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的面前擺着一張很大的紙張,高一尺,寬六寸,青色,外爲龍紋花欄,橫題印有‘大明通行寶鈔’,其內上兩旁爲篆文八字:‘大明寶鈔天下通行’面額爲一貫。
雲昭在很認真的看這張紙,看完之後又沉思了良久。
他眼前的這張紙,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明寶鈔”!
錢多多見四下裡無人就悄悄地跑進了雲昭的大書房,從後面抱住雲昭的脖頸膩聲道:“我不想住內宅。”
雲昭把錢多多的手從他的領子裡抓出來握在手裡道:“不跟你睡,看得吃不得,徒增煩惱。”
“我喜歡你抱着我睡。”
“我也喜歡抱着你睡,可是呢,你喜歡枕我的胳膊,睡一晚我的胳膊會斷掉。”
“可我是一個大美人啊——”
“睡在身邊的懷孕女人越美,男人就越遭殃。”
“不管,我今晚跟你睡。”
“你要是不怕老孃的鞭子,就來,我可以忍。”
“孃親的鞭子只會抽你,她才捨不得打我。”
錢多多也知道現在回雲昭房間睡覺是一種奢望,不過呢,她就是喜歡跟雲昭親暱一下,說一些流氓話,如此,這難熬的一天才能過去。
把丈夫撩撥的弓着腰面紅耳赤的,錢多多就滿足的離開了,至於雲昭桌子上那面碩大的大明寶鈔她是懶得看的。
皇帝今年對雲昭非常的大方,一次性賞賜雲昭寶鈔一百萬貫!
在大明太祖皇帝時期因爲缺銅,太祖印製了這種寶鈔頒行天下。
那時候,一貫寶鈔能兌換銅錢一千文,兌換白銀一兩,四貫寶鈔可以兌換黃金一兩,一貫寶鈔可以兌換精米一擔,不兌換就砍頭!
現在……也就是一張紙而已。
甚至上溯到正德年間,也只是一張紙而已……
然後,皇帝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了這些寶貝,大方的賞賜了雲昭一百萬貫。
如果雲昭也有太祖皇帝的殺氣,也用砍頭來威脅百姓兌換,這一百萬貫就是實打實的一百萬兩銀子,只不過會把藍田縣弄得民怨沸騰,百姓們揭竿而起會一起大吼着打倒雲昭這個王八蛋。
“手段太低級了。”
徐五想進來的時候見雲昭還在看這張大明寶鈔,就拿起來瞅瞅,然後就隨手卷起來,準備當收藏品放在架子最高處。
“我很欣慰!”
“欣慰?”
“是啊,我們的皇帝終於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幹掉我的法子,並且付諸實施。
這說明什麼,說明陛下是真的在殫精竭慮的爲大明的安危着想,像我這種心懷鬼胎之人,必須儘早除掉,國朝才能安穩如一。
法子雖然低級了一些,你要明白,以我大明皇帝的手段,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已經難能可貴了。
你替我擬奏章,就說雲昭謝陛下隆恩,藍田縣百姓謝過陛下隆恩,如果陛下能將國庫中的寶鈔盡數賜下,藍田縣願意用紋銀五萬兩接下!爲陛下分憂。”
徐五想沉思了良久,才緩緩地道:“卑職知道縣尊不是一個容易上當的人,可是,您似乎也不是一個冤大頭,卑職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您花五萬兩白銀購買寶鈔的真實含義。”
雲昭從徐五想手中取過那張寶鈔,重新鋪開,瞅着寶鈔讚歎道:“多好的紙張啊。”
徐五想的眼珠子跟着轉動一下,立刻道:“陛下賞賜的百萬寶鈔,總重一萬九千七百餘斤。”
雲昭愣了一下道:“怎麼會這麼重?”
徐五想道:“一貫的寶鈔其實不多,最多的是兩百文,一百文的寶鈔,加上這種紙張容易爛,印製寶鈔的時候就會加厚……所以就重了一些。”
雲昭敲着桌子問徐五想:“桑穣在藍田縣多少錢一擔?”
徐五想迅速道:“三百文藍田銅幣。”
“陛下賞賜了我們一百七十擔精製桑穣,僅僅是這些桑穣就價值五萬藍田銅幣,我記得藍田銅幣七百枚就能換一兩官銀是也不是?”
