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吏部衙門。
“張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姚大人來了!”
剛從朝堂回來在公房裡坐下,張政就收到了姚啓華前來的消息。
聽聞他跑來了,張政還滿是疑惑,這傢伙來找自己幹嘛?
莫非他也犯事了,想讓自己給他走後門?
但是不是聽說這傢伙爲人謹慎,在加上家資不菲,所以爲官期間並未有什麼出格之事嗎?
似他這種,就算沒什麼政績,也沒什麼過錯的,怎麼也能評一個乙中,不會有問題啊,他怎麼還會來找自己?
張政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如何,總歸是一院主官,論品級也在自己之上,既然人家來了,不見也不行,當即便讓人將其帶了進來。
半響後,兩人於張政的公房分而落座。
田爾給雙方奉上了茶就退了出去,張政不緊不慢的喝着茶等待着姚啓華主動開口。
過了令人尷尬的一刻鐘後姚啓華終於開口了。
“張侍郎……”
張政放下了茶杯,露出了笑容:“姚總憲今日不在自己的都察院辦公,所來爲何啊?”
猶豫了兩秒後,略微深吸口氣後姚啓華才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冊子遞到了張政的面前。
看着被遞過來的冊子,張政眼角跳了跳,不解的看向姚啓華。
姚啓華咬咬牙解釋道:“這是我御使臺往年來蒐集的關於各部官員違律的證據以及名單,一向是我都察院的最好機密。”
此話一出,張政剛纔還淡定的神情瞬間一變,準備送到嘴裡的茶水都在猝不及防之下笑着噴了出來,還好趕忙用嘴捂住這纔沒噴姚啓華一臉!
什麼玩意兒?
都察院收集的各部官員的黑料!
不是!???
這玩意兒可以說是都察院的鎮院之寶了吧?
你就這麼拿出來了?
你們都察院是打算不過了是吧?
就不怕被這上面記載了黑料的官員們恐慌之下聯手反擊?
好傢伙!你這是在我這兒放了一個大炸彈啊!
也顧不得官員的體面了,趕忙用寬大的袖袍擦了擦嘴,張政一手按着那冊子,一邊不可置信的看着姚啓華問道:“姚總憲你這是怎麼了?要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您就說,您這……您這禮……太貴重了。”
說實話,現在張政的心裡也有點慌,這玩意都拿出來了,這姚啓華到底要幹啥?
可不管他要幹啥,這東西既然到自己面前了,再讓自己眼睜睜的看着他溜走,說實話,張政捨不得。
對於即將京察的他來說,這無異於絕世神功和導航啊!
無論如何,這東西他張政都要了!誰都別想再拿走!
誰都不行!
姚啓華看着張政那勢在必得的模樣,嘴角抽了抽,但既然東西已經拿來了,他也沒打算帶回去,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辭,便開口道:“最近我都察院很多官員都找了吏部的一些同僚。”
張政嘴角微翹,沒有說話,默默的點了點頭。
見他不說話,姚啓華心口一堵,卻只能強忍着繼續道:“這些人呢,老夫也知道多多少少都做了些讓朝廷讓陛下不喜的事。”
“所以,姚總憲送這個過來,難不成是想讓本官看在這份名單的份上放過都察院的官員一碼嗎?”
張政拿起那本名冊,笑呵呵的問道。
他估摸着,那麼多的御使都涉及了進去,他姚啓華是都察院的老大,一旦爆出來,他也難免吃瓜落,爲了避免這種情況,這位姚總憲這才把名冊拿了過來,想讓自己網開一面。
然而讓張政沒想到的卻是,他卻是猜錯了。
姚啓華一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才默默的搖了搖頭:“非也。” 張政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就聽他繼續道:
“本官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察院本就肩負着爲陛下爲大宋監察天下百官的指責,如今既然我都察院的御使自己犯了國法,老夫又怎能對其進行包庇?
老夫非但不包庇,還想請張御史將其一網打盡,爲我都察院清掃門戶!”
“……”
張政呆滯了,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不是?姚總憲您老今天是特意有預謀的來震驚我的吧?
你一個都察院的老大,你跑我這兒來大義滅親來了?
這是什麼操作,我有點看不懂啊!
人家都是能護着就護犢子,你倒好主動來揭蓋子讓人幹你下面的人?
咋滴,你下面那些御史往你家潑糞了,你特意來報復他們的?
有你這種老大,還真是都察院衆多御史的福氣啊!
強行平復了自己心中的思緒,張政猶自還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姚總憲,您知道您剛纔在說什麼嗎?”
看着張政看傻子一樣看着他的眼神,姚啓華忍着把手中的茶水潑過去的想法,面色板正道:
“老夫自然知道。”
好的,你果然傻了!
這是張政的想法。
雖然認爲這姓姚的吃錯藥了,但是張政還是立即坐直了身體,將桌面上的名冊一把塞進懷裡,就像是生怕姚啓華反悔一樣藏了起了。
臉上笑容滿面道:
“嘿嘿,姚總憲不愧是國之柱石,我大宋的擎天白玉柱。
如此爲了朝廷親手大義滅親的舉動當真是讓張某佩服!
姚總憲您放心,您的要求下官答應了,定會將都察院內的蛀蟲一網打盡,絕對不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姚啓華驟然握緊了拳頭,半響才緩緩放開,陰沉着臉喝着茶道:
“張侍郎也不必一直盯着我都察院看,我都察院的蛀蟲終究是少數,張侍郎負責此次京察,真正要做的是幫大明將蛀蟲和不合格者都挑出來,優化官場。
如此纔不負陛下所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張政笑着連連點頭,但隨即一下意識到了什麼,摸到懷裡的那本冊子,突然明白了過來,看向對面淡定喝茶的姚啓華,眼睛緩緩眯了起來。
他想明白了,果然啊,能當上左都御史的,怎麼可能是個白癡啊!
姚啓華這哪裡是大義滅親啊!更不是壯士斷腕。
他是要搞大動作!大動靜!從而用更大的風波來將都察院的過錯隱藏在後面,從而化解自己身上的責任,或者說減少可能會受到的懲罰。
爲了自己的懲罰能夠減輕,這位直接把都察院的下屬給賣了,然後又把滿朝都給賣了,那他們的命來當擋箭牌!
狠!這是真狠人啊!
張政緩緩坐了下來,認真的思考起來。
自己到底要不要按照這姚啓華的設想走?
但僅僅片刻後他就有了決定,不管他姚啓華犧牲了多少人來保護自己,可既然這結果是自己想要的,就是隨了他的意又能如何?
這簡直就是雙贏嗎!
雙贏就等於贏兩次!
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