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人事,聽天命。”
程世傑聽着王承恩的話,心裡充滿苦澀,崇事實上,程世傑也知道禎皇帝本來就生性多疑,他盡力維護着與崇禎皇帝的關係,可是,這一天還是要來了。
王承恩道:“海國公,咱家現在代表陛下向您問話,請您如實回答!”
“公公,請講!”
王承恩盯着程世傑的眼睛問道:“蒙古大軍戰鬥力如何,如果在原野上相遇,寧海軍能戰勝他們嗎?”
程世傑認真地回答道:“現在的蒙古韃子跟以前沒得比,他們困頓之極,有相當一部份騎兵還是用骨頭作爲箭鏃,所用的馬刀大多是用緬鐵鑄成,這樣一把馬刀在草原上至少要賣十幾兩銀子,然而砍劈幾次就報廢了,跟我軍的馬刀完全沒得比……”
雖然明明知道王承恩不知,程世傑還是詳細的介紹了他所瞭解到的情況,也是通過他的介紹,王承恩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老對手已經衰弱得不像話了。
眼下漠北蒙古諸部內部一盤散沙也就算了,由於氣候寒冷,每年都有大量牛羊凍餓而死,各部的牲畜數量一減再減,生活之艱苦,比起明朝中期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冰河氣候給明朝帶來了巨大的災難,但大明的死對頭蒙古人也不好過,他們所承受的苦難只會比大明百姓更深重,誰讓他們的生產力這麼落後來着?
現在,程世傑終於明白崇禎皇帝對他不滿的原因了,那就是蒙古土謝圖部已經打進靖安堡,打到了密雲縣境內,這是蒙古第二次進入了順天府境內。
上一次蒙古打進京城,還是因爲土木堡之變,還是在於少保的帶領下,打贏了京城保衛戰。
現在崇禎皇帝緊張了,在崇禎二年,建奴破關,兵臨京城城下,深受崇禎信任的袁崇煥袁都督,哪怕擅自殺了一鎮節帥毛文龍,崇禎皇帝也給了作了背書,然而,就是因爲建奴打到京城,崇禎皇帝怒斬袁崇煥。
讓王承恩聽程世傑解釋,其實就是想讓程世傑迅速解決衝入密雲境內蒙古大軍,要知道密雲縣到京城八十多公里,也就是一百多裡,如果沒有程世傑率領寧海軍當白河,說不定蒙古大軍已經再次兵圍京城。
這讓崇禎皇帝非常沒有面子,當然,因爲那幫大佬掌握着輿論,京城更是羣情激忿,幾乎所有人把矛頭指向了程世傑,幾乎所有人認爲,如果不是程世傑這等武夫妄開戰端,不可能招來蒙古人和建奴瘋狂反撲。
事實上這個輿論非常有市場,崇禎皇帝隱隱有些不滿,不過好在,程世傑不像袁崇煥畏敵怯戰,反而是要求調遼東寧海軍步騎五萬精銳北上,這讓崇禎皇帝多少有點心安,畢竟當初袁崇煥可是調不動關寧軍。
如果寧海軍五萬餘精銳北上,那麼遼東肯定會有更大的風險,在崇禎皇帝眼中,程世傑是拋棄了遼東的基業,一心爲國。
不過,蒙古人沒飯吃沒衣服穿還可以去搶,大明百姓可沒處可搶,這是差別。
最後,程世傑總結道:“現在的蒙古騎兵跟我寧海軍騎兵打,張北之戰,我們寧海軍騎兵只出動了六千三百餘人,蒙古土謝圖部落出了五萬六千人,一戰將這些蒙古人全殲,斬首四萬三,俘虜一萬兩千,他們毫無還手之力,由此不難看出差距是何等嚇人。”
“咦,海國公您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怎麼沒有向京城報捷?”
程世傑隨手將喬兆林的供詞放在王承恩面前:“王公公,你自己看看,我怎麼上報?”
王承恩看着喬兆林的供詞,臉色凝重起來:“這不可能,王閣老只有一個兒子,卻四於六年前,他怎麼可能跑到靖安堡面見喬兆林?”
“這就是他們的聰明之處,故意留下這麼一個漏洞,設好了局,在這裡專門等着呢!”
程世傑冷笑道:“崇禎二年,一個無官無職的侍郎之子,死中亂兵之中,誰會注意到?喬兆林區區一個正四品守備,還能清楚當朝東閣大學士的家世不成?”
