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汝才之心
張軒離開賀一龍之處,羅玉嬌開始埋怨起來,說道:“張郎,你也太失禮了,你看將賀老叔給逼的。”
“呵呵。”張軒笑道,他心不在焉的說道。他的心思還在從賀一龍哪裡問出來的龐雜的資料之中。
不得不說賀一龍還是幾把刷子的,將整個江淮的形式說的清清楚楚,當然了他說的偏向於淮地,而沒有偏向於長江。但是依然給張軒很大的啓發。如何下江南,張軒心中隱隱約約有一個腹稿了。
但是腹稿只是腹稿而已。張軒在亂世之中廝混這麼長時間,太知道什麼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了。他有的只是一個具體思路而已,真正的決策,必須考慮當時的情形而定,不過,他卻記住了兩個人名。
“黃得功,馬士英。”
張軒與羅玉嬌小夫妻的小情緒,暫且不提,卻說羅汝才接到賀一龍的一封書信,展開一看,大意是抱怨羅汝才這個女婿太不通人情世故了,來拜訪長輩居然這麼沒有禮貌,但是賀一龍卻對張軒所問的問題着墨太多,言外之意,溢出言表之外。從字裡行間,羅汝才都看到一個問題:“羅老哥,你對江南有興趣嗎?”
張軒問得這麼詳細,賀一龍如果猜不到張軒的意圖,也太傻了一點吧。
送走了張軒之後,賀一龍就細細思索起來,來投奔李自成,對賀一龍來說本就是不得已之事,如果羅汝才真有別的心思,賀一龍也願意試一試。只是他不之地張軒來這裡問這江南之事,到底是張軒自己自發行爲,還是得到了羅汝才的暗示。這纔去信試探一下。如果他親自上門,反而有不好說話。
羅汝才完賀一龍的信,心中反覆思量,想起張軒最重要的建策,取江南爲根基,仿明太祖征伐天下之策。
賀人龍的話其實對羅汝纔有一些影響。
人在生命的最後的關頭,就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羅汝才就是這樣,自從李正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的壽限,他固然將信將疑起來。但是李正方的醫術的確不錯,在曹營之中,不,在義軍之中,有神醫之名。讓羅汝纔不得不相信。
對未來沒有把握的事情。羅汝才迫切想有一個人來商議。
此刻正好有人來報,吉先生求見。
羅汝才心中一動,命人請吉珪進來。
羅汝才屏退左右,將吉珪坐下,說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一件事情,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大帥請講。”吉珪本有事情要說,但羅汝才這麼說,他只能將這一件事情給放下來,聽羅汝才怎麼說。
“你跟隨我有十幾年了吧。”羅汝才說道。
“自從崇禎二年,大帥渡河往山西,那時候我就跟隨大帥了。”吉珪說道。
“十幾年的生死兄弟,有些事情我不瞞你了。”羅汝才說道:“我老了,已經年過半百,而我羅家上數三代,都沒有一個能活過六十歲的。到了我這個年紀了,也該是準備後事的時候了。玉龍你覺得如何?”
