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覆軍殺將二
李過一出手,就全力以赴。
忠貞營精兵,以千餘人爲一隊,猛地衝了過來。
一雙雙草鞋踩在地面之上,似乎南方溼潤的氣候,讓地面上有些泥濘,一踩一個腳印,而無數的腳印踩過來,讓地面更加泥濘了。
甚至偶爾還有幾個士卒倒地。倒地的士卒幾乎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草鞋其實雙方大軍的標配。
大軍千里行軍,消耗最多的就是鞋。張軒即便想了不知道多少辦法,也補充不了軍隊的消耗。所以各部士卒的鞋子,草鞋依舊是標配。
當然了汝寧軍是張軒的眼睛珠子。在各種物資補給上都有傾斜。即便如此,士卒的鞋子,依然是布鞋,與草鞋夾雜。
衝過的忠貞營士卒倒影在鄧和的瞳孔之中。讓鄧和眼睛微微一縮。
李過挑選出來的闖營精銳,也是闖營最後的精華。一個悍勇無比,奮力向前。但是這樣的陣勢放在鄧和的眼睛之中,不過爾爾。
闖營與當初的明軍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刀盾手,長槍手,弓箭手互相配合,看似鬆散,但卻非常嚴密。
只是與汝寧軍相比,卻是差了很多很多。
汝寧軍從一開始都不是以勇武著稱的,在配合上,組織上,都要勝過闖營,而且如今汝寧軍更是將火器與他的陣勢融爲一體。
忠貞營看上去氣勢洶洶的,但是在鄧和眼中不足爲慮。甚至他在擔心有一件事情,他恐怕將忠貞營給打下去,反而完成不了,張軒要求後撤的要求。
鄧和說道:“傳令下去,分出一半火銃手後撤。將火炮都撤下去,兄弟們都準備好肉搏。”
鄧和一邊說道,一邊整理一下身體上的甲冑,將面甲放下來,呼吸的熱氣打在面甲之上,似乎連空氣都不變的炙熱起來。
這些從底層殺出來的將軍,都保持着身先士卒的習慣,那麼鄧和現在的位置,張軒早就已經有嚴令,不許鄧和出陣。但是鄧和已經準備好,隨時準備作戰。
鄧和的命令下面的人有一些不大理解,但是已經停留,大量的火銃手,收起火銃撤了回去。
只是這些火銃手都夾雜在陣勢中間,故而外人看不真切,只覺得汝寧營的陣勢有一點點騷動而已。
站在最前面的軍官,猛地抽刀向下一揮,立即一陣炒豆的響聲響了起來。密密麻麻的,噼裡啪啦的,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前。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白色硝煙,瞬間在夏軍與明軍之間,扯開一面紗布,彼此之間似乎也看並不真切了。
雖然汝寧軍最少撤下來一半的火銃,以及絕大多數火炮。但是僅僅是剩下的火銃也不是好惹的。
火器的威力,其實也是所有將領所公認的。明軍對火器簡直是有愛有恨。
愛是愛其威力,看明軍如何對待紅夷大炮的就知道了,恨是恨其做工。甚至一度分歧到,要火炮,不要火銃,要重炮,不要小炮。
他們唯恐這些小型火器,還沒有傷人,就先傷自己了。
而張質親自督造的火器,不敢說沒有一根炸膛。但是張質一手重賞,一手重罰,所督造出來的火器大多數還是可靠的。
即便沒有太多的革新,僅僅是可靠的,並不炸膛的火器,就足以讓軍隊信任了。即便是如此,汝寧軍就可以玩出很多花樣了。
一根根火銃穿過前排刀盾手,與長槍手的縫隙。幾乎是以人爲牆,猛地打響。
如果不是火銃很可靠,前排士卒,也不會讓後面的幾乎貼着他們的身子開火。要是炸膛了怎麼辦?
