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李白
藍生和詩妹賣了馬,在襄陽狠狠玩了四天,他倆每天都去聽說書,聽不同的故事,也順便長些見識。
襄陽是個繁華的古城,是交通要道,更是自古來的兵家必爭之地。尤其蒙古軍和南宋守軍曾在此地僵持了數十年…,在這裡總有聽不完的故事。
要去峨嵋山有兩條不同的路,一是從襄陽乘舟順漢水南下,轉陸路至荊門州,再從荊門州坐船,一路逆長江而上過三峽,進入四川,便可直達峨嵋山腳。
這條水路得乘十天的船,但聽說路上盜匪多,不甚太平…。於是他倆選擇第二條路,先向西行,再繞過武當山,往南,或乘舟或步行,避開長江中段的急灘險峽和戰事,進入四川后再乘舟。
兩人先乘船沿着丹江西行,半天的時間,船到谷城,兩人下船買了匹馬,傍晚時分趕到石花鎮投宿。
石花鎮離武當山不過數十里,已是武當派的勢力範圍,路上負劍攜帶各種兵器的俠客異士甚多,當然,偶爾也可見到身穿道服的武當弟子。
武當派門規甚嚴,弟子未有任務在身,是不可隨意下山的。據說開山始祖張真人尚在人世,且已近百歲,只是近二十多年來沒人見過他,連劍魔都不知他是否還健在。
晚上在客棧裡,藍生聽幾個南方來的俠客說起,武當三天後將有場比武大賽,除了七大門派外,不論年紀皆可參加,得到武魁的有五百兩黃金的獎賞。
五百兩黃金可以買下一座雲山,再添上師叔的水寒居!
都說這場比武,是一個位於神農山的神秘教派,委託武當辦的。
“這神農山,在巴蜀邊界,”一個身穿青衣勁裝,腰間配了把黑色長劍的俠客道“傳說炎帝神農氏曾就在那一帶搭架嘗百草。”
“那神農山的教派,叫做仙芙教,聽說全是女子,個個美若天仙,數百年來與世隔絕,…”這說得眉飛色舞的,是一身穿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表情豐富,一點不輸說書的。他身上沒帶武器,只有支長蕭橫插在背後。
所有的人心裡都存着一個疑問,像這樣與世無爭的教派,爲何肯出如此重金並委託武當辦比武大賽?
尤其武當在武林聲望極高,這次又爲何要幫這神秘教派辦比武?
這一連串的懸疑,自然吸引了四面八方趕來看熱鬧的人,幸好藍生和詩妹來得早,再晚一步,這附近唯一的客棧就客滿了。
藍生和詩妹也決定去看熱鬧,兩人擔心武當山那邊的棧也客滿,因此決定在這住兩天。
這石花鎮實在偏僻得緊,附近連個市集都沒,除了些賣菜、賣乾糧的小販,幾無任何商家。
因此他倆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客棧練功、閒聊,只在三餐後才步出客棧,到附近走走。
第二天午時許,兩人在客棧吃着面,客棧裡十張桌子幾乎全坐滿。
一會,來了兩名十五、六歲的美麗少女,她倆一紮着辮子,一個長髮垂胸,都穿着淡綠的絲衣,飄逸且輕盈,煞是怡人。
兩人身上都沒攜任何武器,但藍生看得出她們會武功,尤其那個年齡稍長的長髮女孩,她的眼眸中隱隱露着一襲靈動的光芒,幽玄而深邃。
客棧已無空桌,夥計建議她倆和藍生並桌。
這時,藍生鄰桌的一名身着藍袍的中年男子,起身道“二位姑娘若不嫌棄,可與我師徒同桌。” 這男子的口音像是本地人,身材略瘦,脣邊生了顆長着長毛的痣,他邊說,邊瞅着坐在他對面的徒弟。
他的徒弟約十七、八歲,身着陳舊的青衣,一臉生澀。見師父的眼神後,立即將置於桌上的配劍挪到一旁,然後坐到師父身邊,將位子讓出來。
藍生與詩妹早發現這藍袍中年的眼神,始終盯着兩個女孩,嘴角還露着神秘的淺笑。藍生覺得他的笑有點像全江波,雖然沒那麼深顯,卻同樣令人很不舒服。
兩個女孩只瞥了藍袍中年一眼,甚至沒搭理他。隨即,那扎辮子的女孩輕綻媚笑,很有禮貌的問藍生“小弟弟,可願與姊姊同桌?”她的笑,似帶着香氣的春花。
“姊姊請坐”藍生忙道,他本與詩妹相對而坐,隨即移座到詩妹身旁。
“謝謝你”扎辮子的女孩甜甜一笑。
於是她倆便坐了下來,藍生和詩妹頓感一陣馥香從她們身上襲來。藍生記得姊姊身上也有這香味…
正當藍生沉溺在回憶中,只聽那扎辮子的女孩輕聲道“月姊,妳怎麼就肯定他一定會去?”
