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神醫”周白眉和冷冰心雖然明知對方必有狡獪,但爲了保持武林傳統的風度,也只好暫時停手。
只苦了“逍遙客”南宮韋,被兩條“七步青蛇”圍攻得汗如雨下,胖臉上已看不到一絲笑容,此際卻是無法而且也不敢停手,狼狽萬分!
冷冰心格格一笑,清嘯一聲,將兩條“七步青蛇”召回,盤在皓腕之上。
“追魂學究”尤南豹目注“青城逸士”勞寰,笑道:“勞朋友是否眼見大勢已去,打算向我等磕頭認罪伏輸?”
“青城逸士”勞寰哼了一聲,道:“本官承認你們這次略佔上風,但卻休想我等磕頭,更不要妄想向你們認罪!”
“追魂學究”尤南豹冷笑道:“那麼,勞朋友有何妙法,挽回頹勢?”
“青城逸士”勞寰冷然道:“本官打算讓你們多活幾天,待本官回京向皇上稟告你們這幹叛逆的猖獗情形,另訂一網打盡之計!”
“豔神宮主”呸了一聲,嬌叱道:“簡直癡人說夢,就算他們願意,本宮主也不會任你們這班喪心病狂,毫無人性的狗東西活着回去!”
“青城逸士”勞寰冷笑道:“今日你幸逃脫一死,但你終生已受皇上控制,還敢發狂言,不知悔悟嗎!”
“豔神宮主”大怒,“雙眉一豎,便待發作……”
“追魂學究”尤南豹欠身攔住道:“宮主稍安毋躁,且讓他把夢話說完,再打發他們不遲,難道還怕他們飛上天去嗎!”
“青城逸士”勞寰冷笑道:“本官不但要大搖大擺地離開此地,並且還要你們列隊恭送!”
“追魂學究”尤南豹也不動怒,仍自含笑問道:“不知勞朋友怎樣能令我們列隊恭送呢?”
“青城逸士”勞寰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粒大如酒杯,顏色黝黑,作六角形東西,掉在掌心,冷冷道:“就憑這個,便足可以令你們服服貼貼,列隊恭送我們離開此地的了!”
“追魂學究”尤南豹目注“青城逸士”勞寰掌心之物,突然臉色微變,雙眉驟緊!
“追魂學究”尤南豹凝注“青城逸士”勞寰手中那顆六角形黑色球狀之物,半響,方始吶吶道:“乾天霹靂子!”
“青城逸士”勞寰得意地冷笑道:“算閣下有眼力,這個正是‘乾天霹靂子’!”
“追魂學究”尤南豹一定心神,道:“此物乃東極‘大荒島’島主,‘蒼虛老大’獨門秘寶,素不輕贈外人,勞朋友既然獲得一顆,莫非那‘蒼虛老人’也投效了清廷嗎?”
“青城逸士”勞寰冷不防有此一問,不由怔了一怔,隨即冷冷道:“假如你懷疑本官手中的‘乾天霹靂子’不是真品,那麼不妨試一試看!”
“追魂學究”尤南豹搖頭道:“那倒不必,我只是懷疑此物的來路而已!”
“青城逸士”勞寰冷笑道:“不管來路如何,本官只問你,憑這顆‘乾天霹靂子’,夠不夠資格要你們列隊恭送本官及‘瓊州三俠’離開此地?”
“追魂學究”尤南豹冷冷道:“論資格當然綽綽有餘,不過勞朋友可曾考慮到這‘乾天霹靂子’爆炸時的威力範圍?”
“青城逸士”勞寰獰笑道:“本官效忠皇上之日,即隨時隨地準備粉身碎骨以報知遇之恩,你用不着爲此替本官擔憂!”
“追魂學究”尤南豹聞言,不禁默然無語!
因爲,他很清楚這“乾天霹靂子”爆炸時的威力,在方圓數十丈內,不論是鐵打鐵鑄之物,都將化爲烏有,用目前情勢看來,倘若對方真個狗急跳牆,則勢必兩敗俱傷,同歸於盡,這樣拼法,是否合算?
他方自思忖之際,“豔神宮主”已忍不住一聲嬌喝,戟指“青城逸士”勞寰,怒容滿面地喝道:“無恥狗賊!本宮主拼將整座神宮化爲灰盡,也不讓你活着離去!”
“青城逸士”勞寰冷笑連聲,道:“無知賤婢,你要想死還不容易,可不要把旁人連累了!”
“豔神宮主”勃然大怒,神功聚處,玉臂一揚,便待揮掌劈去……
“追魂學究”尤南豹伸手攔住,含笑道:“宮主請暫息雷霆之怒,這事可以從長計議!”
“豔神宮主”勉強撤回掌勢,忿忿目注“追魂學究”尤甫豹道:“難道我們就甘心受這狗賊挾制不行?”
“追魂學究”尤南豹苦笑道:“若用眼前情勢而論,實在……”
話猶未了,“青城逸士”勞寰突然晃身疾躍,斜退七尺,口中厲聲道:“賤婢若再施暗算,本官便不再客氣!要你們齊化劫灰了!”
只見兩線青光,在他的面前電閃而過,原來是冷冰心放出兩條“七步青蛇”,乘“青城逸士”勞寰目注“追魂學究”尤南豹與“豔神官主”對話之際,突施暗襲!
那兩條“七步青蛇”一擊不中,“噓噓”兩聲,凌空掉頭,又向“青城逸士”勞寰撲去!
“追魂學究”尤南豹急忙搖手道:“冷姑娘,快將蛇兒收回,千萬魯莽不得!”
冷冰心“哼”了一聲,招手收回兩條“七步青蛇”,恨聲叫道:“尤老前輩,我們就任這廝張牙舞抓嗎?”
“追魂學究”尤南豹苦笑了幾聲,目注“毒手神醫”周白眉和“六爪神鷹”裘仲達,道:“二位看這事該如何處理纔好?”
“毒手神醫”周白眉和“六爪神鷹”裘仲達相對默然,心中都實在拿不定主意,因爲若照整個大局而言,便應暫時與對方妥協,保存實力,以待時機,但若以他們在江湖中的聲望地位而言,這一低頭讓步,事情傳出江湖,便是天大笑話……
他們心中正在盤算之際,那“青城逸士”勞寰又復獰笑揚聲恫嚇道:“怎麼樣?決定了沒有,本官可沒有時間再等了!”
話聲方住,突然一團五色彩雲,疾飛進殿中!
衆人方自一愕,那團五色彩雲忽然撲進宇文琪的懷中,原來是一隻極大彩色鸚鵡!
宇文琪目睹心愛鳥兒飛來,一面芳心欣喜萬分地按着它不住親熱,一面卻驚訝萬分地輕輕叫道:“靈兒!你來找我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靈兒伸長鳥頭,向宇文琪脣邊親了幾親,叫道:“有!有!在我的腳下!”
宇文琪聞言,目光一掠,果見靈兒的腳上,扎着一根黑羽和一小卷用臘密而封的紙卷。遂伸手將墨羽及紙卷取下,拆開一看,默然遞給“追魂學究”尤南豹。
“追魂學究”尤南豹接過紙卷,迅速一看,突然哈哈大笑,對“青城逸士”勞寰笑道:“恭喜勞朋友,朱峽主有命,着我們恭送你離開此地!”
“青城逸士”勞寰聞言,將信將疑地略一沉吟,冷笑道:“事情竟有這般湊巧,把那紙條拿來本官看看。”
“追魂學究”尤甫豹冷冷道:“勞朋友未免大過多慮了,如果你認爲其中有詐,那就不走好了!”
