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良篤”來訪
只見一陣白光,猶如流星颯沓,劃破水簾,落在面前。
神色疲憊抑鬱的謝子俔,抱着昏睡不醒的綰梅赫然出現。
兩人皆是詫異失色,如何也沒想到他們真的會安然無恙,這般疲倦狼狽的模樣,裡面是怎樣的境地也就可想而知。
孤寂蕭瑟的身影,如同薄霧深處,恍若飄渺,眸子裡黯淡的目光,如同三月湖水,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仍然倔強的不肯放手,緊緊的抱着懷中早已昏迷不醒的人兒,視若珍寶。
好一陣子,兩人才從驚訝之中回身,他們能活着已是異數,又以這般模樣出現,着實讓人始料未及。
即便是一直堅信他們活着的問夭,也是一陣愕然,憑心而論,也並未真正相信過,他們會活着回來,只是精神上的希翼而已。
而今他們真的安然無恙的出現在眼前,除了驚訝之餘,更覺感慨,一如謫仙的謝子俔,如今這般模樣出現,可想他們是怎樣走出來,即便是千年修爲的綰梅,也是昏迷不醒,何況他呢?
腳步微微踉蹌,仍是強撐着不倒,問夭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住虛弱的他。
就連向來不會爲別人的清孟回樂,也上前幫忙,憑心而論,他,並不希望他們死。
“救她。”微弱的聲音煞是虛弱,問夭同清孟回樂卻是聽得真切,都不由的一愣,目光齊齊看向謝子俔。
只是說完這句話的他,已經撐不住,昏睡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心中已然明瞭。
相識多年,這是他們唯一一次配合而沒有分歧的一次,他們性子要強,太過相似,即便是想法相同,所作所爲也是不同。
這便是他們的無奈,即便能活上千年萬年,可這其中滋味誰有懂得,平淡無奇,倒不如凡人轟轟烈烈的數十年。所以便有那麼多人去求仙道,修成正果,可救濟蒼生萬物,就算千年萬年,又有何寂?
“主子,大將軍求見。”侍衛堂外突如其來的稟報,打斷衛及同月姬的對話,衛及厭惡的瞟了一眼月姬,目光看向外面,眸子裡點點光芒一瞬即逝。
“請他進來。”
月姬的目光也轉向外面,嘴角噬着一絲殘忍。
“怎麼,迫不及待?”衛及的譏諷猶如茫刺,生生刺入,對着她,他又可曾有過好臉色。
月姬不屑冷哼一聲,“遲早都要見得,何必急於一時。”衛及這般喜怒無常的態度,她早就習以爲常了不是麼,冰言冷雨又算得了什麼?
南詔上下都道他是個仁義君王,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暴戾極端,魔鬼也不過如此。可悲的是,他和自己一樣,這一生註定不得安寧,永遠見不得光的人。
衛及正欲發作,只聽見遠處傳來淺淺的腳步聲,瞬間掩下心中怒氣,上前禁錮着月姬的手腕,輕輕耳語,“你最好給本王識趣一點,否則……”沒有說下去,只是一聲冷笑。
斜視一眼遠處躍入眼簾的身影,神色瞬間溫柔疼愛的看着月姬,維持相敬如賓的恩愛無雙。
月姬一聲冷哼,出言譏諷,“王上真是長袖善舞呢?”陰陽怪氣的調子甚是得意。
“嘶――”話剛說完,手掌就傳來一陣疼痛,骨頭都要碎了一般,狠狠的瞪着身旁的始作俑者衛及,這個男人,時刻都是夢魘。
只見一個身影閃過,擋在眼前,遮住自己,月姬滿懷怨恨的看着眼前男子的背影,狠狠立誓,總有一日,她會親手毀了他,毀了阿兀,毀了整個南詔。
“微臣見過王兄。”阿兀恭敬行禮。
“不必多禮。”
感受到身後濃郁的恨意,使人脊背發涼,衛及略微側目看向月姬,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阿兀擡頭便看見容顏精緻,一地風華的月姬,款款走到衛及身側。瞬間移開目光,垂眸不語,這樣的場景見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會毫無疑問的難受壓抑,幾年來,一直如此循反。
“大將軍,好久不見,可還安好?”挑眉看着神色黯然的阿兀,輕聲詢問。
“微臣一切安好。”說好不看,眼角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
一眼便已足夠,她,還是那般耀眼奪目,讓人不敢直視,
一襲紅衣傲骨,絕世獨立,那樣的芳華,即便是南詔,也難找出一人,幾月未見,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佳期如夢,繁華錦雲,如今,已是高居殿堂,一人之下,卻唯獨斯人不再,家國山河,維護少了當年青澀。
“王后,本王和阿兀有事相商,你先行退下。”一改方纔暴戾殘忍,眼眸猶如春水,無限溫柔,只爲月姬而展,這樣的男子,還擁有着萬里江山的君王,如此溺愛,必是羨了天下人。
阿兀立即收回目光,只覺失禮,恭敬有禮的站立一旁,等着衛及的旨意。
至於他們兩人的深情款款,他恍若未聞,如此,光景,不正是自己所期盼的麼?誰都有羨慕嫉妒恨的權力,唯有他沒有。
“月姬告辭,不打擾王上和大將軍。”溫婉大方,善解人意,這樣的女子,纔有作爲一國之後的風範。
款款施禮,阿兀再次擡頭之際,只隱約只見一抹紅色身影,灼傷眼眸。
“王兄有何吩咐?”