“我就是知道,他一定會去的。”那長髮女孩短暫凝眸在藍生身上,似若有所思,她的聲音柔細悅耳,甚是好聽。
“萬一他不是傳說中的那樣俊秀,而是個塌鼻子黑臉兒,或是長得一副尖嘴猴腮的又如何?”扎辮子女孩帶着幾分訕笑,像是有意用言語戲弄姊姊。
“那不是剛好配妳?”長髮女孩也反脣相譏,兩人說着都忍俊不住,笑起來。
而那扎辮子女孩笑時還用手遮着紅脣小口,頗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藍生暗道:“原來她倆似來此等人”
藍生悄悄窺伺,覺得這兩個女孩都生得很美,皮膚又白又細緻,看起來頗有教養,不知是哪家、哪門派的千金? 也難怪鄰桌的藍袍中年,眼神不時往她倆身上飄。
藍生不好意思正眼去看她們,反倒是詩妹,總擡着眼盯着她倆瞧。
兩個女孩吃的是米飯,點了三道熱炒,一葷兩素。
令藍生和詩妹訝異的是,不知是否嫌客棧的筷子髒,兩人竟然自備筷子。
她倆吃得少,每道菜都剩下近半盤,扎辮子女孩還問藍生和詩妹,要不要一起吃點菜。
兩人婉拒。
“咦,小弟弟,你身後背的是劍麼?”扎辮子女孩好奇問“爲何用黑布包起來?”
“是啊”藍生隨口應道“包起來纔不怕太陽曬。”
兩個女孩聽了藍生的回答,先是蹙眉,相戶望了一眼後,竟然噗嗤笑了起來。
這回她倆都不及遮嘴,不慎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
藍生心想:“幸好拂塵藏得隱密”
藍生和詩妹先吃完麪,正要走出客棧,此時,一年約二十的白衣少年,緩步昂首走了進來。
這白衣少年長得甚是俊俏,髮束的整整齊齊,幾乎看不見一絲亂髮。但臉上卻呈現着一股傲氣,一副欲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白衣少年身後背了把青色的長劍,明明已是深秋,天涼得緊,他手裡卻還拿了把摺扇。
”或許和我的拂塵一樣,用來趕蠅子。“藍生自我解嘲,因爲方纔若是扎辮子的姊姊問他爲何帶着拂塵,他便打算這麼回答。
“二位大小姐果然在此,害我好找。”白衣少年笑容可掬地向兩個女孩道,原來他是來找她倆的。
“你是來參加比武的吧?還好意思說。”扎辮子女孩冷眼譏諷道
“比武?”白衣少年一臉不屑,笑道“我呂成竹會爲了那區區五百兩黃金,從江南跑來這受罪?”
“五百兩黃金?”扎辮子女孩反譏道“你就以爲我姊妹會爲了看五百兩黃金的比武,大老遠跑來?”
呂成竹臉色微變,隨即眼角一揚,擠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他提扯了下白袍,坐在藍生方纔的椅子上。
聽他們的對話,這次比武似乎還另藏着什麼玄機,只見客棧裡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冷冷暗笑,更有人豎着耳朵,若無其事的吃飯喝酒。
藍生什麼玄機也聽不出,他只怕這呂成竹是來找這兩個姊姊的麻煩,因此拉着詩妹的手站在門口,並未離去。
呂成竹身後,隔着兩桌,坐着四名帶刀的男子。
藍生記得他們昨晚便已來投宿,客棧裡從掌櫃到夥計都對他們甚是恭敬,看來不是普通的劍客。
其中兩名四十幾歲的中年漢子,一着灰袍,留着長虯,體型甚爲壯碩魁偉。另一人上身着墨綠短卦,下身着長褲。還有兩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少年,都是青衣勁裝打扮。
他四人本在竊竊私語,然後聲音逐漸拉大,那身穿灰袍的虯髯大漢嚷道“也不知是哪個門派的,在此囂張,來我江北撒野說大話。看不上這五百兩黃金?哼,真有本事何不露兩手給爺爺們瞧瞧!”
