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必須要犧牲,那就請犧牲我吧,尾崎君要比我重要多了,他在權力中樞能獲得的情報要遠遠的超過我……”
“沒有足夠的證據,他們是不會對尾崎君下手的,他們能夠讓尾崎君來上海,就足以說明這一點了!”
“文先生,請你務必保護好尾崎君,拜託了!”
……
最後一個深深的鞠躬,那是真的感動了陳淼,原來,日本人當中也不是全部都是自私殘忍之輩,也有一些爲了信仰而捨身取義的人。
他們也可稱之爲:同志。
“三哥,明天上午,在更舞臺,上海市政府方面請交流團觀看京劇名伶新豔秋的表演……”
“想去?”
“嗯,那可是豔老闆的戲,自從梅老闆離開上海去香港後,也就豔老闆能撐得起這個場子了。”盧葦道。
“你想去呀,我放你半天假?”陳淼呵呵一笑,他並不是一個苛刻的上司,盧葦給自己當機要秘書,基本上都沒有個人的時間,隨叫隨到,歲數也不小了,也沒談個女朋友。
76號雖然女的不少,有的還是貌美如花,豔若桃李,可這些並不適合他,能看上她的,也多是看中他在自己身邊的位置。
真心對他的,還真沒有。
陳淼有些擔心,並不是擔心盧葦找不到老婆,實際上,只要他願意,討一個老婆絕對沒問題,但適合不適合就難說了。
而且,若是有心人想往他身邊湊的話,盧葦倒是個非常不錯的突破口。
“我就是想去見識一下,我還沒看過豔老闆的表演呢。”盧葦不由的臉一紅,說道。
“行,你這假我批了,把你的工作跟莊瑩交代一下。”
“謝謝三哥。”盧葦歡天喜地的下去了。
……
“三哥,兆豐總會的秋老闆求見。”
“秋老闆?”陳淼略微以沉吟,這個女人怎麼過來了,“請她到會客室,不,還是請她直接到我辦公室來吧。”
“是。”
“王秋見過陳處長。”
“秋老闆今兒個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盧葦,泡一杯茶進來。”陳淼含笑相迎一聲道。
“陳處長客氣了,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秋老闆客氣了,有什麼事兒就說吧,上一次潘董免去了唐克明借錢的利息,我還想找時間擺上一桌表示感謝呢。”陳淼笑呵呵道。
“都是自家人,就不值一提了。”王秋微微一頷首,“我就直說了。”
“秋老闆但說無妨。”
王秋伸手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裡掏出兩塊大洋放在茶几上,陳淼愣了一下,不明王秋這是什麼意思。
要說賄賂的話,兩塊大洋就想收買他,這也太兒戲了,何況這還是兩塊私鑄的銀元,上面寫着“兆豐總會”四個字,足以說明這是兆豐總會私下裡鑄造的銀元,這是違法的,其實民間早就禁止金銀作爲貨幣進行流通,可是國民政府的金融改革根本沒有徹底,而且法幣的信用還沒完全建立起來,民間大宗貨物的交易,還是習慣用銀元來結算,更爲重要的原因是,金銀不容易貶值,具有保值的作用,紙幣貶值的太快了,甚至今天這個價,明天就那個價了。
本來今天談的價錢,生意可能還有的賺,也許明天就要虧本了。
“陳處長,您看一下這兩枚銀元,有什麼區別?”
陳淼伸手拿起其中一枚銀元在手上掂了一下,又拿起另外一枚,雙手在手上一起掂了掂。
“這一模一樣,沒什麼區別呀?”陳淼驚訝的道。
“您在仔細看一下。”
陳淼狐疑的又將兩枚銀元放在眼前仔細的認真比較了一下,上面的花紋和鑄造日期也是一模一樣,沒看出什麼來。
不過,當他把兩枚銀元吹了一下,放到耳邊傾聽的時候,終於聽到一點兒不對勁了。
“這有一枚是假的?”
“它也不是完全的假幣,只是銀的含量比我們鑄造的要低的多。”王秋又從包裡掏出一塊已經被利器剁開的銀元,居然是一種夾心銀元,裡面應該是一小塊鉛。
“有人鑄造假的兆豐銀元,混在真的中間流通?”
“兆豐銀元本來是私鑄的,是用於兆豐總會籌碼,它跟外面的銀元的鑄造標準一樣的,所以,也跟普通的官方鑄造的銀元進入流通,甚至還有些信用,但我們私鑄的量畢竟很少,不能夠跟官鑄的相比,但是最近突然發現市面上咱們兆豐私鑄的銀元的數量多了起來,後來,我們才發現,這些流通的兆豐銀元中居然有一部分是假的。”王秋道。
“這秋老闆來找我是?”
