上踢球,靜靜的想心事,他越發覺得,自己一廂情願的在韋家莊試驗資本主義制度,似乎有些異想天開。
是不是應該先將韋家莊的封建經濟推向頂峰,從而帶動資本主義經濟發展?
經濟不發展,制度如何能穩定?
“公子,這是小事,別想了。”王秋雅見韋寶陷入沉思當中,輕聲打岔:“咱們只有兩萬來人,吃的穿的,這些問題都容易解決。不夠了就造,夠了就停下來歇一歇。”
韋寶看了看王秋雅,又好氣又好笑,本來以爲王秋雅跟自己成天在一起,怎麼樣也能薰出點政治經濟頭腦吧?
自己雖然作爲現代一個普通人,也不算聰明人,就平常人一個,但基本概念還是有的,你個傻姑娘天天跟我在一起,難道你覺得我犯愁的僅僅是供韋家莊的這兩萬多人吃喝穿用的問題?
韋家莊是我的試驗之地,是我的根據地,是基礎,而我的眼光是投向更廣闊的天地,投向全世界的好不好?
如果韋家莊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尚且推動不起來,那資本主義制度在外面更難推動!
“去金州半島的人有回信嗎?”韋寶問道。
“這幾天沒有,還是上回,發來過一次捷報,說譚瘋子在復州一帶打的不錯。”王秋雅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