說完他四人一一放下碗筷,一臉肅穆瞅着呂成竹。
嚴格說來,武當山下當屬古楚地,沒人稱江北,那虯髯大漢這麼說,必是針對呂成竹的《江南》而來。
呂成竹側目望了一眼,面對中年漢子的挑釁只微微一笑,絲毫不以爲意,繼續對扎辮子女孩道“爲兄我可是受伯父之託來尋妳倆,沒興趣娶什麼紫微仙子…”
呂成竹的話立即引來客棧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此時,那名藍袍中年男子,轉身向呂成竹問道“請問,傳說此次比武得魁者,除了五百兩黃金,還可娶仙芙教的紫微仙子爲妻,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他邊問呂成竹話,賊溜溜的眼睛卻仍不時偷瞄着兩個美麗的女孩。
“到武當山就知道囉,這比武又沒發武林帖。” 呂成竹仍是一副不屑的樣子,藍袍中年討了個沒趣,輕“哼”了聲,怏然轉身,大口喝起酒來。
這次武當協助仙芙教辦這場比武,只派出弟子親赴十幾個重要的門派,並未發出正式的武林帖子。但除了黃金五百兩及排除七大門派參與的兩個條件,其餘的都無法得到確認。
因此江湖上傳言甚多,尤其還傳出獲得擂魁者不但獨得五百兩黃金,更可娶芙蓉仙子爲妻的事。
這時,那墨綠短卦的中年大漢嚷聲道“原來賴蛤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掂量掂量自己幾斤重。”
但見藍袍中年突然站起,拍桌大喝:“你說誰呢?”。
他被呂成竹冷落在先,面子已掛不住,這會更滿臉通紅,抽出身後長蕭,欲泄積憤。
客棧裡頓時寂靜無聲,幾個膽小、不會武功的客人已紛紛結賬離去。
“說你又怎樣?”墨綠短卦的中年大漢起身道“看你那雙賊眼,打從這兩位姑娘進來就巴着不放,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
誰的地盤?誰不知這是武當山下,當然是武當的地盤。
但這四個人顯然不是武當派的,衆人皆在納悶,難道會是武當山北的賊寇?
這時突見呂成竹悄悄向兩名少女示意,沾着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陳》字。
兩個女孩立即領悟,原來這四人不是什麼幫派門人,竟是陳友諒的部下。
在反元的義軍中,以安慶(朱元璋改爲應天,今南京)的朱元璋爲中心,但其勢力卻最弱。張士誠在東南,陳友諒在西,劉福通在北。
勢力最強的就屬佔據古楚地,湖北、江西一代的陳友諒。
陳友諒是漁民出身,他手下的兵將也多是以漁民、海盜、土匪爲主。
而陳友諒卻是個卑鄙陰險的梟雄,他靠背叛朋友、排除異己、誅殺上司,一步步掌握了權力。
在殘酷殺害他的主子《天完》皇帝徐壽輝後,自立國號爲《漢》,在武昌稱起帝來。
他有堪稱當時世界最龐大的艦隊,有長十五丈、寬兩丈、高三丈,可載數千人,並配有火炮的超級鉅艦。另有三百餘艘一流的戰艦和六十萬可同時水陸作戰的兵士。
再加上他的手段殘酷,不講原則,毫無信義,像這樣的人是沒有人敢招惹的。
墨綠短卦大漢身旁那位年齡四十五、六的虯髯大漢名叫張定邊,原也是漁民,最後成了陳友諒的結義兄弟,堪稱當時天下第一勇將。
徐達、常遇春打勝仗靠得是戰略、奇襲,而張定邊官居大漢國《太尉》,不但會兵法佈陣,更練就一身好功夫,打起仗來總是身先士卒,勇猛無敵,不但他勇,他的手下也個個勇猛。
一臉美髯和魁偉的體型是張定邊的特徵,他一向喜愛結交江湖好漢,遠近聞名。
在客棧投宿的,雖然多是外省趕來看熱鬧的俠客劍士,但這些人都是有些見識的,因此很快便猜出這虯髯大漢的身份。
如果說張定邊是陳友諒在這世上最信任的人,一點也不爲過。他本對江南的張士誠甚爲憎惡,原因是陳友諒曾幾度與張士誠約定共同出兵夾擊朱元璋,但張士誠卻屢履失信爽約,欲隔山觀虎鬥,坐收漁利。
這呂成竹言語甚是輕狂,又像來自江南望族,所以張定邊對他甚無好感,之前纔會向他挑釁…
但他的手下,這墨綠短卦的中年大漢卻不知他的心思,竟無端向隔桌的藍袍中年男子生起事來,這決非他所樂見。
張定邊只輕咳了一聲,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坐下,然後起身抱揖,向那藍袍中年男子道“誤會、誤會,我等本以爲閣下來自江南,誤會了!”
