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雅的取笑,張旭哭笑不得,只好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陳雅忍住了笑,說道:“你這樣子,太難看了。不如我先拿眉筆先幫你畫兩條眉毛吧。唉,頭髮是很容易長出來的,不知道你眉毛什麼時候才能再長出來?”
張旭大驚道:“畫眉?你讓我一個大男人畫眉?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死?”
陳雅說道:“要不然,怎麼辦?你就這樣光溜溜地出去見人?不覺得會更讓人笑得厲害麼?”
張旭愣了一下,想想也是。嘆了一口氣,無奈屈從現實,一臉堅毅地說道:“那,畫就畫吧。不就是畫兩條眉毛麼?怕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一皺眉。來吧,你儘管畫吧。不要畫得太難看,要畫漂亮一點啊。”
陳雅去自已閨房拿來眉筆,笑嘻嘻道:“你別貧嘴了。放心啦,絕對不會給你畫得難看,保證每個人看到了,都說漂亮。”
說着,便仔細地給張旭輕輕地畫了兩條眉毛,然後拿過來一面銅鏡,遞給張旭,說道:“你看,我給你畫得兩條多漂亮地柳葉眉啊,比我的眉毛都漂亮多了。怎麼感謝我?咯咯!”
張旭對着鏡子一看,果然,兩隻眼睛上面,兩條纖細秀氣的柳葉眉出現在那兒,確實畫得挺漂亮的。
只是,張旭看着自己那兩條畫出來的柳葉眉,不由得淚流滿面:男人畫眉啊,這古往今來,還有第二個男人體驗過嗎?
畫完了眉,陳雅拿過一個竹籃,說道:“快中午了,我們去買菜。隨便我帶你出去走走,讓你熟悉一下這裡。”
張旭問道:“你們這裡還有地方買菜啊,有菜場麼?”
陳雅點頭,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陽,然後又拿過一個竹編的斗笠,遞給張旭,說道:“你戴上這個吧。現在你的頭,白白嫩嫩,挺漂亮的,可不要曬黑了,我會心疼的。呵呵。”
雖然現在的陽光讓張旭並不覺得熱,但是他還有接過了斗笠。因爲他現在頭頂可是一片鋥光瓦亮,現在可是古代社會,空中老鷹還是很多的,張旭擡頭就看到幾隻在空中盤旋,再加上這裡又是海邊,海龜也很多。萬一那一隻老鷹抓一隻海龜,扔到他頭上,豈不成了埃斯庫羅斯第二,那到時候,找誰喊冤去?
張旭戴上斗笠,說道:“你這個小丫頭,我還沒調戲你呢,你居然先開始調戲我了。懂不懂什麼叫男先女後啊?”
陳雅“呸”了一下,說道:“誰調戲你了?誰希罕了?你貌似宋玉,美比潘安麼?”
張旭戴上斗笠,點頭道:“嗯,我至少要比宋玉白三分,比潘安美五分。”
陳雅啐了一下,說道:“臭美!”
兩人說說笑笑,出了門,張旭問道:“這兒是什麼地方?我來了半天,還不知道呢?”
陳雅答道:“我們這兒,叫籠。”
雞籠?張旭想了一會兒,一時沒想起中國哪個地方,在宋代叫籠的?便又說道:“沒聽說過。爲什麼叫籠啊?”
陳雅便指南邊遠處一座小土丘似的一座山,說道:“你看,那座山是不是很像雞籠?”
張旭點頭道:“確實挺像的。難道因此就叫籠山?”
陳雅點頭道:“對啊。那就叫雞籠山。從山上有一條小河流下來,喏,就是前面這條河,就叫籠河。這條雞籠河兩邊,住着有十八家姓氏宗族,一家姓組成一個村。因此,我們這個地方就叫籠寨,或者雞籠鄉。唉,反正我們這兒,就叫籠。或者也叫做十八家寨,十八家鄉。或者直接就是十八家,反正大家都知道。”
張旭仔細看看那條雞籠河,即不寬,也不深,從雞籠山上順流而下,穿寨而過,向北面注入大海。這條小河既不寬也不深,水流得也慢悠悠之極。河底的沙石水草清晰可見,水中魚兒悠閒地游來游去。微風吹過,河面便會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帶來一種清新的溼氣。這條河給人一種寧靜悠然的感覺。二十一世紀那些被工業改造和污染的河流已經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了。
再看看兩岸,那十八家宗族組成的自然村,雜亂無章,毫無頭緒地散落在那裡。便又問道:“那你們這兒的官府在那裡,一年要交多少稅?”
陳雅答道:“我們這兒沒官府,不用交稅的。”
張旭嚇了一跳,失聲道:“沒官府,不交稅?”
陳雅說道:“是啊,很奇怪麼?”
張旭說道:“當然奇怪了。怎麼會沒官府,不用交稅呢?那離這兒最遠的官府在那兒?”
陳雅說道:“最遠的官府在大海西面的福建路。朝廷根本就不知道有我們這兒一個地方,有我們這些人,當然也沒有人漂洋過海地來這兒設一個官府,我們自然就不用交稅了。不過,如果朝廷知道這兒有我們這些人,那我們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頭了。”
聽了這話,張旭終於明白了,自己到了海峽對岸的那個寶島上啊,那這個雞籠應該就是後世的基隆了。只是後世這個寶鳥要死要活地收不回來,整天要鬧獨立,現在大宋朝廷卻根本沒興趣理會,或者說根本就沒多少人知道。
張旭說道:“我明白了。這兒是一個大島上啊,叫做流球。只是我不明白,這兒的百姓,都是很哪兒來的?”