王承恩道:“國公爺就是因爲這個情況沒有上報?”
“不然呢?”
程世傑也知道內閣大佬在拉攏武將跟他作對,但是非常可惜,抓不住證據,錦衣衛的情報明顯表示,吳宗達前往河南汝州,面見了盧象升和左良玉,可問題是,他總不能去找盧象升和左良玉做證。
事實上,盧象升也好,左良玉也罷,雖然沒有接受吳宗達的拉攏,卻也不會站在自己這邊跟吳宗達作對。
良久,王承恩道:“聖上問國公爺,何時能將密雲之敵殲滅?”
程世傑苦笑道:“目前本帥在白河堡城只有不到五千人馬,擋住十倍之敵已經難得,除非本帥的援軍可以抵達!”
問題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
“宣府軍……”
“本帥不敢用!”
程世傑搖搖頭道:“本帥也不知道,這宣府到底還有多少個喬兆林!”
王承恩向京城覆命。
就在這個時候,武威被攻克,甘肅河西走廊十六座城丟失,僅剩蘭州還在堅守的消息傳到京城,這下溫體仁不說話,只能捏住鼻子同意了寧海軍北上的請求。
好在程世傑沒有理會京城兵部的反應,他只是向兵部報備,而不是等着兵部的命令再讓部隊出發,事實上,這幾天的時間,可真沒有因爲溫體仁的阻攔而耽擱,程世傑是先給寧海軍總參謀部下達調兵命令,隨後再給兵部請示。
就在兵部的命令剛剛出京城,寧海軍的安南軍團已經抵達了撫寧,撫寧衛指揮使陳愷帶着撫寧衛的指揮同知、指揮僉事、鎮撫使等官員看着寧海軍的龐大的大軍。
這是一支非常奇怪的大軍,可以看作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車隊,全部都是從遼東渡海而來的冰舟,其實也是四輪馬車,現在有冰雪覆蓋,他們可以用雪橇的方式行進,如果將來積雪融化,裝上車輪,拆到雪橇,就可以變成一輛輛馬車。
一支五萬人馬的部隊,居然全軍裝備了八千餘輛冰舟,整個天底下,也只有程世傑有這個實力,八千多輛冰舟,同時還有一萬六千餘匹挽馬,當然,還有將近三千騎兵,這些騎兵倒不算驚訝,因爲這是偵察騎兵,分配到都司,每個都司的騎兵也不算多。
八千多輛大車,其中一半裝載的是裝備,另外一半裝載的則是糧草,一輛接着一輛大車,一眼望不到頭,這個場面相當震撼。
更爲震撼的是,這是一支沉默的前進的軍隊,而且裝備極爲怪異,像普通明軍裝備的盾牌、長矛、弓弩、橫刀這類最常見的武器連個影子都見不着,他們騎兵人手一支火槍,這種火槍長約四尺,這是目前爲止,世界上第一款栓動步槍。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遼東的寧海軍跨海而來,肯定要先在天津登陸,然後再到京城,可是因爲渤海冰封,寧海軍的五萬餘大軍,卻直接從金州出發,沿着渤海的直線,直接抵達撫衛,也就是現在秦皇島的港城區。
抵達撫寧衛,撫寧衛指揮使陳愷上前道:“諸位有沒有兵部的調令?”
“沒有!”
“火票?”
“也沒有!”
“那非常抱歉,兄弟職責所在,就不能放行了!”
沈明遇策馬上前:“本將軍有九邊總理程帥的調令!”
“程帥的調令?”
陳愷現在名義上也受程世傑這個九邊總理管轄,寧海軍成功從撫寧衛的轄區通過,一路穿越長城,沿着長城防線,一路向西。
在接到沈明遇抵達長城防線的消息後,程世傑望着袁世良道:“明天開始,可以不用保留了!”
