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西堂地處清僻地段,周圍沒有商業街,相對繁華來說,這裡則要安逸許多。少去浮華鬧市,周邊只有低矮的院落,兩邊植着大片的銀杏樹。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大堂外,兩名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將車門打開,唐言提着包出來,亦步亦趨被他們控制在中間,想要跑開那是絕對沒有機會的。
唐言也不會傻到跑,她心裡清楚,既然老太太把她押回來,她也沒路可逃。
踏入堂內,一陣陰嗖嗖的冷風直面而來。唐言下意識攏緊衣領,握着手中的皮包,努力調整臉上的表情,壓制住心底的緊張感覺。
“帶來了?”
舒霞站在大堂中央,眼見他們將唐言帶進內堂,立刻朝他們點點頭,“好了,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去請老太太。”
舒霞沿着迴廊往裡走,這座素西堂原本是御家老爺子在世是修建的,自從御老太太搬來此地居住,這裡平時都沒別人敢隨意出入。
“老太太。”
舒霞穿過迴廊,走到一扇梨花木門前,語氣恭敬,“唐言到了。”
咯吱——
梨花木門自內打開,榮芝攙扶着老太太往外走。跨過門檻後,老太太似乎想到什麼,擡手拍了拍榮芝的手背,道:“你不要露面。”
“媽,”榮芝怔了怔,繼而點頭,“是。”
舒霞拿過老太太的柺杖遞過去,小心跟在她的身邊,兩人並肩走出內堂。榮芝站在門前,輕輕鬆了口氣,老太太雖然偏心自己的兒子,但憑心而論,對待他們母子確實不錯。
堂前,唐言站姿筆直。她微微垂下眼眸,腦袋裡正在盤算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情。早在當年事發,御兆錫就曾安排好一切,早爲御雍有天回來做好準備。
滴答——
前方珠簾一動,唐言立刻擡起頭,乖巧的叫人,“奶奶。”
舒霞拉開紅木椅子,又拿過軟墊放在老太太身下,攙扶她坐下。八仙桌上有早就泡好的茶,此時正溫,剛好入口。
“老太太,請您喝茶。”舒霞將茶碗遞過來,伺候的甚是周到。
御老太太點點頭,對於舒霞的細心周到很滿意。她掀開茶蓋,輕啜了口茶,才勾了勾脣,道:“別叫我奶奶,你還沒這個資格。”
“沒有嗎?”
唐言淡淡一笑,回答的不急不緩,“我是御雍的母親,是您曾孫的媽媽。”
“哼!”
御老太太冷笑了聲,“唐言,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騙我?”
“御雍真是你的兒子?”御老太太厲目的時候,那雙眼睛如同刀尖般尖刻。曾經能夠代替兒子守護住御家的女人,想來必有過人之處。
唐言承認她有片刻的心虛,只是這種關鍵時刻,她絲毫不敢懈怠。能否躲過這一劫,全看今天的局面,如果她露出半點馬腳,那麼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會化爲烏有。而她自己還會招惹來天大的禍事,無法脫身。
“當然是。”
唐言緩緩低下頭,掌心貼在小腹處輕撫,“奶奶上次不是檢查過了嗎?御雍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我跟兆錫的兒子。”
御老太太盯着她平靜坦然的眸子,倒是沒有看到半點心虛。
“東西拿到了嗎?”御老太太偏過頭問,舒霞拿起邊上的袋子撕開,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擺放出來。
御老太太戴上老花鏡,每一張紙都看得非常仔細。這裡面都是關於當年御雍出生的證明,醫院記錄,還有御雍出生時與唐言的手印留念。所有新生兒出生具備的所有證明報告,這裡面都很齊全。
白紙黑字,御老太太並沒發現可疑之處。她抿起脣,摘下眼睛,又道:“把人帶進來。”
須臾,兩名黑衣人將一位中年女人帶進來。那女人被帶過來後,御老太太直接開問,“你認識她嗎?”
中年女人挑眉掃了眼唐言,左看右看,眼神漸漸發亮,“你是不是唐小姐?”