“阿兀,本王已經打聽到,可以救阿奇的辦法。”
晦暗的眸子,瞬間一亮,擡頭看着衛及,驚訝之餘,更多的是疑惑。
“南詔巫蠱以惑人心智爲主,聽聞,中原有一上古神器――伏羲琴,可救得阿奇。”
擡頭長嘆一生,看向陰沉不定的天色,方纔還是明媚晴朗,如今又變得烏雲壓頂,煞是嚇人h
“伏羲琴?敢問王兄,伏羲琴如今在何處?”雖是上古神器,王兄既然開口提及,必然知道它在何處,他從來都不會做一些沒有把握的事。
“就在木靈村,苡宣手中。”移目看向阿兀,看他做何舉動。
阿兀猛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衛及,苡宣的身份不是不知道,只是這神器在她手中,着實讓他大吃一驚。
這些日子,從未聽到過半點關於“伏羲琴”之事,王兄?他又是從何而知?今時今日,越來越猜不透王兄了。
迎着阿兀疑問的目光,衛及鄭重點頭,明明白白的看書他,神器的確就在苡宣手中。
得到確定,阿兀反倒從容不驚,斂住眉目神色。
“王兄――要微臣將伏羲琴取來?”
衛及不悅的挑眉,他很不喜歡這種近視似責問的語氣。
擲地有聲的說道,“阿兀,阿奇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嚴聲逼他做出決定,他已經離開南詔太久了,外面的世界會將他帶走,所以,只能逼他,早日回到南詔,只有那裡才應該是他最好的生存地方。
如今,看來要好好逼他一下,讓他取到伏羲琴,他竟然帶着猶豫,外面的世界對他的影響太大,必須要將他儘快帶回南詔,纔會安心。
是爲了月姬,想來他也會回去,那個女人,如何值得他這般對待,日後若是一切真相大白,他是更恨自己,還是月姬?想想,便覺得有些期待了?
“阿奇沒有多少日子可等,你若是下不了手,本王親自去取,畢竟,本王是阿奇的哥哥。”挑眉繼續逼他,只有阿奇的事,才能讓他動搖,而自己,就是要逼他。
阿兀剛想開口解釋,衛及卻沒給她機會,“好了,你先回去,本王只有分寸。”語氣毋庸置疑,一個君王不容反抗的威嚴,不容任何人侵犯。
“是。”阿兀苦澀開口,躬身行禮,緩緩擡步離去。
君王朝臣,他是君,我爲臣,他以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
目送那一抹苦澀蒼涼的背影遠去,知道消失,忍不住喃喃自語,“阿兀,你可怪我?”
此刻,卸下萬千榮光,他只是塵世裡,一個無可奈何的凡夫俗子。也有着自己的無奈脆弱,只是,站的太高,沒有人願意接近……
“歾決哥哥,外面有一個叫――良篤的人,說要見你。”一路小跑過來的瀧悅,一邊喘氣一邊講述,格外忙碌。
苡宣和歾決四目相視,良篤?他爲何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前來?
歾決看着苡宣,只見苡宣輕輕點頭。又將目光轉向瀧悅,“瀧悅,苡宣姐姐累了,陪她進去歇息。”
苡宣蹙眉不語,他一意孤行,自己也是多說無異,起身翻下長椅,轉身便要離去。
兩人這幾日來氣氛異常凝固,就連小小的瀧悅也嗅到一觸即發的危險,趕緊跑到遠處樹下的苡宣身旁,一副賴着苡宣姐姐不放手的模樣。
“閣下不必相迎,在下不請自來,請勿見怪。”
聞聲望去,只見清風翩然,淡泊和熙的良篤伴着清風,翩然而至,即便沒有絕代容顏,也能攝人心魄。
苡宣眸子裡閃過一瞬即逝的驚豔,這是她初次見到這個木靈村的傳奇人物,和自己想象之中大相徑庭。
這般溫文爾雅的男子,是如何在這萬劫深淵的木靈村,築就一席之地?
那樣羸弱的臂膀,猶如書生,如何也不能同傳說中的“良篤”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