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您給了那些漢人生路,可是他們卻想要打您的臉,草原的勇士不能接受這樣的侮辱,咱們必須用血和馬刀讓漢人們嚐嚐厲害!”
一陣洪亮的聲音傳進主帳,接着一個年近四十,滿臉絡腮鬍的魁梧男人走了進來。
“吉仁臺,你來了。”
烏力吉笑眯眯地站起身來。
吉仁臺右手捶胸,朝烏力吉鞠躬道:“見過大汗!”
烏力吉朝帳外看了一眼,淡淡道:“是你領着將軍們來的?”
吉仁臺一愣,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大家聽說那些漢人殺了您的使者,還不肯將公主交給咱們,都義憤填膺地來了。”
“哦……”
烏力吉點了點頭道:“將軍們怨氣這麼大,除了這個消息之外,恐怕還有前日分草場的事情吧?”
吉仁臺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多少應該有點,咱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草場,自己人還沒分到幾塊,全都給了原本跟金山部交好的那些牆頭草,大夥兒心裡都不痛快。”
烏力吉饒有興致地望着吉仁臺道:“你也這麼想?”
吉仁臺搖了搖頭:“我也不痛快,但只要是大汗做的決定,我就沒什麼好說的,我明白大汗是要讓大家團結起來,拿出些草場和牛羊也不是壞事,大不了今後再搶其他的便是。”
烏力吉聞言欣慰地點了點頭:“不錯,咱們從小便一起出生入死,你沒讓我失望,那殺漢人的事你覺得該如何?”
提起此事,吉仁臺臉上立刻涌上濃濃的怒色,咬着牙道:“那些漢人太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必須讓他們知道厲害,否則大汗的威嚴,以及咱們的尊嚴都找不回來!”
烏力吉又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還有一個問題,吉仁臺,你想要比現在大十倍的草場,還有中原那些數不盡的財富、美女、茶葉、絲綢和鐵器嗎?”
吉仁臺微微一愣,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想要啊,當然想要!”
烏力吉笑了起來:“可是這些東西都被天騏關擋着,而且天騏關的背後還有大魏這個龐然大物,咱們拿不到怎麼辦?”
吉仁臺大笑道:“那還不簡單,用咱們的馬刀砸開天騏關的大門,進去搶了便是!”
烏力吉搖了搖頭:“雖然草原廣袤無邊,咱們的部落如星星一般到處都是,可是就算將所有的部落都聚集起來,咱們也不過一兩百萬人,三十萬勇士。
而大魏這個龐然大物光軍士便有百萬之衆,百多年來壓得咱們喘不過氣的西北邊軍只是這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先不說咱們能不能戰勝大魏,就算真的贏了,咱們得死多少人?
你手下的勇士們一大半都會死在戰場上,包括你的兄弟、朋友、兒子,甚至還包括你和我。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就算真的把寶貝搶到了手裡,又有什麼意義呢?”
吉仁臺聞言漸漸冷靜下來,皺起了眉頭。
見他開始思考,烏力吉輕輕拍了拍吉仁臺的肩膀道:“千百年來,咱們長生天的子孫一直被一座小小的天騏關卡在草原上。
每一代草原人都要忍飢挨餓,冒着隨時被凍死的風險抗過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冬天。
而漢人擁有最肥沃的土地,最上等的絲綢,最漂亮的女人,卻還要從我們這裡帶走牛羊!
如此不公的世道終有一日會改變,那就是等我們徹底戰勝漢人的一日!
所以咱們的目光要長遠些,真正的敵人不在草原上,而在南方,在中原。
咱們必須團結起來,不停地壯大自己,讓母牛生育更多的小牛,讓部落擁有更多的勇士,有朝一日,等咱們足夠強大,強大到打到中原去,我甚至可以把大魏皇帝的長興城賞給你,來補償你這次失去的草場。”
“真的?!”
吉仁臺臉上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搓着手道:“聽說長興城裡的財富可以堆成大山,到處都是風騷的女人,大汗您真的捨得?”
烏力吉哈哈大笑道:“長興城的確是遍地黃金,但僅僅拿出一個長興城來犒賞我最忠誠的勇士還遠遠不夠,若我的馬鞭能指到天地的盡頭,我就算是把整個草原都封給你又何妨?”
“太多了,太多了,我要長興城就好,多謝大汗!”
吉仁臺心中感動,頓時手忙腳亂地朝烏力吉行禮。
這次烏力吉沒有阻攔,等他行完禮才道:“所以你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
吉仁臺點了點頭:“像草原上生長的幼狼一樣,隱忍着等待長大的一天!草場和牛羊儘管讓那些牆頭草拿去,漢人也暫時放他們一馬!”
烏力吉點了點頭,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
“知道了便說明我的苦心沒有白費,你吉仁臺還是瞭解我的苦心的,可是你們爲什麼要逼宮?!”
“逼宮”兩個字被烏力吉咬得很重,這一瞬間他身上似有一股無形的殺氣逸散而出。
吉仁臺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臉色大變,連忙跪了下來。
“大汗恕罪,吉仁臺永遠都是大汗最忠誠的勇士,絕不會逼宮!”
“不會?”
烏力吉冷哼一聲:“那堵在帳外的那些將軍是怎麼回事?他們知不知道我是他們的大汗,知不知道這是在逼我?吉仁臺,你掌管着天罰隊,告訴我威逼大汗是什麼罪過?!”
吉仁臺的額頭上頓時生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戰戰兢兢道:“是……是殺頭的死罪……”
“你知道就好!”
烏力吉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說。
“大汗!”
吉仁臺一把抱住烏力吉的小腿道:“大汗,帳外的將軍們都是您忠心耿耿的勇士,他們只是太生氣,又不懂大汗的一片苦心,絕沒有逼迫大汗的意思,求大汗給大家一次改過的機會!”
“我相信你們的本意並不是想逼我,可是大汗的威嚴不可侵犯!”
烏力吉眯着眼睛逼視着吉仁臺說到。
吉仁臺打了個機靈,咬着牙道:“大汗,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願受罰,還請大汗不要懲罰外面的將軍們!”
烏力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嘆了口氣。
吉仁臺豁然擡頭,剛好迎上了烏力吉帶着失望的眼神,心中頓時更加自責。
“大汗……我……”
烏力吉擺擺手道:“罷了,也就是你,若是換一個人,現在人頭早就掛在帳外的旗杆上了,既然你替大家求情那我便網開一面。
從今天起,免去你的所有差事,下一戰你就在我陣前當個馬前卒,若是能立下首功再洗刷今日的罪過!”
吉仁臺聞言大喜,連忙磕頭道:“多謝大汗,多謝大汗,下一戰我吉仁臺定爲大汗取了敵軍統帥的首級!”
烏力吉笑着點了點頭:“好,我等着,你去吧,讓那些將軍們都散了去。”
吉仁臺點了點頭,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興高采烈地向帳外走去,不知道的還以爲他不是丟了官,而是升了官。
可以想見,等吉仁臺出去之後其他的將軍們將很快就會被他安撫,部落裡反對的聲音也很快就將銷聲匿跡。
等吉仁臺離開之後,烏力吉的臉色又一次陰沉下來。
他從身後的盒子裡取出一支小小的弩箭,正是幾年前在長興城中時徐銳的青鸞弩朝他射來的其中一支。
“徐銳……”
烏力吉盯着這支弩箭,口中冷冷地嘀咕了一聲,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