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笑着看着陳芷雲,陳芷雲也回望着蘇翎。這對新)E面前如此展露喜愛之情,倒使得趙毅成也有了想成家的念頭。不過,蘇翎到底未曾對是否讓陳若疏出海做出明確表示。畢竟陳若疏只是個少年人,有熱情,值得鼓勵,卻並非到了獨當一面的時候。至於說歷練,蘇翎的看法,可與陳芷雲不同。
這新婚燕爾,即便才短短兩日,俗語云“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其中微妙之處,也只有歷得之人才會知曉,遼東總兵官蘇翎自然也不會例外,至少看問題時,要顧及到陳芷雲的想法。
蘇翎再次舉起酒杯,與衆人共飲了一杯,然後若有所思地看着空空的酒杯,緩緩說道:“這幾年的遼東戰火,雖然讓遼東百姓遭了難,流離失所”
蘇翎說道此處,擡眼看了看衆人,接着說道:“這苦楚之處,我們都感同身受。我們兄弟自不必多說,這遼東的弊處,在座的可都心裡清楚。馮大哥這麼多年一直在水師裡熬着,老胡你們三家雖然從商,這其中不得已之處也是明白的吧?還有,陳家”
蘇翎再次看向陳芷雲,不過這回沒有笑,說道:“這說道到底,遼東之所以遭難,也是遼東地面上的人自己做出來的。”
在座的可都是在遼東活了幾十年的人,哪個又不清楚這些?說心有怨言不過是個輕緩的說法,但若是沒有蘇翎的出現,恐怕這一切還都保持原樣,這些人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今日這等事來。
只聽蘇翎接着說道:“這遼東的官吏如何,遼東地面上的大戶們如何,我便不再例舉。現在遼東既然由我們做主,那麼這些民、商、軍,便全部都是新的。這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遼東遭難,卻是正好將這些弊處連根挖掉的時候。我們這次的動作,便以此作爲根本。”
“是。”趙毅成、胡顯成等人一起低聲應到。
蘇翎淡淡一笑,說道:“如今在軍中,我們算是做到了。這也是我們幾個最熟悉的地方,什麼貪軍餉,吃空額等等武官的生財之道,再不會出現。唯有殺敵立功,纔算是投軍的出路。馮大哥,你的水師,也要如此辦理。”
“是。”馮伯靈說道:“將軍放心,那些事我早已不做了。我的那些屬下也都收了手,如今給的銀子足夠花了。”
蘇翎點點頭,接着說道:“你們管民、管商的,還有那些工匠,可以說這都是大明朝官老爺們不屑一顧的人,但今後卻是我們的主體。只有這些人跟着我們走,這遼東纔會算是掌握在我們手裡。我們纔有有兵源、財源。你們在做事時,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
“是。”胡顯成、胡德昌答道。
蘇翎說道:“那些原來地大戶各自地來歷不同。所以我以往並未太過嚴厲。這回。你們不必手軟。我早想收拾收拾這些人了。想仗着昔日地威風對抗。便是自找死路。不過。也不必多殺人。家產充公。人口都遷移到海西、東海去。那邊可正缺人呢。”
這些手段。胡顯成等人已經熟悉了。胡德昌稍稍猶豫一下。問道:“將軍。是不是定個規矩好些?不然如何區別?這些大戶。有些人還是可以用一用地。”
蘇翎笑了笑。說道:“這個自然。我知道你們三家也有不少親朋好友。只要願意跟從我們走地。自然可以用一用。但你們要對他們講清楚。這遼東可是不一樣地天了。老規矩不一定能用。”
“是。”胡德昌答道。
“對於這樣的大戶,”蘇翎說道:“可以酌情選用。但你們要知道,我們這回對田土的劃分,可是與這些大戶們的心思不一定對得上。這一點,絕沒有商量的餘地,任何人都必須聽令行事。”
“胡德昌,這遼東田土兼併的事情,你應該十分清楚。”蘇翎接着說道:“我們既然分了地,便絕不允許再次出現這種情形。最根本的一點,遼東所有擁有土地的人,都必須上繳糧稅,沒有任何人例外。這不但包括那些有功名士紳大戶,也包括我們獎勵給有功將士的部分。你們也是。”
這指的是胡德昌等人,胡德昌連忙點頭道:“是。我回去便補繳。”
“好。”蘇翎說道:“其實這要說的很長了。以你們幾家的財力,根本不會在乎那點兒糧食。實際上原先很多大戶免了糧稅的,也都是這樣的情形,這問題便出來了。既然有人能免稅,便有人依附投靠,這土地不說巧取豪奪,單是這樣便能產生弊端來。所以,這無人免稅的問題,便是沒有任何例外的。”
蘇翎說道這裡,微微側頭思索着,好一會兒,才接着說道:“這牽扯到很多方面。就說大明朝廷,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弊處,也曾有人試圖調整,但爲何不成?”
