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眼睛一亮,吼了一聲,抓起小網就朝白夙扔了過去。
只見那小網飛到空中立時變作了一張巨大的網,網面上雷電茲拉茲拉的響,聽起來煞是恐怖。巨網鋪天蓋地的張開,猛地朝白夙罩去。
白夙察覺,收回手,反手揮出一道法印,法印撞上巨網,驀地消失了蹤影。眼看着巨網就要落到自己身上,此時想躲開已然來不及。白夙暗暗吃驚,沒有想到這羣妖物身上有這等厲害的上品法器。呵,看來想要他性命的那個人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竟然連他的弱點都知道。
眼前一陣目眩,正是這一瞬間的遲疑,巨網已然落到身上,瞬間變小,將他整個人都裹住了。電光噼裡啪啦的響在耳邊,痛楚像是要鑽到骨子裡,令他失了所有力氣,猛地朝地上栽去。全身的靈力被禁錮在這張網中,叫他動彈不得,然而禁錮他的並非這高深的法器,而是腦海中怎麼也揮之不去的絕望感。
雷雨的夜晚,父親狠心揮出的劍;刑臺上,五雷轟頂過後,化作森森白骨的父親……
桑玖。
桑玖。
白夙在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腦海中忽的浮起月夜下立於刑臺的少年擡起頭,一臉信誓旦旦的情景。
師兄,別怕。
恍惚間聽見桑玖這樣說道。
“桑玖。”白夙喃喃,全身蜷縮成一個脆弱的弧度,然而雙手卻緊握成拳頭,擡起眼睛,透過網縫,冰冷的目光宛如利劍一般剜向圍觀的妖修們。
妖修們見他這樣狠厲的眼神,皆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一步。
“哎呀,他好厲害,會不會掙脫出來啊?”其中一隻妖修問道。
“這件法器這麼厲害,沒事,看我這就斬下他的腦袋去領那十萬塊靈石。”狼妖興奮的搓着手,掌中化出一柄長刀,對着困在網中的白夙猛地斬下。
就在刀鋒落下的瞬間,白夙就地一滾,頓時電光化作無數小蛇,紛紛纏上他的身體,劇痛再次襲來,令他眼前一陣發黑。
白夙記起客棧中的桑玖,心知再不脫困,只怕後果難料,於是不顧疼痛,強行調動靈力,登時全身靈力暴漲,忽的一道強烈的光芒自他周身綻開,轟的一聲,以白夙爲中心,周圍不斷爆炸。
爆炸聲畢,一隻巨大的白狐邁着優雅的步調從光芒中走出,殘破的網猶掛在它身上,只是法力已失,不過一件殘破的法器而已。
白狐的眼珠子是赤紅色的,宛如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它雪白的毛髮上遍染鮮紅的血跡,自它周身蔓延出陰森絕望的氣息,只見它微微一擡頭,眼神恐怖的宛如地獄歸來的邪靈。
妖修沒有想到他會毀掉法器,皆嚇了一跳,轉身就逃。白狐哪裡容得他們逃走,低吼一聲,躍了出去,速度極快,宛如流星劃過。它露出尖利的牙齒,張口便咬斷了狼妖的脖子。
其他妖修見狀,嚇得腿腳發軟,竟是連跑都跑不動了,全部癱軟在地,眼睜睜的看着白狐踏着血色一步步的朝他們走來。
狐女最先崩潰,忽的大聲哭了出來。這個男人這麼恐怖,一定會先咬斷她的脖子。
然而白狐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轉身走了。
妖修大概也沒有料到白狐會走的這樣乾脆,一個個的都愣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死裡逃生了。
白狐走的極慢,每邁出一步都留下一個巨大血色腳印。
風從身後拂來,它走的一步比一步慢,到了最後,前蹄忽然一彎,猛地跪倒在地上。
它聽見了腳步聲。
慢悠悠的,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彷如敲擊在它的心臟上。
它想離開,可是它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紅衣男人走到它面前,用充滿着恨意的眼神看它。
舒俊生……
如果狐會笑的話,白夙大概已經笑了。
舒俊生冷冷看着他,紅色的衣襬被風吹得獵獵飛舞,開口的語氣是極其惡意的:“你大概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吧,從前多麼春風得意,現在就有多麼落魄,如同曾經的我。”
白夙呵的在心中笑了。如今落魄?也不過如此,他又不是沒有經歷過落魄的日子。
舒俊生嘲諷的看了他一眼,掌中凝聚起靈力,雖然白夙破了他花費上萬塊的靈石從連華齋買來的法器,然而這法器也逼得他不得不現出原形,成爲強弩之末,這筆買賣,他值了。
現在只要殺了他,一切都會了結了。
眼中迸射出冰冷的殺意,掌中的靈力已達到鼎盛,舒俊生嘴角快意的弧度越扯越大。
白狐擡起頭來,冷冷與他對視,眼中毫無畏懼之意。
不過舒俊生並不在意這些,就在他起掌的瞬間,白狐的身體猛地弓起,竟不避讓,猛地朝他撲過去。
舒俊生心中暗自猶疑,依他所瞭解的白夙從來不會做這樣魯莽的事,如果沒有十全的把握,他絕不會選擇攻擊而不是逃跑。
難道他還有後招?想起白狐咬斷狼妖的場景,舒俊生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也正是一瞬間的猶疑,令他失了先機。
白狐來勢兇猛,尖利的爪子撕破他的防護罩,直接落在他的肩上。劇痛傳來,舒俊生眉頭狠狠一皺,揮出的法術擊中白狐的身體,砰地一聲,白狐砸落到地面,吐出一口鮮血。
“找死!”舒俊生咬牙,全身靈力暴漲,滿身煞氣的朝在地上喘息的白狐走去。
與此同時,忽然捲起一陣陰風,無數落葉夾雜着塵土漫天飛舞,只見陰風的中心是一道隱隱約約的人影,那人影來的極快,瞬間就到了舒俊生面前,依稀可以看得出來那人全身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忽的從斗篷中推出一掌,掌心處同樣是佈滿煞氣的黑霧。
可怕的不是黑霧和煞氣,是那人身上屬於強者的威壓,舒俊生根本毫無反抗的地步,硬生生的捱了這一擊,猛地朝地上跌去。
他嘔出一口鮮血,快速的取出土遁符,在那人追過來之前遁了。
蕭衍也不急着追,只是冷眼看着他逃了,哼笑了一聲,轉頭看白狐,白狐早已不知所蹤,只留下地上一團暗黑的血跡。驚覺身邊的蕭婉辭已不見了,蕭衍面色微微一變,繼而露出極其嚴厲的神色,冷冷道了一句:“蕭婉辭!”