以寧海軍的火力,在對戰蒙古大軍的時候,其實擁有着絕對的優勢。寧海軍以步兵起家,很多戰役都是靠步兵打贏的,這就打造出了一支恐怖的步兵軍團。那些步兵紀律之嚴,意志之堅韌,火力之兇猛,是任何一支騎兵都無法比擬的,仍然像兩千年來那樣依靠馬刀騎弓作戰的蒙古輕騎兵遇上扛着栓動步槍,並且有火炮和火箭炮支援的寧海軍步兵,只能是一邊倒的屠殺。
靖安堡,袞布其實有些恨恰克圖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明明佔領了靖安堡,這是一個佔地約合六七百畝的城堡,擁有着完備的營房和工事,偏偏被恰克圖一把火給燒了。
現在蒙古大軍只能在廢棄斷壁殘垣上搭着帳篷,不過好在守備府還在完整,因爲這裡建築得非常堅固。
袞布看着朝中大佬送來的密信,上面明確告訴他們,寧海軍五萬精兵已經北上,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袞布望着麾下的將領道:“我們要全軍壓上去,明狗狗都是一羣懦夫,他們不敢跟我們正面交鋒,只敢躲在冰牆後面使用火器,成吉思汗的子孫,難道還會輸給這樣一羣綿羊?衝進去,像殺雞一樣將他們殺光,讓他們知道跟我們作戰是什麼下場!”
衆蒙古將領像打雞血一樣興奮,發出如同野獸一般的咆哮,事實上,早就有將領不滿這種試探性的進攻了,在他們看來明明加把緊就可以攻破寧海軍防線的白河防線,只是袞布不想打而已。
早已憋瘋的蒙古大軍再次發起進攻,而且一出手就是決定性的力量,投入了兩個萬人隊,要知道整個土謝圖汗部只有八個萬人隊。
當然,這八個萬人隊事實上都不是滿編制的萬人隊,大約也就是一萬六七千人馬的樣子,現在的蒙古軍已經不再是三百年前那羣用鐵蹄踏碎歐亞大陸的黃色魔鬼了,在被趕回蒙古高原之後他們的人口一直在削減。
軍隊的規模和戰鬥力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每個萬人隊至少缺額,兩個萬人隊的兵力也僅相當於窩闊臺時代一個萬人隊而已。但是一萬六七千多人同時發動衝鋒,聲勢還是很駭人的。就跟一股巨浪直挺挺的猛拍過來一樣!
程世傑看着蒙古大軍不再保留實力,很顯然,他們已經知道了寧海軍增兵的消息,如果等寧海軍的援軍抵達,他們就完全沒有機會了。
程世傑獰笑:“終於急眼了麼?來得好,給本帥開炮!”
“嗵嗵嗵嗵……”
早已憋壞了的寧海軍炮兵,率先讓十二門五寸炮開火,五寸炮,口徑就是一百五十四點五毫米。哪怕放在後世,也屬於大口徑重炮。
現在爲止,寧海軍的戰艦無法承受五寸艦炮巨大的後座力,這種炮只能作爲陸軍用,可問題是,五寸炮太重了,而且移重困難,這一次寧海軍北上的時候,冰雪覆蓋,反而可以更方便運輸了。
十二門五寸炮強勁的後座力震得地面微微震動,大團氣浪裹着硝煙從炮口衝騰而起,十二枚重達七八十斤的炮彈沉沉呼嘯着一飛沖天,然後一個猛子照着人最多的地方猛紮下去。
射界最就標定了,再加上蒙古軍從頭到尾都拿不出什麼能威脅到炮兵的手段,所以炮兵連位置都不用挪,打完一發,馬上重新裝填,然後再次開火。
他們這一開火,蒙古軍可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黴,炮彈在他們頭頂爆炸,跟平地炸開連串的驚雷似的,五十米以內血肉橫飛,傾泄而下的彈片和鋼珠將洶涌的浪潮一圈圈的掃倒,沒被彈片擊中的也被震得鼻血直流,有些甚至耳膜被生生震裂,從耳孔裡噴出大股鮮血。
平心而論,這傻大笨粗的五寸炮並不是一件理想的武器,它太過沉重,操作困難,而且一炮轟過去,但是現在,它卻是最可怕的武器,炮手用不着去擔心會誤傷自己人,只要炮彈能飛出膛,落到冰牆外面就萬事大吉。
冰牆外面全是敵人,沒有一個是自己人,一炮轟過去少說也要炸翻好幾十,所以這些炮兵悶裝猛打,打得挺歡的。
蒙古軍本能的想後退,但是督戰隊的彎刀和利箭馬上就招呼了過來。前面是巨炮,後面是彎刀利箭,生命被夾在細細的一道縫裡,欲進不得,欲退不能。
重壓之下,蒙古軍都瘋了,兩眼佈滿血絲,狂叫着不要命地往冰牆衝去,他們什麼章法什麼戰術都不要了,彷彿一門心思就是要撞死在冰牆下,這種瘋狂着實讓人膽寒。
然而寧海軍的步槍手冷靜如恆,依然有條不絮裝彈、發射,冰牆上不斷迸出一道道細長的火舌,槍彈呼嘯,衝在前面的人一排排的倒下。
不過寧海軍步槍手畢竟也就三千來人,三千來支火栓動步槍是擋不住一萬多人捨命衝擊的,蒙古軍很快就衝破了火力網,殺到冰牆下,拿着斧頭或錘子瘋狂地砍着冰牆……
馬上,位於後方的火箭炮發射,
火箭炮如同流星火雨般飛了過來,硬生生炸出一道道滾動的火幕,就算是動用一千門前裝滑膛炮也打不出這樣的效果!接近冰牆的蒙古士兵被成片炸倒,毫無還手之力,他們甚至沒有機會向要他們的命的人射出一箭,或者揮出一刀!
