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覆軍殺將
李過的擔心,並非沒有一點道理的。
在李過看不見的地方,馬鑾眼中的神色一點點的沉澱下來,化作一片濃郁的暈不開的黑色。黑暗的好像虛無一樣。
馬鑾此刻在急速的思考。對李過的一舉一動在判斷,良久心中暗道:“李過此戰,只能能信五分而已。剩下五分就要看天意了。不過我決計不會坐以待斃的。”
馬鑾思來想後,又着急了不少將領,完善了他們的作戰計劃。
他們的作戰計劃很簡單,就是主動出擊,大敗曹宗瑜所部,再回師進攻南邊。
還有一個隱藏的計劃,那就是一旦戰事不利,就強先向東方撤退。總之讓馬鑾將自己的性命放在李過的手中,馬鑾是決計不會做的。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在天剛剛亮的時候,吹着洞庭湖上清冷的晨風。白底紅字的“夏”字大旗在獵獵張揚。
嗚嗚的號角之聲,從遠處傳了出來。在張軒的指揮之下,各部人馬依次出營。而李過也沒有半點示弱的想法,既然這一戰已經無法避免了,李過所想的,就是當如何打過這一戰。
故而他現在放棄一切別的想法。將忠貞營中最精銳的人馬一一挑出來,派到最前面去。爲的不是別的,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打崩張軒。將張軒趕到洞庭湖之中。
在李過看來,張軒佈置很成爲問題。
因爲張軒是在背水而戰。
韓信的背水一戰,固然是天下聞名,但是也並不妨礙背水之戰,是兵家大忌。雖然張軒的形式,與真正意義上的背水一戰有些差別。但是李過眼中這差別不大。
所以,李過一列陣,張軒就嗅到了強烈的,幾乎要昭告天下的,主動進攻的慾望。
張軒心中微微一笑,說道:“既然我們這位順王如此迫不及待的想進攻,我就成全他如何?”
“羅岱。”
“末將在。”羅岱說道。
張軒說道:“你將本部人馬撤到東邊,護住大軍側翼,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動。”
羅岱說道:“是。”
他對這個命令,倒是有些預料,雖然有些不爽,但也只能接受。
大夏的騎兵在一戰又一戰大顯身手。發揮出極其重要的作用,但是大夏騎兵也因爲一戰又一戰之中,折損了不少馬匹。
要知道而今大夏幾乎沒有補充馬匹的地方,所以大夏的騎兵,是死一個少一個。對騎兵的運用,就越發趨於謹慎了。這是一個大趨勢,羅岱也改變不了。不過羅岱暗地裡也有幾分憂心忡忡。
概因不管是東西,都是越用越好,不用慢慢就退化了。
大夏騎兵當初還是曹營精騎的時候,之所以那麼厲害,還不是因爲曹營騎兵從來無戰不與的,是一仗仗打出來的。而如今如此謹慎使用騎兵,恐怕時間一長,就是當初的老人,也感嘆裨肉重生,不復堪用了。 更不要說後來補充進來的新兵了。
羅岱已經遇見到了,將來清軍騎兵與大夏騎兵消長之態,卻也無可奈何。
張軒沒有去管羅岱的胡思亂想,說道:“鄧和。”
“末將在。”鄧和說道。
張軒說道:“我命你爲第一陣,不過交戰之後,只許退,不許進。”
鄧和一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大將軍-----”
“對,你沒有聽錯。”張軒說道:“李過既然這麼想搶佔先手,這個先手我讓給他。”
張軒馬鞭一指說道:“等一會兒,王大炮就汝寧軍之後,三百步處下陣。你與李過交戰之後,要將這三百步讓給李過。”
張軒又轉過頭來對周輔臣,一揚馬鞭說道:“那個湖灣,你的船能到嗎?”