“你是誰?”唐言蹙眉。
“我是當年爲你做手術的醫生啊,”那個女人笑了笑,道:“你當時被麻醉了,肯定不記得我。”
唐言斂下眉,沒有回答,“我沒什麼印象。”
她回答的格外小心,生怕被人發現可疑之處。
“可我記得你,”中年女人撇撇嘴,“當初手術時你大出血,我們還爲你緊急輸血呢。”
“是啊,我差點死掉了。”唐言開口接話,思緒彷彿又回到躺在手術檯的那天。那天她確實大出血,因爲那一刀她劃的太深,碰到動脈。
不過面對眼前的這個中年醫生,唐言感覺很陌生。她暗暗低下頭,心中並不能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當年的醫生?
“你就是當年的醫生?”老太太蹙起眉,跟着查到的資料照片對比,的確是這個女人。
“是。”女人如實回答。
御老太太沉下臉,如果根據她查到的資料比對,似乎沒有什麼破綻。可是她依舊不能相信,眼角掃了眼唐言,立刻眯起眼,“那你告訴我,她的傷口一共縫了多少針?”
唐言咻的變了臉,這種問題……
如果回答錯誤,謊言立刻會被拆穿。
“這個……”
中年醫生動了動嘴,道:“時間太久了,我記不清。”
“我看你是不知道!”
御老太太拍了桌子,厲聲道:“我不是說對她有印象嗎?那爲什麼傷口縫合多少針記不住?!”
“奶奶!”
唐言下意識出聲,“醫生每天都要救治很多病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怎麼還能記得清楚?”
“少在我面前狡辯,”御老太太並不買賬,語氣很沉,“我再問你一遍,到底多少針?”
中年醫生低下頭,似乎正在認真回想。
唐言紅脣緊抿,心頭漫過一陣寒意。
“17針。”中年醫生道出一個答案。
“哦?”御老太太眯起眼睛,表情看不出喜怒。
“來人。”
老太太一開口,立刻有兩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把她帶進去,看看她傷口到底縫合多少針。”
“是。”
唐言來不及說話,人便被推進側面的小屋中。走進來的兩名醫生,一左一右扣住她的肩膀,直接把她按住,“你們放開我!”
此時,唐言開始劇烈的掙扎。該死的,這死老太婆怎麼能想到檢查傷口的縫合數?倘若她傷口的縫合數與外面那個女人說的不一樣,那結果連她自己都不敢想!
“不許動!按住她!”
兩名醫生同時伸手,唐言掙脫不過兩個人的力氣,硬生生被按在牀上,強行被她們解開裙子,褪去內衣檢查傷口。
“唔!”
唐言胳膊被扭的生疼,那兩個人氣力很大,她根本沒有掙扎的機會。傷口被人赤裸裸掀開,她感覺羞憤的同時,心中更多的還是恐慌。
兩名醫生低頭仔細查看,兩人各檢查一遍,然後才放開唐言。
幾分鐘後,唐言跟着那兩名醫生出來,一同被帶到老太太面前。
“怎麼樣?”老太太手中捧着茶碗,神態自在。
“19針。”兩名醫生異口同聲的回答。
19針?
唐言瞬間白了臉,額頭滲出一層汗珠。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這種結果完全是她始料不及的,她心跳不斷加速,下意識望向大門的方向。
可惜御兆錫的身影,並未出現。
“呵呵……”
御老太太放下手裡的茶碗,並沒動怒,那雙精明的眼眸閃着戾氣,“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
先前那個中年女醫生緊張不已,“我早就說過了,時間太久,我根本記不清楚了。”
唐言杵在原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御兆錫還沒到,她不能亂,倘若老太太是要試探她,如果她自己亂了,那必然是死路一條。
深吸口氣後,唐言黑眸沉了沉。這種時候,她只能賭一次!
碰!
唐言出手很快,拿起對面桌上的茶碗打碎,捏住一片鋒利的尖角抵在喉嚨前,“奶奶,無論你相信還是不相信,御雍都是我的兒子!倘若你今天非要誣陷我,我絕對不會答應,而且我爸爸也不會看着他的女兒被你們這樣羞辱!”
“用東方家威脅我嗎?”
御老太太坐在椅子裡沒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唐言,別說你只是東方家的私生女,就算你是東方家的正牌小姐,也沒資格如此跟我講條件!當年坤兒還小,我守着御家的生意時,每天過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以爲我會怕東方家?別說你一個東方家,就算十個東方家,也抵不上我御家的清譽重要!”
握着碎瓷片的手指被割傷,有溫熱的血跡滲出來。唐言忍着疼,語氣沉寂,“奶奶,我不想威脅誰,我只是告訴你事實!如果今天我出了事,兆錫知道後也不會善罷甘休!”
