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難受的事便是求之不得,越是求之不得,便越泥足深陷,一旦鑽進牛角尖裡往往比吸毒還要難以解脫。
看樣子,長坡先生目前就處在這種狀態。
“小子,書呢?書呢?後面的內容呢?!”
長坡先生好似嗑藥一般,抓着徐銳的肩膀拼命搖。
徐銳單純、弱小又無助,只覺天旋地轉,骨頭都要被他搖散架了,心道這幾天長坡先生是真的被折磨得不輕。
“在……在這……書在這……”
徐銳被他搖得受不了,連忙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上面寫着《製藥原理概論》。
理論還需聯繫實際,徐銳要的是一個醫術高超,不斷推陳出新的醫藥專家,只有這樣才能賺得到錢。
要是長坡先生一心研究醫學理論,不慎鑽進書眼,變成個學術研究的大拿,那徐銳反而得不償失。
所以在長坡先生對現代醫學框架有了一個基本認識之後,徐銳立刻選擇了“製藥”這個門類作爲他下一步的方向,就是要引導他儘快進行試驗和生產。
當然,所謂的儘快也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現在還是投資階段,以長坡先生這點可憐的現代醫學知識,真要出成果恐怕還有不短的路要走。
長坡先生自然不知道徐銳剝削他的私心,就算知道多半也不會在意,因爲在他看來,這筆買賣究竟誰比較賺還不一定。
一見那本冊子,長坡先生頓時眼冒綠光,一把奪了過去,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只看了幾行字,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是了是了,我說你的醫術雖然奇妙,卻沒有能夠配合醫理的藥材,完全是無根之水,原來是製藥理念完全不同,妙哉,真是妙哉!”
長坡先生毫不理會眼巴巴望着他的三人,讚歎一句,舔了舔右手食指,貪婪地翻開下一頁,臉上的表情如癡如醉,彷彿是在品嚐一杯陳釀的美酒。
見長坡先生瘋得更加徹底,小藥童無奈地扯了扯徐銳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
徐銳嘆了口氣,拍拍長坡先生的肩膀,正要開口說話,可長坡先生卻突然轉過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子,有時間趕緊去把後面的內容準備好,別讓老夫等得抓心撓肺!”
他惡狠狠地說,樣子就像是護食的惡狼。
徐銳嚇了一跳,連忙衝安歌使了個眼色,安歌立刻將背上揹着的藥箱放在了地上,不緊不慢地打開。
“咦?”
長坡先生這才注意到那藥箱裡擺滿了瓶瓶罐罐,看上去十分眼熟,分明就是徐銳救治肖進武時用的那種仙藥!
“這是……”
長坡先生頓時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藥箱,就差流下口水來。
“這是青黴素的一種,叫作盤尼西林,現在還是辦成品,這裡有詳細的製作流程及注意事項,等你對製藥學有了一定了解之後就可以試着自己製藥。”
說着,徐銳將一張詳細記述盤尼西林製作方法的藥方遞了過去。
長坡先生哪裡還會客氣,一把抓過那張藥方,又小心翼翼地端起藥箱,再也不想和這些無聊的人浪費啥時間,竟是頭也不回地朝藥廬走去。
“喂!”
徐銳見他說走就走,臉色一變,連忙追了上去。
長坡先生腳步一頓,轉頭問道:“還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我去,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貪得無厭了?
徐銳呼吸一窒,弱弱地搖了搖頭。
見沒有好處可拿,長坡先生翻了個白眼就要繼續往藥廬裡走,徐銳連忙說道:“青黴素的製作出不得半點紕漏,否則救人的藥會變成殺人的藥,要是被人動了手腳……”
“知道了……”
不等徐銳把話說話,長坡先生便不耐煩地擺擺手道:“小子,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老夫知道這藥是你的秘密,除了我自己以外誰也不讓碰,行了吧?”
小心思被人戳穿,徐銳老臉一紅,可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最重要的目的還未達成,怎能讓長坡先生輕易溜走?
“還有啊,你去製藥,這麼大的藥鋪怎麼辦?”
徐銳雙目一轉,高聲喊到。
長坡先生腳下不停,嘴裡冷笑一聲道:“別以爲老夫不知道,你今日來此不就是爲了這間藥鋪麼,老夫學成之前便把這間藥鋪暫時交給你,隨你怎麼折騰,別再來煩我。”
說着,藥廬“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徐銳一臉訕訕,這老傢伙根本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說把藥鋪交給自己打理,那不是變成自己給他打工了?
這些老傢伙一個個偷奸耍滑,滴水不漏,便宜佔得比自己都狠。
不過轉念一想,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老闆之位自然是有德着居之,你把大門一關,還不是海闊憑我躍,天高任我飛?