他說完便起身走向櫃檯和夥計的交待了幾句,然後和其他三人同上樓去。
等他上樓後,夥計纔來對那藍袍中年道“客官,您兩人的酒飯錢,方纔那大爺已經幫您結了,二位請慢用。”
這中年藍袍中年還在擔心惹上了漢軍,麻煩不小,沒料到竟是這般的結果,頓然眉開眼笑,大口喝起酒來。
這張定邊果然名不虛傳,豪邁大肚、恩怨分明,給藍生留下深刻的印象。
藍生和詩妹步出客棧,走了一刻,繞過一段山路,來到一處深闊的水塘邊,兩人興奮地攜手並肩坐在塘邊。
塘邊有一棵高大的老桐樹,將枯黃的落葉灑滿水塘,對岸是一片蒼白蕭瑟的芒草,在西風的吹拂下,蹣跚地搖着頭…遠方紅紅的一片像是楓葉,在這一片灰白矇矓的野地,像雨後的彩虹般奪目,真美…
“楓像是個害羞的女子,見到心上人便會臉紅…”詩妹喃喃低眉自語
“喔,她的心上人是誰?”藍生好奇問
“是西風啊,多情又似無情的西風…”詩妹輕嘆道
藍生凝視着詩妹,關心問“詩妹妳今天怎麼了,這麼善感?”
“人生在天地間,怎能無情無感?”詩妹信口答道,眼神始終沒離開遠方的那抹愁紅。
藍生突然覺得詩妹在這瞬間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她好像是…長大了,好像有了他無法理解的心事…
他倆便幾乎不發一言的坐着,世間的煩難、顛沛、險惡似都與他倆無關。
一直坐到近酉時,兩人才起身走回客棧。
接近客棧時,藍生先聽到客棧前傳來的打鬥聲,遠遠便認出那白色的身影,他左手仍拿着摺扇,右手持着長劍,以一敵二。
藍生認出他使得是華山劍法,倚劍翩然遊走在兩名青衣大漢威猛的刀陣間,遊刃有餘。
這兩名大漢藍生沒見過,像是初來乍到,也不知因何事和呂成竹動起手來。
他兩人的刀法甚是威猛,或左右或前後配合得天衣無縫,看來兩人都是久經江湖的成名高手。
但呂成竹的劍卻似有着一種說不出的魔力,總在一挑一刺間,便輕易化解了兩人的攻勢。
藍生知道那是因爲他內力強,劍端透着銳利的劍氣,使二人不敢欺身,刀法再快也比不過劍氣,因此本來威猛萬鈞的刀法卻難討得到便宜。
看來這呂成竹的武功絕非等閒,難怪這麼桀驁不羈。
四周圍滿看熱鬧的人,但大多是客棧裡的客人。
藍生髮現那兩位綠衣女孩並未在人羣中,而是坐在客棧裡,有點漫不經心的從窗口朝外瞧。
她倆神色自若,似一點也不擔心呂成竹的安危,想必是早知道勝負誰屬。
果然再過十四、五招,其中一名大漢被呂成竹的劍氣掃中,但他卻忍痛續戰,沒打算認輸。
藍生和詩妹近看三人酣戰,越看越入迷,三人也越戰越驚險,隨時準備使出必殺的絕招。
這時藍生頓覺一雙柔軟的手輕撫在他肩頸間,猛回頭,才發現是那扎辮子女孩。
“快離遠點,這裡危險!”扎辮子女孩輕聲道,她邊說邊將藍生和詩妹拉離了現場。
待藍生和詩妹進了客棧,坐在兩位女孩對面,這時窗外的酣鬥竟已結束。
兩名大漢的要穴卻分別被呂成竹的劍氣擊中,沒見血,但見兩人一一棄劍倒下。
呂成竹屈指入口,一聲響哨,須臾,一匹神駿的白馬便從遠方揚塵而來。
呂成竹飛身上馬,向客棧裡的兩位女孩嚷聲道“此地不宜久留,爲兄的先走一步。”