“我想請陳處長幫我找出這僞造兆豐銀元的人。”王秋道,“若是任由這人鑄造的假兆豐銀元在市場上流通,損害的不光是他們自己,還有我兆豐總會的聲譽。”
“這人能夠造出這麼以假亂真的銀元來,必定是個熟悉造幣流程的高手,甚至很可能在造幣廠幹過,這麼大的鑄幣量,手工作坊肯定不行,那成本太高,應該是機器鑄造,需要模具和衝壓機,這些一般人是搞不到的,還需要電力支持,如果還需要隱蔽的話,必須自備發電機,這樣纔不需要從電廠拉電……”
“陳處長說的沒錯。”
“這事兒我應了,不過,你們私鑄銀幣,一定也有自己的鑄幣工廠,這段時間有沒有工人辭職,或者重要的人離職?”
“我們是委託英國的一家鑄幣工廠鑄造的。”王秋道。
“能做出這樣假幣的,那都不是一般人,秋老闆,這幕後的黑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揪出來,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陳淼道。
“我知道,現在只求能切斷這些假幣的流通,不然,一旦傳開來,那我兆豐總會的聲譽可就掃地了。”王秋道。
陳淼知道,一旦市面上流傳出“兆豐銀元”有假幣的消息,那兆豐銀元的信用必然會遭到巨大打擊,而它原本只是用於賭場內部籌碼流通的,因爲份量跟銀元一模一樣,具有同等價值,才被自然流通的。
而一旦有假幣傳言,持有兆豐銀元的人必然會將手中的銀元兌換成其他銀元,兆豐銀元必然會貶值,到時候兆豐總會如果要保住“兆豐銀元”的信用,勢必要用真金白銀回購這些銀元。
到那個時候,真假銀元難辨,你是換還是不換,如果只換真的,那些手持假的必然不肯罷休,他們可不會認爲是自己問題,收了假銀元,而會認定是兆豐總會爲了賺黑心錢造假。
弄不好,這兆豐總會全部家當都得賠進去。
王秋能不着急?
而且這事兒,她還不能直接報案,消息一旦捅出去,那真可能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秋老闆,我想你也應該暗中調查了,可有什麼發現或者懷疑人?”陳淼並不是多管閒事,也不是爲了王秋,而是這事兒背後可能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一般私鑄假幣,做不到這樣的水平,這絕對是一夥頂尖的造假高手所爲,而且謀劃已久了。
“我的確暗中命人調查了一下,發現很多假幣的源頭在一些紗廠女工。”
“紗廠女工?”陳淼驚訝,“紗廠女工一般都是普通老百姓,他們銀元的來源都是工廠發的薪水,難道說,這些銀元是通過這種方式流通出來的?”
“沒錯,她們的銀元就是從廠裡領的薪水,也不全部都是兆豐銀元,只是一部分,也有紙幣和其他的銀元,咱們兆豐銀元的假幣只是夾在其中,一個人最多三四塊,最多不超過五塊,以前她們也能領到咱們的兆豐銀元,只是比較少,但最近兩個月多了起來,反正一樣使用,都沒在意。”
“都有那些紗廠?”
“三井,豐田,聯合……”王秋說了一些紗廠的名字。
“都是日資紗廠?”陳淼聽完不禁眉頭一皺,這下紗廠要麼是日資,要麼就是日華合資的。
這些紗廠的工人都不少,少的上千人,多的四五千人,一個月發的工資可不少,平均一個人三塊兆豐銀元的話,那加起來,一個月有十萬了。
兆豐總會總共才私鑄多少銀元?
這些造假幣的人爲什麼挑“兆豐銀元”這樣一個私鑄的銀元來僞造呢,是練手,還是有意爲之?
兆豐銀元在市面上流通並不大,一旦突然量大起來,必然會引起兆豐總會的警覺,但這需要時間,可能等到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再鑄造這種假幣了。
銀元不同紙幣,造的再以假亂真,那還是能分辨出來,而紙幣,有時候,假的如果技術過關,是真的難以分辨的。
銀元的成本是實打實的,而紙幣雖然也有成本,但想要超過幣值的話,比較難,除非是造輔幣,造假幣的,沒有那個傻子會去造輔幣,造輔幣,也就國家來,量大,才能不虧本。
“陳處長,您懷疑是日本人?”王秋嚇的不輕。
“秋老闆,這事兒多少人知道,你告訴潘先生了嗎?”陳淼鄭重的問道。
“這事兒現在就我跟老許知道,還有就是老許手下幾個人派出去調查的人,他們也只是知道一些情況,別的就不知道了,老潘那邊,我還沒說。”王秋道。
“那就先別說,等我調查一下,看什麼情況,在與你消息。”陳淼認真思考了一下道,“切記,暫時當這事兒沒發生。”
“可是萬一這假的兆豐銀元被發現?”王秋問道,“我該怎麼辦?”
“不要回應,也不要承認,對方如果只是求財的話,鬧大了,對他們也沒好處。”陳淼道。
“我知道了。”王秋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