寧海軍耗費天文數字的人力和財力研製出這些火器,一直沒怎麼用,現在蒙古軍很倒黴的品嚐到了“火力至上,徹底壓制”的非接觸式作戰的滋味,幾名炮兵發射的炮彈能在瞬間幹掉他們數十人上百人,一個士兵甩出來的手榴彈能輕鬆炸翻十幾個,至於火槍……說實話,兩個一起被人家一槍穿成糧葫蘆的着實不在少數。
這是一場令人絕望的戰役,蒙古軍由始至終都沒有機會施展他們過人的武藝,只能被動的捱打。但他們畢竟曾是世界的征服者,明軍的兇悍也喚醒了他們血液中沉睡已久的好戰分子,他們眼帶血光,狂呼大喊,被擊退一次就再衝一次,完全不顧傷亡了。
死屍很快就在城下積起了厚厚的一層。
現在袞布怕了,打骨子裡怕。這一戰土謝圖部出動了所有精銳,可以說是把全部的寶都押在破邊搶掠上了,如果打不下密雲並搶到足夠多的戰利品,他這個汗王就會威名掃地;如果土謝圖部的青壯死傷過多,周邊部落就會像狼羣一樣撲上來狠狠的撕咬他們,將肥美的土默川從他們手裡奪走,到那時候,土謝圖部就完蛋了!
袞布站在土丘上,神情嚴峻的看着他的將士們一波波的衝向白河防線,然後被儼然巨獸化身的白河防線無情地撕碎、吞噬。
炮彈不斷飛過來在他們頭頂或者腳下爆炸,那恐怖的轟鳴聲讓大草原上的一切聲音都相形見絀。那是死神的咆哮,每一聲巨響過後都有數十上百勇士倒在血泊中,死無全屍,可怕的爆炸聲混合着千軍萬馬的慘叫聲和怒吼聲,異常的恐怖。
袞布緊張得忘記了數念珠,面色蒼白的看着這一切,喃喃道:“明軍很頑強啊……怎麼攻都攻不上去!”
萬夫長哲布就要哭了的苦瓜式表情:“我的部落勇士死傷極其慘重了啊!”
丹巴瞪了他一眼:“難道我部落的勇士死得比你少?”
哲布有點惱怒,想還嘴,但是被這慘烈至極的戰事所吸引,終於沒有頂回去。
這幾位蒙古貴人都心事重重。這大明新軍果然有點兒門道,區區幾千人再加一點鄉勇民兵就把白河防線守得如同鐵堡一般,在他們面前,蒙古勇士跟脆弱的雞蛋有什麼區別!
袞布只覺得心裡堵得慌,把目光從戰場上移開,投向天邊。
天邊,夕陽如血,黯淡的,冷冷的,沒有一絲暖意。蒙古的命運,何嘗不正如同這黯淡的夕陽,暮氣沉沉,讓人看不到一絲希望?
