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民帶來一條驚人的消息:月月的父母到了大原市。
他的消息來源於閆濤。自從那次盯梢被閆濤發現後當面揭破,他改變了策略。俗話說:獨木難成林。要想一個人盯住閆濤,不僅容易盯脫了稍,還容易被人家發現。他想了一個辦法,就是發動自己的朋友,輪番上陣,今天是你,明天是他,既隱蔽又輕鬆,把閆濤盯了個結結實實。
朱儁民人緣好,朋友多,加之聽說是爲月月的事情,大家都樂於幫忙。
現在,朱儁民正在向陰仁彙報他盯梢得來的情報。
“月月的父母來了大原市?是他們自己來的嗎?”陰仁皺着眉頭,問道。
“不是,是徐存派人接來的。”朱儁民回答道。
“徐存派人接的?你能肯定?”陰仁吃一驚,問道。
“我們偷聽了閆濤和徐存通電話,他們通話時說出來的。”
“徐存接來月月的父母?他又要玩什麼花活?你還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
“沒有。電話裡,他們沒有再說這方面的內容。”
陰仁的臉色沉重起來,陷入沉思。
刀鋒社團發起的大學生請願活動很成功,在大原市制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事件,引發了社會關注,許多人義憤填膺,在微信上留言或者在網上發文,同情月月,譴責徐存;一些小報也發了報道,甚至使用了“色老闆逼死女歌手”之類吸人眼球的標題。一切原本朝着預定的方向走,誰知道,第三天,徐存主動召開了一個記者招待會,輿論的方向立刻變了;幾家大報,幾個知名記者以所謂客觀的筆調,連發幾篇報道,報道中,把徐存描繪成慷慨助學的慈善家,月月因感念徐存的資助而聯繫徐存,接着兩個人產生愛情,再接着因爲年齡代溝,兩個人鬧彆扭,月月一時想不開,自殺了。有兩篇報道甚至登了幾幅兩個人同乘豪車出入酒店的照片,以示所言非虛。黑變成白,白變成黑,世上有些事情原本就說不清。徐存的反擊,給了刀鋒社團沉重的打擊。
陰仁知道,徐存不好鬥。這一次,那個老鬼把月月的父母請來,肯定是爲自己站臺的,至於他怎樣利用兩位老人,還想不透,不過,一定要阻止他的陰謀,否則,刀鋒社團將會一敗塗地。
“月月的父母現在在那裡?在徐存的公司裡?還是被安排住進了那家賓館?”陰仁盯着朱儁民,再問道。
“他們電話裡沒有提到,不清楚。”朱儁民不好意思,回答的聲音小了許多。
陰仁搔了搔腦袋,低頭思索。
“你把情況報告刀手了嗎?”陰仁問。
“我給刀手發了短信,他現在還沒有回覆。我覺得事關重大,就直接找你啦。”
“刀手可能關機。不行!我們不能等,必須馬上查清月月父母的住址。我有預感,徐存這是第二個動作,他要致我們於死地。”陰仁果斷地說道。
“怎麼查?徐存的公司咱們不好進;查賓館?大原市的賓館數不勝數,總不能一家一家跑吧?”朱儁民發愁的說道。
“難查也要查!不得已時,我只好啓用刀鋒令,就是把大原市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月月的父母。”陰仁似乎下了決心,說道。
“刀鋒令”是刀鋒社團的總動員令,存在一個U盤上,一旦啓用,就會通過計算機,採用自動羣發短信的方式,給每一個成員發去命令。刀鋒社團自從成立,“刀鋒令”從來沒有啓用過。看來,陰仁把事態看得很嚴重。
正在這個時候,朱儁民的手機“滴滴滴”的響了,是刀手來了短信。
短信的內容是:盯緊閆濤,他要見月月的父母。查清兩位老人的住址後,速報。
朱儁民把手機拿給陰仁看。陰仁看後,略一思索,緊皺的眉頭打開了。
“刀手的意思是隻要盯住閆濤,就一定能找的月月的父母。他爲什麼這樣肯定?”朱儁民不解,看着陰仁問道。
“恐怕刀手已經猜出了徐存要玩什麼花招。讓我想想。徐存一個記者招待會,搞得我們從主動變成了被動,再進一步,自然是徹底封死我們,怎麼封呢?月月的父母如果替他說話,豈不釜底抽薪?好毒辣的手段!我明白了,月月的父母必然要去學校,引見人就是閆濤。盯住閆濤沒錯!”陰仁邊想邊說,說完,得意的一笑。
陰仁的思維也夠敏捷了,僅從刀手一句“盯住閆濤”的話中,剝繭抽絲,便推出了事情的大致輪廓。朱儁民聽完陰仁言語不詳的話,還是不甚明白,忍不住問道:
“釜底抽薪?怎麼個抽法呢?我還是沒想明白。”
“徐存搬來月月的父母,是讓他們替自己開脫。我們不是要爲月月討說法嗎?要是月月的父母站出來,聲明月月的死與徐老闆無關,甚至再說徐老闆幾句好話,你說,我們怎麼開展下一步的行動?誰要是對此事再說什麼,豈不是變成多管閒事?這是不是釜底抽薪?”