“青城逸士”勞寰明知那隻彩色鸚鵡送來的密函中,決不是命令對方送自己離開,但若再僵持下去,也非妥善之法,當下,與“懾魂叟”皇甫嵩等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目注“追魂學究”尤南豹獰笑道:“就算你們有什麼奸謀,本官也不放在心上,現在你們趕快列隊,恭送本官和‘瓊州三俠’離開!”
“追魂學究”尤南豹含笑應了聲:“遵命!”轉身對羣俠道:“請各位列隊恭送這位勞大人及‘瓊州三俠’出宮!”
羣俠當中,只有宇文琪知道密函的內容,“毒手神醫”周白眉和“六爪神鷹”裘仲達二人則老謀深算,已看出“追魂學究”尤南豹此舉必有用意,故而均不置一詞地依言退過一邊。
但“豔神宮主”和冷冰心卻雙雙一挑秀眉,方待開口,卻被“追魂學究”尤南豹一個眼色止住了。
“青城逸士”勞寰眼看羣俠已然讓開,遂得意地獰笑了幾聲,招呼“懾魂叟”皇甫嵩等人,大搖大擺地向神宮大門走去。
羣俠在“追魂學究”尤南豹串領以下,果然恭恭敬敬地將“青城逸士”勞寰這一干清廷鷹犬,直送至神宮外面的花園!
“青城逸士”勞寰舉目四下一望,突然停轉身道:“你們恭送到此爲止,不準任意移動半步!”
“追魂學究”尤南豹依言囑咐羣俠停步,並低聲關照注意對方動靜。
“青城逸士”勞寰待羣立定之後,對“攝魂叟”皇甫嵩等人暗地一使眼色,一齊縱身而起,飛掠數丈,落在花叢中,又復騰身疾掠而去。
此際,雙方距離正在二三十丈外,那“青城逸士”勞寰陡地縱聲狂笑,在空中猛地揚手,將那顆“乾天霹靂子”朝羣俠擲去!
一點烏光,疾風而至,羣俠不禁又驚又怒。“豔神宮主”、冷冰心和宇文琪齊聲嬌叱,當先六掌齊揚,迎着飛來的“乾天霹靂子”劈去!
“追魂學究”尤南豹大聲疾呼:“使不得!大家全力,速將此物順勢送到我們的後方去!”
說時,那“乾天霹靂子”已飛抵他們面前不及一丈,“豔神宮主”、冷冰心和宇文琪之人聞得“追魂學究”尤南豹的呼聲,忙將發出的掌力,往後一撤,連同“毒手神醫”周白眉、“六爪神鷹”裘仲達等人發出的掌力,以反手託天之勢,向身後猛然推去!
那顆“乾天霹靂子”,登時被六股奇強無匹的掌風託着,從羣俠頭上“呼”的一聲,遠飛出數十丈以外!
“追魂學究”尤南豹又復大叫道:“大家違將身體平貼地上!”
羣俠聞聲,方自各將身子臥倒,便聽“轟”然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震耳欲聾地從後方傳來!
羣俠只覺地皮晃動,震撼得各人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一陣灼熱如焚的狂風,令人窒息地挾着無數砂石,像冰雹般猛卷而至!
天色爲之驟然一暗!
狂亂中,空際更混雜着“青城逸士”勞寰的刺耳狂笑之聲!
半響,這巨大的震動方始停止,空際的砂石漸漸落盡,天色也開始清朗過來,羣俠稍定驚魂,一齊縱身而起,互相一看,發現均未受到傷害,這才放心地縱目四顧。
但見那座巍峨的“豔神宮”,大半已化爲烏有,地面上碎石狼藉,無數奇花異卉俱成了焦炭,瘡夷滿目,不堪卒睹!
那“青城逸士”勞寰等於鷹犬,則已遠遁無蹤!
“豔神宮主”大叫一聲,縱身便朝“豔神宮”的廢墟撲去!
“毒手神醫”周白眉目光一掠,忽然神色大變,連呼“糟糕!”也隨後飛身追去!
羣俠自然不敢怠慢,一齊跟着“毒手神醫”周白眉,飛縱落神官廢墟前面。
“追魂學究”尤甫豹詫問道:“周兄,什麼事糟糕?”
“毒手神醫”周白眉頓足道:“可恨我們只顧注意那惡賊手上的東西,竟忽略了保護這栽種‘九葉龍鬚菊’的花壇,致令許多奇花,盡化劫灰,誤了裘兄之事,豈不糟糕!”
“六爪神鷹”裘仲達慨然道:“富貴有命,死生在天,周兄大可不必把兄弟之事放在心上而不安!”
“毒手神醫”周白眉嘆道:“話雖如此,但眼看到手之物竟因一時疏忽而失去,終是令人可惜可惱!”
宇文琪笑道:“說不定這‘豔神宮’中,另有栽種這‘九葉龍鬚菊’的地方,周老前輩此時着急,是否早了一點?”
“毒手神醫”周白眉瞿然失笑道:“宇文姑娘說得極是,老朽倒是被弄昏了頭了!”
說話之間,那“豔神宮主”已怒容滿面地從“豔神宮”的廢墟中走出來,恨恨地說道:“想不到那無恥走狗這般陰險兇狡,我誓不與他們干休!”話聲微頓,忽對“毒手神醫”周白眉行禮道:“務望老先生賜予援手,施展迴天妙術,助賤妾與敝宮之人,恢復劫前容貌,俾免半年之後,迅速衰老而亡,以便將有生之年,與滿虜周旋到底!”
“毒手神醫”周白眉慌忙還禮,一面目注“豔神宮主”,正待答話,翹然失聲叫道:“怪!怪事!”
衆人聞言一怔,齊地往目,詫問道:“什麼怪事?”
“毒手神醫”周白眉伸手一指“豔神宮主”的臉孔,激動地叫道:“看!看她的容貌怎麼變了?”
衆人忙將目光轉向“豔神宮主”的臉上,這才發現她原來密佈在臉上的皺紋,此刻已完全消失,滿頭白髮交已變黑,乍看去,那還是個雞皮鶴髮的老嫗,簡直就是位花信年華的少婦!
這一來,不由衆人目瞪口呆,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豔神宮主”被這許多詫奇的目光,看得一頭霧水,不自禁地伸手朝自己臉上摸去!
這一摸之下,頓令她也爲之瞠目結舌,訥訥說道:“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毒手神醫”周白眉速速播頭,茫然道:“這種奇事,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轉對“追魂學究”尤南豹道:“尤兄見聞廣博,可明白其中道理嗎?”
“追魂學究”尤甫豹搔首苦笑道:“你這一考,可把我考住了,依我看來,這種關乎醫道之事,周兄不妨再仔細參詳,兄弟確實一竅不通!”
“毒手神醫”周白眉低頭沉思了一會,擡頭道:“我想來想去,這事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追魂學究”尤南豹道:“是什麼原因,不妨說給大家聽聽!”
“毒手神醫”周白眉目注“豔神宮主”,道:“適才滿首玄燁命那‘青城逸士’勞寰前來對你冊封之時,是否給你服了一粒名爲‘效忠聖主’的丹藥?”
“豔神宮主”點頭赧然道:“不錯,但賤妾卻沒想到那粒丹藥竟這般霸道,若非裘老先生適時賜救,恐怕便只有俯首貼耳,甘供滿虜驅策,或是一命嗚呼的了!”
“毒手神醫”周白眉笑道:“那粒丹藥的毒性發作之時,宮主雖然吃了不小苦頭,但嚴格說來,你倒要感謝滿虜的好處哩!”
