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懷初登基不過三年,天下並不太平,朝野內外也一樣,如奉國公府一般的世家仗着百年積累,對他治國頗有掣肘不說,就連後宮都要插上一腳,是以溫懷初也沒辦法確認自己身邊或者是這別院當中是否有各方勢力安插的眼線。
所以當實力還不足以猖狂的時候,就只能隱忍不發,既然本次出行表面是爲了狩獵而來的,無論如何總歸也還是要裝裝樣子的。
一行人馬到達南苑別院後,先是小小的修整了一番,而後帝妃二人就換好了衣服,興致沖沖的進到了苑中。
姜嫿已經很久沒有騎過馬了,以至於剛剛坐到馬背上時還有些小小的不適應,不過這不適很快就被心頭的興奮取代了。
要是換做原來,姜嫿是不怎麼喜歡的騎馬的,她總覺得騎馬這種出場,太過普通了。
是以但凡出場,要麼就是赤足從天而降,衣帶泱泱恍若天人,要麼就是讓人擡着歩攆,同樣的是赤足天降,不過表演者換成了擡轎的少女們。
畢竟只有這種吸引眼球的出場方式,才能符合她一代女魔頭的身份嘛。
可是現在別說是輕功了,就連坐歩攆的機會都屈指可數,即便有,也是被太監擡着,完全沒有半點視覺衝擊力不說,連舒適度也是大打折扣。
往事不堪回首啊……
姜嫿站在溫懷初給自己挑的良駒旁邊,恨不能掬一把辛酸的眼淚。
“愛妃可要與朕同騎?”溫懷初輕鬆一躍,便坐在了馬背之上,回過頭去看向穿着一身騎馬服的姜嫿,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只見姜嫿穿着一身紅色勁裝站在不遠處,跟平時穿着的那些剪裁精緻,做工繁複的宮裝完全不同,嫣紅的緊身上裝,領口處繡着用金線繡了一朵小小的梅花,格外別緻,鴉發簡簡單單的用絲帶束在腦後,微風掠過,絲帶獵獵飄動,更顯風姿俏美。
“當然不要。”像是生怕溫懷初要剝奪她騎馬的權利,聽到問話,姜嫿便一個翻身,也坐到了馬背之上,話音剛落,手中馬鞭一揚,只聽那馬駒長嘯一聲,而後便是一陣塵土飛揚,而後那抹嫣紅色便飛速的消失在視線之中。
見到姜嫿上馬的熟練動作,方纔牽着馬進入院中的那小廝眸色一沉,像是在思襯的什麼。
溫懷初見狀,也跟着馬鞭一揚,朝着姜嫿所去方向追去。
按照兩人的約定,她只需裝模作樣的在苑內溜溜圈,而後便可佯裝受傷,屆時兩人再一同會園中休養。
姜嫿本來想的是先過過騎馬癮,然後再隨便找個地方佯裝墮馬,等待溫懷初來“英雄救美”,這場戲便可完美落幕了。
誰知剛剛騎了沒多遠,身下的馬匹就開始有些莫名的異動起來。
姜嫿本以爲是因爲換了不熟悉的主人,所以馬兒纔會躁動,她略微傾身向前,想要嘗試安撫一下馬兒的情緒,誰知身子剛剛趴下去,原本在奔跑中的馬兒卻突然間停了下來,而後便是一聲長嘯,高高的撅起了前蹄。
她心下一驚,雙手趕忙死死的攥着繮繩,奈何還是被甩下了馬背,掛在了馬側,馬兒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
發完飈後仍以飛速往前奔去,姜嫿只感覺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從那呼呼的風聲和眼前掠過的樹影來看,如果她這會兒要是沒抓穩掉了下去,只怕沒摔死也要撞個半殘,她暗暗深吸一口氣,想要努力的翻回到馬背之上,只是還沒來得及用力,那馬又是一陣嘶鳴,陡然間停下來的衝擊力讓姜嫿虎口一疼,再也沒辦法繼續攥着那繮繩。
身子急速的往下墜去,內力不夠,輕功沒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上了心頭。
難不成老孃英明一世,居然要以騎個馬摔死終結此生?簡直比上輩子還要憋屈……
就在她認命的閉上眼睛之際,卻感覺到腰間一緊,一道巨大的力量將本來下落的她往上拽去。
再睜眼之時,看見的便是溫懷初那張俊顏。
老孃果然還是命硬一一這是姜嫿重新迴歸到馬背上的一瞬間的第一反應。
“裝死。”溫懷初冷冷的說。
皇上南苑狩獵的第一天,姜嬪便墮馬重傷的消息便傳來了出來。
聽聞皇上龍顏震怒,先是將照看馬匹的一干人等全部關了起來,而後更十萬火急的將太醫院院判匆匆調往南苑,醫治姜嬪。
隨行的太醫說姜嬪由於驚怖交加,再加上墮馬時頭部受到撞擊,所以導致昏迷不醒,現下只能先開一些安神的藥供其服用,具體的治療方案,還需要等院判大人來了再做商議。
於是皇上的龍顏,更怒了。
將所有人趕出了殿外不說,更是不準任何人靠近,所有藥品煎好之後均放在外殿,由他親自喂服,院判未來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擾。
溫懷初的震怒,讓南苑的氣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中。
月光皎皎,人心促促。
姜嫿悠哉悠哉的坐在殿中,看着溫懷初爲她準備的“戰袍”,情緒有些微妙。
角色設定的難道不是一名絕色舞娘?