陰仁解釋道,解釋完,大概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明顯有些着急。
“徐存要讓閆濤帶着月月父母在學校公開露面,或者直接見學校的領導,然後再公開聲明月月的死與徐存無關。他們是受害者,受害者都不追究,我們憑什麼再追究?這一招確實是釜底抽薪,咱們該怎麼辦?”朱儁民想通了,也急眼啦,問道。
“阻止,堅決阻止!否則,我們會滿盤皆輸。你快去,盯住閆濤,先查清月月父母的住址。要不要我再給你加派人數?”陰仁說道。
朱儁民同意陰仁的判斷,也佩
服陰仁的果敢。
“放心,我的人一直寸步不離地盯着他,我這就通知他們,看閆濤去過哪些地方,相信很快就會弄清楚月月父母的住址。我們要不要先接觸一下兩位老人,摸情況?”朱儁民問道。
“不行!兩位老人不認識你們,搞不好會弄巧成拙。下一步的行動我來安排。”陰仁搖搖頭,說道。
“知道了,我這就出發。”
龍門大廈是一家四星級酒店,方瓊一行三人來到酒店前是晚上十點鐘。他們是陰仁派過來的。
月月的父母就住在龍門大廈。
夜色下,酒店被燈光裝扮異常華麗。主樓前的曠地上,中間設計的是假山噴泉,兩邊各是一個花壇。噴泉是燈光噴泉,高大的水柱不時變幻着顏色;花壇裡埋着一圈地燈,花草樹木被綠光染得更綠更翠。主樓的樓頂上是一排霓虹燈,閃閃爍爍,變幻莫測;幾盞大射燈從下往上照,光幕覆蓋了整個樓體。
踏過水磨石的臺階,面對的是一個大玻璃轉門,兩旁各站一位穿紅旗袍的迎賓小姐,很漂亮。方瓊他們進門的時候,迎賓小姐面掛笑容,彎腰鞠躬,甜甜地說一聲:歡迎光臨。方瓊第一次進出這種高檔場所,進門後不由得吐了一下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從大堂服務生的嘴裡,田歌輕易地就打聽出了月月父母的房間號。月月的父母住512房。
三個人敲門進去的時候,兩位老人正要休息。見到方瓊,他們很吃驚。方瓊是月月最好的朋友,上次來大原市辦月月的後事,一直是方瓊幫着他們忙前忙後,並最後護送着月月的骨灰,一直回到故鄉。兩位老人都很感激她。
韓傑和田歌沒有見過月月的父母。從裝束打扮上看,月月的父母是標準的農民,他們的皮膚很粗糙,很黑,這是常年田間勞作,日曬雨淋的結果;他們的骨架鬆散變形,加上套在外面的那身土的掉渣的衣服,更讓人覺得此時此地,此種環境裡,他們的存在不合時宜。田歌盯着兩位老人不住打量,同時,腦袋瓜裡不住轉着一個念頭:這樣的父母,怎麼會生出那樣一個水靈靈,模特兒般的女兒?
