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爆炸在南朝大軍衝鋒的路上炸響,炮彈好似不要錢,如雨點一般傾泄而下,往往前一枚炮彈的火焰還未散去,後一枚被彈便已經在人羣中炸響。
炮火所過之處,南朝大軍無不東倒西歪,哀嚎遍野,亂作一團。
無論是寂滅軍,還是黑旗軍,早在西川戰場上就曾領教過火炮的威力,當時的慘狀猶在眼前,就算是渾身披着重甲的黑旗軍也根本無法抵擋分毫。
那分明就不是血肉之軀能與之對抗的存在,只要炮聲一響正在衝鋒的南朝大軍立刻四分五裂,別管多麼精銳,仍舊瞬間大亂。
事實上,就算沒有西川那場大戰的陰影,南朝大軍也無法在熱兵器的飽和攻擊之下繼續衝鋒。
別說只是身披重甲的黑旗軍,換成全是坦克的鋼鐵洪流,頂着敵人的火炮覆蓋繼續推進也只有全軍覆沒一條路可走。
當然,要擊毀坦克羣,單憑徐銳現在的火炮還做不到,但那又如何?
全線出擊的南朝大軍缺少了陣地掩護,正是火炮的活靶子,僅僅三輪炮擊便被打得找不着北,十輪炮擊過後便成了一盤散沙。
等到二十輪炮擊過後,強悍的武陵親軍已經被徹底打散,無數被炸成數截的士卒一時未死,拖着殘軀在戰場上痛苦哀嚎。
對死亡和未知的恐懼猶如瘟疫,迅速蔓延全軍,徹底摧毀了他們的鬥志,有些士卒被恐懼嚇破了膽,雖然毫髮無損,卻好似孤魂野鬼,恍恍惚惚地遊蕩在戰場之上,似是早已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而此時距離第一聲炮響僅僅過去了不到八分鐘。
“轟隆隆!!”
火炮仍在怒吼,絲毫沒有稍作停歇的跡象,好像要把這一戰以來的所有憋屈全部傾泄出去,瘋狂地收割着南朝士卒的人命,效率之高,場面之血腥,令人髮指。
誰能想到,打了幾乎整整一天還能保持高昂戰鬥力的南朝大軍,在火炮的覆蓋攻擊之下會如此不堪一擊?
這便是武器代差造就的絕對壓制力!
徐銳坐在山頂冷冷望着這一幕,淡淡笑道:“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武陵親軍千方百計想要把我軍主力趕到一起,然後集中消滅,殊不知我也在打着同樣的主意。
等他們把我軍趕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自己也必然會將大軍全部集中到一片密集的區域上,而且缺乏陣地的有效防護,這樣一來,本帥只要用火炮便能將他們徹底打垮!”
張佐烽失魂落魄地站在徐銳身邊,愣愣望着山下的修羅地獄,脣角微微顫抖,一雙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徐銳方纔的那番話便是專門講給他聽的,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是否清醒了一些。
“從現在起,你的連長就別做了,跟在我身邊好好學學什麼叫沉住氣,何時有長進,何時再去帶兵吧。”
徐銳瞟了一眼張佐烽,淡淡地說了一句。
張佐烽豁然望向徐銳,他原本以爲經過這一次,徐銳就算不殺自己,也絕不會再讓自己留在天啓衛,最少是不會再信任自己。
他沒想到徐銳只是高高舉起,卻輕輕落下,仍舊將自己引爲心腹。
“大帥……我……我錯了!”
張佐烽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徐銳嘆了口氣道:“軍法還是要領的,但誰讓你是天啓衛的人呢?
記住了,只要是天啓衛的人,便是我徐銳的自家人,也是你張佐烽的自家人,所謂國家,正是有國有家,今後在說保家衛國之前,先想想你能爲這個家做點什麼。”
“我……記住了!”
張佐烽重重叩首。
中軍大營,炮聲一響,失魂落魄的兩位大帥頓時大驚,幾步奔出帥帳,朝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中軍大營建在一處高地之上,視野極佳,只需一眼,二人便立刻確認那熟悉的聲音和恐怖的蘑菇雲的確是火炮,而且彈着點就在山谷陣地。
“是徐銳,那小子終於來了!”
肖進武頓時大喜過望,笑罵道:“兔崽子,每次都弄得這般驚險,我差點便以爲真的沒希望了……”
劉異虎目含淚,沒有什麼比絕處逢生更令人動容,何況力挽狂瀾之人還是被他視如己出的徐銳,如何不讓他驚喜交加,老懷大慰?
“好飯不怕晚,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劉異嘀咕一句,緊了緊腰上的戰刀,忽然轉身便走。
肖進武一愣,忙問道:“劉帥哪裡去?”
劉異頭也不回道:“不是還有四萬人馬麼,等炮聲一停,老夫便親自帶人衝殺上去,這一戰我軍必勝!”
肖進武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人家上陣父子兵,他自然不會橫插一腳,跑去搶功,只是遠遠地朝劉異拱了拱手道:“將軍小心,祝將軍武運昌隆,一戰而下!”
劉異哈哈大笑道:“去也,本帥定不辱使命!”
二人一走一留,這般慷慨激昂令身邊衆人無不心生豪邁。
然而就在這時,袁詩遠忽然皺着眉頭指向山谷防線道:“大人你們快看那邊!”
肖進武微微一愣,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劉異也停下腳步,回頭眺望。
只見在山谷防線外圍突然殺出一條黑色洪流,大約有一兩千人之多,迅速朝附近的一座小山奔去,而那座小山正是徐銳的火炮陣地所在。
“不好,黑旗軍還留有一支伏兵沒有參戰,他們朝徐銳的陣地去了,天啓衛僅僅數百人,一旦讓這數千黑旗軍攻上山頭,恐怕他們立刻便要危險了!”
肖進武臉色一變,剛剛冒出來的幾分喜色頓時消失無蹤。
“我去阻攔!”
見此情形劉異也顧不得多說,丟下這句話便要帶兵去救。
“來不及了!”
肖進武搖頭道:“黑旗軍速度太快,將軍率領四萬步兵要如何後發先至?”
劉異一愣,他也是關己則亂,只是一心想救徐銳,壓根沒考慮戰場的形勢,此時稍稍冷靜立刻意識到不妙。
就算不考慮徐銳的生死,單單隻說戰局,此刻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因爲徐銳的火炮突然出擊,而且時機恰到好處,將敵人主力一下打殘,纔算徹底扭轉了戰局,可敵人此時還未戰敗,若是火炮陣地被端,兩軍士氣必然又會大變,還不知道這場大戰又會生出多少變數。
“咱們手裡便只有這四萬生力軍,若連我們都無法馳援,還有誰能馳援?”
劉異凝重地問。
肖進武沉吟片刻,問袁詩遠道:“附近可還有大軍?”
袁詩遠道:“王懿的中軍左衛戰敗之後正在附近重新整編。”
“王懿……”
提到這個名字,肖進武和劉異同時眉頭一皺。
誰都知道王徐二人的矛盾由來已久,而且無法化解,可是此時此刻卻只有他能救徐銳一命,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肖進武咬了咬呀道:“派最快的斥候……不,你親自去中軍左衛傳我將令,讓王懿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攔住黑旗軍,若是徐銳有什麼閃失,讓他提頭來見!”
“屬下遵命!”
見肖進武將此話說得殺氣重重,袁詩遠臉色一變,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領命而去。
“唉!”
劉異猛一跺腳,繼續去集結大軍。
肖進武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卡遠處的山谷戰場,喃喃道:“王懿啊王懿,北國命運系之一線,利害好歹你應該還是分得清吧,可別自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