這件從頭包裹到腳,不該露的一點也沒露,該露更加一點都沒露的衣服,到底從哪裡能看出來是個舞娘了?
良家婦女的衣服可能都比這件要開放一些吧!
“是不是拿錯了?”姜嫿有些不可思議的將那月白色的長裙拿了出來,眼底有着淡淡的嫌棄。
“沒有。”溫懷初坐在窗邊,手上拿着剛剛新鮮出爐的審問口供,淡淡的答道。
“可是穿成這樣,萬一那個一兩公子不心動怎麼辦?”姜嫿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有些憂慮的說。
倒不是她對自己的容貌沒有自信,只不過聽溫懷初描述,那一兩公子應該是喜好偏妖姬一些風格的,所謂對症下藥,萬一到時候人還沒見到,就被擋在了門外,豈不是更丟臉。
“不可能。”溫懷初眼皮也沒擡一下,篤定的說。
姜嫿把他這種自信歸根於對她美貌的肯定,於是便哼着小曲去換衣服了。
等到把衣服穿到身上,姜嫿才明白了那句不可能的意思。
白色的宮緞素白如雪,唯獨肩頸處有一朵像是胭脂般染開的紅梅花暈染開來,將她那原本魅惑如妖的容貌,生生的襯出幾分高潔之態,而那從
媚色中醞釀而出的高潔,恍若那朵遺世獨立的紅梅,讓人心生敬佩。
沒來由的,姜嫿的腦中蹦躂出了五個字:禁慾的誘惑。
看來這男人對付起男人來,手段確實比女人還要高明兩分,特別是像溫懷初這種閱盡天下佳麗的男人,姜嫿坐在轎中,默默評價着溫懷初。
轎子在夜色中平穩的前行者,趙如千的擡轎手藝比宮裡的那些小太監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安安穩穩的坐在轎中,竟然感覺不到跟待在房中的太大差異,如此平穩,反倒讓姜嫿生出些許睡意起來。
而她也確實這麼做了,夜色沉涼,迷迷糊糊沒一會兒姜嫿便感覺到了絲絲涼意,正糾結着是不是應該醒過來的時候,就感覺被人攏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動作輕柔緩慢,像是生怕把她驚醒了一般。
唔,好溫暖好安逸,暖意跟着睡意再次回籠,轉瞬便又昏昏睡去。
也不知道這般睡了多久,終於在趙如千沉穩的聲音中被喚醒了過來。
“到了。”溫懷初將身上的玄色暗紋披風取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肩頭,而後牽起她的手,朝着轎外走去。
甫一出轎,姜嫿便被撲面而來的夜風吹得清醒了過來,矗立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輝煌氣派的山莊,那山莊的匾額之上,一兩山莊四個字在漆黑的夜色中瑩瑩發光,細細望去,才發現竟是由無數的夜明珠堆積而成。
看來果然很有錢!姜嫿默默的在心底吐槽。
霸氣側漏的大門外,兩名僕人站在門口,見到三更半夜有人來訪似乎也沒有半點驚訝,反倒是走到二人面前,伸手做了一個討要的手勢。
姜嫿本來以爲是要開門費一類的東西,正想說怎麼還沒進去就開始收門票了,就瞧見趙如千面色坦然的從懷中拿出一份疑似請帖的東西遞到了那僕人的手中。
那僕人結果後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番,而後才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
隨着越往莊子的深處走去,姜嫿對這位一兩公子有錢程度的認知就要重新刷新一遍。
按說在皇宮中住了這麼久,應當對奢華的東西也產生了一定的免疫力,可是當看着眼前那些用南海東珠堆砌出來的假山,由珊瑚鋪底建造而成的人工水池,不知是何品種的青藍色花圃綻放在夜色之中,許多螢火蟲依附於花瓣之上,生生的照出了一條小路,像是閃亮的繁星,點綴着銀河。
真他奶奶的有錢吶!
姜嫿下意識的去看溫懷初的臉色,卻瞧見對方一派淡定,像是對眼前的繁花奇景沒什麼性質。
咳,姜嫿正了正面色,覺得自己應該表現的淡定一些。
山莊雖然奢華詭異,卻並不大,僕人帶着他們走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姜嫿擡頭望去,瞧見的是一片竹簾,透過那竹簾的縫隙,隱隱的能瞧見一雙精緻的手,那手像是玉骨做成,完美的有些詭異。
而後,那雙精緻的手邊穿過縫隙,將那竹簾掀了開來。
“歡迎光臨,我的第九十九位客人。”
夜風中,有一人影站於那高臺之上,他微微一笑,朝着他們展開了雙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