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倉庫內靜謐萬分, 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空氣僵滯起來,似被凍結了一樣。
黑暗中,兩人執槍相對,黑漆漆的槍口指着對方。
兩人身子緊繃, 誰也沒有後退一步。只要對方稍有異動, 他們就會立即開槍。
莫清寒看着葉楚, 眼底極暗。
葉楚的視線落在莫清寒身上,神色冰冷至極。
這時,莫清寒出聲, 打破了寂靜:“這樣下去,我們誰都不能離開這裡。”
再在這裡待下去, 殺手就要追過來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 和葉楚商量好, 兩人站在統一戰線。
葉楚冷聲道:“你想怎麼做?”
殺手如今也盯上了她,若是殺手發現她和莫清寒在一起, 必定會開槍。
她不能在這裡繼續耽擱。
莫清寒聲線陰冷:“我數三下,我們同時放下槍。”
兩人一齊放下槍,這是最好的選擇。
葉楚率先開口:“一。”
先離開倉庫, 日後再作其他打算。
莫清寒接着說:“二。”
葉楚:“三。”
聲音落在靜默的倉庫裡,清晰地很。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鬆開了手,槍從手上滑落,掉在地面上。
下一秒, 莫清寒和葉楚同時彎腰,踢走了對方的槍。
槍與地面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聲響消失,槍已離兩人有着很遠的距離。
即便如此,兩人依舊沒放下警惕,看着對方的眼神充滿了防備。
莫清寒眼神微冷:“走出倉庫的時候,不能再對對方動手。”
言下之意是,既然兩人暫時在統一戰線,葉楚不要再動其他心思。
葉楚瞥了他一眼:“成交。”
他們徑直走出了倉庫。
離開時,身後寂靜無聲,並無人跟來。
莫清寒和葉楚去了火車站。
夜色極深,火車站沒有什麼人,寂靜得厲害。
莫清寒看向葉楚:“你要去北平?”
他之前是在去北平的火車上遇見她的。
葉楚冷聲:“嗯。”
莫清寒目光沉沉,忽的想到一件事。
如果他讓她先失蹤幾天,找一些事情絆住她的腳步,不讓她立即回到北平。
之後再放她回去,葉家二小姐久未歸家,此事若在上海宣揚出去,就可以毀了她的名聲。
莫清寒眸色愈加深了。
他們兩人交手已久,不知怎的,他不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她。
莫清寒眼底似隱着洶涌浪潮,寒意散了幾分,但周身依舊縈繞着陰冷氣息。
莫清寒開了口:“我會讓人送你回去。”
聲音落下,響在葉楚耳側。
葉楚握緊了拳:“不必了。”
葉楚認爲,莫清寒此舉無非是要找人監視她。
他擔心自己仍會像剛纔一樣,做些事情暴露他的行蹤。
他怎麼會放心讓自己一個人回北平?
葉楚心中冷笑了一聲。
莫清寒早料到葉楚的反應,他不再看她,徑直離開,準備打個電話。
莫清寒在上海只和一個女子熟悉。
他知道,罌粟是戴士南派來監視他的,但戴士南現下被囚禁在漢陽,他們之間無法互通消息。
而假戴士南已經獲取了陸宗霆的信任,沒過多久,罌粟也會成爲他們的棋子。
莫清寒撥通了一個電話。
罌粟接起:“誰?”
莫清寒:“蘇言,幫我一個忙。”
罌粟目前的身份是公董局的人,由她送葉楚回北平,最適合不過了。
罌粟一怔,莫清寒爲何會來找她?
她立即問道:“莫清寒,怎麼了?”
莫清寒的目光落在葉楚身上:“你能否到北平來接一個人。”
葉楚仍坐在那裡,莫清寒收回了視線。
葉楚看見莫清寒的背影,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她沒有離開火車站,因爲她必須要去北平,再不回去,那些同學都會發覺不對。
無論莫清寒的目的是什麼,她見機行事便是。
莫清寒擱下電話,朝葉楚走來。
葉楚:“你的電話打完了?”
莫清寒:“我找了人送你回去。”
他會先和葉楚上火車,到時候蘇言再和他們碰面。
葉楚:“是嗎?”