“豔神宮主”詫道:“爲什麼?”
“毒手神醫”周白眉道:“那粒丹藥雖然幾乎要了宮主的命,但它的藥性,卻激發了你體內逐漸消遊的生機,豈不是因禍得福嗎?”
“豔神宮主”將信將疑地說道:“天地間竟有毒死人的藥,而能激發人生機之理,不知老先生話兒,可有什麼根據?”
“毒手神醫”周白眉莊容道:“天下藥物,本無有毒無毒之分別,其有毒無毒,端在如何配製與使用之時機及方法而已,譬如砒霜,善用之則爲靈藥,不善用之即是毒藥,在醫道上,此種例子甚多,宮主若不確信,無妨自行運功體察一下,便知老朽所言非虛了!”
“豔神宮主”依言,暗自運功遍行四肢百駭,細加體察,臉上突然充滿欣喜之色,點頭嬌笑道:“老先生委實高明,賤妾體內,果然生機蓬勃,大非昔比了!”話完,卻又秀眉一蹙,道:“可是,我覺得那毒丹的毒性,卻依然潛伏臟腑之間,這卻如何是好?”
“毒手神醫”周白眉長嘆一聲,手指“六爪神鷹”裘仲達,嘆道:“這位裘兄與宮主同病相憐,也是曾經服了滿酋的毒丹,如今老朽正爲了設法替他祛除臟腑間的隱毒而遠來苗疆,尋求靈藥!”
“豔神宮主”吃驚道:“那麼,裘老先生適才給我服下的,並非是解藥嗎?”
“毒手神醫”周白眉苦笑道:“他那丹藥,只能暫解一時,一月之後,毒性便又發作,又須再服……”
“豔神宮主”喜道:“這樣雖然麻煩了些,但只要能及時解毒,便每月服用一次又何妨呢?”
“六爪神鷹”裘仲達連連苦笑道:“宮主有所不知,在下這解毒丹丸,現在只剩得一粒了!”
“豔神宮主”聞言,無限愧歉地說道:“老先生對賤妾恩德如山,真不知如何感謝纔好!”
“六爪神鷹”裘仲達笑謙道:“爲了民族正氣與光復河山大業,慢說犧牲了一粒丹藥,假如能得宮主矢志共同驅逐滿虜,在下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豔神宮主”莊容道:“適才賤妾已聲明誓與滿虜周旋到底,今後苗疆一切,悉聽老先生之命!”
“六爪神鷹”裘仲達連聲謙謝,便請宇文琪取出一根“墨羽”,送給“豔神宮主”,並將“墨羽”的意義,以及北天山“丹心峽主”朱潤波率領羣俠所作的反清復明大計,詳細說了。
“豔神宮主”接過“墨羽”,佩在胸前,然後對“毒手神醫”周白眉遭:“裘老先生既有解藥,老先生醫道通神,何不用方配製備用呢?”
“毒手神醫”周白眉道:“配製這解藥所需的藥材,目前尚差兩樣不曾找到。”
“豔神宮主”道:“是兩樣什麼藥材,怎這般難找?”
“毒手神醫”周白眉道:“一樣是‘九葉龍鬚菊’,一樣是‘三色鳳尾草’。”
“豔神宮主”哦了一聲,道:“原來諸位是爲了敝宮的聖花而來的!”
“毒手神醫”周白眉苦笑了知,道:“如今這座花壇已化劫灰,不知貴宮中是否另有栽種之處?”
“豔神宮主”搖頭道:“此花乃敝宮祖先,歷盡艱辛得來,僅栽培於宮前花壇之中,並未分種於他處!”
“毒手神醫”周白眉不由大爲失望,嘆道:“這樣看來,又復費不少時日和工夫了!”
宇文琪忽然插口道:“聽宮主之言,似乎這花兒並非貴地所產,不知令先祖是從何處得來,我們何妨再尋找!”
“豔神宮主”道:“聖花出產之處,我也曾聽說過,據說那地方滿布毒蛇猛獸,氣候千變萬化,凡人進去都有死無生,險惡異常……”
宇文琪笑道:“只要有地方就好辦了!”伸手一指冷冰心,道:“這位冷姊姊乃是毒蛇的剋星,至於猛獸,憑了我們的武功,還怕什麼豺狼虎豹,若論氣候變化,只要小心應付,大概也沒有問題!”
“豔神宮主”聞言,目光一掠,見羣俠含笑點頭,遂慨然道:“既然諸位有此豪興,我便權當一名馬前先行,領諸位前往便了!”
宇文琪道:“我們也並不一定都去……”眼望“追魂學究”尤南豹,道:“適才朱峽主差靈兒送來的指示,老前輩看應該怎麼辦?”
“毒手神醫”周白眉“哦”了一聲,也目注“追魂學究”尤南豹,問道:“靈兒送來朱峽主的墨羽飛書,究竟有何指示?”
“追魂學究”尤南豹道:“朱峽主在書中傳諭,說是近日江湖中到處傳言,滿虜在南嶽紫蓋峰頭,修建了一座廟宇,名爲‘順天禪寺’,寺中主要建築物是一座十三層寶塔……”
冷冰心忍不住插口問道:“這座廟宇和寶塔,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追魂學究”尤南豹怪笑幾聲道:“當然有關係,因爲江湖的傳說中,說滿虜到處公開宣佈,我們北天山‘丹心峽’這一羣反清志士,業已盡數伏誅,要將我們的頭盧,逐層陳列在那十三層寶塔之內,更以朱峽主的頭盧,置於第十三層頂之上……”
冷冰心“格格”嬌笑道:“荒謬!荒謬!簡直荒謬無稽之極!我們的頭盧,不都是好好的長在頸頭嗎,這些兒話,誰去相信!”
宇文琪笑道:“可是滿虜還煞有其事似地,宣稱擇定九月重陽爲這座‘順天禪寺’和寶塔,舉行開光大典哩!”
冷冰心笑容一斂,道:“難道朱峽主也相信這些謠言嗎?”
“追魂學究”尤南豹道:“朱峽主當然不會相信,但他在飛書中諭示我們,務必於九月重陽,趕到南嶽紫峰頭,去看看滿虜如此作法,究竟有什麼陰謀詭計!”
冷冰心道:“他老人家去不去?”
“追魂學究”尤南豹點頭道:“朱峽主不但要親自去看看,並見業已用墨羽飛書,傳諭東南西北各區的主持人,均務須於九月重陽以前,暗中齊聚南嶽!”
“毒手神醫”周白眉忽失聲道:“不好了!朱峽主這一措施,分明正中了滿虜的奸計了!”
宇文琪、冷冰心齊聲詫問道:“何以見得?”
“毒手神醫”周白眉蹙眉道:“自從北山‘丹心峽’一役,滿虜全軍覆沒,朱峽主復將‘丹心峽’解散之後,滿虜在這段期間內,自然無法獲悉我們的行蹤和消息,即使打算報復,也無從下手,故此才施展這陰謀,在江湖中散佈謠言,自投羅網!”
冷冰心道:“老前輩的分析雖然極爲合情合理,但晚輩認爲在‘丹心峽’一役後,以‘鬼杖仙翁’屠遠志爲首的一干清廷鷹犬,以及號稱滿洲第一勇土的鐵三勝,均已傷亡殆盡,相信敵膽早寒,難道滿虜中還有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敢如此明目張膽,輕捋虎鬚嗎?”
“毒手神醫”周白眉道:“諱韋,尊號‘瓊州三鬼’,這些久已歸隱的人物,竟然重履江湖,甘心聽命驅策,便不難推斷,恐怕還有許多隱遁已久厲害人物,被滿虜網羅哩!”
