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武學派系雛形
楊信的職位很多人都羨慕,乃是皇帝近臣。距離皇帝只有一步之遙,有時候和能陪着皇帝聯繫弓馬騎射。
與皇帝有這樣的情分。將來升遷自然是一路綠燈。
只是楊信的苦楚,別人卻不知道。
在宮中,幾乎遇見一個人,背景都比他大。
楊信即便有一個在外統兵的伯父,但是那又如何?
他每天見到的人,都是連他伯父都不敢招惹的人。那是不敢說錯一句話,不敢走錯一步路,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每天等到下班的時候,楊信只覺得渾身心力都被耗盡了。
他住的地方,距離皇宮不遠,是一個小院子。不是他買下的。楊洪知兵嚴苛,爲人簡樸,手中也不是太寬裕,自然沒有能力在京城皇城腳下買下一個院子了。
京城居大不易,自古皆然。
這是朝廷分配給他的,他在乾清宮當值的時候住的官方,等他什麼時候調走了,這房子還是要還給朝廷的。
這也算是朝廷給官員的福利。
但這福利並不是誰都能享受的,畢竟朝廷手中的房子也不多。皇帝一再賜宅,留下的就更少了。
只是楊信畢竟是在乾清宮當差,缺誰的也不能缺他的。
楊信一邊活動筋骨,一邊緩緩踱步,忽然見到自己的房門前面有一團黑影,走進一看,卻是石彪。
只是石彪這個時候,卻沒有當初的趾高氣昂不可一世了。蜷縮在角落裡,活像一個乞丐。
楊信走過去,說道:“石兄。”
石彪見楊信來了,整個人都跳起來,說道:“楊兄。”
楊信說道:“進來說話吧。”他冒出銅鑰匙,將鐵將軍給捅開。引石彪進去。
進去之後,乃是一個小院子。
三座正房,兩間倒腳房。中間有一顆大樹,大樹似乎是棗樹,蔥蔥郁郁的,落了一地小棗花。
楊信說道:“家中簡陋了,還請見諒了。”
楊信左鄰右舍都是京城小官,楊信每日在宮中蹭飯,衣服讓隔壁家的僕役洗了,也不要錢的,隔壁的小官也樂意與乾清宮侍衛統領有一分人脈。
所以楊信每日回來睡覺之外,這房間也就空無一日了。
石彪也不知道該怎麼行賄,直接將一直揣着的一千兩白銀放在桌子上,結結巴巴,小心翼翼的說道:“楊兄,你在陛下面前當值,能不能幫我叔父說一句話。不求他免罪,只求能讓他不要發配到南邊,最好還在大同。算是小弟求你了。”
楊信見狀,心中不勝唏噓,在武學之中,仗着自己功夫好,從來是驕縱不可一世的石彪,也有此刻落魄的樣子。
但是楊信卻沒有爲難石彪的樣子。
在乾清宮值勤這一段時間,楊信處於朝廷的最中心,接受到各個方面的消息,很多事情都瞞不過乾清宮侍衛的眼睛。
楊信也是一個有心之人。他多思多想之餘,政治敏感度,也是與日俱增。
他對石亨這一件事情上,有自己的判斷。
大明與瓦刺,必有一戰,這一戰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是卻不會太久,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
而大明朝廷之中老將凋零,前番鎮守宣府的老將軍永寧伯譚廣,鎮守涼州的老將軍會川伯趙安,紛紛傳來喪信。
可以正統年間,這已經是很普遍的現象了。
幾乎每年就有當初鎮守方面的大將凋零。
楊信見皇帝每每見到這樣的消息,都不是太高興的。
對於石亨,他也通過伯父楊洪瞭解一二。石亨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能打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樣的將領,即便是有罪,朝廷也不會放着不用的。
而且楊信也知道,他在乾清宮侍衛統領的位置上,是不可能待一輩子的。這一兩年武學之中好苗子不多,這才讓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了。
否則他早就被換下來了。
他將來也是要混軍中,多與石亨這樣的大將拉拉關係,也是好的。
楊信說道:“石兄,何須如此,你我同窗一場,你叔父與我伯父,也是有同僚之誼。這個忙我是一定會幫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不過是一個侍衛而已,在宮中人微言輕,能不能幫上忙,就不知道了。”
石彪聽了,大喜過望,立即跪在地面上,說道:“只要你肯幫忙,今後你就是我石彪的大哥。”
楊信說道:“何須如此。”一把將石彪拉起來了。
楊信既然答應了石彪,就想將這一件事情辦好,他將石彪留在宿舍之中,沒有要石彪一兩銀子。找時間爲石亨進言。
忽然有一日,朱祁鎮射箭,一連十枝箭,具中紅心,朱祁鎮大喜。他射箭連弓馬,其實是爲了強身健體,活的時間更長一點而已,所以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技術,這樣的發揮,已經是超長了。
朱祁鎮就問楊信道:“軍中如我這般的能有多少人?”