不曉得莫清寒派了誰來監視她。
莫清寒陰沉聲線響起:“那人是公董局管理部的處長蘇言。”
葉楚心裡有些吃驚,竟是罌粟。
葉楚的心倏地鬆了幾分,但她沒有顯露情緒。
接下來,葉楚沒有再說話。
莫清寒也沒有再開口,空氣靜默。
去北平只有將近黎明的票,兩人買了票,在火車站等了一段時間,然後上了火車。
夜色昏昏沉沉的,車內光線極爲黯淡。
葉楚和莫清寒坐在對面,中間隔着一張小桌。
葉楚靠在車座上,合上了眼睛,但她沒有入睡,身體緊繃,仍保持警覺的狀態。
莫清寒看了葉楚一眼,心情極爲複雜。
隨即他收回了視線。
夜色深長,四下悄然無聲,沉在靜謐之中。
火車疾馳而去,轟隆聲散在漆黑的夜裡,駛向北平。
……
陸淮放走紀曼青後,紀曼青立即離開了公寓。
紀曼青回到了自己家中,她走向二樓的窗邊。
此時,房內沒有開燈,黑暗沉沉落下。
窗簾緊閉着,紀曼青靠近窗戶旁,她伸出手,覆在窗簾上。
她拉出一條細小的縫隙,視線落在對面的那間公寓上。
紀曼青心神未定,現在想起方纔的情形還有些心悸。
紀曼青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但是這件事她絕對不能隱瞞下來,必須立即同董鴻昌彙報。
紀曼青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動靜,她在等陸淮他們離開。
她的手緊緊握着窗簾,泛白的手指泄露了她的情緒。
沒過多久,陸淮一行人就從對面的公寓撤離了。
從走出公寓到離開,陸淮始終沒有將視線放在紀曼青這邊。
彷彿方纔陸淮的到來,只是爲了給紀曼青一個警告罷了。
直到徹底看不見陸淮的蹤影后,紀曼青才放下了簾子。
她依舊沒有開燈,摸索着走到電話旁。
紀曼青給董鴻昌打了一個電話。
那頭,董鴻昌已經接到了守衛的彙報。
他知道有人來過紀曼青的公寓,並且帶走了她。
卻不知道來人是誰。
董鴻昌的守衛全部被控制住了,那些人離開後才放走了他們。
電話那頭很快就傳來了聲音。
紀曼青的聲音帶着不安:“督軍。”
紀曼青擔心被董鴻昌責罵,一開口就先示弱。
董鴻昌聲音沉沉:“來找你的人是誰?”
紀曼青知道董鴻昌早已知曉,但是這些事情不方便在電話裡說。
紀曼青:“等我們見了面再講。”
他們約定好在一座私宅會面。
董鴻昌立即掛了電話。
紀曼青曉得,董鴻昌派來的人定會注意她身後的動靜,看看是否有人在跟蹤她。
不過,紀曼青的擔心是多餘的。
陸淮刻意放她離開,就是想讓她向董鴻昌通風報信。
紀曼青很快就來到了董鴻昌的一處私宅。
私宅中僅僅亮着幾盞燈,光線昏暗。
紀曼青之前曾來過這座宅子,她徑直走向了書房。
她知道董鴻昌應該在書房裡等她。
果不其然,當紀曼青走到書房前時,發現裡頭亮着燈。
紀曼青心不由得一揪,她心中忐忑,躊躇着上前,敲響了房門。
“進來。”
董鴻昌聲音落下,冷漠至極。
紀曼青心下一凜,這時夜風忽的大了起來。
宅子中寂靜無聲,紀曼青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驟然加劇。
紀曼青推開了門,董鴻昌正站在書房的中央。
董鴻昌神情淡漠,見到紀曼青進來,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紀曼青先是叫了一聲:“督軍。”
她隨即緊了緊心神,開口說道:“陸淮來到漢陽找我。”
紀曼青一面說着話,一面觀察着董鴻昌的反應。
果然當她說出陸淮這幾個字後,董鴻昌眉眼一冷,眉頭緊皺。
董鴻昌聲線冰冷:“難道是你行事不夠謹慎,被他發現了?”
紀曼青頓了頓,艱難地開口:“他知道了戴衡的事情。”
紀曼青清楚,若是董鴻昌知道這件事,定會大發雷霆。
但是她卻不得不說。
董鴻昌冷笑:“是嗎?”
紀曼青看了一眼董鴻昌:“我去上海交待戴衡時,在南國酒家發現有人跟蹤戴衡。”
猶豫片刻後,紀曼青接着說道:“戴衡被抓,陸淮知道那人是我,一路尋我到了漢陽。”
紀曼青察覺到氣氛不對,聲音越來越輕,隨後住了嘴。
房內的溫度瞬間冷上了幾分,紀曼青只覺背後一寒,心中的恐懼逐漸加大。
下一秒,董鴻昌上前一步,走到紀曼青的面前。
他伸出手,狠狠地掐住了紀曼青的脖子。
手的力道漸大,毫不留情。
紀曼青感覺到胸腔裡的空氣逐漸消散,血液盡數往頭上涌去。
不一會,紀曼青就覺得呼吸困難,她費力地吸着氣。
董鴻昌怒氣橫生,望向紀曼青的眼神,帶着森冷至極的寒意。
董鴻昌的手指扣緊了紀曼青的脖子:“這件事,你爲何從來沒有提過?”