冷冰心微哂道:“那‘青城逸士’勞寰也不過爾爾,至於‘瓊州三鬼’,則更是徒有其表,像這種人物,就算滿虜蒐羅得再多,又有什麼關係!”
“追魂學究”尤南豹不以爲然搖頭道:“不然!不然!姑娘千萬不要太過於輕敵纔好!”
冷冰心秀眉雙挑,道:“敢情老前輩業已知道還有比那‘青城逸士’勞寰更爲厲害的人物,投效清廷了?”
“追魂學究”尤南豹點頭道:“由於‘乾天霹靂子’落在‘青城逸士”勞寰手中,令人不能不相信那東極‘大荒島,島主,‘蒼虛老人’業已受清廷所網羅,此老昔年不僅以‘乾天霹靂子’的風威橫行武林,而且本身的功力,也非‘青城逸士’勞寰之流可比!”
冷冰心聞言,回味適才“乾天霹靂子”爆炸的情景,猶覺心有餘悸,不由默然無語。
“六爪神鷹”裘仲達微嘆道:“可惜那‘辣手諸葛’鄢或死得大快了些,不然的話,便可以在他的口中,探出一點滿虜的動靜了!”
“追魂學究”尤南豹微笑道:“常言道得好,百密必有一疏,有利必有弊,滿虜這次宣揚在南嶽紫蓋峰舉行‘順天禪寺’開光大典,以及將我等的頭盧陳列在十三層寶塔之舉,周兄推斷乃是一樁誘激我們自投羅網的陰謀,但反過來說,我們也未始不可以在這樁事情當中,查探出滿虜的動靜來!”
這一番話兒,聽得羣俠個個點頭,冷冰心遂目注“毒手神醫”周白眉道:“那麼,就請老前輩分派一下,誰去尋找靈藥,誰去南嶽紫蓋峰?”
“毒手神醫”周白眉遂對“豔神宮主”問道:“前往那生長‘九葉龍鬚菊’地方,有多遠的路程?大概需要多少日子?”
“豔神宮主”答道:“路程不過百里左右,如果一切順遂,大約三五天即可往返了。”
毒手神醫周白眉略一沉忖,隨即對“追魂學究”尤南豹和宇文琪道:“那就煩二位先行一步,前往南嶽紫蓋峰,我和裘兄,冷姑娘,宮主去採藥,如果事情順手,便立即趕往南嶽,尤兄如見到朱峽主,可以把這裡的事情先行報告。”
“追魂學究”尤南豹和宇文琪點頭應諾。
豔神宮主忽然笑道:“我‘豔神宮’一族,原本姓姬,我的名字叫冬秀,諸位今後請以賤名相稱如何?”
宇文琪和冷冰心齊聲嬌笑道:“那麼,我以後就叫你姊姊,不稱宮主了!”
計議已定,羣俠待分手,“六爪神鷹”裘仲達忽然苦笑一聲,對“毒手神醫”周白眉道:“周兄,現在尋求解毒靈藥之事,固然又有指望,但我和尤兄適才中了姬姑娘的‘罌粟花精’之毒,雖服了你的解藥而無礙,卻不知是否又像滿虜的毒丹一樣,又潛伏於臟腑以內?”
“毒手神醫”周白眉揚眉笑道:“莫非裘兄你懷疑我的靈藥不靈嗎?”
“六爪神鷹”裘仲達尷尬一笑,道:“我如今是談毒色變,我害怕萬一在緊要關頭之際,‘罌粟花精’毒性突發,弄得渾身棉軟無力,涕泗直流,豈不糟糕!”
姬冬秀赧然一笑,嬌聲道:“裘老先生放心,‘罌粟花精’的毒性,根本不會令人喪命,只會令人上癮,如果周老先生的靈藥不能將貴體內的毒性完全祛除,我願以‘罌粟花精’大量奉贈,當老先生癮發時,吸上一點,便立時精神奮發了!”
“毒手神醫”周白眉大笑道:“不必不必!假如這區區‘罌粟花精’的毒性還不能藥到除根,老朽的招牌便要砸了!”目注“六爪神鷹”裘仲達,正色道:“裘兄若不盡信,何妨運功一查!”
“六爪神鷹”裘仲達依言,盤膝坐下,默運玄功,遍查“雷宮九府”之後,臉上突露驚喜之色,一躍而起,激動地叫道:“奇怪!奇怪!”
他這一突然的動作,羣俠俱不禁愕然注目!
“毒手神醫”周白眉蹙眉問道:“什麼事奇怪?莫非毒上加毒,毒入膏育了不成?”
“六爪神鷹”裘仲達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正好相反,我覺得臟腑之間,一片清寧,似乎連來隱伏的慢性奇毒,都一齊消逝無蹤了!”
“毒手神醫”周白眉詫道:“竟有這種怪事?”
“六爪神鷹”裘仲達道:“事實的確如此,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毒手神醫”周白眉略一沉思,笑道:“如此看來,真是無獨有偶,大概裘兄的情形,竟與姬姑娘一樣,因禍得福,那‘罌粟花精’的毒性,恰與你臟腑中隱伏的奇毒,發生相剋的作用而將那奇毒解去!”
姬冬秀大喜道:“那麼,我服下的那顆滿虜毒丹,是否也可以使用‘罌粟花精’,將那隱伏的毒性解去?”
“毒手神醫”周白眉點頭笑道:“當然可以!”
“追魂學究”尤南豹哈哈大笑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想不到一樁天大的難事,竟能這般容易地獲得解決,足證大漢必然復興,異族終將消滅,行見禹甸神州,光復可待的了!”
宇文琪嬌笑道:“那麼,我們就不必分道,一同前往南嶽紫蓋峰了!”
“毒手神醫”周白眉連連點頭道:“當然是一同前往,同時並請姬姑娘攜帶大量‘罌粟花精’,以備解救那些心存悔悟,想棄暗投明,但卻爲滿虜毒丹所制而不敢付諸行動之人!”
羣俠聞言,齊聲稱妙!
姬冬秀卻搖頭道:“目前還不能與諸位同赴南嶽!”
羣俠齊聲詫問道:“爲什麼?”
姬冬秀苦笑道:“第一,敝宮遭劫,善後事兒必須料理。第二,我雖然因禍得福,恢復了體內的生機,但還有許多同樣之人,尚未能免此劫運,必須爲她們設法!”話聲微頓,目注“毒手神醫”周白眉,道:“此事還望老先生賜予援手纔好!”
“毒手神醫”周白眉沉吟道:“姑娘的同族,人數衆多,配製藥物,卻非一時可以辦得到……”
“追魂學究”尤南豹大笑道:“簡單,簡單,滿虜便有現成的靈藥,姬姑娘只須再度表示願意投靠,便不難騙取的了!”
姬冬秀點頭道:“老先生高見果然妙極,但如何方能取信於滿虜,卻是一大難題哩!”
“追魂學究”尤南豹笑道:“不難不難!你只消找上幾顆死人頭盧,化裝成我們這幾個人的容貌,獻一滿虜,說是我們已遭‘乾天霹靂子’炸斃,你心懷凜懼,甘願重爲滿虜效忠,這一來,包那滿虜非上當不可!”
姬冬秀皺眉道:“此計果然妙極,不過,死人顱頭易成,但精通易容妙述之人卻是難尋!”
“毒手神醫”周白眉手指冷冰心,大笑道:“這位冷姑娘,便是易容妙手!”
姬冬秀將信將疑地目注冷冰心道:“是真的嗎?”