長髮女孩搖頭,向扎辮子姊姊笑道“那裡有他,便不得清靜。”
“還知道走,算他識時務。”扎辮子女孩揶揄,看來這呂成竹必常惹事生非。
“對了小弟弟,以後別人打鬥千萬不可在旁圍觀,這樣很危險的,你得照顧好妹妹…”
藍生見她溢露關切之情,心中甚是感念,連忙道謝稱是。
兩位女孩同下午一樣點了三道菜,兩素一葷,吃白米飯,藍生和詩妹依然各點了一大碗素面。
這回扎辮子女孩沒再徵求兩人同意,便夾着菜往詩妹碗裡送,並對二人說“你倆正要長高,得多吃點菜。”詩妹知道此刻卻之不恭,不再推辭。
問到兩人身世,前往何處,藍生只說兩人是孤兒,報了姓名,“藍生,詩妹”並說去峨嵋山下尋找親人,不願多談。
兩女孩年紀雖輕,閱歷卻頗豐,沒多問,更沒因藍生刻意保留而不悅。
長髮女孩名字有個《月》字,藍生和詩妹便喚她月姊姊,而稱扎辮子姊姊爲《雲》姊姊。
吃完飯,四人一齊上樓,原來兩個姊姊早就先差人來訂了房間,可見她二人心思縝密,絕非一時興起,跑來看熱鬧。
“你倆住一間麼?”月姊姊略帶驚詫,雖沒點破,但她始終不信兩人是兄妹:“詩妹,妳不如來和姊姊住一晚,我房裡有兩張牀。”
詩妹拒絕了,只說兩人從小就在一起。
晚上藍生練了兩個時辰的內功,感覺全身內力充沛,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球…,他百思不解,若是本門的內功,每增進一層都會有明顯的徵兆,但他的內力近日明明大增,本門的內功卻似仍停留在第六層…
第二天一早,他便和詩妹跑到塘邊,在確定四周無人後,藍生練起兩儀劍法。
內力大進,使得藍生對兩儀劍法又有了新的體驗。
八招,六十四式,一氣呵成…以前他因內力不足,總得分兩次才能完成。
不但如此,因內力充沛,藍生更能迅速變招,招招相扣、連綿不絕,不但劍勢愈快捷、犀利,在角度上也更加刁鑽難防。
藍生幽然道“現在回想,當初戰勝黑山老妖和嵩山五子,實在僥倖。”
詩妹眼笑眉舒,和藍生分享着那份喜悅。
回到客棧,兩位姊姊正在吃早餐,要藍生和她們同桌。
雲姊姊道“我倆待會便起程,前往武當,你二人可願同去看熱鬧?”
詩妹眸光靈動,擡頭望着藍生,藍生當然知道她很想,於是欣然允諾。
吃完飯,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四人便一同邁出客棧,藍生的馬早就賣了,還沒開口問怎麼到武當山,卻發現已有兩匹駿馬在客棧左側草地上候着。
雲姊姊給了看馬的老人家一錠銀子,然後和月姊姊共乘一騎,藍生和詩妹騎另一匹。四人上了坐騎,便朝武當山前進。
一路上有說有笑,尤其是雲姊姊,總有說不完的趣事,每每逗着藍生呵呵大笑。
“生弟,你的劍什麼時候可以借姊姊看一下?”雲姊姊不懷好意,瞅着藍生問。
“等以後吧”藍生神情緊張,真不知該怎麼拒絕。
雲姊姊忍着笑,續道“你的拂塵可要藏好,戳到肚子可麻煩了。”
藍生尷尬的臉都紅了,還以爲藏得仔細。
雲姊姊:“那以後你是要先借姊姊看劍,還是先看拂塵?”
“先看…劍吧!”藍生支吾
雲姊姊大笑:“原來你的拂塵更見不得太陽啊!”