聞言,御老太太眼眸動了動,沒有想到唐言敢在自己面前,幾次三番的要挾。
碰!
驀然間,堂外緊閉的大門被人推開。舒霞挑眉看過去,立刻跑到老太太身邊,“老太太,御少來了。”
兩扇巨大木門被推開,御兆錫領着御雍走進來,“這麼多人。”
御老太太見到他們趕來,並沒阻止。御兆錫帶着御雍進來,經過唐言身邊時,只見她用碎瓷片抵着脖子。
“雍雍。”唐言動了動嘴,眼眶發紅。
御兆錫斂下眉,伸手把唐言手中的碎瓷片拿下來,笑道:“奶奶,你又想做什麼?”
“我再問你一遍,御雍是誰的孩子?”
老太太目光很沉,銳利的視線落在御兆錫眼底。
“我的孩子。”御兆錫目光如炬,並沒迴避她的目光。
“奶奶。”
唐言看到御兆錫來後,整個人都鬆了口氣。她按耐住緊張後,往前一步站在桌前,“我們沒有說謊,御雍真是我們的兒子!”
御雍表情沉寂,乖乖站在御兆錫身邊。御老太太仰起頭,目光自唐言身上掃過,最後又落在御兆錫的身上。
啪!
老太太將面前的手術記錄丟過來,唐言顫巍巍低下頭,這份報告中寫明她的傷口縫合19針。
御老太太忽然揚起脣,道:“好了,我不過是試試你們,用得着以死相逼嗎?”
“如果那個醫生說對了,那才證明你們都是事先串通好的。”御老太太挑起眉,神色莫測。
唐言低着頭,蒼白的臉頰終於恢復一絲血色。太險了,幸好她這次賭贏了!
“試夠了嗎?”御兆錫薄脣輕抿,臉色很冷。
“兆錫。”
御老太太抿起脣,溫和道:“奶奶是爲了你好,既然是你的兒子,怎麼也要驗清楚。”
話落,她伸手指了指手下人,黑衣人將先前那名中年醫生帶走。
“你不介意,再化驗一次吧?”
御老太太開口的同時,已經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上前,站在他和御雍面前。
唐言下意識想往前一步,卻被舒霞拉開,“唐小姐,你最好老實點。”
“奶奶!”她蹙起眉,急聲道:“雍雍膽子小,害怕抽血。”
“輪不到你說話。”御老太太顯然還是不放心。
御兆錫挑起眉,雋黑的眼眸漫過一絲笑容,“如果再驗一次的結果還是相同,你要怎麼辦?”
“御兆錫!”老太太瞬間沉下臉,極爲不滿意孫子的語氣。
“奶奶。”
御兆錫伸手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脣角滑過淡淡的笑,“你可以驗,但是如果結論相同,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敢跟我講條件?”
“這個條件,必須講。”
“你——”
御老太太語塞,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老太太!”
舒霞忽然轉身過來,驚喜道:“張先生來了。”
“張先生?!”
老太太一喜,“快請進來。”
“是。”
幾分鐘後,舒霞親自迎來一位銀髮蒼蒼的老人,並且語氣甚爲恭敬,“張老,您慢點。”
走進內堂的男人滿頭白髮,面容雖已蒼老,但整個人神采奕奕,絲毫不見老態。
“張先生!”
御老太太親自站起身,邁步迎過去,“您可真是貴人事忙,好久都見不到您的面。”
“老太太可還安好?”老人走過來,順勢攙扶住御老太太坐下。
“張爺爺。”御兆錫也站起身,規規矩矩喊人。
“兆錫少爺?”張爺爺見到御兆錫時,目光霎時染笑,“兆錫少爺這模樣長得,可是越來越像少夫人了。”
張爺爺口中的少夫人,自然是指寇沅。平時在這素西堂內,沒人敢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寇沅的名字。可此時這位張爺爺說起,老太太都不敢對他發怒,只是面色沉了沉。
“上茶。”老太太吩咐,舒霞急忙端着熱茶送來。
唐言偷偷瞥了眼,並不認識這個老頭,但看御老太太對他恭敬的態度,猜測這人來頭應該並不算小。
“今天很熱鬧,看起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張爺爺打量着周圍的那些人,抿脣笑了笑。
“怎麼會。”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御老太太立刻揮手,示意那些人都下去。
“這位是……”張爺爺眼光一轉,落向御雍身上。
“我兒子。”御兆錫回答。
聞言,張爺爺目光似乎動了動。他伸手將御雍拉到面前,分外透亮的眼眸不住打量,“好生的面相。”
“哦?”御老太太一怔,急忙問道:“您倒是說說看。”
“生辰八字寫給我。”張爺爺從懷裡掏出一張明黃色的宣紙,御兆錫伸手接過去,提筆寫下御雍的出生日期。
縱然滿頭白髮,但張爺爺看東西時並不需要老花鏡。他將御兆錫寫好的日子託在掌心看了看,又擡手托起御雍的臉頰端詳,隨後笑出聲。
御雍今天表現的特別乖,御兆錫伸手將他拉到身邊。
“您這是……”御老太太見他忽然發笑,機警道:“莫非有何不妥?”