所以這種火銃與冷兵器混編的陣型,在明軍之中,是萬萬不能的。
一般明軍都是將火銃兵單獨列陣,放在前面,打上一輪後,然後肉搏兵種上前。
只是明軍的調度問題,火器問題,等種種問題,最前面的火銃兵,很容易一打就崩,不要去想撤退的事情。
不過是炮灰而已。
縱然鄧和放水了,撤下了一半火銃手。但是鉛子的衝擊力還是足以將忠貞營士卒打崩的。
對此,忠貞營士卒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被李過挑出來的士卒,都不是沒有沾過血的新丁。
“咻咻。”無數根利箭從忠貞營身後射向天空,隨即因爲重力的原因,箭尖開始下墜。向夏軍陣勢之中墜落下來。
因爲夏軍所用的都是鳥銃,雖然可靠的,但是在數據上,未必比得上步弓的射程遠。故而當忠貞營進入夏軍火銃射程之內的時候,夏軍也進入忠貞營的弓箭射程之內。
夏軍汝寧軍士卒,紛紛低頭。
夏軍軍官大多都有鐵盔,但是這年頭卻不是能夠普及鐵盔的時候,剩下大部分士卒都帶着斗笠。
用竹子編成的斗笠之中,夾雜一些別的東西,比如獸皮,木塊什麼的,增加防禦能力,雖然比不上鐵盔。
但是有比沒有強。一時間箭如雨下,有人當初被射死了。但是有斗笠保護,只要不倒黴到正中面門,一般死不了。
不過,大多數人的斗笠之上都掛了幾根箭矢,甚至有的斗笠都被射了下來。
遠程互射其實僅僅持續了一小會兒而已。
如果汝寧軍火力全開的話,忠貞營想與夏軍短兵相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對射汝寧軍的實力可以壓着忠貞營打。
別的不說,單單是火銃只要火藥鉛子沒有打完,就可以打下去,而弓箭這東西,有多少人能一口氣開弓四五十次?
“當”衝在最前面的是忠貞營士卒,將盾牌放在前面,半個身子藏在盾牌後面,就好像是一枚炮彈一樣,猛地撞在汝寧軍第一列之上。
雖然來勢兇猛,但是卻沒有撼動汝寧軍的陣勢。
畢竟作爲張軒最看重的嫡系人馬,汝寧軍早已分化了,肉搏兵種與火銃手,幾乎是五五開。真正身體差一點的,都調到火銃手之中了,而剩下的肉搏兵種,都是優中選優,待遇是一等一。
談不上個個胳膊上能跑馬,但也稱得上膀大腰圓了。
而敢在最前面列陣的,更是最厲害的人馬,大多都掛着甲士的頭銜。他們等了這麼長時間,怎麼能被忠貞營這麼容易擊退了。
他也將盾牌放在前面,兩面盾牌撞在一起,就好像是兩頭瘋牛一樣,重重的頂在一起。兩個人隔着盾牌大聲嘶吼,似乎將吃奶的力氣都用處來了。
要將對方的人逼退。
隨着他們兩人的交鋒。僅僅雙方交鋒的一個側影而已,裡許長的戰線之上,無數士卒已經撞在一起了。
這是一個相當古典的冷兵器作戰的場景。
無數人列陣而戰,最前面一列的士卒,左右都是自己人,而面對的是自己的敵人,也是一個很小的攻擊窗口。
這麼狹小的攻擊範圍,根本容不得人多想,將手中兵器給捅出去就行了。
即便你是一等一的好手,在這樣的場景之下,你就是三頭六臂,也施展不開。能用的,唯獨是一捅一刺一砍而已。
勝負生死就在一個照面之間,要麼是敵人死,要麼是自己死。
而每一個人的生命,脆弱的好像紙張一樣。死了之後,根本沒有人做更多的表情,只有後面的士卒,踩着他的屍體,走過來補位,重複剛剛的過程。
死在這殘酷的交鋒之中,就好像是踩在腳下的屍體的重複一樣。
不過,汝寧軍也不會這麼老老實實的肉搏。畢竟這已經是十七世紀了,是冷兵器退潮的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