“大伯,你們咋突然來了?有啥事情嗎?”方瓊滿臉關切地問道。
“沒啥事,沒啥事。是人家叫來的。”月月的父親有點不自然,說道。
方瓊和田歌對望了一下,傳遞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人家叫來的?誰呀?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到車站接你們。城裡這麼亂,走丟了咋辦?”方瓊用埋怨的口氣說道。
“走不丟的,人家一直把我們送到這裡,一路上照顧的很好。住這麼好的地方,宮殿一樣,真該感謝人家。”月月媽接過話茬,說道。
“人家叫你們住,你們就住呀?這地方很貴的,一晚上要好幾百塊錢,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給你們花錢吧?”田歌笑眯眯插話,說道。
“這麼貴?這位閨女是——?”月月媽看看田歌,問道。
“她叫田歌,也是月月的朋友。大媽,再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叫韓傑,曾經是月月的男朋友,以前他倆的關係一直瞞着人,我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就把他也帶來了。”
方瓊把一直默默縮在一旁的韓傑往前推了推,介紹到。
男朋友就是對象,月月的父母能聽懂。韓傑人長得秀秀氣氣,斯斯文文,同月月倒是挺般配。
“大伯,大媽,你們好。”韓傑靦腆地向兩位老人一鞠躬,問好道。
月月的父親瞪大倆眼珠子看韓傑,月月媽吃驚地張着嘴,半天合不攏。
“你是月月的男朋友?月月的男朋友不是徐老闆嗎?啥時候又換了你?”月月的父親看看韓傑,又看看方瓊,問道。
顯然,徐存已經先一步迷惑了兩位老人,在他們面前自稱是月月的男朋友。該怎麼說清楚這個問題呢?一下揭穿徐存的真面目?估計老人們不會相信;詳詳細細把整個故事進一遍?方瓊不忍心。月月的父母直到今天,並不瞭解整個事情的真相。月月死後,兩位老人來到學校,校方的解釋是月月系感情糾紛,一時想不開,跳樓自殺。老實巴交的他們除了哭,就是哭,也沒有深究。方瓊也一直沒有給把事情的真相給他們講過,月月無論是受脅迫,還是因自身軟弱,畢竟被徐存保養過,老人們能理解女兒的無奈嗎?他們要是把月月的遭遇看成丟人現眼之事,豈不悲傷之餘,又平添了一份堵心堵肺的痛苦。
“大伯,你們見過徐老闆嗎?這次是不是他派人接你們來的?”方瓊決定先岔開話題,問道。
“是他派人接的。前天,兩個年輕人來到村上,說是徐老闆派來的,還說徐老闆開着大公司,他們說,徐老闆是月月的男朋友,和月月相好已經快一年了。月月自殺後,徐老闆不吃不喝,關着門哭了三天三夜。上次我們來,他不敢見我們,怕我們罵,畢竟是他們之間鬧了彆扭。徐老闆也是實誠人,我們罵他做甚?罵也不能把月月罵回來。月月也有不是,既然和人家好上了,就不要鬧彆扭,鬧彆扭就鬧彆扭,也不能使性子自殺。哎,她的性子太烈了。”
月月的父親沒有回答,月月媽邊哭邊說,把事情敘說了個大概。
無疑,兩位老人是憨厚而善良的,他們不會以惡意去揣測任何人;同時,他們又是可憐的,被人利用,還在幫人說話。
“他說的你們就相信?我說,正是那個徐老闆逼死了你們的閨女,你們信嗎?”田歌聽罷,又氣又恨,早忘記了顧忌,衝口說道。
“閨
女,不能胡說!月月是自己跳樓死的,我們不能不講理,不能賴人家。”月月的父親堅決地說道。
“徐老闆就是披着人皮的狼,吃人不吐骨頭。他說幾句騙人的好話你們就信了?不能信他!”田歌恨不得跳腳,大聲說道。
月月的父親狠狠盯了一眼田歌。明顯的不高興。
“誰說人家光說好話?他派人去村子的時候就帶了一大筆錢,說是替月月盡孝心。那麼多錢,就是親兒子也捨不得給老子那麼多。他又接我們來城裡,管吃管住,還住這麼好的房子,這又得花多少錢?你說還要人家怎麼個好法?”月月的父親氣呼呼的質問道。
方瓊算是搞明白了,徐老闆顯然是下了本錢。他下了多大的本錢呢?從老人的口氣看,少不了。她用眼睛制止田歌再開口,想要探出個虛實。
“大伯,您老別生氣,她也是好心,就是不會說話。你不知道,城裡人都很虛僞,往往拿幾個小錢,就像買個好名聲,不像我們農村人那樣實誠。”方瓊故意引誘,說道。
