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並不是其中的情況。
江南兵源,特別是江南衛所兵不行,早已是天下皆知了。
就是戚繼光這樣的名將,也拿他們沒有辦法。而張軒這一次徵召的大多的都是前衛所兵。
張軒之所以堅持在江南大規模招兵。
有不少也是爲政治上考慮。
如現在臨山衛,不,不久之後的臨山縣,清洗之後,張軒決定廢衛設縣。
有這麼多人都投了義軍,在張軒心中的政治版圖之中,臨山縣塗上可靠的顏色。
如果能在江南征召幾十萬士卒,哪怕這幾十萬那麼僅僅是輔兵,有這幾十萬人靠着曹營吃飯,而幾十萬士卒後面有一家老小靠着士卒吃飯,也就是說幾百萬人都會靠向曹營。有這些人在,江南纔出現反覆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不少。
至於戰鬥力問題。
張軒從來認爲,各地的民風或許會影響兵源素質,但是真正決定戰鬥力的,還是訓練,或許在因爲兵源素質的原因,成不了天下精銳,但是成爲合格的軍隊還是可以的。
這就夠了。
對一個國家來說,真正用來打決戰的精銳,固然必不可少,但是各地駐守的普通軍隊,卻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當張軒覺得臨山衛情況沒有變化的時候,一個消息傳到了張軒的耳朵之中。
“你說觀海衛造反了,沿海衛所幾乎全部都造反了?”張軒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消息。
衛所的軍隊,張軒不是沒有見過,但凡衛所有一些戰鬥力,張軒也不會冒出全面廢除衛所的想法。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不是張軒想要把事情做絕,而是張軒左看又看,江南士紳一時間動不得,但是這些衛所軍官,又有什麼動不得的。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起來造反,張軒真想問,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張軒沉吟一會兒,說道:“秦猛,賀虎頭。”
“末將在。”兩人齊聲說道。
張軒說道:“你們帶領本部人馬,沿着海岸線,給我過一遍,各個衛所,圖謀不軌者,殺。”
“是。”兩人說道。
張軒又立即給楊繩祖下令,讓他所部騎兵都動起來,分兵進攻造反的衛所。
張軒卻是回寧波坐鎮。
果然不出張軒所料,這幾乎是一場鬧劇。
觀海衛弄得聲勢最大,但是被秦猛千餘騎兵一衝,整個衛所集齊一個指揮,有五千多人,就哭爹喊娘去了。
觀海衛的情況,與其他的衛所的情況差不多,都是千餘士卒一衝,就大敗虧輸了。還有幾個衛所想要據城死守。
不過,下面的人未必想要爲這些衛所軍官賣命,而且衛所城池幾百年來年久失修,他們也米易怎麼操練,幾乎不知道怎麼守城。
即便有城池優勢,但也擋不住曹營的進攻。
不過,單單是衛所軍隊的確是一場鬧劇,但是有了舟山軍隊在後面,雖然還是鬧劇,但是這鬧劇的規模就大了一些。
衛所的廢柴程度,也超出了鄭芝龍的預料之外。
這些衛所軍官看到了臨山衛指揮使的下場,簡直是不寒而慄,如果僅僅是殺一個人,也就算了。卻不想要將他們家裡傳承數百年的土地收掉。
這是要挖他們的根基,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在他們想來,這是他們世代傳承的土地,憑什麼你要收走就收走了。自然要起兵討伐流寇。
他們也不全是傻子,自然要與舟山上的人合作。
只是他們連最基本的保密都弄不好,曹營在寧波的根基不深,很多鄉下地方都保持了原樣,根本沒有曹營的勢力。
想要瞞過曹營的耳目並不是很難,但是在他做決定造反之後,這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寧波,自然傳到了張軒的耳朵之中。
故而張軒派兵圍剿的時候,鄭芝龍這邊的軍隊還沒有派出來支援。
因爲約定的時間還沒有到。
當鄭芝龍見這些衛所如此不給力,也就加快了行動,這一次鄭芝龍避開了曹營重兵把守的地方,而是將進攻的地方放在昌國衛上。
昌國衛在一個半島之上,與象山相距不遠。
因爲附近水域複雜,對官軍來說是,易守難攻。對義軍來說,進攻此地,需要擔心義軍突然插到後方過去。
張軒將曹宗瑜叫過來,讓他帶領本部人馬,連同台州駐軍,一起圍剿昌國衛。讓他熟悉一下沿海作戰的事情。
曹宗瑜會意。
恐怕進攻福建一戰,張軒不會去了。
張軒隨即將張素叫過來,說道:“廢除衛所的動作,不能再慢了。越快越好。”
這樣的局面,對於張軒來說,有些棘手。
按照張軒的本意,他不想將事情鬧到這一步,最後一個衛所的處理過去。如臨山衛一樣。但是兔死狐悲之下的連鎖反應。將張軒逼到這一步了。
現在的情況,張軒要麼安定人心,將請改衛爲縣的腳步停一停,其他衛所保持現狀。
要麼就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大幹一場。
張軒怎麼做,根本不用去想。
後期衛所在明朝的位置之中,根本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崇禎身邊就有人議論過,大意是說,兵力不足,就要加練新軍,加練新軍,就要加餉,餉銀不足則加稅,稅重則-民亂,民亂而賊多,賊多而兵又不足。如此而已。既曰兵不足戰,當查驗兵額,重編舊軍,或裁撤,或重編,豈能萬事委之以新編之軍,新收之餉?
衛所吞沒了不知道朝廷多少資源,面對崇禎年間的財政不足,這些財政黑洞,要負很大的責任。
張軒纔不肯妥協的。
他本想穩妥一下,他僅僅是想要這衛所軍官所侵佔的土地,不想要他們的性命,如果慢條斯理的處置,大概能做到這一點。
但是如今各地亂起,曹營的處理民事的官員又不多,能力也是良莠不齊。張軒可以肯定,這樣將他們全部放出去,結果就是各地衛所之中,恐怕都要掀起一場大清洗了。
不問是非,不問對錯,但凡是前明的衛所官,都逃不了這一劫。
很多事情都是一事趕着一事,縱容張軒知道此刻他要放出來的是洪水猛獸,也只能放出來了。
說好聽的是,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說不好聽的,改朝換代,本就是這樣的。
真以爲改朝換代不死人啊?這些死的人,絕非僅僅是戰場之上的。
張軒覺得這一件事情,恐怕也保密不了,寧波所發生的事情,估計很快就要傳播開來了。乾脆將自己所寫的,《廢衛設縣徵兵授田策》給修改了一番,送到南京了。
他又私下給張質寫了書信,讓他幫忙推行這一件事情。
張軒這一策,到了南京之後,就好像是一塊石頭砸在水裡,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引起了不知道多少人,爲之側目。
而此事羅玉龍在江北督軍,本來再各地巡視的尚書都回到京師之中。這一件事情,直接捅到了羅汝才的身邊。
無數人因爲利益的不同,在羅汝才面前各抒己見。針鋒相對。掀起了吳王朝中第一次政爭,張軒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一件事情,竟然影響深遠之極。
近則數十年的張軒與東林的對立,遠則數百年之後,私人財產的保護與否,以及皇權的權利邊際問題,都是以這一件事情的基準。
在後事歷史之中,崇禎十七年的這一件事情,影響力之大,還超過了崇禎殉國之事,與整個大夏皇朝同始終。
這些卻不是張軒現在可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