冷冰心含笑道:“有一樁事兒,說出來萬望姊姊恕罪纔好!”
姬冬秀詫道:“是什麼事兒,冰妹說得這樣嚴重?”
冷冰心歉然道:“適才姊姊要用油蝸烹我們的時候,那三個代我們慘死的婦人,便是小妹將她們易成我們的容貌,而令姊姊上當的!”
姬冬秀聽得一怔,隨即爽然道:“過去之事算了,冰妹既有這般妙手,就請一施妙術便了!”言罷,匆匆飛縱入宮廢墟之中,半響,便雙手挽回了五顆死人頭顱出來。
三顆是清廷黑衣衛的頭顱,兩顆女的則割自被害的苗婦項上。
冷冰心將這顆死人頭顱略一端詳,便取出應用器物,施展易容妙術,將這五顆死人頭顱化成了“毒手神醫”周白眉,尤南豹,“六爪神鷹”裘仲達,宇文琪與自己的容貌。
一切完備,姬冬秀遂取來幾瓶“罌粟花精”,交給“毒手神醫”周白眉,然後親自送羣俠出谷。
路上,宇文琪忽然想起一事,含笑對姬冬秀道:“在神宮前面的廢墟上,那一批服役的武林高手,請姊姊命你的族人,待他們慈悲一點好嗎?”
姬冬秀聽得一愕,隨即笑道:“琪妹的話,愚姊遵命,可是,他們並非是什麼武林高手,琪妹莫非看錯了?”
宇文琪詫道:“他們手託巨石,健步如飛,又能運掌砍削石塊,切石切豆腐一般,若非武林高手,怎會有這般深厚的功力?”
姬冬秀笑道:“他們其實都是附近的野人,本來就生得皮堅肉厚,我又給他們服食了祖傳的秘製藥物,刺激他們體內的潛能,所以體力和行動,都遠超常人而已!”
“毒手神醫”周白眉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就難怪他們都狀似白癡了,但據醫書所載,凡人若憑藥物,過量消耗體內的潛能,則生命便會大爲縮短,不知是否正確?”
姬冬秀點頭道:“不錯,他們最多隻能活上半年,便全身萎縮而亡!”
宇文琪失聲嘆道:“這是多麼可怕,姊姊快把他們放了吧!”
姬冬秀歉然道:“琪妹你真是菩薩心,須知這些野人,天性兇殘無比,他們欺我谷中盡是女子,時常竄入谷中騷擾,所以才被我制住,何況我的祖傳秘藥,無物可解……”
宇文琪截斷他的話頭道:“那就不如干臆把他們殺了,免得多受活罪!”
姬冬秀笑道:“關於他們的未來,愚姊已有安排,琪妹日後自然明白,包你滿意就是了!”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到了谷後的秘道出口,雙方這才依依分手,“毒手神醫”周白眉等五人,乘夜取道奔赴南嶽而去……
※※※
時值九月,序屬三秋!
潦水盡,寒潭清!
深夜,空際寒星點點,映照着八百里洞庭一湖的水面,微波不興,平滑如鏡委實清幽已極!
這時,在城陵礬附近湖濱,一列高出水面數丈的危崖上面,有一位身材清癯,貌相慈祥白衣老叟,面湖盤膝跌坐。
老叟的背後,垂手侍立着一位年紀二十二三,劍眉星目,英挺無倫的青衫少年。
白在老叟的兩道炯炯眼神,深深凝注湖面,似乎有所尋覓和期待,青衫少年則不時掉頭四顧,神情顯得有些焦灼不安。
夜露漸重,湖面上,也開始籠上一層層淡淡的薄霧,時間已將近子夜。
青衫少年似乎已忍耐不住,輕輕叫了聲:“恩師!”
白衣老叟收回凝注湖面上的目光,回頭含笑道:“什麼事?”
青衫少年躬身道:“今天已經是九月初一,離南嶽紫蓋峰頭,滿虜修建的‘順天禪寺’的開光典禮之期不遠……”
白衣老叟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早點趕去?”
青衫少年恭聲答道:“恩師明察!”
白衣老叟笑了笑,又道:“我們到這城陵磯來,已有多久了?”
青衫少年應聲答道:“自從我們動身南下,上月中秋佳節抵達此地,到今天已有半月之久了。”
白衣老叟點了點頭,含笑道:“你可知爲師在此逗留半月的用意嗎?”
青衫少年默然半響,俊臉上微現窘色,囁嚅答道:“徒兒愚昧,還望恩師明示!”
白衣老叟目注青衫少年,道:“你是否還記得中秋之夜,爲師和你在此地賞中秋月華之際,這湖面上可有什麼奇異的地方?”
青衫少年聞言,垂首沉思了一會,擡頭道:“徒兒記得那晚上,將近子夜時分,這湖面的薄霧,似乎忽然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紫霞,當時,徒兒以爲這是月華的反映,所以並未在意,不知是否就是恩師所指的奇異的地方?”
白衣老叟點頭道:“正是,那層淡淡的紫霞,並非月華的反映,爲師懷疑極可能一柄古代神兵,即將出世時所發的劍氣!”
青衫少年詫道:“劍氣?“
白衣老叟點頭道:“不錯,須知大凡神物利器,若沉淪年代過久,到了應運之時,或是將遇明主之際,都會預先有劍氣顯示,這種事跡,稽之古籍,大多有詳細的記載,故此爲師特地暫留守候,看個究竟。”
青衫少年道:“恩師所見,自然絕對正確,但徒兒記得古籍中有關劍氣顯現的記載,說是劍氣上騰的時辰,均在朔、望之夜,假如今晚劍氣雖按時顯現,但神物並未到出世之時,那麼……”
白衣老皇笑道:“你是怕今晚如果神物不出,便須再等半月,而擔心誤了重九南嶽之行是嗎?”
青衫少年躬身道:“恩師明察!”
白衣老叟喟然道:“爲師何嘗不知道神物利器,得自天授,但惟恐萬一落於清廷鷹犬之手,則後果不堪設想,故此纔在這裡停留下來,一方面碰碰機緣,一方面是在監視有無清廷鷹犬得知此事,前來護奪……”
話猶未了,陡聞“嗤”的一聲冷笑,發自右側十數丈外的一堆崖石後面,劃破靜寂的夜空,聽來刺耳之極!
青杉少年聞聲側顧,大喝道:“什麼人敢在此偷視竊聽?”
只聽崖石後面,一個沙啞的聲音,曬然道:“嶽龍飛小輩,你還不配開口!”
白衣老叟啞然失笑,拂衣而起,遙對崖石拱手道:“石後是何方高人,肖恕小徒無狀,不知朱潤波是否配得上請尊駕現身相見?”
岩石後面又傳出一陣“嘿嘿”冷笑道:“堂堂亡明遺裔,‘丹心峽主’,當然配得上!”隨着話聲,只見石後已出一條人影,緩步走了過來。
距離漸近,星光之下,映得此人眉發畢現,乃是一個身材瘦削,面目冷峻,長髯垂胸,手執一柄黑色雨傘的玄袍老人。
朱潤波乍見之下,神色微微一震,隨即再度拱手爲禮,含笑道:“原來是‘鐵傘先生’,久違了!”
“鐵傘先生”停步,微微頓首,冷冷道:“久年不見,朱峽主倒還記得我獨孤維,果然不愧爲叛逆之首!”
朱潤波故作訝然地問道:“獨孤兄爲何以叛逆二字加諸我的頭上,莫非你已經不是漢人了嗎?”