周輔臣本以爲這一戰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了,一不留神,讓張軒點名了,立即集中精神看過去,說道:“大將軍,這裡距離湖岸太近了一點,小船或許能通行,大船恐怕要擱淺。”
“你就是擱淺也給我沉到那裡。”張軒說道:“我看這一處湖灣,最少能並排進入五六艘戰船,你儘量將火炮集中在幾艘船上,大戰之後,你就將船給下到這裡,不管是擱淺也好,沉船也罷,一定要到位。”
周輔臣說道:“大將軍想要以此地轟擊明軍?”
“對。”張軒說道。
他拔出寶劍,在地面上劃出一個簡單的地形圖,說道:“汝寧軍後撤三百步。就是王大炮的炮口,到時候王大炮的炮,與船上的大炮一起發射。我看忠貞營定然大亂。到時候其他軍隊一起反攻。定然大破明軍。”
胡澹站在一邊,心中猛地冒出一個名字,那就是卻月陣。劉裕以兩千士卒大破北魏數萬騎兵。
當然了張軒所佈的陣勢也算不得正宗的卻月陣,只能說是變種而已。
不過,看起來很容易,執行起來並不是太容易的,單單是一個後退決戰的戰術動作,就不是一般軍隊能做出來的,否則張軒也不會一定要讓汝寧軍來承擔這個任務。
概因除卻汝寧軍之外,其他各部,張軒多多少少有一點點並不放心。
而且張軒這個戰術,是剛剛看到了李過佈陣之後的臨機反應,在胡澹看來,不可爲不機智。暗道:“國公不愧爲本朝數一數二的名將之選。我當戰事,豈能並不親記之。”
張軒卻不知道,他自己還覺得自己與古之名將相差不少的時候,他的部下已經暗暗將他吹成古之名將的勢頭。似乎是張軒喜歡讓人寫戰後總結的緣故。張軒在世的時候,還沒有什麼。當張軒去世之後,大量的史料,一時間有琳琅滿目的感覺。
如胡澹所著《從徵記》,以及別人所著的《世祖皇帝征伐錄》《國朝一統志》等等,這些大多是文人所著。還有一些就是各級將領所寫的。比如《伏波侯紀事》《唐國公征戰本末》等等。
唯獨鄭廉沒有怎麼寫,概因鄭廉在張軒死後,被授命編撰《世祖實錄》,故而沒有私人編著。即便如此,鄭廉也寫了一本《世祖小記》,說記錄世祖皇帝不足以入正史。但卻不可不記的小事。
特別說明,世祖皇帝臨潁斬淮河龍王一事,就是從此書出,然後爲蒲松齡編入《國朝誌異》。
但是這些人所著的各種書籍筆記之中,都有意無意之間,吹噓張軒打仗之能,簡直是神機妙算,天下無雙。而且衆口一詞,史不絕書。似乎清人後裔爲了爲先入辯護,也採用了這個說法。
甚至後人評價張軒,乃是古今皇帝用兵第一人也,尤在唐太宗之上。
胡澹正在暗暗評價張軒的策略的時候,諸將已經凜然聽命,各自下去安排了。
鄭廉拿出一個小馬紮放在地上,張軒坐在馬紮之上,身後一面大旗在晨風之中,輕輕的搖動,這面大旗有兩丈見方,上面只有一個繡金的“張”字,這面大旗兩側還有兩面豎旗,分別寫道:“大夏樞密副使鄭國公。”“總督,湖,贛。廣,貴,桂,雲,川。”再加上身邊數百甲士,端是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他居高臨下看過去,無數煙塵騰起,好像是兩條巨龍在緩緩的靠攏。
戰場之上一時間居然寂靜下來了,他知道,這是戰事爆發之前最後的寧靜。所有似乎都在閉住呼吸,等待着那一聲爆發的吶喊,連張軒也不例外。
張軒拿起水袋,將塞子拔下來,卻愣愣的不動了,似乎忘記了喝水這一件事情。
“殺----”李過一聲令下,忠貞營瞬間動了。
張軒這才鬆了一口氣,聽着熟悉的喊殺之聲,舉起水袋一飲而盡。好似喝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