連詩妹都忍不住噗嗤的笑了。
走了二十幾里路,後方黃塵滾滾,藍生回首,見兩匹快馬向他們奔來,但馬上只有一個白影。
月姊姊連頭都沒回便冷冷道“陰魂不散的來了。”
來的果然是呂成竹。
呂成竹喘了口氣,朗聲道“妳四人騎兩匹馬不累麼?”他左手牽着一匹空騎,露着諷謔的笑意。
“哪會比你一人騎兩匹馬累?”雲姊姊反譏道
呂成竹有備而來,昂首向雲姊姊詭笑道“反正這馬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叫我聲好哥哥,就送給妳。”
雲姊姊訕笑:“這等蠢事我豈能做?你這馬少說也得四十兩銀子,我若不騎,你銀子豈不白花了?”
呂成竹聽了大笑三聲 “好個南宮雪雲,總有一天我會讓妳開口服輸。”
雲姊姊想了會,眸光瞥過月姊姊,媚眼輕拋,冷傲道“何必等到天荒地老?不如今日就給你個機會。”
呂成竹揚了揚眉 “怎麼說?”
雲姊姊:“我倆打賭,比誰的馬跑得快,你若贏了,我甘願叫你十聲,若輸了,又怎麼說?”
呂成竹“先慢着,話得說清楚,妳說輸了叫我十聲什麼?”
雲姊姊微慍,冷冷道“好個…不長眼的,當我昨日纔出江湖麼?”
呂成竹忍笑道“好,妳輸了叫我十聲好哥哥,我若輸了,這匹馬便送妳。”
“哪這麼便宜?”雲姊姊道“須加點彩頭,你若輸了兩匹馬都須給我。”
呂成竹眉頭緊皺,他所騎的白駒可是價值連城的名駒,和他已頗有感情,倘若兩匹坐騎都沒了,在此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如何是好?
雲姊姊見他躊躇,冷嘲道“我就知你不敢,你以爲要讓我南宮雪雲開口服輸,便這麼容易麼?”
雲姊姊此話一激,呂成竹哪還有躊躇的餘地?
“好,如何比法?”呂成竹豁出去了,他對南宮雪雲的騎術知根知底,相信自己定能勝出,何況他還騎着西域的神駒。
“前面約半里處有棵樹,可見着?”雲姊姊待他確認後才續道“我倆須換騎,兩人皆不可使詐,雙方得憑真本事,先到者爲勝。”
聽到換騎,呂成竹心疾沉,又猶豫了。
雲姊姊輕揚蛾眉:“不然你換騎我這匹,我騎那匹黃馬。”
呂成竹總算同意了,於是雲姊姊和月姊姊便下馬換騎。
一切就緒,月姊姊數到三,賭賽開始。
只見呂成竹一馬當先,一口氣便跑了快一半路程,而云姊姊先回過頭來,朝藍生與詩妹狡詰一笑,然後拉起繮繩,一顛一顛的在後邊緩步遊蕩。
藍生和詩妹都爲雲姊姊焦急,她好似騎了只懶毛驢,還以爲呂成竹在這匹馬上動了什麼手腳,還是她故意相讓?
這時,突聽月姊姊屈指吹出一聲哨響,那呂成竹所騎的馬竟昂首疾停,前腳懸空嘶叫了兩聲,便立在原地不動,任呂成竹千鞭萬策,使出渾身解數,牠硬是不再向前行。
眼見着雲姊姊的馬如逛大街般,一步一步地迎來,超越他,最後到達終點。
這一幕除了瞠目結舌的呂成竹,四個人都快笑翻了天。
四人四騎,一路有說有笑的前行。近申時,來到一片密林前。
藍生聽出林內似有隱隱急促的呼吸聲,勒馬回過頭,一臉耽心,想示警。
雲姊姊正帶勁的和詩妹講述《江南三劍》的故事,而月姊姊的馬也停了,她和藍生互望一眼,彼此都有些詫異。
詩妹還不及問原由,機伶的雲姊姊立即用食指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幾個人?”雲姊姊輕聲問
月姊姊思索了一會道“四、五個,小角色。”
藍生難以置信,月姊姊光憑聽微弱的呼吸聲就能判斷林內有幾人,甚至還知道對方武功的深淺!
自己在她眼裡又如何?
四人勒馬,躊躇半晌,倒是林裡的人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