“鐵傘先生”獨孤維“嘿嘿”冷笑道:“我當然是漢人,但已蒙大清聖主洪恩,封官賜爵,是以稱你爲叛逆,又有何不可!”
朱潤波笑笑道:“原來閣下已草莽榮登異族廟堂,具是可喜可賀!”倏地面色一沉,注目沉聲道:“你隱伏在此,究竟是要想見我朱潤波,抑是打算凱覦湖中之寶?”
“鐵傘先生”獨孤維目射兇光,遭視朱潤波,獰笑道:“你項上的頭顱,以及湖中寶物,兩樣我都要!”話聲微頓,目光一掃嶽龍飛,嘿嘿笑道:“還有你這寶貝徒兒的頭顱,當然免不了也要搬家!”
嶽龍飛星目圓睜,厲聲喝道:“無恥走狗,你有多大能耐,敢信口狂吠,還不快過來納上狗命!”
“鐵傘先生”獨孤維曬笑道:“憑朱潤波傳給你的幾手毛皮功夫,根本不配與本官動手!”
朱潤波目光一轉,搖手止住嶽龍飛,對“鐵傘先生”獨孤維道:“憑閣下一柄鐵傘,要想取我師徒的頭顱,恐怕不大容易,你既然說此大話,必定有所恃仗,崖石後面大概還有兩位同黨,何不一併請出來相見?”
“鐵傘先生”獨孤維微微一怔,冷笑道:“笑話,我獨孤維素來都是獨來獨往,你幾時見我請過幫手?”
朱潤波也還以一聲冷笑,道:“閣下連祖宗靈魂都可以不要,則從前的臭規矩又何嘗不可以扔到糞坑裡!”
“鐵傘先生”獨孤維大怒道:“朱潤波!你不敢和我動手,便乖乖自己把頭顱割下來,不要推三阻四,胡說八道!”
朱潤波冷然道:“你有無同黨,難道你不會去看一看嗎?”
“鐵傘先生”獨孤維見朱潤波說得這般實在,不由半信半疑地住口不語,暗自運功一查,登時滿臉通紅,霍地轉身,厲聲喝道:“石後是兩個什麼東西,還不給我滾出來!”
喝聲一落,果見石後閃出兩條人影,走將過來,左首之人並懶洋洋地發話道:“獨孤兄,咱們都是一殿之臣,何必惡言相向?”
“鐵傘先生”獨孤維凝目一看,不禁詫道:“咦!兩位來幹什麼?”
這時,兩條影人已然走近,只見左首說話之人,乃是個滿面肥肉,睡眼惺忪,身子像個圓球般的黃衣老叟,右邊的人,竟也長得一模一樣,僅僅換了一件紅袍而已。
朱潤波心頭微凜,暗忖道:“怎地這兩個怪物也被滿虜網羅去了,看來,今晚還得用點心機纔好……”
思忖之間,那黃衣老叟已懶懶地對“鐵傘先生”獨孤維道:“皇上恐怕獨孤兄人單勢孤,取不下朱潤波老兒的頭顱,誤了‘順天禪寺’的開光大典,故此命我弟兄前來接應!”
“鐵傘先生”獨孤維的爲人,行事的確如他自己所吹噓,素來均是獨來獨往,這次也正是打了獨鬥朱潤波,不讓旁人分功的主意,聞言,雖然萬分不願,但同黨乃是扛着皇命的招牌而來,也只好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朱潤波卻嘿然冷笑道:“玄燁果然對獨孤兄體貼得很,他明知你歸附未久,心腸難測,故此才命‘西溟雙兇’跟蹤而來,明爲接應,實則暗中監視於你,這種皇恩,委實比海還深,獨孤兄還不趕快三呼叩謝嗎!”
這一番話兒,登時將“鐵傘先生”獨孤維已壓下去的怒火,重又鉤了起來,厲聲喝道:“朱潤波,任你如何巧言撩撥,你今晚也難逃一死!”
朱潤波笑道:“果真是話多無益,你的接應人馬已到,就請一齊動手便了!”
“鐵傘先生”獨孤維哼了一聲,霍地轉對兩個肥胖老叟,冷然道:“二位既然奉旨前來接應,那就請首先大展雄威,建此不世奇功!”
兩個肥胖老叟沒料到“鐵傘先生”獨孤維來這一手,不由相顧一愕,黃衣老叟一雙惺忪的睡眼微瞪,懶懶地道:“我弟兄是奉命前來接應,井非是打頭陣,獨孤兄莫要搞錯了!”
這幾句話兒,頓將“鐵傘先生”獨孤維頂得臉色一變,口中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朱潤波冷眼旁觀,心中便自了然,這幾個隱跡已久,昔年頗具兇名的人物,大概是在“鬼杖仙翁”屠遠志等一干清廷鷹犬伏誅以後,方始被滿酋所網羅,故彼此尚無統屬,更未有領導之人,是以纔有這種不合作的情況,當下,心念電轉,便已打好主意,遂朗笑一聲,道:“獨孤兄!‘西漠雙兇’意思,是讓你先和我較量一陣,露幾手絕學,等到你打不過我時,才一擁而上,助你一臂,難道你還不明白他的好意?”
“鐵傘先生”獨孤維氣得雙目圓睜,鬚髮倒豎,獰視兩個肥胖老叟,厲聲道:“二位既然不肯立這頭功,我就有替了,但話要講明,即使我打不過朱潤波,縱然命喪當場,也不準二位相助,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交情!”
黃衣老叟也不生氣,只眯着一雙睡眼,冷冷地道:“這是聖上的旨意,恐怕由不得你獨孤兄翻臉吧!”
朱潤波也含笑道:“一朝爲奴,便終身要仰主人的鼻息,獨孤兄,你當年的臭脾氣,從今後可得改一改了!”
“鐵傘先生”獨孤維臉色鐵青,怒喝道:“少廢話,還不快亮兵刃上前領死!”
朱潤波微笑道:“對付閣下的鐵傘,似乎還用不着我的‘日月神幡’,我就用一雙肉掌,領教領教便了!”
“鐵傘先生”獨孤維聞言,更是怒不可遏,獰笑道:“你既然要自速其死,本官便成全於你!”話落,欺身上步,右手一擡,鐵傘疾點而出!
嶽龍飛陡地大喝:“且慢!”
“鐵傘先生”獨孤維停手獰笑道:“小輩有何話說?”
嶽龍飛也不理睬,對朱潤波躬身道:“這種無恥鷹犬,怎值得恩師動手,可否允許徒兒代爲行誅?”
朱潤波額首道:“徒兒及此雄心,爲師哪有不允之理,不過此人頗有幾手真才實學,徒兒可要當心纔好!”
“鐵傘先生”獨孤維氣得振聲狂笑道:“好好好!本官就先取你這小輩的頭顱便了!”
嶽龍飛依然不予理會,又復躬身對朱潤波道:“啓稟恩師,這一頭走狗,在江湖中算得上是第幾流人物?”
朱潤波微笑道:“若論武功,此人也算得上是第一流人物,徒兒問他則甚?”
嶽龍飛神色一肅,答道:“徒兒曾在魯長風大哥的墳前立誓,要用他的‘屠龍劍’代他殺盡清廷鷹犬,但對方若是無名小卒,便不配死在屠龍劍下!”話聲一落,霍地轉身,“嗆”然一聲龍吟起處,寒芒電耀,屠龍劍已撤在手中,一指“鐵傘先生”,大喝道:“你既然算是有名人物,今晚便要你的狗血,祭我的屠龍劍,以慰我魯長風大哥在天之靈!”