陳雅說道:“還能那兒來的?當然是在大宋朝下活不下去了,漂洋過海,逃到這兒,百餘年時間,或者說,更長的時間裡,慢慢地聚集起來的。”
張旭說道:“那你們不怕海盜或者是這兒地那些土著野人麼?”
陳雅哼了一聲,說道:“大哥,你太小看這裡的人了,你以爲他們都是吃素的?很多人和他們的祖先,都是當過海盜的。後來金盆洗手不想幹那刀口添血的營生,但又回不了大宋境內,很多人便來這兒落地生根,聚妻生子,過安份日子。但是有其他的海盜或者是土人想來打劫,哼,我們這兒所有的人,男女老少抄起傢伙,都能上陣,可從不怕那些什麼海盜和土著野人。”
張旭一聽這話,不由得一驚,說道:“這麼說,這裡是其實是海盜窩,我落到了海盜窩裡了?”
陳雅斥道:“什麼海盜窩啊?說得這麼難聽。來這裡的,都是想安份過日子的人。只要不惹火別人,就沒事。不過,你也別一個人出去亂跑,尤其不要跑到十八家宗族視線的外面去。不然的話,你就有可能遭遇獵頭族,被割了頭去。”
張旭問道:“什麼獵頭族?那又是什麼人?”
陳雅說道:“就是深山老林裡的那些野人。專門喜歡獵別的族人的頭,用來祭祀山神。看到落單的人,就會襲擊。”
張旭說道:“那呆在這雞籠寨子裡,就沒事?”
陳雅說道:“基本沒事。以前那些獵頭族長來過幾次,都被我們打跑了。”
張旭稍微放心,又問道:“那這兒沒有官府,那人們要是起了什麼糾紛,怎麼辦?”
陳雅說道:“很簡單,有兩種辦法。第一種,就是直接用拳頭比武解決,誰武功高,本事大,誰就贏。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找族長說理,或者找處事公正,兩方都信服的人說理,由第三方進行折中公斷。”
兩人不斷地說說笑笑,沿着一條只能供兩人並肩行走的大路,不知不覺中,便看到了一座高大房宇建築。當然高大,是指跟雞籠其他的房子相比。那房子樣式跟陳雅那五間房子中間那間差不多,不過,大了五倍左右。外面還帶着一圈圍牆。正面也開了一個帶着兩扇門的大門,大門上面,還有一塊匾額,匾額上寫着五個大字,《媽祖娘娘宮》,不過這五個字已經比較舊了。左右側面還各開了一個小門。
一進正面大門,裡面首先是一個戲臺,戲臺對着正殿,正殿裡面供奉着一個端莊穩重的女子塑像,正是媽祖娘娘。在宮裡大殿兩側,各帶着一個小房間。左邊一間好像是廚房,不過,裡面除了一個竈臺,廚房裡面的東西一應俱無;右邊裡面好像是個臥室,裡面除了一張木板牀之外,臥室裡的東西,也是一應俱無。
現在這個媽祖娘娘營顯然是開放時間,正門側門全都大開,不時有一些人從側門進去,給媽祖娘娘上一柱香。也有人進去,上了香火和紅燭,又拿起籤筒搖着求籤。還有人進去。純粹打醬油,只圍觀媽祖娘娘。這些人,都從側門進出,倒是有一些頑童,不是從正門跑進跑出地玩遊戲,捉迷藏。有時候,會遭到一兩個大人的喝斥,但一轉身,那些頑童們就又會故態重萌。
媽祖娘娘供桌下方右邊,有一個年老廟祝坐在那兒,面前放着香和紅燭。不時有人過來買香和紅燭,也有人求了籤,到他那兒來解籤。老廟祝笑呵呵地做着自己的生意,對那些打鬧的頑童熟視無睹。
媽祖宮大門前面,是一塊開闊地大廣場,足以容納幾百上千人在這兒站着。現在廣場上,三個一羣,五個一堆,坐在小板凳上,或者小椅子上。有天南海北地聊天打屁的,更多的是各種腔調叫賣聲道:“賣青菜,青菜賣了,白菜賣了,最低價,一文錢一斤,一文錢一斤,最便宜了,最便宜了。”
“蘿蔔賣嘍,黃瓜賣嘍,番茄賣嘍……”
“黃豆賣嘍,綠豆賣嘍,蠶豆賣嘍……”
“竹筍賣嘍,筍乾賣嘍……”
“大米賣嘍……”
“菜刀賣嘍,菜刀折半價賣了,五百文錢,就一把,要買趕緊嘍!……”
“鹿肉賣嘍,鹿肉賣嘍……”
“大黃魚賣嘍,小黃魚賣嘍,帶魚賣嘍,楓葉魚賣嘍……”
張旭目瞪口呆,覺得這樣一個神聖純潔的媽祖宮,和嘈雜混亂的露天小菜場混搭在一起,給人一種強烈的不協調的感覺。
張旭還沒感嘆完,突然一聲雄渾悠長的聲音,喊出一聲極爲雷人的吆喝詞:“烏龜王八蛋——賣嘍……哦……”
這聲吆喝太強大了,廣場上被雷得靜了片刻,接着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笑聲大得幾乎要掀翻了那座媽祖娘娘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