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少量的朝鮮士兵分散逃跑,進入了釜山城東北邊的盤松山,不過數量不多,也就幾百人,不影響大局。
負責這一片的張大虎,只派出了部分兵馬追擊,不過也沒追擊太遠,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人員分散被襲擊,就得不償失了。
望着一隊隊的俘虜被押送到荒嶺山腳下,集中看押起來,孔有德也鬆了口氣,朝鮮的戰事,基本上結束了。
還好崔浩遠的虎賁衛,代表了朝鮮京營的普遍水平,才使得這一將計就計,一戰而定的計劃得以成功,順利結束戰鬥。
到現在爲止,釜山地區的朝鮮兵力,已經被消滅大半了。
釜山城內,李倧還有不到一萬兵馬,已經無法阻擋天策軍的腳步了。
哪怕對馬島和九州島還有五萬多朝鮮軍隊,此時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就算他們能調回來,孔有德也有信心,在海上就幹翻他們,讓他們上不了岸。
而且李明達那邊也有消息傳來,他們已經攻佔了仁川港和仁川城,程希孔派出來的四個營已經在路上了。
太陽落山的時候,戰場也基本打掃完畢,戰果也都統計出來了。
天策軍方面的傷亡,主要集中在阿巴斯和哈蘭達兩個營裡面,前者被一萬朝鮮軍隊圍攻,堅守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後者也是在陽山和荒嶺山之間的谷地,同時迎接兩方面的進攻,傷亡都不小。
哈蘭達營陣亡二百五十五人,受傷四百零八人,阿巴斯營陣亡一百八十二人,手上三百六十五人,加上李泰和張大虎損失的兵馬,總共傷亡一千四百人。
這樣的傷亡,對於孔有德來說確實有些大,不過也是值得的。
畢竟對戰的是李倧的京營,算是朝鮮最爲精銳的兵馬,換做其他的朝鮮軍隊,傷亡至少能降低一半。
而且孔有德需要的也是速戰速決,沒那麼多時間跟李倧硬耗着,如果按照以往的方式,採用穩紮穩打,大炮轟,騎兵衝,步兵跟進的方式,傷亡甚至能降低到三分之一。
而且天策軍接下來還需要對日本作戰,必須要留出充足的彈藥,如果一戰都給打沒了,接下來的計劃勢必會延誤。
相比於傷亡,戰果則相當可觀。
這次朝鮮出戰的兵馬,足足有四萬四千多人,包括崔浩遠的虎賁衛四千人,金鎏從釜山城內帶出來的三萬五千人,陽山上的守軍三千多人,以及雲臺到釜山城之間的一千多守軍。
出了金鎏帶着逃跑的兩千來號人,以及逃到盤松山的幾百號人,剩餘的朝鮮士兵被一網打盡,其中斬殺一萬一千人,其餘的近三萬人全部被俘虜。
繳獲火炮七十餘門,不過孔有德不大看得上,都是些小口徑炮,而且有些年代久遠,不過也不想這麼浪費了,暫時就給了李泰。
他是要去敵後站穩腳跟的,多些火力總歸是沒錯的,哪怕這些炮威力不咋地,但對付那些野人女真,綽綽有餘了,到時候靠着這些火炮收服一批野人女真,也能快速擴充力量。
吃過晚飯之後,全軍修整,準備第二天的戰鬥。
儘管李倧已經沒有了翻盤的希望,但孔有德爲了穩妥起見,還是做了詳細的佈置。
釜山城所在盆地周圍,每個山頭都建立了據點,主要道路也都被封鎖,同時派遣兩個營的兵力駐紮在釜山城外面,監視城內的一舉一動。
佈置完這一切,孔有德也回到了荒嶺山頂的臨時指揮部,掃視了一眼釜山城頭,便回到帳篷進入了夢鄉。
而此時,釜山城內的朝鮮國王李倧,正呆呆的望着城外的,久久不語。
此刻,李倧的內心是絕望的,他實在搞不明白,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從最開始那疑點重重的倭寇來襲,他率軍御駕親征,到攻佔對馬島,打上九州島,他的功勳,已經超過世宗大王了,原本應該樹立無上的威望,重振河山,成爲朝鮮的絕對住在。
而這一切,隨着明使的到來,灰飛煙滅。
現在他坐困孤城,主力盡滅,又被團團圍困,他已經看不到一絲一毫勝利的希望了。
白天的戰鬥,已經打得他有心理陰影了,那一幕幕慘烈的景象,那漫天的炮火,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尤其是李興立的死,讓他永生難忘。