徐銳沒興趣做誰的奴才,至少現在還不是去和宏威皇帝鬥智鬥勇時候,既然老天給了他再世爲人的機會,那他便要活出自我。
徐銳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要瀟瀟灑灑地偷個大懶,把另一個世界欠他的都討回來。
所以,爲了完成這個遠大的理想,他必須要先取得財務自由,也就是大把大把地撈銀子。
然而徐銳無權無勢,想要撈銀子自然只能做生意,其實在徐銳看來,做生意大概就是明搶,只不過憑的是腦子。
既然是明搶,一羣對現代經濟體系完全沒有概念的泥腿子,怎麼可能搶得過系統學習過戰爭經濟學的自己?
徐銳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揮舞着經濟規律的大棒,用剪刀差剝削整個世界,心中不禁讚歎,這個藥王莊就是夢想開始的地方啊。
他笑眯眯地摟着小藥童,像只不安好心的黃鼠狼。
“剛剛你也聽到了吧?”
“嗯。”
小藥童懵懂地點了點頭,還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落入圈套。
“長坡先生醉心醫道,不可自持,真是我輩楷模啊。”
徐銳裝模作樣地感慨一聲。
“嗯。”
小藥童又點了點頭。
“可是這麼大的產業不能沒人管是不是?”
徐銳憂心忡忡地說。
“嗯。”
小藥童被他說得一臉憂色,想起發瘋的先生,臉色有些蒼白。
見火候到了,徐銳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爲了讓你們有口飯吃,我便勉爲其難,收下這些產業,藥王莊從今天起改姓徐,嘖嘖,天下怎麼會有我這麼有責任感的人?”
“嗯……嗯?”
小藥童剛要點天,突然反應過來,張着嘴,驚訝地望着徐銳。
“不不不,徐佐領,先生只是說暫時……”
“暫時這句話也是暫時的,走吧,去看看咱們老徐家的好東西!”
徐銳哪會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
不等小藥童開口辯解,便邁開得意的步伐,哈哈大笑着朝醫聖館走去,安歌雙手插在袖管裡,諂笑着跟在他的身後,像極了傳說中的狗腿子。
小藥童看看強盜進村的徐銳,又望望大門緊閉的藥廬,欲哭無淚,只得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問:一個藥鋪什麼最值錢?
答:當然是藥了!
徐銳當然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沒想到回報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小藥童帶着徐銳參觀長坡先生最寶貝的室內藥園,那裡和外面的藥田不同,種的都是最珍貴的藥材,不僅有碳火供暖,而且每天都有專人負責看護,就像對待病人一樣細心。
纔剛剛走進藥園,徐銳的目光便被門口的一株小苗吸引,那株植物通體翠綠,高不過一尺,葉片細長,脈絡清晰,看上去很像一顆辣椒。
藥童和徐方都沒想到,徐銳竟然瞪大雙眼,盯着這顆小苗上下打量,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功夫。
“徐……徐佐領……咱們是不是該去裡面看看?”
見他死活不走,小藥童忍不住開口提醒了一句。
徐銳似是被這句話驚醒過來,突然轉身,急聲問道:“這是什麼藥材?”
小藥童看了看那一排翠苗,尷尬道:“這不是什麼藥材,只是野草。”
“野草?”
小藥童點了點頭:“它的名字叫矮穗,並不能入藥,不過先生說將它種在藥園裡可以防止蟲害,所以纔在藥園周圍種了一圈。”
“噗……”
安歌一聽這番解釋立刻笑出了聲,他自然以爲是少爺不懂裝懂,弄出了笑話。
然而徐銳臉上卻沒有半點尷尬的神色,反而愈加驚喜道:“也就是說,這種草到處都是,而且價格便宜?”
野草還能有價格?難道是割了餵豬?
小藥童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錯愕地點了點頭。
徐銳頓時大笑道:“安歌,你趕緊回去告訴嬸嬸一聲,就說我最近幾天都有事忙,就不回去了。”
“啊?”
安歌一愣,爲難道:“少爺,嬸嬸今晚特意挑了幾家求親的媒婆,說是要你見見,這麼躲出來不太好吧?”
徐銳橫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少爺我堂堂正正,會躲幾個媒婆?告訴你吧,咱們就要發財啦!”
見徐銳喜形於色,安歌卻撇了撇嘴:“少爺,編理由也得像點樣子啊,要是嬸嬸問起財從何來,要我如何回答?”
徐銳哈哈大笑,指着那株矮穗道:“我不騙你,這東西就是黃金萬兩!”
“啊?”
這次不止安歌,就連小藥童也楞在原地。
“難道發瘋也是會傳染的?要不徐佐領爲何會指着一株野草想着發財?”
小藥童一臉坐蠟,心中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