這時,“鐵傘先生”獨孤維業已被嶽龍飛這幾番話語,激得怒火如焚,七竅生煙,厲喝一聲,也不答話,鐵傘一掄,攔腰向嶽龍飛掃去!
嶽龍飛曬然一笑,腳下施展“奇門遁步”,飄然閃開,口中並笑道:“尊駕這般打法,虧你也算一流高手!”
“鐵傘先生”獨孤維一擊不中,冷哼一聲,右臂又一翻,身形並未移動,鐵傘已點向嶽龍飛胸前“七坎”大穴!”
嶽龍飛挫身滑步,又復閃讓開去,笑道:“招式如此平凡,我便再讓你一招便了!”
“鐵傘先生”獨孤維怒喝道:“小輩休躲,敢硬接本官一招嗎?”
喝聲中,鐵傘已如泰山壓頂,呼地朝嶽龍飛當頭砸落!
嶽龍飛大喝道:“就硬接你一招,又有何妨!”
喝聲中,將早已凝聚的“先天一氣”,貫注屠龍劍上,一式“橫架金樑”,迎着當頭壓下的鐵傘一揮!
“錚”然一聲金鐵交鳴響處,但見空中爆起一團火花,雙方人影乍地一分!
這一招硬接以下,竟然平分秋色,“鐵傘先生”獨孤維的鐵傘,並未將屠龍劍擊落,而嶽龍飛的屠龍劍,也未能將鐵傘削斷!
雙方心頭,俱不禁爲之微凜!
在“鐵傘先生”獨孤維方面,則凜於嶽龍飛如此年輕,而真力竟與自己毫無遜之色!
在嶽龍飛方面,則凜對方的鐵傘,竟不畏自己這柄能斬鐵截鐵的前古神物!
這種情形之下,雙方都明白除了各憑胸中所學,以奇特招式制勝之外,別無其他善法。
嶽龍飛遂長笑一聲,搶先進攻,屠龍劍化萬道精光,旋展新近練成的“六合劍法”,將“鐵傘先生”獨孤維,罩在如山劍影以內!
“鐵傘先生”獨孤維則發動得稍慢了半分,失了先機,陷身在屠龍劍光之中,只好咬緊牙關,揮動鐵傘,拼命迎拒!
好不容易擋過了嶽龍飛的第一輪猛厲攻勢,“鐵傘先生”獨孤維猛收一口真氣,將鐵傘一抖,頓聽“蓬”然一聲,鐵傘陡地張開,發出一股奇強無匹的潛力,硬生生將環繞周圍如山的劍氣,撐開了一片空隙!就勢乍展奇招,施出平生絕學,將一柄鐵傘,開、闊、吞、吐、上下縱橫,着着反攻!
頓時,在這宇內名湖之濱,寒星光影以下,涌現千尋劍氣,萬縷精光,以及一條黑色蚊龍,盤旋糾纏在一起,“嘶嘶”蛻嘯與“虎虎”勁風,懾人心魄,括得地面上走石飛砂,聲勢駭人之極!”
朱潤波在一旁觀戰,起初也頗爲愛徒緊張,及至雙方再度合手,跟見嶽龍飛竟船在短短半年當中,將溶合了當代六位劍術名家一招自創絕學而成的一套‘六合劍法’,竟練得如此神妙無比,並且在真力方面,也較前精進了不小,不由心中大爲欣慰!
這時,嶽龍飛與“鐵傘先生”獨孤維已酣戰了三四十個回合,滿場中但見劍氣沖霄,傘風匝地,雙方人影已渺不可見!
朱潤波看出愛徒勝算在握,百合之內,“鐵傘先生”獨孤維必敗無疑,於是將心神轉移至“西溟雙兇”方面。
只見這兩個在昔年頗具難惹之名的兇人,對“鐵傘先生”獨孤維動手的情形,竟然有點不大放在心上之意,嘴角不時掠過一絲冷冷的哂笑,四道眼神,卻不住地骨碌亂轉,頻頻交換眼色,顯然其中尚有文章!朱潤波瞧得心頭一動,遂默運玄功,施履“天視地聽”之術,凝神在周圍仔細搜索了一遍。
這一搜索之下,不由他心中微微一凜!
他發覺在這崖上面,周圍數十丈以內,幾乎每堆岩石的後面,都有人穩伏,並且從這些隱伏之人的呼吸中判斷,竟無一不是功力頗爲深厚的武林高手。
朱潤波有此發現之後,心中立即加以推測,這些人是敵?是友?是自己方面的反清志士?
最後,他從“西溟雙兇”的神情上,斷定這些隱伏之人,絕對是敵而不是友,更非己方之人!
心中這一判斷確定以後,朱潤波立即施展“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家功夫,將音波直進入千重劍氣之中,對嶽龍飛道:“爲師發現周圍均有敵人隱伏,其章叵測,你若能勝,則速勝之!若不能勝,則即速退下,以觀其變!”
傳音剛一說完,嶽龍飛已陡然大喝一聲,千重劍氣驟然一斂,化作一道青虹,扶搖直上半空!
“鐵傘先生”獨孤維正在久戰無功,方自心勞力絀之際,見嶽龍飛連人帶劍飛上半空,不由一怔,但隨即暗地獰笑道:“到底年青小子,耐性不夠,哼哼!你打算用陰招取勝,簡直作夢!”
當下,也將招勢一收,略一凝神,擡頭注目,舉傘迎空一指!
適時,嶽龍飛一聲清嘯!“屠龍劍”宛若天際神龍,掉首疾落,照準“鐵傘先生”獨孤維當頭電射而至!
“鐵傘先生”獨孤維獰笑一聲:“小輩自速其死!”右腕一抖,鐵傘“蓬”地張開,同時數十縷細如牛毛的藍色光芒,自傘柄一端電射而出!
雙方的動作都是迅速至極,距離也不過尋丈之間,是以這數十縷藍色光芒,甫一射出,即告全數中的,射進了嶽龍飛的胸腹以內!
“鐵傘先生”獨孤維心中狂喜,將鐵傘一合,打算等嶽龍飛墜落之際,好迎頭痛擊,另一方面,功凝左掌,準備應付朱潤波出手搶救……”
那知朱潤波好像不曾看見一般,依然負手含笑站在一旁,毫無出手搶救之意!
在空中的嶽龍飛,卻發出了一聲大喝!
這一聲大喝,並不是受傷疼痛的呼喊,而是足以令“鐵傘先生”獨孤維魂飛魄散的喝叱:“鷹犬納命!”
聲如霹靂,動作如龍!
“鐵傘先生”獨孤維還未來得及想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手中的鐵傘已被嶽龍飛一手抓住,同時,眼前精虹電耀,屠龍劍的鋒芒,距咽喉僅有數寸,只覺寒氣砭骨!血脈俱凝!在這情形之下,他除了瞑目待斃,那還有其他辦法!
誰知,就在眼簾一閉之際,耳邊突然聽得嶽龍飛低聲說道:“念你初作鷹犬,惡跡未彰,饒你一死!”
話聲甫住,咽喉間的寒氣立告消失!
“鐵傘先生”獨孤維雖然死裡逃生,但卻不明白對方爲何會將他放過?
也就在他心念電轉,而眼睛尚未睜開的瞬間,耳際已傳來“西溟雙兇”的齊聲大喝:“動手!”
喝聲起處,周圍立時一陣崩簧亂響,“嗤嗤”之聲大作!
繼聽朱潤波發出一聲鸞鳴般的震耳長笑,“嗤嗤”之聲頓息!
這一切事情,說來話長,但實際上僅不過一剎那之間,而“鐵傘先生”獨孤維的眼睛業已睜開!