……
蘭州城,依舊在血戰不休。
與漠北三部蒙古不同,準葛爾部屬於漠北蒙古,準噶爾是和明朝對峙的瓦剌部,後來瓦剌部在崛起的蒙古韃靼部打擊下向西遷移併發生分裂,在歷史上又被稱爲衛拉特部,下面又分爲準噶爾部、和碩特部、土爾扈特部和杜爾伯特部四部,也稱爲漠西衛拉特。所轄地區北至額爾齊斯河、鄂畢河、葉尼塞河上游地區,南至天山,東到阿爾泰山和蒙古杭愛山分界線,西包巴爾喀什湖地區。
後來,在萬曆末年,準葛爾部強大了起來,將土爾扈特部向西壓迫,致其與杜爾伯特部、和碩特部的一部被迫遷到了伏爾加河下游地區。向東壓迫杜爾伯特部,奪其領地,準噶爾部又擊敗哈薩克人,翻過天山征服回部諸察合臺汗及伊斯蘭教派白山派與黑山派,飛兵拉薩,凌攝西藏,終於建立起了強大的準噶爾汗國。
其疆域北接額爾齊斯河、鄂畢河、葉尼塞河上游,南到西藏阿里地區,西包巴爾喀什湖,東至蒙古薩彥嶺及色愣格河流域,極盛時達四百多萬平方公里。1634年,準噶爾部的首領哈喇忽剌去世,其子巴圖爾即首領,對外擴張疆土。
巴圖爾的目標就是大明,就是他們祖先沒有完成的任務,現在非常順利,他們已經拿下了河西走廊,在蘭州城下雖然碰壁。
可是他卻不擔心,現在集中準葛爾部的三千餘名射鵰手,射鵰手其實就是重弓射手,這種重弓手在成吉思汗時代非常多的,蒙古重弓用重箭可以射三百多米外的目標,哪怕是歐洲重甲,在使用重箭的情況下,也可以在九十米的距離內射穿。
事實上,如果是巔峰時期的蒙古騎兵,戰鬥力確實是比現在的建奴還要強三分,只是可惜,蒙古早已不是當初的蒙古了。
然而,準葛爾現在擁有着較強的實力,三千餘名重弓箭手拼命放箭,試圖壓制明軍的火力,無數利箭射在城牆上,城牆上的明軍守軍不是被射中,就是隻能頂着盾牌,不敢擡頭。
人浪突然分開,一羣大力士擡着一根又粗又長,頂端還有個錐狀鐵製撞角的巨木衝了上來,照着城門猛撞。那巨木重得要命,衆多大力士齊心協力,一撞之下力道何其兇猛,再加上那個撞角,就算是包了好幾層銅葉子的城門也經不起幾下撞的,只一下,城牆上的士兵便感覺牆壁震動起來了。
古代攻城,除非是有內應,否則進攻的一方是很少把城門作爲主攻方向,因爲防守一方都把城門作爲重點防禦的對象,那裡火力最密集,而且往往還會用石條和沙袋將整個城門甬道塞死,就算撞倒了城門也沒法通行。
更何況,蘭州邊城,擁有四座甕城,每道城門裡側都佈置了千金閘,就像《隋唐演義》第四將雄闊海一直託着千斤閘,直等到各路義軍都衝出城去。當然這是演義小說,哪怕雄闊海真有千斤之力,他也無法托起千斤閘,因爲千斤閘可不是千斤,除了千斤閘的重力,還有絞輪的力量,何止萬斤,怎麼托起來?
一旦千斤閘在恰當的時機突然放下,攻城進裡的敵軍馬上就成了甕中之鱉,只有被虐殺的份。如果進攻一方將城門作爲突破口不顧一切的猛攻,要麼是拿城牆實在沒辦法了,要麼就是已經打到了破綻。
看到準葛爾人在用撞木撞城門,張繼武急忙下令道:“來人,用沙袋把城門堵死!”
寧海軍的戚顏道:“張將軍,不用,我們還有禮物送這些韃子!”
“禮物?什麼禮物?”
一千餘寧海軍騎兵,現在只剩不到八百人,他們每名騎兵裝備四枚手榴彈,只是一直沒有使用,戚顏希望在關鍵的時刻發揮效果。
就這樣,蒙古大軍推着撞木撞城門,經過半個時辰的撞擊,城門被撞開,隨着城門撞開,大呼小叫的準葛爾蒙古大軍朝着城內衝去。
包圖爾興奮地大叫道:“城門破了,本汗今天可以在城裡慶功!”