“並無不妥,”張爺爺搖搖頭,偏過頭往內堂掃了眼,語氣沉下來,“老太太啊,這孩子的命格跟老太爺很像。”
聞言,御老太太眼角一沉,“你是說他像少樸?”
張爺爺抿脣而笑,並未再說,只將視線落在御兆錫的臉上,道:“這孩子天生與別人不同,你們要好好撫養。”
這位張爺爺同御家老太爺有些交情,這幾十年也算御家的貴客。御兆錫見他面的次數不多,此時見到他那雙沉厲的眼眸後,不自覺別開目光。
張爺爺莞爾一笑,那雙看透世事的眼底閃過精光。
一盞茶的功夫,張爺爺便要離去。臨出門前,御老太太起身相送,“張先生,這一別又不知我們何時才能見面?”
“緣來緣去,隨緣便好。”張爺爺掃了眼御老太太的氣色,道:“您年紀大了,也該放手讓兒孫們去做,有些事強求不來,還是順其自然爲好。”
這段日子以來,御老太太確實心神不寧。尤其御雍出現後,她更是胡思亂想很多,如今有張爺爺這番話,她頓覺心中一塊大石落定。
“好,我聽你的勸。”御老太太緊蹙的眉頭鬆開。
“老太太保重。”
舒霞恭敬將張爺爺送出去,老人雖已將近八十,但走起路來絲毫不見佝僂,身形健碩。
眼見那個老頭離開,唐言依舊感覺雲裡霧裡。前後不過十幾分鍾,她完全沒有搞清狀況。
回到內堂後,舒霞將兩名醫生叫出來,作勢就要繼續剛纔的事情。
“等等。”
御老太太挑起眉,目光落在御雍臉上,道:“你們都走吧。”
“啊?”舒霞一怔,老太太瞬間厲目,“沒聽到我的話?”
“聽到了。”舒霞低下頭,不敢置喙,揮手讓那些人離開。
須臾,御老太太嘆了口氣,神色內斂,道:“好了,今天的事情到此爲止,以後御雍就是御家的孩子!”
唐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相對於她的吃驚,御兆錫表情平靜很多。他俊臉微垂,輕輕牽過御雍的手握在手中。
“兆錫。”
老太太緩了語氣,“既然孩子都這麼大了,你的婚事也該儘快解決。”
唐言再次震驚不已,她根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發生這樣的轉變。不但御雍的身世就此掩蓋過去,而且老太太開口提出婚事。
御兆錫好看的劍眉輕蹙,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冷冰冰的問,御老太太她手扶着柺杖,道:“你婚期的日子,我來定。”
“這件事,你做不了主。”
伸手牽過御雍的手,御兆錫牢牢握在手中。唐言原本含笑的嘴角,卻因爲他的話,霎時僵硬住。她望向身邊的男人,只能看到他異常平靜的眸子。
“兆錫!”
御老太太沉下臉,這孩子從來都不聽她的話!
決然轉過身,御兆錫領着御雍大步往前。唐言也不敢多說,立馬追着他們的步子跟上。
走出素西堂,唐言幾步攔在他的面前,“錫。”
御兆錫停下步子,唐言抿着脣,眼眶發紅,“上次的事情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
“唐言。”
男人雋黑的眼眸眯了眯,眼底一片清冷,“我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設定好的,這些年我沒有變過,希望你也不要變。”
他低下頭,掃了眼身邊的御雍,道:“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當初的承諾。我並不會覺得欠你什麼,因爲欠你的,我都已經還了。”
他的話穩準狠,每一個字都刺向唐言。她咬着脣,完全找不到話回擊。是啊,就算她今天對御雍做再多的事情,都換不來御兆錫的半點感激了。
“錫!”