蘇翎瞧了瞧衆人,接着說下去。
“這便關係到人的身份,地位問題。這士、農、工、商等等,既然分出個三六九等,則
所差異,我便也不詳說了,總之我們這裡,沒有這些tT[的人,都是遼東人。至於做什麼,全憑自願。這打敗建奴,相比下來,還要容易一些,這治理遼東,可是好大的一盤棋,每下一子,都是有牽連的。”
聽着蘇翎是越說越玄,胡顯成便說道:“大哥,你這麼一說,可是越來越複雜了。
這可是事事都有牽扯,哪一樣都不會單獨存在。”
“是啊。”蘇翎笑着說道:“所以我只能說個大概,你們下去再找人好好商議。”
胡顯成說道:“大哥,那你說這身份、地位如何分?”
蘇翎說道:“很簡單,不分。在遼東地界上除了軍人另外處置外,其餘的都是一樣的人。你們也都聽說了我在千山堡時說過的一些話,那時我們還只是想想,現在便能做到。比如我們現在給每個人都分有土地,女人、孩子也都算一份,這一點,便是要讓每個人都能單獨存在,不再依附於任何人。”
對“不再依附”幾字,在座的可都在心裡琢磨着。蘇翎的話,很多時候都是如此說出來的,這些部屬只能根據各自的理解,去轉化爲具體的行動。
蘇翎繼續說道:“對百姓來說,這能獨立門戶過活,且只要全家人都能吃飽,這樣便能有心思、力氣去做別的事情。想發財的,可以去經商,或是憑本事開作坊,或是當兵,當水手,總之我們能提供這個機會,且任他們自己去選。這遼東一年一季的收成,正是我這次要提前動手的最大原因。這一年的時間,可要做不少事情啊。”
“還有一點,對遼東境內所有的奴僕、女婢,要趁着這次登記戶籍之際,全數改爲平民百姓身份。”蘇翎說完,看了看胡德昌,這些人裡面,也唯有他們幾家還有奴僕存在。
“這事這麼辦,”蘇翎說道:“還是從分配土地入手,男女不限,每人都有份。至於沒有房子、種子、農具的,還有由銀莊提供幫助。簡而言之他們就是一般百姓,一視同仁。當然,若是有些人不願意種地,也不願幹別的,還是甘願做奴僕的,我們便不管了。”
胡顯成想了想,說道:“大哥,這事可得一開始便要用強硬手段才行,否則那些大戶可都要想法子鑽空子了。”
“嗯,”蘇翎說道:“是要強硬,說穿了,我給你一個機會去收拾這幫子大戶。你到時候交待下去,這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一有抗拒的,比如故意隱匿人口的,便立即抄家。動作要快,一日之內便要解決掉,決不能流傳出去。”
“是。”胡顯成答道。
蘇翎瞧了瞧胡德昌,笑着說道:“這事我也考慮過那些大戶的想法。這家世好的,便只管拿銀子僱人做事,只要銀子給的夠了,大戶們家裡自然不缺人手,哪怕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也照樣可以做的。那些奴僕之中,也未必能全部都願意自己門戶。這個算是一種兩全的辦法。胡德昌,這事得你們幾家先辦。如何?”
“可以。”胡德昌笑道:“其實我們幾家早就商量過這事了。當初就想將軍遲早有一天會這麼做。我們幾家,除了那些女婢無法自己單立門戶外,其餘的都改成僱人了。不過,很多人都在我們幾家時日很久了,倒是還在家裡做事。過幾日我們便將剩下的事全都做完,將軍放心。”
蘇翎笑了笑,點點頭,說道:“其實這事我也不算第一個。大明朝太祖皇帝便有過該奴僕爲民的先例,我這只不過做得更徹底一些。記住,以後這拿銀子僱人,雙方自願纔是使喚人的唯一辦法。”
胡顯成笑道:“大哥,其實你這幾個事情一做起來,這遼東原來的大戶怕是剩不了幾家了。”
蘇翎點點頭,說道:“我不是還留了退路給他們麼?與我們合作,便不會損失一分一毫,抗拒者,不殺便不錯了。我們要想在遼東站得穩,便得將這些枝葉全都清理一遍。以後這遼東只有跟隨我們的人,才能發財,才能過好日子。你在做的時候,要考慮到時間問題,一旦發動,便要全面鋪開,不要等消息都傳到京城了,這裡還沒做完。”
胡顯成想了想,說道:“這怕是還要馮大哥幫忙,我一開始,便請馮大哥將海岸封住,不許人私自渡海。”
馮伯靈哈哈一笑,說道:“份內之事。”
蘇翎又看向趙毅成,說道:“你的哨探,這次也不會袖手旁觀,這事你交待下去。”
“是。”趙毅成答道。
蘇翎略帶感嘆地說道:“這若是都清理乾淨了,我們纔好重新建立屬於我們的遼東。”
胡顯成想了想,說道:“這樣一來,管事學院得立即開學了。”
說道這裡,胡顯成看向陳芷雲,笑着說道:“嫂子,還請趕印一批書來纔夠用。我原想過了年再說的,只有辛苦嫂子了。”
這個稱呼,陳芷雲還有些不習慣,臉色微紅,但此時說的可是正事。
陳芷雲說
將數目報過來便可。書院的人都在的,隨時都能開
蘇翎說道:“這些學院,芷雲,還是你來掌總。”
陳芷雲看着蘇翎,笑着點點頭,說道:“是。”
蘇翎也笑笑,說道:“這辦學之事,也要動一動了。你可吃得苦?”