然而,他們衝進城卻發現,裡面還有一個甕城。
可問題是,前面的蒙古騎兵發現是甕城,急忙想要向後面撤退,可是後面的蒙古騎兵根本看不到前面,他們就一片混亂。
看着甕城裡衝進了三四千騎兵,八百餘名寧海軍騎兵,迅速掏出手榴彈,三枚一組綁在一起拉火,
然後忙不迭的扔了下去,專往人多的地方砸。數十捆手榴彈噝噝冒煙的從天而降,砸在準葛爾士兵的盾牌上乓乓作響,準葛爾蒙古士兵看着這些一個勁地往外冒煙的木柄鐵頭,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們沒有見過這種武器,按說明軍如果想砸人,應該扔灰瓶、羊角石纔對的,扔這玩意下來幹嘛?
“轟轟轟轟轟轟……”
一連串猛烈的爆炸巨響狠狠的撞入所有人的耳膜,火大團火球衝騰而起,地面在可怕的轟鳴聲中抽瘋似的顫動,灼熱的彈片和鋼珠以炸點爲中以呈放射狀密密麻麻的向四周飛濺,輕鬆地打穿皮甲,切開肌體,放出大股大股的鮮血。
大塊碎肉和破碎的肢體被爆炸衝擊波高高拋起,在空中亂舞,準葛爾蒙古軍中間掀起了一陣陣血雨!
準葛爾蒙古士兵想逃,他們回頭的時候發現身後的城門,千斤閘已經落下來,他們在封閉的甕城內,逃也逃不掉,只能被動挨炸。
只是寧海軍騎兵攜帶的手榴彈有限,其他蘭州守軍和青壯,拿着石塊,磚頭之類的東西往下砸。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這三四千名蒙古不僅僅給蘭州守軍送來了三千餘匹戰馬,讓蘭州守軍可以吃馬肉,更爲關鍵的是,還可以補充一定的弓箭,雖然弓箭大部分被炸燬了,有,總勝於無。
蘭州的局勢雖然糜爛,然而,卻暫時沒有問題。
然而,最終讓程世傑不想看到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現了,山西、陝西、寧夏、各省被文官控制的邊軍用行動響應了他們的號召,面對滾滾而來的蒙古鐵騎,他們紛紛讓開防線,甚至乾脆把屠刀對準了堅守九邊防線的明軍。
三邊邊軍苦心經營數年的防線被撕開了一個個巨大的缺口,原本被他們死死壓制在塞外的野蠻洪流洶涌而入,山西、陝西、寧夏都是遍地烽火,血流成河。
試圖在野戰中擊退入侵的敵軍的三邊軍紛紛遭到友軍的暗算,損失慘重,他們只能退回堅固的堡壘中,絕望地看着蒙古人繞過他們的防線,從缺口瘋狂涌入……
本來想要支援蘭州的趙文才,他無奈的改變計劃,只好把部分分散到三邊防線上,三邊軍嚴本嚴密的防線到處都是缺口,到處都是漏洞,試圖填補漏洞的寧海軍不是遭到敵軍圍攻就是被邊軍暗算,曾經刀鋒般鋒銳的寧海軍面對如此絕境
趙文才也只能的絕望長嘆:“有心殺敵,無力迴天,程帥,末將該怎麼辦?”
喬四娘默默地站在趙文才身邊道:“要不,將軍請示大帥!“
“不,該我承擔的責任,我一定要承擔起來!”
趙文才非常清楚,他如果產生自保的心思,在關鍵時刻不挺身而出,這輩子在寧海軍體系內別想再有出頭之日。
蒙古人的先頭部隊在衆多邊軍的配合下旋風般席捲了山西和陝西數十邊城,太原已經成爲孤城。
趙文才一拳砸在輿圖上:“我們去太原!”
“可是,太原……太原現在還沒有淪陷,可問題是,誰知道太原的守軍是什麼心思?”
喬四娘道:“如果我們到了太原,太原也淪陷了……”
“那就是命吧!”
趙文才發出無奈的感嘆:“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正在配合盧象升圍殲李自成部的洪承疇,接到三邊蒙古大軍撕破三邊防線,他在書房裡大罵了足足半個時辰,他給盧象升寫了一封信,決定率師回援三邊。
失去三邊軍四萬餘精銳的配合,盧象升只能在圍殲李自成部的關鍵時刻,功虧一簣。
盧象升沉默地下令道:“天雄軍,脫離與敵接觸,立即北上!”
雖然大明很多人賣國,然而這個國家依舊還有人熱愛着,天雄軍在逆流北上,三邊軍在逆流北上,更爲關鍵的是,陝西、山西的百姓也在自發的組成自衛軍在自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