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黑旗軍果然還留了個後手,有大約兩三千人趁亂繞過戰場,攻過來了。”
林紹東匆匆走到徐銳身邊,凝重地說。
徐銳盯着正面戰場,頭也不回地淡淡道:“思源已經去處理了,眼下炮兵連雖然重創了敵人,但我軍也已經崩潰了大半,相對的敵人便還有足夠的力量守住防線。
咱們的火炮終究還是太少了一些,只能對局部戰場進行覆蓋,而無法對將近十里的所有防線進行飽和打擊,留下了一絲破綻。
現在黑旗軍和寂滅軍主力正在收縮殘部,朝防線內部退卻,尋找掩體躲避炮擊,咱們的炮不能停,否則將前功盡棄。”
林紹東點了點頭:“屬下明白,只是我軍此次雖然已經制定了針對黑旗軍的預案,但若是對方拼起命來,防線無法久守,萬一咱們被包圍在山頂可就沒有退路了。”
“這個我知道。”
徐銳道:“你暫時不用操心這些事,儘快將黑旗軍的調遣路線一一記錄下來,以便戰後分析他們的戰法,至於山頂防線要守到什麼時候,這個得視戰局而定。”
“這……屬下遵命!”
林紹東張了張嘴,似乎對眼下的局面還是有些擔憂,但既然徐銳讓他不要管,他便將那些擔憂都壓在了心底。
他拿出紙筆,熟練地勾勒出一條條複雜的線條,那正是黑旗軍在被炮擊之後的撤退路線,從這些路線上,徐銳能分析出黑旗軍的基本戰法,以及指揮官的指揮習慣,對日後的對壘十分重要。
山腳的防線上,一百多輛天啓戰車馬頭朝內,車廂朝外,並排而立,將最薄弱的戰馬藏在身後,用薄鋼板製成的車廂合在一起,鑄起一道鋼鐵防線。
“加特林”式的連射弩牀不停怒吼,織起一張密集的箭網,憑藉強悍的火力壓得黑旗軍擡不起頭。
黑旗軍渾身重甲,號稱刀劍弓弩不可傷。
可他們所說的刀劍弓弩可不包括“加特林”式的特大號連射弩牀,威力堪比攻城武器的連射弩牀能夠在一兩百米的距離上射穿黑旗軍的鎧甲,一旦接連中箭,就算強如黑旗也會頃刻之間變成刺蝟。
何況黑旗軍不善弓弩,幾乎沒有遠程打擊能力,根本無法威脅到天啓戰車。
要知道天啓戰車本就是徐銳爲對付黑旗軍而量身打造的,在重量允許的情況下在攻防兩端都做到了極致。
就算黑旗軍拿着連射弩,或者真的衝到戰車面前,也絕對無法對最新冶煉的薄鋼板(裝甲)造成任何破壞性的打擊。
而在這條鋼鐵防線最中心,曹思源親自上陣,雙手捏住連射弩牀的扳機,擡着能夠三百六十度旋轉的弩牀瘋狂掃射。
拇指粗細,長近一米的弩箭透過一圈發射孔傾泄而出,着實有幾分重機槍的快感,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已經有至少十幾個黑旗軍士卒連人帶馬倒在了他的弩口之下,而這還僅僅只是一輛戰車的戰果。
其實算上西川的那一場遭遇戰,這也僅僅只是黑旗軍與天啓衛交手的第二場而已,他們仍舊對天啓戰車陌生得很,一上來便吃了個大虧。
開始的時候,黑旗軍急於逼迫天啓衛停止炮擊,心急之下竟然和對付其他軍隊一樣,想要憑藉厚重的護甲和強悍的衝擊力,直接頂盾衝過箭網。
可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第一波衝出去的騎兵僅僅只在箭網下堅持了半分鐘便紛紛被射成了了刺蝟,厚重的戰盾和鎧甲在兩百米的衝鋒範圍內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更可怕的是,一輪箭網過後,戰場之上弩箭林立,好似一片草原,密密麻麻的箭桿大大增加了戰馬被絆倒或刺傷的風險,進一步阻礙了他們的腳步。
在這之後,黑旗軍也根據天啓戰車的特點迅速做出調整,開始採取“分散火力,集中突擊”、“迂迴包抄”、“間歇性正面強攻”等手段瘋狂試探。
然而不久之後他們便發現這些天啓戰車背靠山丘,根本沒有火力盲點,交替更換上好弩箭的弩牀,也不會留下明顯的火力空擋,想要正面強行突破幾乎沒有可能,唯一的劣勢只有移動速度而已。
此地乃是丘陵,本就不適合戰車移動,天啓衛光是將這些戰車弄到山腳都花了不小的功夫,徐銳也壓根沒想讓他們移動,只是將它們連在一起當作“碉堡”。
在極短的時間內付出了七八百條性命的慘重代價之後,黑旗軍終於面對現實,決定發揮其機動性的優勢,甩開這條無法突破的防線,繞路上山。
一旦黑旗軍要走,普天之下恐怕還沒有人能把他們留下,望着來去如風的黑色洪流,天啓戰車上的將士們也只能乾瞪眼。
“大人,他們走了,咱們怎麼辦?”