紀曼青向來清楚董鴻昌的性子,他冷酷無情,不可能對她手軟。
況且他們之間更多是相互利用,董鴻昌不會因爲多年的感情而放過她。
若是她再不開口,很有可能會命喪於此。
紀曼青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聲音:“但他沒有發現戴士南是假的。”
董鴻昌瞬間鬆了手:“怎麼說?”
久違的空氣灌入紀曼青的喉嚨,她努力地呼吸着。
方纔瀕臨窒息的感覺實在難熬,紀曼青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等到稍稍緩過神後,紀曼青立即開口:“戴衡是戴士南遠親,但陸淮卻不曾懷疑到戴士南頭上。”
聽了紀曼青的話,董鴻昌沒有馬上出聲,仍舊沉默着。
紀曼青接着道:“陸淮說,讓我不要試圖挑撥他們關係。”
董鴻昌斜睨了一眼紀曼青,聲音依舊冰冷:“還有別的嗎?”
紀曼青趕緊搖頭:“我承認全是我所爲,他並不知道您的事情。”
董鴻昌的視線落在紀曼青的身上。
他的眼神雖波瀾不驚,但是紀曼青卻覺得遍體生寒。
董鴻昌看了她許久,纔開口:“這段時間,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
董鴻昌的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紀曼青心下一緊,但也立即應了聲。
雖然她不能繼續和董鴻昌見面,但他放過了她的命。
董鴻昌確認,紀曼青過來的時候,沒有人跟蹤她。
所以,方纔兩人的對話都是在安全的環境下進行的。
董鴻昌說完後,立即離開了宅子。
董鴻昌方纔收到了那個替身的電報。
根據電報的內容,董鴻昌可以得知,陸宗霆已經相信了,留在上海的戴士南是真的。
按照紀曼青和南京那邊的消息,陸宗霆和陸淮都沒有對戴士南起疑。
這樣看來,這個消息準確無誤。
董鴻昌明白,日後的事情就更好辦了。
……
先前,暗衛向陸淮彙報後,陸淮就去了火車站。
陸淮還未上火車前,另一名暗衛前來彙報。
暗衛告訴陸淮,在津州附近的一個城市發現了葉楚他們的蹤跡。
莫清寒和葉楚買了去北平的火車票。
陸淮立即改變路線,決定去北平。
他必須趕在他們兩人到北平前,抵達那裡。
時間雖然倉促,卻更顯得漫長。
陸淮乘坐的那列火車到了北平,他立即下了車。
此時,火車站的人潮涌動,南來北往的旅客陸陸續續走出車站。
而在陸淮即將走出火車站時,他忽的發現了一個身影,那人較爲眼熟。
陸淮步子一拐,立即跟了上去。
陸淮看到那人的側臉,發現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那人果然是罌粟。
如今,罌粟並未做僞裝,她用真實的面目出現在了北平火車站。
陸淮不清楚,罌粟原本在上海,怎麼會突然到了北平。
陸淮皺了皺眉,察覺到事情有異樣,他必須要同罌粟談談。
人潮擁擠,陸淮穿過人羣,跟在罌粟的身後。
陸淮沒有隱匿自己的行蹤,自然很快就被罌粟發現了。
罌粟側過頭,發覺自己被人跟蹤了。
她迅速改變了方向,開始往偏僻的方向走去。
陸淮也知道罌粟察覺到了自己的動靜,跟着罌粟走向角落。
火車站的旅客都往外涌去,無人來到這裡。
這條走廊上寂靜無人,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罌粟刻意拐進了轉角處,她想要趁機摸清身後那人的底細。
陸淮清楚罌粟的意圖,步子不停,也隨她走進角落。
罌粟的背影一消失在走廊處,她就立即拔出了槍,槍口對準了拐角處。
罌粟神色警惕,面容嚴肅。
待到陸淮的身影出現,罌粟的指尖瞬間扣緊了扳機。
罌粟看清了那人的臉。
她眸子一縮,立即移開了槍。
此時,陸淮並未做易容,罌粟自然認出了他的身份。
罌粟聲音存着疑惑,落進寂靜的角落中。
“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順序是陸淮先到北平,罌粟再到,最後纔是葉楚和莫清寒。
明天就是四個人的北平修羅場。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