徐五想呵呵笑道:“這麼算下來陛下賞賜了七十兩紋銀,確實算的上是大手筆。”
雲昭拍着桌子笑道:“桑穣啊,這東西是桑樹的第二層皮,本來就很難得,現在的年月,想要一次拿到這麼多的桑穣很難啊。”
徐五想皺眉道:“江南桑田大部分已經廢棄了,所以桑穣這種貨物短缺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我們大張旗鼓的問陛下購買大明寶鈔,卑職以爲還是不划算。”
雲昭搖搖頭道:“去辦吧,桑穣對我來說有用,有大用,現在多囤積一些,將來就不會手忙腳亂。”
徐五想見雲昭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就搖搖頭去辦這件事了,就當是縣尊任性一回也不算什麼。
雲昭要桑穣做什麼?
自然是爲將來的大明幣儲備原材料,對於雲昭這種人來說,直接用金銀銅進行民間交易這自然是不合適的。
一來,貨幣的本身價值太高,對流通不利,二來,如果大明幣在將來得以施行之後,對於人們對大明國的向心力是有着強大好處的。
按理來說,一個國家的貨幣是什麼東西其實是無所謂的,就像遠古的時候,人們用貝殼來當貨幣,也持續了上千年。
貨幣也是一個國家民衆生產力的一個標誌,有多少生產力就生產多少貨幣這是一個標誌。
他是一個國家的信用標誌!
國民對國家的信心強大,他的貨幣就會堅挺,相反,如果國民對國家的信心不足,貨幣就會貶值。
大明太祖皇帝印製寶鈔無疑是一種高明的舉動,一來,這樣可以大規模的降低錢幣的製造成本,二來,因爲容易攜帶,對通商是極爲有利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外國人來購買大明貨物的時候,他們使用的是金銀,這對國家拿到高級貨幣是有利的。
只是,大明太祖皇帝的心思非常的惡劣,你發行大明寶鈔,不能只發行不回收啊。
二來,你不能用暴力的方式來推行你的新貨幣,至少在百姓還沒有完全相信國家的信譽度的時候,你必須拿出海量的黃金來作爲貨幣的信譽支撐。
你要讓百姓,商賈可以用你發行的貨幣購買到等量的黃金,白銀,纔算是完成了新貨幣的發行工作。
等到民間的黃金,白銀,銅錢逐漸因爲交易不便的原因退出市場之後,纔算是真正的讓你的新貨幣流動起來。
事實上,大明朝最大的問題不是皇帝的問題,也不是大臣的問題,更不是李洪基跟黃臺吉這些亂臣賊子的問題。
而是大明百姓從根本上就沒有把這個大明世界當成自己的世界!
所有人都認爲這個世界是屬於皇帝的,與他們毫無關係,他們在乎的是自己的小家的利益,而非大明世界的利益。
更讓人悲哀的是,皇帝也這麼認爲!
所以流寇橫行搶劫官府的時候,百姓們會認爲這是在搶大明最大的富戶——皇帝,他們希望分一杯羹。
當異族人的鐵蹄踏上中原大地的時候,百姓們會認爲這是異族人來搶皇帝寶座的,他們只要縮起脖子等異族人幹掉了皇帝之後,就會產生新的皇帝,他們依舊是那個需要納稅的人,日子還可以繼續過下去。
雲昭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讓百姓恢復對官府的信心。
這些年,藍田縣的所有工作其實都是爲了這個目的!
從剛開始收集糧食,需要動用雲氏強盜們的武力恫嚇,到現在,百姓們已經認可了藍田縣的糧庫政策。
人們更願意把家裡的存糧都賣給糧庫,等到需要的時候再從糧庫買回來,這已經成了藍田縣人的日常。
藍田縣的人們相信,官府收走的賦稅,都會變成水渠,道路,水庫,城池,以及災年的食物。
自從雲昭開始執政藍田縣,這裡的官府就變得跟百姓生活息息相關,且說話算數。
這就是爲什麼,雲昭寧願用口碑讓藍田縣的界碑自己移動,也不願意用強大的武力在國內開拓疆土。
只有在對付異族的時候,藍田縣的軍隊纔會展現出他殘忍,強大,無理的一面。
顧炎武,黃宗羲之所以能在藍田縣受到重用的重要原因,就是他們的治國理念,與雲昭是基本一致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爲公!