身影化作長風,捲起漫天落葉,驀地消失了蹤影。
枯寂的古道上拖着一道長長的血痕,血痕的盡頭立着一道素白的人影。
“桑玖。”一聲低低的呢喃自白夙喉中溢出,好似又有了力氣,他扶着樹幹,一步比一步走的艱難。維持人形遠比狐形要耗損更多的靈力,然而他不願意以獸類的面目去見桑玖。他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也不管有多少,盡數倒入口中。
舒俊生絕對沒有這個能力花這麼大的手筆來要他的命,背後那個人會是誰?
白夙毫無所覺的嚼着口中丹藥,再次擡眸時,只見前方一道人影窈窕而立。對上他的目光,女子似是彎起脣角笑了一笑。
白夙心中一沉,沉聲喚了一聲:“蕭師叔。”
蕭婉辭冷笑一聲:“不必與我套近乎,白夙,我知道鬼符令在你身上,交予我吧。”
“蕭師叔說笑了,鬼符令是魔道尊者之物,如何會在我身上。”
“哼,雙頭鳥已與桑玖結成血契,那小子又對你死心塌地,鬼符令不在你身上會在誰身上?難不成你希望我去找桑玖?”
白夙臉色微變,握拳咳了兩聲,低聲道:“你不必去找桑玖,那孩子單純,以爲鬼符令被我毀了,你去找他也不會有結果。鬼符令我可以給你,我只有一個條件。”頓了一頓,聲音中含了幾分苦澀,“放我一條生路。”
驕傲如他,居然有一天也會說出這樣的話,白夙暗自苦笑着,似乎什麼時候對生命有了這麼的留戀。
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緊握成拳頭,是的,他不能死,並非他怕死,他只是不能死,因爲桑玖還在等他回去。他看不見了,如果自己不在他身邊,他那麼純善,身懷無數寶物,一個人留在這遍佈魔修的尚陽城內,只怕要被吞的連殘渣都不剩。
蕭婉辭哈哈笑了兩聲,用極其嘲諷的目光看着他,仰頭道:“真想不到啊,你居然會因爲一個男人向我這樣低聲下氣的求饒,不知道風謠師兄聽見了,會作何感想。”
白夙咳出一口鮮血,不理會她的惡意嘲諷。身上的靈力流失的很快,若不再離開尚陽城,回到逍遙山狐族領地,只怕要出大事。他自懷中取出一物,猛地朝蕭婉辭拋了過去:“蕭師叔,你要的鬼符令。”
蕭婉辭愣了一愣,猶豫了一下,拂袖將那物卷在手中,攤開掌心,只見那物轟的一聲炸開。
“白夙,你居然敢騙我!”蕭婉辭登時大怒,那物炸開之後溢出一團黑霧,將蕭婉辭困在其中。蕭婉辭全身靈力暴漲,颯颯陰風吹開黑霧,黑霧散盡之後,卻不見了白夙的蹤影。
“哼,逃不掉的。”蕭婉辭冷哼一聲,看見地上拖出的血跡,祭出一顆明月似的寶珠,只是寶珠周圍流轉着一層淡淡的黑色光華,看起來煞是陰森恐怖。
珠子飛到血跡旁邊,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蕭婉辭的手中。蕭婉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剛祭出飛劍,就見一道黑影疾行而來,瞬間就到了她的跟前。
蕭婉辭面色立時變得極其難看,收了混元珠,冷聲道:“蕭衍,你想攔我?”
蕭衍道:“本座說過,不許動他。”
“哈,我真是不懂你的心思。你處處護着他,到底他對你來說有何作用?”
蕭衍冷冷瞥了她一眼,慢聲道:“不用你管,守好你的本分便是,若惹出事非,別怪我魔宗不容你。”
“別忘了,你說過鬼符令是我的。”蕭婉辭不滿道。
蕭衍脣角微微一彎,露出幾許嘲諷的笑意:“本座不過隨口一說,你又何必當真,那鬼符令是何等之物,豈是誰都能擁有的。你已擁有混元珠,鬼符令本就是不祥之物,落在白夙手中,孰知不是一件好事。”
蕭婉辭被他說的一噎,忽然,一陣輕微的劍鳴之聲自林外傳來,蕭婉辭擡頭道:“有人來了。”
居然是他。
蕭衍脣角一彎,慢聲道:“你不必理會,交予本座即可。”
作者有話要說:【師兄和師弟的一起艱苦作戰的日子】
一隻大型妖獸朝兩人走來。
桑玖的內心活動是這樣的:有妖獸,哈哈哈,又有經驗值可以掉了。
白夙的內心活動是這樣的:有妖獸,保護師弟,消滅妖獸。
於是正興沖沖的打算衝上前的桑玖忽然被師兄的保護圈給圈住了。
桑玖內心頓時淚流滿面:師兄,我要經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