楊信立即說道:“步弓校射,三中其二,就算合格。但在軍中百發百中之人,卻也是有的。”
朱祁鎮一聽就知道楊信在避重就輕。
朱祁鎮就知道,不說別的,楊信的弓箭遠在他之上。大明百萬軍中,如朱祁鎮這般,簡直是車載斗量,不可勝數。
朱祁鎮問道:“軍中善射之人有誰?”
楊信說道:“石亨石將軍,就是百發百中,箭無虛發。”
朱祁鎮聽了,沒有怎麼說話,而是輕輕的看了楊信一眼,楊信立即跪在地面之上,說道:“臣有罪。”
朱祁鎮慢條斯理的彎弓搭箭,說道:“你有什麼罪?”隨即一鬆手,卻不知道是不是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面了,居然射偏了。
楊信說道:“臣不該因私爲石將軍開脫?”
“私情?”朱祁鎮似乎忽然提前性質了,將手中的弓箭扔給他護衛,一伸手就有人遞上一塊沾溼的手帕,擦了擦臉。說道:“什麼私情?”
楊信說道:“石亨之侄乃臣武學同窗,當年列名前五。而且臣雖然有私心,但也有公心,石將軍乃是陷陣之將,雖然有罪,但因此折了一員大將,委實可惜。”
朱祁鎮看了一眼楊信,說道:“起來吧。”
楊信心中這才長出一口氣。
楊信在朱祁鎮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真有什麼事情,與朱祁鎮實話實說,即便有錯,也不會被責罰。
但是如果說謊的話,下場就慘多了。
朱祁鎮既然讓他起來,說明這第一關已經過去了。
朱祁鎮說道:“你持朕手令,去將石亨提到這裡來。”
楊信一聽說道:“是。”
朱祁鎮看楊信走遠,心中暗道:“這楊信倒是有幾分機靈。”
其實楊信今日打動朱祁鎮,固然是因爲石亨人才難得,朱祁鎮也沒有想要殺石亨的意思,只是石亨這樣桀驁不馴之徒,自然要多熬熬性子,以朱祁鎮的本意,要讓他在大牢之中待上一年。
反正朱祁鎮已經吩咐下去,不許石亨死在獄中。
但是楊信的一句話,卻讓朱祁鎮改變注意了,就是武學的同學請託。
而今掌權的靖難勳貴們,朱祁鎮是早就看不順眼了,但是他們下臺之後,誰上位,這也是一個問題。
朱祁鎮自然是屬意武學學生,但是問題是,很多時候,不是朱祁鎮屬意誰的問題。如果本身沒有那個才能與心機,朱祁鎮屬意誰,誰就能上位嗎?
而今天,朱祁鎮從楊信身上看出了一點點契機,不知道今後楊信會不會成爲武學一系的扛把子,但是朱祁鎮願意給楊信這個機會,讓他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