雲昭收起面前這張失敗的大明寶鈔,將他捲成一卷,小心的塞進一個竹筒裡,蓋上蓋子封存起來。
這個工作是萬萬急躁不得的,這需要人們的認知達到一定水平之後,才能緩緩圖之。
畢竟,大漢數量龐大的農夫們是世界上最重視自己利益的一羣人,得不到他們的理解,天大的道理都是沒用的。
走出書房,雲昭來到玉山城的街道上。
今天,街道上沒有集市,整座城顯得空蕩蕩的,城裡的人都去了城外春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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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這座城裡的人大部分收穫並非來自土地產出,他們對於春播依舊看的神聖而且莊嚴。
玉山今年的雪水融化狀況很好,街道旁邊就是奔騰的小河,河水清冽,在人工修建的河道里繞城一週之後便匯進一座不大的水庫裡,然後從水庫的排水口溢出沿着玉山城水門奔流而下。
做什麼事情都要講究渠道暢通的,玉山城不能一口氣把所有的水都截留在玉山城,這樣容易把玉山城淹掉,同時也容易讓下游的人渴死。
這就是事物的一般發展規律,擯棄了這個規律的人或者組織終將被世界法則無情的拋棄。
一聲淒厲的豬叫,打亂了雲昭的思緒,他憤怒地朝豬叫的地方看過去,只見那頭蒼老的母豬正梗着脖子在那裡慘叫,一個挑着擔子的中年漢子雙手將擔子舉得高高,不讓母豬去觸碰他筐子裡的小白菜。
母豬自然是不甘心的,帶着三個半大的崽子,圍着中年漢子亂轉,一邊轉,一邊大聲嘶鳴。
豬叫聲很快就引來了巡城捕快的注意,他們匆匆跑過來之後就哈哈大笑着看熱鬧,並不去幫助那個可憐的中年漢子。
雲昭哼了一聲,匆匆過去,就給了母豬一腳,母豬捱了一腳就順勢倒在地上,嘶鳴的聲音更加淒厲。
雲昭瞅瞅那個汗流滿面的中年漢子道:“你的白菜多少錢,我買了。”
中年漢子搖着頭道:“這是溫泉邊上的早白菜,金貴着呢,不能拿來餵豬。”
一干捕快見雲昭出來了,連忙從中年漢子手中接過籮筐道:“你賣就是了,你管人家拿這些菜乾什麼。”
中年漢子關中人的蠢脾氣頓時就發作了,從捕快手裡搶回自己的白菜大聲道:“我伺候這些新鮮菜,跟伺候祖宗一樣,老婆娃子都不肯輕易吃一口,你們拿來餵豬,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雲昭按住豬頭對漢子道:“不願意賣那就快走,它叫喚的聲音你聽了不煩啊?”
中年漢子立刻挑起擔子飛一樣的跑了。
等那個漢子走遠了,雲昭鬆開豬耳朵,老母豬沒看見有新鮮白菜吃,就哼哼哼的極度不悅的拐上了去玉山書院的路。
“以後不能慣着它,這都快成強盜了。”
雲昭瞪了捕快們一眼,就蹲在河邊洗手。
雲楊騎着馬從街邊走過,見雲昭一個人在河邊洗手,就跳下戰馬,從懷裡掏出一本文書遞給雲昭道:“氣的請婚帖。”
雲昭瞅瞅自己溼漉漉的手,沒有接,而是冷冷的道:“走渠道。”
雲楊陪着笑臉道:“你不喜歡玄敬?”
雲昭道:“曹化淳的女人我信不過。”
雲楊沉默片刻道:“我有些喜歡她。”
“去年的時候你還告訴我你喜歡明月樓的老鴇子!”
雲楊皺眉道:“這次真的有些心動。”
雲昭淡淡的笑了一聲道:“周國萍一介女流勾走了曹化淳的一個侍妾,你又弄走了一個,我就擔心還會有人告訴我說喜歡上了曹化淳別的侍妾,老曹今天可以有六個侍妾,明天就能有六十個,到了後天六百個都有可能。
長此以往,我擔心藍田縣的將領們的老婆都會娶曹化淳的侍妾……雲楊啊,你該動動腦子了。
曹化淳是什麼人?
他真的那麼好欺負?