陳芷雲說道:“大哥,我也算是千山堡出來的吧?再說,我都管了這麼久了,你現在才問。”
蘇翎點點頭,說道:“這辦學之事,先在每一個較大的村、屯辦識字班,先學識字,老少都可以去學。待過了識字這一關,再從中挑選一部分,進入千山學院學習。
這些全部不收銀子,務必讓日後的遼東,能讀會寫的人隨處都有,就不必像現在這般模樣了。”
胡顯成笑着說道:“大哥,這事我們以前便跟嫂子商議過,這不收銀子怕也引不來多少人入學,我看,還得張榜公佈一些規矩才行。”
蘇翎說道:“你說說看。”
胡顯成說道:“比如這以後招募的人手,識字是其一,二來,這府縣的官、吏等等人手,也必須是千山學院出來的。其它諸如商業之類的地方,也參照這個。這樣,總會讓人覺得識字讀書有個想頭吧?”
蘇翎想了想,說道:“你們下去在仔細議一議吧,我今日只說總綱。最好能將所有的事情都連在一起來看。我知道這很繁瑣,人手又不足,先一條條地想也可。”
“芷雲,這辦學的事,也是事物繁重,你可以再找些人手。”蘇翎說道:“這初步分成兩部分,一是學院一級的,可以儘快提供所需人手的部分。另外一部分,便是識字班的設立。”
何安東此時插言道:“將軍,遼東地界上,還有不少私學,以及那些宗族大家所辦的族學,這些如何處置?”
蘇翎想了想,說道:“這回動靜大,麻煩也免不了。這私學一律取消,暫時遼東不準私人辦學。這些人教授的可都是衝着科考去的,對咱們沒用。等日後一切都有規矩了,再來考慮這個私人辦學的問題。”
“另外,”蘇翎看了看陳芷雲,說道:“那些課本可是我們自己編的?”
陳芷雲點點頭,說道:“是用的我們自編的,用來識字是夠了。”
蘇翎點點頭,說道:“我們辦的學,都用新書去教授。芷雲,最好再找人多編幾部書出來。”
“好。”陳芷雲答道。
蘇翎又問胡德昌,說道:“你們的那些鐵場、鹽場,可有人到千山學院授課?”
胡德昌一怔,說道:“還沒有,稍有經驗的,都忙的很,此事還沒有動手去做。”
蘇翎搖搖頭,說道:“必須要抽出人來,這些事都是耗時光的,先教一部分學生出來,以後纔不至於鬧饑荒。”
陳芷雲問道:“大哥,這若是抽出人手,還需要另外招學生?”
蘇翎想了想,說道:“這個先不忙定,這冶鐵、煮鹽兩項,先給陳若疏他們都教一陣子再說”蘇翎並未說完,側頭仔細想了一陣子,才接着說道:
“還是招一部分吧,就從這行裡面的子弟中去選,以後學好了,便可直接做這兩行。等那些外國教師來了,我們還要再商議一下。”
陳芷雲問道:“大哥說的,是那個什麼喬奧神甫?還有別的人也來?”
“是的。”蘇翎笑着點頭,說道:“他們國中,可有不少東西我們要學的。若是能學會了,可受益不淺啊。”‘
陳芷雲又問:“那些教師,也歸我管轄?”
“對。”蘇翎笑道:“怎麼?你怕他們?”
“不是。”陳芷雲連忙說道:“我看那個叫喬奧的,也不過長相略有不同,其它的到沒什麼。”
“說得好。”蘇翎說道:“你們瞧,那些女真人,蒙古人,甚至還有更北邊的那些人,也就是相貌略異而已,這沒什麼特別。你只管當成一樣的人去管便是。”
“是。”陳芷雲答道。
“另外,那個周青山,”蘇翎說道:“你跟他說說,專門建一所醫學院,就由他負責。別整日裡獨自去擺弄,這教出好學生來,可是能救得千萬人。”
蘇翎稍停一會兒,感嘆道:“這十年之後,遼東可是完全不一樣了。”
胡顯成笑着說道:“大哥,到那時,我們可都老了。”
“老了?”蘇翎大笑,說道:“三四十歲,還能做很多事情。在這十年裡,我們還要走得更遠。”
馮伯靈咧着嘴,笑道:“對啊,這回可是我走在前面了,今年無論如何,也得去趟日本。”
趙毅成說道:“大哥,日後下南洋,可得讓我去了。”
蘇翎笑着點點頭,說道:“這些,等收拾了努爾哈赤再說。我們要做的,是去舊迎新!在遼東站得穩穩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