羅汝才口中說着生死兄弟,但是落到嘴上卻是半真半假。
“羅汝才的身體果然有問題了。”吉珪心中暗道。正如羅汝才所言,吉珪跟着他十幾年,深受羅汝纔信任,雖然吉珪沒有帶兵之才,但是卻管理着整個曹營上下的庶務。可以說曹營上下,只要吉珪想知道,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羅汝才的身體異常,雖然有意瞞着人,但是吉珪卻有所察覺,首先他發現,李正方與羅汝才的之間的聯繫忽然變得頻繁起來。
李正方有神醫之名,他的喜好營中大抵也是知道的,不過是醫者仁心,從來是救死扶傷,教育徒子徒孫,而且數萬大軍之中,醫生從來都是不夠用的。如此一來李正方就更加忙碌了。他又不是那一種好攀附的人,他頻頻與羅汝才私會。不得不讓吉珪有所聯想。
再者吉珪發現羅汝才酗酒情況有些異常。
羅汝才固然愛杯中之物,但是之前卻從來沒有因爲飲酒而誤事的。而這一段時間,羅汝才身上常常帶酒味。不過吉珪也發現羅汝才雖然身上帶酒味,但是神智很清醒,有時候吉珪還在羅汝才身上嗅到另外的味道,是藥味。
這讓吉珪不得不猜測,羅汝纔是不是用酒味來掩蓋自己身上的藥味。
而此刻羅汝才的話,根本是佐證了吉珪的猜測。吉珪不知道怎麼了,明明是自己猜對了,但是心中卻有幾分悲涼,說道:“少帥,驍勇無比,假以時日可以擔得大任。”
“假以時日。”羅汝才冷笑道:“你也給我打馬虎眼嗎?我現在可沒有多少時日給他了。你說,我將曹營傳給張軒如何?”
吉珪聽聞心中大驚,他對張軒的傾向可是一情二楚,一旦張軒被立爲曹營的少主,闖營與曹營之間分道揚鑣,就指日可待了。
“萬萬不可。”吉珪說道。
“哦。”羅汝才說道:“你莫不是當心當初你與張軒那一點小矛盾?”
“豈敢。”吉珪說道:“我與張軒雖然有一點點不愉快,但是早已煙消雲散了。我之所以說這個完全是爲了大帥您,與羅家着想啊。”
吉珪說得不錯。
張軒是與吉珪有過矛盾。
當張軒剛剛入曹營之中,吉珪擔心張軒瞄準了曹營謀主的位置,不過後來張軒與羅玉嬌成親,又下去帶兵,吉珪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又怎麼能貿貿然去得罪羅家嬌婿。
而張軒也無意得罪曹營的實權人物。兩人雖然談不上關係多親密,但是卻是相敬如賓的冷淡。
“說來聽聽。”羅汝纔不置可否的說道。
“自古儲君之位,從來不能輕易改易,別的不說,單單說少主該怎麼辦?他已經舉營上下,都知道的曹營少主,大帥如果要爲張軒確立威信,必重懲少主不可。但是少主手握數千精騎,與闖營關係密切,一旦有變,就不是曹營自己的事情了。”吉珪說道。
“即便退一萬步說。”吉珪說道:“張軒之才,勝過少主。但是自古被廢之人,有幾個能得善終的,大帥您在,是一個樣子,大帥一旦有不忍言之事,少主將會有如何下場,不言而明。我只問一句,大帥你忍心嗎?”
忍心,羅汝才又怎麼能忍心啊,那可是親兒子。即便羅汝才暗自大罵羅玉龍種種不成器,但依舊是他羅汝才唯一的兒子。羅汝才種種謀劃,不就是想讓羅玉龍在亂世之中平平安安的活下來而已。
但是,亂世之中平安兩字,簡直萬金,不,十萬金,百萬金也難求啊。
“多謝吉先生指點。”羅汝才說道:“我險些誤了大事。”
羅汝才種種都是爲了羅玉龍,而如果他所做所爲反而將羅玉龍置於險地,豈不是本末倒置。
至於相信張軒會善待羅玉龍,抱歉,羅汝才縱橫天下大半輩子,雖然秉承行走江湖,義氣爲先,但是從來沒有輕易相信過每一個人。與人相交,義氣相投,真情結交是真,但是處處留心,防人一手,也是真。
即便對張軒,羅汝才也不敢相信,在自己死後,張軒會做何等樣事。
“大帥,不過是一時迷惑,時間一長,即便不詢問我,也能想明白的。”吉珪說道:“不過,事已如此,有一人必須要處置了。”
羅汝才皺眉說道:“何至於此?”
“大帥。”吉珪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處置張軒,恐怕曹營蕭牆之禍,就在眉睫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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