你要記住,他十二三歲進宮,詩文書畫,無一不精,能在紫禁城上萬宦官中脫穎而出深受大宦官王安賞識,被派去伺候朱由檢的人你認爲他會是一個含羞忍辱的人嗎?
一個在魏忠賢被殺之後,全權替皇帝處理魏忠賢案子的人你認爲會是一個簡單的人嗎?
你知道曹化淳爲多少人平反了冤獄嗎?
兩千多件!
這兩千多件案子牽涉的人輕易上萬,也就是說,這天下士人中,受曹化淳恩惠的人就有上萬人。
這樣的一個藏在水底的大鱷魚,你們居然覺得他很好欺負,雲楊,你們就不覺得害怕嗎?
人家兩個月前就告老還鄉了,一個秉筆太監,一個伴隨皇帝長大的太監,一個東廠提督告老還鄉的時候皇帝連奪情的舉動都沒有,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雲楊沉默不語,雲昭拂袖而走!
天津,天津,天子渡河之地,名曰——天津!
名字是大明成祖朱棣取的。
當年,他就是從這裡渡河南下與侄兒爭奪帝位最終成功的。天津的海河見證了朱氏子孫的冒險行徑。
就在天津的最東邊,有一座巨石,巨石三面被海水包圍,即便是豔陽高照的好日子,海浪依舊起伏不定,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在巨石上撞得粉碎。
面白無鬚的曹化淳手握長長的釣竿,坐在巨石上不動如山。
這裡算不上是一個好的釣魚地方,自從二月初四告老還鄉之後,曹化淳就執着的在這裡釣魚。
一條魚上鉤了曹化淳拉起釣竿,看了看在魚鉤上扭動不休的小黃魚,他微微嘆了口氣,收起魚竿,伺候在一旁的小宦官取掉魚鉤上的小黃魚,順手丟回了大海。
一個身着錦衣的大漢匆匆的沿着棧道來到了巨石上,單膝跪地,安靜的等待曹化淳安裝魚餌。
“袁敏,你在藍田縣兩年,看到了什麼?”
聽廠公問話,跪地的袁敏有些喪氣的道:“我什麼都看了,卻又什麼都沒有看到。”
曹化淳將魚鉤重新甩進大海淡淡的道:“我聽說,雲昭對你以禮相待?”
袁敏苦笑道:“如果不是我明確的知道他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亂臣賊子,我會認爲,他是大明最稱職的地方官。”
“藍田縣怎麼樣?”
“繁華,富足,平安,百姓耕者有其田,老有所養,少有所教,民風淳樸,富足安康的不似大明疆域。”
曹化淳嘆息一聲道:“你看,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一個都不像大明的地方,如何能是大明的疆域呢。
這些天,我守在這天津的最東邊,就是想看每天第一縷陽光,每日在這裡釣魚,我希望能夠有大魚上鉤。
魚釣上來不少,卻沒有一尾是合乎我心意的。”
袁敏擡頭看看曹化淳想要說話,遲疑了一下,就閉上了嘴巴。
曹化淳微微一笑道:“你想的不對,我一介宦官,身體有殘缺,之所以會留一些女子在身邊,不是爲了什麼美色,只是覺得上蒼既然給了她們美麗的外表,那麼,我們就該順從天帝的安排,給她們一個好的結果,如果我們總是暴殄天物,會被上蒼懲罰的。
現如今,我已經告老還鄉,就放她們一條生路,沒有別的意思。”
袁敏皺眉道:“據我看,雲昭並非好色之徒。”
曹化淳笑道:“他自然不是,不過呢,我聽說雲昭麾下皆是不世出的少年豪雄,年少而慕少艾這是必然之事。
袁敏,你是一個有本事的年輕人,遇到雲昭這樣的梟雄,你應該明白藏拙你纔有後發制人的機會。
如果處處鋒芒畢露,你的鋒芒如何能是雲昭這等蓋世梟雄鋒芒的對手呢?”
袁敏嘆息一聲道:“藍田軍銳不可當!”