唐言一路跑下高高的臺階,但她腳步再快,也不可能追上前方的男人。
司機打開車門,御兆錫抱着御雍坐進車裡,車子很快轉瞬開走。
“等等!”
唐言辛辛苦苦追上來,卻終究晚了一步,“御兆錫!”
她腳下踩着十幾釐米的高跟鞋,又一路從高高的臺階上下來,小腿早已痠疼,根本使不出力氣。眼見那輛黑色轎車離開,她下意識大步去追,可鞋跟一歪,整個人摔倒在地。
啊!
前方一輛明黃色跑車疾馳而來,唐言倒地時眼見這輛車筆直開來。她來不及躲閃,本能尖叫一聲,並且用手抱住頭。
咯吱——
御天鳴反應很快,他踩住剎車,推開車門走下來,“言言?”
他看到摔倒在地的人,不自覺愣了下,“你怎麼在這裡?”
唐言膝蓋摔傷,痛的站不起來。她緊緊咬着脣,說不出話來。
眼見她受傷,御天鳴彎腰將她抱起來,放進自己的車裡。
黑色轎車開出素西堂,轉過兩個路口後,停在路邊。御兆錫推門下車,邁步走向前方那輛轎車前,手指輕叩車窗。
車窗玻璃緩緩降下,御兆錫低下頭,恭恭敬敬喊人,“張爺爺。”
“幫到你了嗎?”
“只有您能幫我。”御兆錫如實回答。
聽到他的話,張爺爺嘴角泛起幾絲笑容,“兆錫少爺,我當年同你的母親有幾分淵源,只不過後來的事情……”
張爺爺嘆了口氣,語氣裡含着濃濃的惋惜,“到底都是命。”
他將目光落在御兆錫臉上,叮囑道:“記住我的話,好好撫養那個孩子。”
御兆錫雋黑的眼眸沉了沉,知道他說的是御雍,忙不迭點點頭,“我會的。”
“那就好。”
轎車很快離開,御兆錫也沒有多加耽誤,很快回到御苑。
秋天的傍晚,伴隨着涼絲絲的風,走在大街漫步有種特別的情懷。連憶晨下班以後,並沒跟孟一去逛街,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距離雲深交圖紙的日子越來越近,雖然匡穆朝絲毫也沒催促她的意思。但每天對着空白的電腦,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見人。
哎,裴厲淵那個混蛋果然瞭解她,所以纔會有如此的把握!不過她不服,也不會認輸!無論裴厲淵怎麼胸有成竹,她只要交出圖紙,便能令他意想不到!
公司距離家不遠,連憶晨懶得一個人開火,多數都會在下班的路上解決掉晚餐,或者回家煮一些很簡單的食物。今晚她懶得做飯,經過一家路邊小店時,轉身進去吃碗麪填飽肚子。
很普通的牛肉麪,不過這家店湯頭好,牛肉又很大塊,所以來吃的人不少。連憶晨點了碗招牌牛肉麪,坐在靠窗的椅子裡等。
很快的功夫,店員將碗送來,還放下紙巾和一次性筷子。
連憶晨低頭聞了聞香氣,立刻將竹筷撕開,動作熟練的將兩根筷子互相摩擦幾下,將邊上的毛刺去掉。她夾起麪條放在脣邊吹涼,吸溜一口吃進嘴裡,滿足的笑了笑。
好吃!
麪店路邊的停車線內,一輛並不算惹人注目的轎車內,御兆錫將車熄火後,深邃的目光定定望向對面低頭吃麪的人。
猶記得那個夏夜,他打球贏了她,她願賭服輸去買烤串,然後拉着他坐在路邊,很沒有形象的大快朵頤。
那時候,她一口肉串,一口啤酒,吃的也是這般愜意。
“御兆錫,你是不是不敢吃內臟?”
“哈哈哈……原來你不敢吃動物內臟?”
“御兆錫,你也有害怕的東西呀!”
男人輕輕勾起脣,雋黑的眼底一點點泛出笑來。是啊,他不敢吃動物內臟,他也有害怕的東西!
晨晨,你知道嗎?
其實我有很多害怕的東西,這中間……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