當時李興立率部向城牆退卻,依託城頭的炮火節節抵抗,等待着其餘戰場趁機消滅明軍,但那一支從東南方向殺過來的明軍,直接切入陣中,將李興立的陣型打亂。
當時他正在城垛後面,觀望着外面的戰局,剛好看見跌落戰馬的李興立,被一個勇武的明軍騎兵,攔腰就是一刀,鋒利的馬刀加上戰馬衝鋒的速度,直接將李興立攔腰切斷。
李興立的下半身已經無法動彈,但上半身還在艱難的向城門爬過來,一直爬了七八丈,才徹底煙氣,爬的過程中,他那不甘的眼神,那身後託了一地的臟器和鮮血,都讓李倧爲之顫抖。
現在的他,已經是六神無主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思慮許久,他纔派人去把李貴喊來。
“臣下李貴,拜見王上!
“這個時候,就不要這麼正式了,還是稱呼我爲王兄吧!”
“是,王兄!”
李貴是李倧的堂弟,他倆都是朝鮮宣祖李昖的孫子,也是光海君李琿的親侄子,目前擔任宗親府宗人令一職,管理王族的族譜和宗族事物。
相比於大臣中的親金派和親明派,李貴對待金明的問題上,沒有太大的偏向性,覺得朝鮮當務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實力,有了足夠的實力,才能做出抉擇,和李倧的意思差不多。
“王兄叫臣弟前來,可是爲了明軍的事?”
“沒錯,今天一戰的結果你也看到了,明天一早,明軍就要攻城了,我這個朝鮮王,也就做到頭了。你有什麼想說的,但說無妨!”
李貴醞釀了一番,終於開口道“王兄,恕我直言,您親自去請罪,纔是現在最好的辦法!”
“倘若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會親自去向明使賠罪,可現在已經成了這個局面,親自去請罪也無濟於事了!”李倧並沒有贊同這個主意。
“王兄,您難道還不明白嗎?無論是大金還是大明,都是我們不能抵抗的,我們朝鮮只能侍奉大國才能生存。丁卯胡亂之時,是大金強大,我們迫於無奈選擇臣服,可現在大明又重新強大起來,我們只能繼續臣服於大明。親自前去請罪,表示朝鮮還願意臣服大明,纔是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
李倧有些遲疑“可是,我親自去請罪就有用嗎?”
“有多大作用臣弟不敢保證,但臣弟敢肯定,只要王兄親自請罪,至少侄兒侄女們能夠得以保全,瀋陽侯無權處置藩王,此時只能交由大明皇帝決斷,就還有迴旋的餘地。倘若等到明軍攻城,到時候刀槍無眼,炮彈橫飛,難說不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這話就說的很明顯了,主動投降,孔有德不敢殺,只能帶回北京由崇禎皇帝處理,還能有個迴旋的餘地,縱使最後還是難逃一死,但血脈能夠繼續延續。
至於等到攻城,刀槍無眼,孔有德可就不用擔心殺掉李倧會揹負什麼罵名了。
沉思良久,李倧才終於下定決心“孤王已經錯了這麼久,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隨後,李倧帶着李貴一起,來到釜山城的大牢。
牢裡面關着的,不是什麼普通囚犯,而是崔鳴吉,金尚憲,沈器遠等一干親明派的大臣。
孔有德率軍登陸的之後,李倧就打算拼死一搏,能依靠的當然只有金鎏,李興立這些親金派,爲了防止親明派趁機搗亂,乃至於發動政變,就一股腦的全把他們給關到牢裡了。
所以他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被關起來,當看到李倧親自來到牢房,一個牢門一個牢門的親自打開,而且神情疲憊,身邊除了李貴沒有哪怕一個親金派的大臣,他們都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大變故。
“諸位卿家,今日所發生之事,是孤王的錯,孤王在這裡向諸位卿家賠罪了!”說完,便準備下跪。
“王上,使不得啊!”