曹化淳笑道:“塞上一戰。建奴酋首多爾袞初嘗敗績,雲昭之才已然大明於天下。
現在人人都在討論他與黃臺吉,多爾袞爭奪塞上美人的故事,故事雖然香豔不堪,人人都在談論,笑罵,卻沒有人質疑雲昭與黃臺吉,多爾袞爭奪塞上美人的資格。
戰力強悍的建奴用命給咱家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雲昭已經不是武力可以讓他屈服的人。
建奴不能,陛下自然也不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條毒龍一日比一日強大。
若非此人心胸廣博,欲以仁義接受大明天下,不想讓生靈塗炭,大明北方半壁江山空怕不保。”
聽了曹化淳的話袁敏羞愧無地。
曹化淳說藍田縣非武力所能降服,那麼,也就說明,他們這羣大明的忠臣孝子對雲昭毫無威脅。
從廠公的種種安排來看,皇帝陛下如今能拿出來的只有紫禁城裡數之不盡的美人兒。
送美人出去,這讓袁敏心中生出強烈的羞恥感,再次拜倒的曹化淳腳下道:“這是奇恥大辱!”
曹化淳微微一笑,擡手拍拍袁敏的肩膀道:“陛下與皇后早就有意裁撤宮人,咱家只是順勢而爲。
此事談不到羞恥,若能建貂蟬,虞姬之功,定是光耀千秋的功業。”
袁敏心中還是極爲不滿,不過,他瞅着曹化淳那張沒有鬍鬚嫩白如嬰孩一般的臉,只好在心中長嘆一聲道:“你這個死太監!”
正常男人就是這麼奇怪。
明明那些被裁撤的宮女跟他們一根毛的關係都沒有,只要聽說是要送給別人,他們就會發瘋。
現在,袁敏終於明白了,在送皇帝的女人之前,曹化淳先把自己的女人給送出去了。
這是陽謀!
自古以來,只要是生性節儉,心地善良的皇帝都會放一批宮女出宮回家。
當然,放出去的都是顏色不好,年紀偏大的宮女,那些花一樣年紀,花一樣容貌的小姑娘,還是要陪着皇帝終老皇宮。
所以,崇禎皇帝不論年紀,不論出身,只看自願的放宮女出宮,是一項善政。
當然,那些年紀大的宮女更加願意出宮,不想把剩下的一點歲月浪費在皇宮。
可憐這些年紀偏大的閨女出宮以後怎麼生活呢?這些年京師周邊災害不絕,又有多少人能被家人接受呢?
所以,仁慈的周皇后就認爲,這些可憐的衣食無着的宮女不能隨便遣散,要給她們一條活路,萬萬不能纔出皇宮,就進了青樓,那樣的話,未免會辜負了皇帝的一片好心。
周皇后思前想後,最後認爲送到關中最合適,那裡富庶,平安,女子只要願意紡織,就能有不錯的生活。
在袁敏思考的時候,曹化淳又釣上來幾條肉棒子梭魚,原本有些雲淡風輕的臉有些陰沉。
很多時候,曹化淳都把釣魚當成一種天命來看,今天能釣到什麼魚就是天命給的準確回答。
憤憤的將釣上來的梭魚摔在石頭上,眼瞅着這條魚緩緩地停止了跳動,就站起身子瞅着起伏不定的海面低聲道:“你有猛將如雲,咱家有美女如雨!”
雲昭煩心這件事已經四天了,第五天的時候,皇后的懿旨還是送到了他的桌案上。
與情報上描述的一般無二,皇后這一次將宮中裁撤的一千一百二十一名宮娥,盡數發往藍田縣,旨意中說的很清楚。
這些宮娥可以官配,儘量配給在塞上作戰勇猛的大明忠貞將士,周皇后認爲,能爲大明出生入死的男子,必定是憐惜妻子的好漢子,該是一門好姻緣。
雲楊的禿腦殼纔出現在雲昭書房的門口,一隻硯臺就呼嘯着飛了過去……
雲楊慌忙躲過硯臺,硯臺上的墨汁卻糊了他一臉。
胡亂擦了兩把臉,見雲昭面色陰沉,就匆匆的對雲昭道:“我跟玄敬師太八字不合,我爹說的。”
雲昭聽了怒氣更甚,一怒之下連筆架都丟向雲楊。
“你把人家搞大了肚子,這時候才說你們八字不合?你以爲我會允許我雲氏出現始亂終棄之輩?”
