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請。”曹宗瑜說道。
不過一會功夫,姚啓聖就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行禮道:“學生姚啓聖拜見曹將軍。”
“先生請起,卻不知道先生此來,有何教我?”曹宗瑜明知故問道。
這個時候,此人從福州城之中過來,能有什麼情況,無非戰降而已。如果他們真的要頑抗到底,就沒有必要派人過來,想來就是那一點小心思。
不過,曹宗瑜也不敢怠慢。
兩萬之衆深入敵人之中,固然福建明軍都是紙老虎,但是那種深在重圍之中,由不得曹宗瑜不戰戰兢兢的。
福建多山,被分割成一塊塊沿海的平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福建大城市之間,水路要比陸路暢通多了。但是水路對於曹宗瑜來說就是死路一條,即便鄭氏的船隻分佈在各地,但是遺留在福建的那些船隊,足以將曹宗瑜的軍隊覆滅在海上。
看上去來勢洶洶,但是內心深處有幾分底氣,只有曹宗瑜自己知道。
“爲救大人而來。”姚啓聖說道。
“哦。”曹宗瑜說道:“願聞其詳。”
“大人將數萬之軍,入福建,固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然孤軍深入,乃兵家之大忌,我家大人英明神武,只需死守福州城,江西廣東兩地援軍不日便到,到時候好則大人無功而反,估計也會受到吳王的責罰,如果有一個萬一,則大人終身不得北望南京,爲大人計。當適可而止,我家大人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願與大人修好,奉上白銀三十萬兩。只求大人高擡貴手,收兵回浙江。”
縱橫家的例行開場白,曹宗瑜早已習慣了,說道:“福州一城僅僅是三十萬兩,實在太少了。”
三十萬兩少不少?
不少,很多時候一省上繳明朝朝廷的賦稅,也是不過是這個數目而已。
不過,福州城乃是福建的省會所在。從政治意義的重要性,乃至於戰略意義上,絕非三十萬兩銀子可比的。
“那大人想要多少?”姚啓聖說道。
“天下大勢如此分明,先生不會看不清楚,吳大人能派先生來,想來先生定然是吳大人的心腹,卻不知道吳大人想過沒有?投奔吳王如何?”曹宗瑜說道。
“這----”姚啓聖握着摺扇的手微微一緊,手心見汗,他等得就是這一句話。
縱然是來投降的,但是這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與從對方嘴裡說出來,那是兩個身價。
姚啓聖也不說話,只是目光猶疑。
曹宗瑜會意,一拍手說道:“來人。”
不過片刻有人端上兩盤金子,大概在五兩一錠的金子放了二十個。也是黃金百兩。 黃金百兩看上去數目不多,但已經分了兩個盤子短上來。曹宗瑜說道:“這百兩黃金不過是給先生的見面禮,只要先生能說服吳大人,下面自然會有不少孝敬,斷斷是少不了先生那一份的。”
姚啓聖眼睛微微發亮,似乎很是貪財的樣子,但是姚啓聖的眼眸深處,卻一片清澈如水,根本並不爲這眼前的蠅頭小利所動。
不是姚啓聖對錢沒有感覺,而是他知道現在並不是要錢的時候,比起福州城的戰降大事所帶來的收益,這百兩黃金,即便再加上十倍,也是蠅頭小利。
“大人,如此厚愛,小人就卻之不恭了。吳大人其實也對吳王仰慕之極,卻又擔心。”姚啓聖說道。
“擔心什麼?”曹宗瑜哪裡是看不出來姚啓聖的伎倆的。但是比起福州城來說,這一點錢算得了什麼,這關鍵時刻,寧可餵飽姚啓聖,也也不願意得罪了這個關鍵的中間人。
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是這個人。
“我家大人擔心,他投了吳王前程到底如何?”姚啓聖說道。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原職留任。”曹宗瑜說道。
“不夠。”姚啓聖說道。
“如此大事,我家大人冒這麼大的險,要知道鄭鴻逵已經入了福州城。這個時候我家大人投奔吳王,僅僅是原職留任,未免太過苛刻一點吧。”姚啓聖說道。
曹宗瑜雖然是一個武人,但是卻是士大夫家族長大的,乃是三邊總督曹林的嫡孫,迎來接往,勾心鬥角的事情,從來沒有少做過。臉色紋絲不動說道:“那麼你家大人的意思是?”
“尚書,南京的一部尚書。”姚啓聖說道。
曹宗瑜心中冷笑一聲,暗道:“這吳之屏也太妄想了。”
雖然現在吳王六部尚書,比不得幾位將軍尊貴,但也是吳王核心層的人物,曹宗瑜見了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禮,這樣的位置豈能是他曹宗瑜一個外派將領能夠許諾的。
曹宗瑜心思一轉,說道:“尚書之位,我無能爲力,但是我家將軍,乃是吳王愛婿,只要我家將軍一句話。這尚書之位,還是可以給吳大人的,但是我將將軍從來是論功行賞,獻福州城的功勞,卻是差太多了。”
曹宗瑜這一句話,卻是有真有假。
真的是他對尚書之位干涉不了,假的是,張軒對尚書之位,只能影響,也不可能決定,哪裡是一句話的事情。如果張軒真有這麼大的能量,張質也不會從文官第一人的位置上落下來了。
在曹宗瑜心中所想,無非是福州城而已,福州只要一下,哪怕後路斷絕,他單單憑藉福州城,已經福州城附近的平原地帶就能在福建支撐下去。所以百般手段,就是爲了福州。
只要福州城一下,區區吳之屏是什麼東西,扔到南京算了,什麼尚書不尚書。他曹宗瑜不知道,到時候吳之屏還能咬他不成嗎?
其實他想一口答應下來,只是唯恐他說得太匆忙,讓姚啓聖不相信。這才說了這樣的話。
“卻不知道,要什麼功勞?”姚啓聖說道。
“鄭鴻逵不是入了福州城嗎?”曹宗瑜說道:“將鄭鴻逵擒過來。記住要活的。如果你家大人立下如此功勞,我自然答應在我家將軍面前說項,將來爲你家大人謀一個尚書之位。”
“那就多謝將軍了,請將軍聽我的好消息吧。”姚啓聖說道。
姚啓聖離開城外大營,隨即回道了福州巡撫衙門之中。吳之屏早已等候多時了,說道:“怎麼樣,曹宗瑜怎麼說?”
姚啓聖將曹宗瑜的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來。
吳之屏靜靜的聽了,微微捻鬚,不緊不慢的說道:“你覺得姓曹宗瑜的話,可信不可信?”
“可信也不可信。”姚啓聖說道:“姓曹的說得話,有不盡不實之處,不過,取其上則得其中,取其中則得其下。他既然已經允諾了大人尚書之位,將來即便不能爲尚書,也能在吳王麾下謀一要職,否則吳王如此慢待英雄,如何能成就大事?”
“不錯。”吳之屏說道:“憂庵大有長進。”
姚啓聖微微一笑說道:“都是大人教導的好。”
吳之屏說道:“不管這曹宗瑜說得是真的,還是大言誑我,他既然說了這個話,將來定然有迴旋的餘地了。只是鄭鴻逵如何拿下來?”
人與人考慮的事情都不一樣,曹宗瑜心中急切想將福州拿下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但是吳之屏卻是老官僚了,他未必相信曹宗瑜的話,但是他相信的卻是吳王的信用。
曹宗瑜覺得他說的話,是代表他自己去,其實不對,他此刻代表的是曹營,是吳王。縱然將來做不到,定然有足夠的補償。否則天下言而無信,如何讓天下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