“王上不可!”
……
衆人連忙勸阻道,雖然他們被無端關押在牢房很氣憤,但深受儒家文化洗禮的他們,尊卑倫常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他們心中,讓國王給他們這些臣子下跪,他們可受不起。
李倧想跪下去被衆人攔起來後,便沒有再繼續,其實他也不過是做個姿態罷了,表示自己錯了,消除他們的怒氣。
否則,他們的怒氣未消,之後的事情就難辦了,他還指望着這些親明派的大臣給他求情,爭取一個更加寬宏大量的結果呢。
隨後,從李貴口中,他們得知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雖然有對李倧的憤怒,他孤注一擲,葬送了朝鮮數萬大軍,而且爲了這場豪賭,還把他們這些大臣關押到這又髒又臭的牢房,但剛纔李倧認錯的舉動,讓他們也不好太過苛責。
第二天一早,崔鳴吉作爲李倧的使者,來到了荒嶺山上。
孔有德也猜到了,朝鮮人肯定會派使者,李倧的豪賭失敗了,死撐着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主動認輸還能換個體面的死法。
來到孔有德的中軍大帳後,崔鳴吉雙膝跪地,叩首道“下國小臣崔鳴吉,拜見上國瀋陽侯大人!”
孔有德也不廢話“直接說吧,李倧讓你來幹什麼的?”
“侯爺,昨日之戰,並非我王故意與大明天兵作對,而是金鎏,李興立,申景禛之流竊取軍權,發動政變,軟禁了王上,一心要投女真韃子,與侯爺開戰。幸虧侯爺將金鎏等一干逆臣消滅,我等才能將王上就出來。此事王上也是受害者,希望侯爺明鑑。”
然後又補充道“下臣此番前來,就是代表王上,向侯爺,向大明天策軍賠罪,大明天軍一切損失由我朝鮮負責。王上正在準備行裝,將會親自來向侯爺請罪!”
聽着崔鳴吉的一番說辭,孔有德要是剛剛來到這個時代,說不定就被騙過去了,但在這個時代摸爬滾打了也有一年多了,豈能看不出來這都是糊弄人的。
不過他也懶得拆穿“我也不計較這件事情究竟跟李倧有沒有直接關係,但這件事情他李倧難辭其咎!至於如何定罪,那是我大明皇帝的事情,不過在此之前,你們還需要做一些事情。”
說完,讓黃桂中將一份文書遞給了崔鳴吉,這上面是孔有德擬定的條件,如果李倧老老實實照辦,這事兒也基本上算是結束了。
“下臣這就回去稟報王上,下臣告辭!”
看着孔有德不容置疑的神態,崔鳴吉只能接過這封文書,告退之後,下山去了。
沒多久,崔鳴吉又回到了德壽殿,將一紙文書遞交給李倧“王上,這是瀋陽侯開出來的條件!”
李倧迫不及待的打開,開頭寫着《釜山條約》四個大字。
對此李倧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重要的是下面的內容,他開始逐條瀏覽,內容很多,加起來一共四十多條。
內容很是繁雜,比如割讓濟州島爲大明領土,同時賠償大明此次與朝鮮軍隊作戰的各項軍費,傷亡撫卹金等共計六百萬兩白銀,開放仁川,昌平,海州等五座港口爲貿易城池,大明的貨物在此地交易不需要交稅。
同時大明在江華島,巨濟島,仁川港,釜山港劃出租借區,視爲大明領土,大明可以再租借區內駐軍,大明百姓可以再這些地方定居,生活,貿易,同時在租借區內設立領事館,負責管理租借區內的事物,朝鮮官員想要進入租借區,必須向領事館報備,漢城設立總領館,負責管理所有的貿易港口和領事館。
此外,倘若大明百姓在朝鮮犯法,朝鮮官方無權處理,必須交由大明領事館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