“不是的,人家很實誠,拿的可不是小錢,是二十萬。二十萬塊錢吶,我和你大媽還沒見過這麼多錢,我們一輩子都掙不來的。”月月的父親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都放着光。
方瓊和田歌再一次交換了一下眼神。徐存這一次可是出手大方,難怪老人們一個勁地替他說好話。看來,想完成這次任務,難度很大。
陰仁給他們的任務是:摸清楚老人們來大原市的目的;如果是要公開站出來,替徐存開脫,想辦法阻止他們。
“二十萬?這麼多呀?徐老闆真大方。大伯,那他又叫你們來城裡幹啥?是不是讓你們四處遊遊逛逛,散散心?這麼好的房子,來了就多住幾天,我不上課的時候,就過來陪你們逛,好嗎?”方瓊故意裝作驚訝的樣子,熱心地說道。
“轉啥哩,那裡有心思轉。是徐老闆遇到了難處,想請我們幫幫忙,我們就來啦。”月月的父親苦笑着搖搖頭,說道。
“徐老闆開着大公司,能有啥難處?你們能幫上啥忙?人家就是找個藉口,想讓你們在城裡散散心。你們就好好玩玩吧。”方瓊滿臉的不相信,說道。
“真的哩。你們學校有人想借月月的事情害徐老闆,說徐老闆逼死了月月。這位閨女剛纔就這麼說哩。咱們不能胡說,月月明明是自己跳的樓,沒人推沒人拽,她又不癡又不傻,咱們怎麼能怨別人?明天我就找你們學校領導說道說道,還人家一個清白。”
月月的父親說話中間,指了指田歌,顯然對田歌的不滿還沒有消失。
刀手的判斷很難準確。方瓊三個人都有些着急,要是讓他們明天去了學校,後果將不堪設想。必須阻止!
“大伯,大媽,我不是胡說。你們想一想,月月好好的,爲啥要自殺?那個徐老闆不欺負她,她能自殺嗎?月月真的是徐老闆害死的!”田歌是急性子,也是直性子,不管老人們對她的印象好不好,只管說道。
“徐老闆早說清楚啦,他是和月月拌過嘴,就是爲一些瑣碎事情拌嘴。兩個人在一塊,哪能不拌嘴?月月好幾天不理他,他生意忙,沒在意,誰知道,月月就跳樓啦。他還說,月月跳樓後,他正在外地,沒能趕到現場,學生們大概對他就有了誤會。他說,他也因爲沒有見月月最後一面,後悔地都抽過自個嘴巴子。我們還能要他怎麼樣?”月月的父親冷冷地抽了田歌一眼,對着方瓊說道。
看來,徐存早編造了一套完美的說辭,深深的矇騙了兩位老人。田歌氣得直翻白眼,卻不知道該怎麼再說。韓傑一直默默地聽,終於忍不住開口啦。
“大伯,你不知道內情,月月和徐老闆在一塊,是被欺騙的,是被逼的。後來,她想要離開,徐老闆不答應,還威脅她,她沒辦法才自殺的。月月的死真的和徐老闆有關係。”
月月的父親把目光看向韓傑,越來越嚴厲,嚇得韓傑不由得低下了頭。
“你的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哩。你說你是月月的男朋友,是在徐老闆前?還是在後?是不是你勾*月月,她纔要離開徐老闆的?”月月的父親聲色俱厲地問道。
“不是這樣,不是的。”韓傑擺着雙手,說道:“月月從來就不拿徐老闆當男朋友,徐老闆在說假話。我纔是月月的男朋友,月月就我一個男朋友。”
“月月不拿徐老闆當男朋友,能和人家相好了快一年?年輕人不知道安安分分的,今天和這個好,明天和那個好,變來變去,不出事纔怪哩!”月月的父親氣呼呼地說道。
韓傑被教訓得再也不敢吭聲,場面一時間僵在那裡。方瓊見說服老人的工作顯然無法繼續下去,便決定繼續扮演紅臉,順着老人的意思說,看能不能再套取一些情報。
“大伯,咱不說啦。他們都是月月親近的人,可能有誤會,你甭見怪。你說明天要去找學校領導,要不要我陪着你們去?”
“閨女,不麻煩你啦。你們來前,一個閨女和一個姓閆的小夥,是什麼主席,已經見過我們啦,明天,姓閆的小夥帶我們去學校。”月月的父親果然上當,說道。
“那個閨女是不是叫甜甜?姓閆的叫閆濤,是我們學校學生會的副主席。我們都認識。”方瓊不着痕跡地說道。
“對哩,對哩。看我,老是記不住人家的名字。”月月的父親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我們走啦,你們二老休息吧。”
三個人退出房間,一個個垂頭喪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