雲楊抓着筆架小心的放在雲昭的桌子上咬咬牙道:“我去殺了她,免得有後患。”
雲昭嘆口氣道:“別把我想的那麼陰暗……”
雲楊低下頭道:“看樣子我以後還是去找明月樓的老鴇子比較好。”
兄弟兩齊齊的嘆了口氣,如果是其他事情,雲昭有的是法子,可就是關係到一羣無辜女子生命的時候,雲昭發現自己確實有些亂了。
就在兄弟兩相對無言的時候,馮英從外邊走了進來,這丫頭也不知道發的什麼瘋,居然在懷孕的時候穿上了鎧甲!
“夫君,不就是一千多個婦人麼,交給妾身就是了。”
雲昭苦笑一聲道:“你帶着她們去伏牛山屯田?”
馮英笑道:“不用去伏牛山,我麾下的掌櫃劉茹說,只要您准許她在鳳凰山腳下修建一座大工廠,莫說一千多婦人,就算是再多些,我們也能吃得下。”
“紡織作坊?你們的作坊起來了,別處的作坊就要倒閉關門,與民爭利不妥。”
“成衣作坊呢?”
“你是說軍服?”
“不僅僅是軍服,還可以有鞋襪,以及軟甲,鎧甲串聯!”
“法子是不錯,只是這些女子終究不是奴隸。”
“女子無非就是嫁人而已,藍田縣所屬人口有兩百萬之衆,一千多個婦人有的是歸宿。”
“問題是這裡面還有細作!”
“夫君莫要煩惱,婦人中的細作說起來就是一個笑話,曹化淳利用這些婦人的手段無非是威逼利誘而已。
只要給妾身一年時間,雖然不可能將所有細作從人羣中挑出來,至少也能挑出來八九成。
我想,曹化淳也沒有想過利用這些婦人來做奸細,應該也是臨時起意,妾身問過錢少少了,皇后確實因爲宮中錢糧不夠,有了遣散宮女的想法,這個想法最初是在去年蝗災氾濫,皇后節衣縮食擠出兩萬兩銀子的時候出現的,那一次被羣臣給否了,擔心損傷皇家顏面。
到了去年過年的時候,周皇后重提此事,這一次皇帝沒有詢問朝中大臣,同意了周皇后的建議。
妾身以爲,曹化淳利用這些宮女的計劃不會早於去年九月,區區半年的時間,曹化淳想要將這一千多婦人全部訓練成細作,難如登天,再加上婦人膽子本身就小,敢做能做細作的人更是少數。
再加上我藍田縣本就是大明的世外桃源,任何人到了藍田縣,都會有機會過上自己夢想的生活。
對女子更是如此!
如果她們在這裡遇見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曹化淳再想驅動她們去做事難比登天。
我們要做的就是用春風化雨的手段潛移默化的改變這些婦人,妾身以爲不難!”
雲昭揹着手在大書房裡來回踱步,雲楊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只要雲昭背過身去,他就不斷地向馮英抱拳求助。
雲昭終於停下了腳步,一伸手就把躲在門後的錢多多給拽出來了,陰沉着臉道:“都告訴你了,想要做事就直說,不要攛掇馮英,她是一個直性子。”
錢多多嫣然一笑抱住雲昭的胳膊道:“冤死我了,這是阿英自己要來的,我可沒有攛掇。”
雲昭瞅着錢多多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性子?自從你聽說這一次是人家周皇后出的招,你是不是就有了取勝的心思?”
錢多多撇撇嘴道:“一個養在深宮裡的婦人,再厲害能厲害到那裡去,這件事既然是婦人的事情,交給我跟阿英正合適。
阿英帶着她們幹活,我在暗中查奸細。
這些活計你們男人幹不來,萬一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就屁用不頂。女人還是交給我們女人來對付,”
雲昭看了縮在牆角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徐五想道:“請先生們以及密諜司,秘書監的人過來,此事,我們要從長計議。
婦人之事是小事,重要的是皇帝已經起了要對付我們的心思,這一點尤爲重要。
我們要商討一下化解之策!”
徐五想答應一聲,就匆匆的去召集人手去了。
雲昭又看着雲楊道:“我不信你會被一個女人給蠱惑了。”
雲楊擺手道:“我只是想要孩子!”
雲昭搖搖頭道:“我現在發現最好不要幹太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這個賊老天可能真的有眼,我們現在造多少孽,佔多少便宜,將來,終究有一天會讓我們連本帶利都還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