只見嶽龍飛橫劍綽立身前,臉上籠罩着一層肅殺之氣,面朱潤波卻依然負手含笑,似乎適才並未有任何事情發生一般。
“西溟雙兇”則神色緊張地連連對四周揮手作勢。
“鐵傘先生”獨孤維目光一掠,心中已明白方纔之事,乃“西溟雙兇”趁他落敗及嶽龍飛與朱潤波因獲勝而心神鬆懈之際,發動隱伏四周的黑衣鐵衛出手突襲。
但從那一陣“飛星毒弩”射來的情形判斷,顯然連他也一併包括在目標之中,“西溟雙兇”這種措施,其目的何在,哪還用得着仔細推敲?
“鐵傘先生”獨孤維思忖及此,不禁羞怒交進,霍地轉身,戟指“西溟雙兇”,厲聲喝道:“你們兄弟是什麼意思?”
黃衣老叟瞧了紅袍老叟一眼,然後懶懶地答道:“獨孤兄適才業已落敗,性命堪慮,愚弟兄遂略微勞,助兄臺一臂而巳!”
“鐵傘先生”獨孤維怒道:“我已有言在先,誰要你兩個多事?”
黃衣老叟乾笑兩聲,道:“愚弟兄念獨孤兄,同是一殿之臣,何況獨孤兄聖眷方殷,是以不能見死不救,獨孤兄莫要誤會了!”
“鐵傘先生”獨孤維哼了一聲,方待開口……
朱潤波已大笑接道:“好個聖眷方殷,難道‘鬼杖仙翁’屠遠志及一干黑衣鐵衛,在北天山‘丹心峽’前,慘遭玄燁毒斃之事,也算是聖眷方殷嗎?”他面容一斂,正色道:“獨孤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屠遠志前車之鑑,甚望閣下能幡然覺悟,勿重蹈覆轍纔好!”
“鐵傘先生”獨孤維聞言,轉身厲聲道:“朱潤波,你這無父無君的叛逆,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語,須知屠遠志伏誅,乃因他心懷異志,現今我獨蒙聖上恩寵,怎會蹈他的覆轍?”
朱潤波微微一笑,道:“適才那一陣‘飛星毒弩’,若非我和小徒早有防備,恐怕獨孤兄已蒙玄燁的恩寵,追隨屠遠志於地下了!”
“鐵傘先生”獨孤維被說得滿面通紅,強顏道:“那是兩個鼠輩心懷叵測,假公濟私……”
嶽龍飛忍不住厲聲叱道:“無知鷹犬,我恩師對你苦口婆心,無非是想教你洗面革心,重新作一個堂堂正正的大漢子孫而已,你怎的不知好歹!”
“鐵傘先生”獨孤維獰笑一聲,道:“小子你若不是身上穿有‘天孫軟甲’,便早巳在本官的‘化血星芒’下,慘死當場,哪還有你嚼舌的地方!”
嶽龍飛適才的確是仗着貼身穿了那件從“鬼杖仙翁”屠遠志身上獲得的“天孫軟甲”,纔敢行險施展絕招而獲勝,聞言,心中也頗佩服對方眼力果然厲害,但口中卻冷笑道:“你如不服,不妨再來較量較量,管教你死而無怨!”
“鐵傘先生”獨孤維哼了一聲,道:“待本官教訓了兩個鼠輩之後,再來和你算賬!”言罷,轉身朝“西溟雙兇”走去……
嶽龍飛以爲老賊打算借階下臺,方待開口喝罵,耳邊卻傳來恩師的“蟻語傳音”,道:“徒兒不要妄動,且讓他們鬼打鬼,如今期面的濃霧中,劍氣已然出現,你要小心在意,留神爲師的吩咐!”
嶽龍飛聞言,點了點頭,閃動目光,朝湖上瞧去。
只見危崖下的湖面,霧氣已濃得像一層棉絮,一團淡淡的紫色彩霞,在中空飄浮不定,若非留神察看,便幾乎難以發現。
過時,“鐵傘先生”獨孤維已走到“西溟雙兇”面前,連聲獰笑道:“你兩人心懷昔年舊恨,又嫉妒本官獨蒙聖上恩寵,打算假公濟私,一石兩鳥,可謂膽大已極,還不快來納命!”
紅袍老叟勃然變色,探手腰尋,“嗆”然微響,撤出一根通體烏黑,長達八尺的奇形兵刃……
黃衣老叟卻搖手止住,乾笑一聲,對“鐵傘先生”獨孤維道:“獨孤兄,你雖然深蒙聖上恩寵,但也莫要忘了天威莫測這句話纔好!”
“鐵傘先生”獨孤維怔了一怔,立即厲聲道:“我有‘免死金牌’在身,就把你兩人宰了,聖上也不見得會降罪於我!”
黑衣老叟“嘿嘿”冷道:“‘免死金牌’難道只獨孤兄纔有?”
“鐵傘先生”獨孤維又是一怔,目注“西溟雙兇”,囁嚅道:“你……你……們也有……”
黃衣老叟微一額首,目光一掠,沉聲道:“叛逆面前,多言無益,同時湖面劍氣已現,於公於私,合則兩利,獨孤兄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
“鐵傘先生”獨孤維聞言,目光迅向湖面一瞥,臉上的兇厲之容一斂,沉吟不語……
朱潤波睹狀,知道此人意志業已被“西溟雙兇”說動,不由暗皺眉頭,但表面上卻朗聲大笑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就算湖中有寶,而又巧爲你們得去,但到頭來,還不是要乖乖拿去獻給玄燁嗎!”
嶽龍飛這時已然看出乃師的意圖,遂故作神情莊重地接口道:“恩師,您老人家把事情看錯了,其實如果能夠將寶物獻與滿酋,那時,恐怕不止升官晉爵,甚至還可以領袖羣倫,作鷹犬之首哩!”
這一番話兒,只聽得“鐵傘先生”獨孤維臉上兇厲之容又復涌現,注目“西溟雙兇”厲聲道:“和你們合作可以,但湖中之寶,卻不容你們染指!否則休怪我狠!”
黃衣老叟陰惻惻地笑道:“我們主要目的是擒殺朱潤波,獨孤兄若答應合作,其他悉聽尊便,愚弟兄決不伸手便了!”
“鐵傘先生”獨孤維哼了一聲,怒視兩人一眼,道:“諒你兩個也不敢!”
黃衣老叟乾笑幾聲,舉手一揮,四周的危岩石後面,頓時人影幢幢,疾閃而出,竟有二三十人之多,圍或一圈,漸漸往當中縮小……
朱潤波跟見嶽龍飛的幾句話兒,竟然弄巧反拙,促成了對方的合作,雖然一干清廷鷹犬,未必心口如一,能夠衷誠合手,但若憑自己師徒二人,委實難以兼顧,萬一湖中寶物果在今夜出世,豈不糟糕?
思忖至此,不禁雙眉微蹙,心念電轉,一時間卻拿不出一條善策……
這時,“鐵傘先生”獨孤維與“西溟雙兇”,業已並肩走將過來,那二三十條人影也漸面目可辨,果然盡是清廷黑衣鐵衛,每人手中並擎着一個形若蓮蓬,飯碗粗細的黃色圓筒。
在這情形以下,朱潤波只好吩咐嶽龍飛凝神戒備,必要時,先誅清廷鷹犬,放棄湖中寶物。
正當在雙方劍拔弩張,劇戰一觸即發之際,湖面濃霧中,那一團紫霞的色彩也愈來愈深,飄浮的速度,也翻騰得愈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