原本的弩手剛剛爲曹思源換好新的弩牀,便見黑旗軍饒了個灣,從防線側面衝上了山坡,眨眼之間便脫離了射程,不禁擔憂地問。
曹思源放下弩牀,從弩手的位置上走了下來,淡淡道:“別管他們,咱們快撤。”
“撤?”
弩手愕然:“咱們要往哪撤?”
曹思源指了指遠處道:“直接撤出戰場,到預定位置等待與主力匯合。”
“直接撤出戰場?”
弩手更加驚訝:“咱們就這麼一走了之,不管大部隊了?那大帥怎麼辦?”
曹思源一巴掌呼在年輕的弩手後腦,笑罵道:“大帥料事如神,還用你來操心?”
話音剛落,附近忽然傳來一聲爆炸,看蘑菇雲騰起的位置正是黑旗軍剛剛繞過去的地方,而爆炸的聲音大家都很熟悉,正是用手雷改造而成的地雷。
“我說什麼來着?”
看着幽幽騰起的火雲,誰還不明白黑旗軍剛剛脫離了天啓戰車的箭網,又一頭扎進了恐怖的雷區,紛紛爲這支倒黴的勁旅默起哀來。
“得,誰讓他們非要和咱們大帥過不去呢?被整個死去活來怪得了誰?”
接二連三的地雷爆聲炸瞬間打消了將士們的顧慮,百十輛天啓戰車沿着來時的路,如同老牛一般慢慢退出戰場。
現在士卒們倒是不擔心了,但下令的曹思源心中卻有些憂慮,至少不像他說得那般輕鬆。
有些話他自然不好對下面的士卒講,手雷改造地雷本就費時,鋪設地雷又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這些日子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雖然勉強佈下了雷區,但卻十分有限。
若是黑旗軍不顧傷亡,以血肉之軀硬生生趟過雷區,那麼炮兵陣地就會毫無防護地直接暴露在敵人面前。
這也是林紹東那句“若是對方拼起命來,防線無法久守”的由來。
向天啓戰車的指揮官交代好任務和集結地點之後,曹思源目送他們消失在小路上,然後迅速沿着沒有佈雷的密道返回山頂。
原本的計劃是讓張佐烽負責戰車部隊,他頂住黑旗軍的第一波攻擊之後便會親自率領戰車部隊退出站產,可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發瘋,只能讓曹思源臨時客串一下他的角色。
然而曹思源還有其他重任在身,沒辦法和戰車部隊一起退出戰場,這終究是個隱患,也只能寄希望於那位年輕的戰車指揮官得力一些,不要中了敵人的埋伏。
山下,剛剛整合了大半的中軍左衛重新集結,卻沒有立即向圍攻山頂陣地的黑旗軍發動進攻,而是如同看戲一般靜靜站在山腳,眼睜睜望着黑旗軍迂迴攻山。
軍陣中心,袁詩遠一臉陰沉地站在王懿身後,冷冷說道:“王將軍,方纔你若是發兵截住黑旗軍的後路,兩面夾擊之下,這支三千人的黑旗軍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王懿瞟了袁詩遠一眼,淡淡道:“袁大人終究沒有真的上過戰場,不知道黑旗軍的強悍,若再妄言,小心本帥的軍法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