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對外界的目光視而不見,反正她待在馬車裡,隨便他們怎麼看,又不能傷害到她一根毛髮。
反倒是凌小白,時不時偷偷挑開車簾,看看外面的動靜,偶爾奇怪地皺起眉頭,偶爾高高豎起耳朵想要偷聽他們的談話。
黑狼乖巧地趴在他的肩頭,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
士兵在聽到大小姐這三個字時,嫌惡地後退了數步。
“孃親,寶寶不喜歡他們、”凌小白握緊拳頭,撅着嘴,憤憤不平地說道。
“孃親今天教你一句話,你要記住,旁人越詆譭你,侮辱你,就說明你越優秀,越有本事,明白嗎?他們只是在嫉妒。”這番話,她說得毫無任何心理壓力,坦然得彷彿是天經地義一般,要知道,這具身體的前身,真的是文不能武不行的廢材,而且還在擁有婚期時,失去了清白。
等等!
凌若夕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般,狠狠打了個機靈,貌似,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個身體的記憶中,是有着娃娃親的,對吧?對象是誰來着?
六年不曾動用過的塵封記憶開始緩慢地流轉,只可惜,她想了半天,實在沒有想起來,索性也就把這件事給拋在了一邊,反正,六年前那件事發生後,即使有未婚夫,也絕對會登門退親的。
士兵敷衍地揮揮手,示意放行,凌若夕眼觀鼻鼻觀心,靠在車廂的木板傻女,五感迅速擴散,開始聽取來自外面街道的情報。
丞相府大小姐闊別六年再度重返京師的消息,好似長了翅膀,飛速傳遍大街小巷,不少百姓在街邊朝着馬車指指點點,活像看見了什麼稀罕的物品。
“孃親,咱們是猴子嗎?爲什麼他們要這麼看着咱們?”凌小白滿臉委屈,但眼底閃爍的狡詐與惡趣味,卻泄漏了他的真實品性。
這小子大概天生就少根筋,外界的流言蜚語,對他而言通通不管用,他只關注兩件事,一是銀子,二是自個兒的親孃,其他的,通通與他無關。
可是,聽着這些人議論他的寶貝孃親,凌小白的心情成直線下降,恨不得把他們的銀子通通洗劫一番,來彌補他受傷的心靈。
“因爲他們啊,沒見過美女和帥哥。”凌若夕拍拍兒子的腦袋,話說得極其無恥,又極其自然。
趴在凌小白肩膀上的黑狼刷地一聲睜開眼,特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它發誓,自從有意識以來,它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無恥的女人。
馬車在街道上緩慢地行駛着,竹意頭莫名地也體驗了一把被人圍觀的滋味。
“聽說那裡頭坐着的就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天哪,她居然還有臉回來。”
“要是我出了這種事,肯定找個無人的地方上吊自盡了。”
……
無數尖銳的話語,通過感官清晰無比的傳入凌若夕的耳朵,她算是對前身的遭遇,有了進一步的瞭解,看來,這丫頭,雖然頂着丞相府正統嫡親血脈的名頭,卻是所有人眼裡的笑話。
也難怪,六年前的那件事發生後,她被當作棄子,立刻丟在了邊陲小鎮中,任由她自生自滅。
眼瞼緩緩垂下,撲閃的睫毛遮擋住了她眼裡一閃而過的寒冽冷光。
小丫頭放心吧,既然接手了你的身體,這些曾侮辱過你的人,將來,我必定會讓他們後悔,你的仇,我會替你報。
馬車剛行過街尾,忽然與迎面衝來的一匹駿馬險些撞上,衣着華貴的少年,猛地勒緊繮繩,馬兒前蹄凌空擡起,仰天嘶鳴一聲,慌亂中,撞翻了一旁小販的攤位,蔬菜稀里嘩啦掉落了一地。
“天哪,那不是三王爺的好友,清明少爺嗎?”
“這女人剛回京城就不安分,指不定她是故意的,想要引起三王爺的注意。”
三王爺?聽着馬車外八卦的百姓們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凌若夕英挺的眉梢微微翹起,話說,應該不會是她猜測的那個樣子吧?
“你們沒長眼睛嗎?居然膽敢攔小爺的道。”清明在短暫的慌亂後,立馬穩住身體,架着駿馬,橫眉怒目瞪着竹意頭,那模樣,將紈絝公子哥的形象扮演得淋漓盡致。
“孃親,他盜用寶寶的自稱。”凌小白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然後可憐巴巴地扯着凌若夕的衣袖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閉嘴、”凌若夕冷聲呵斥道。
凌小白滿腹的委屈,只能唯唯諾諾的垂下頭,一把扯下肩頭的黑狼,不停地揉捏着它身嬌體弱易推倒的身體,發泄着心頭的幽怨。
孃親就會欺負他,太過分了。
“原來是清明少爺,奴才是丞相府的小廝,方纔無意間打擾到少爺,還請少爺見諒。”竹意頭殷勤地笑着,學着那些個文人墨客開始咬文嚼字。
“丞相府的?裡面坐着的是哪位小姐?莫不是二小姐?”清明雙眼一亮,神色略顯激動。
誰不知道自從六年前,京城第一美人失去清白後,丞相府二小姐便成爲了衆人趨之若鶩的美人,頂替了原本屬於凌若夕的風光,而這清明,正好也是對方的裙下之臣。
竹意頭乾笑了兩聲,“不是,馬車裡坐着的,是大小姐。”
“什麼?是凌若夕那廢物?”清明驚呼一聲,臉上的激動通通化作了嫌惡,彷彿連提起她的名字,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羞辱。
凌小白氣惱地揮舞着拳頭,想要衝出去給他一個教訓,看他將來還敢不敢詆譭他的孃親,但這個想法,被凌若夕暴力制止,她緊緊摟住不安分的兒子,塞到自己懷中,隨後高高豎起耳朵,聽着對方開始奚落前身。
神色波瀾不驚,彷彿他口中的廢物,根本不是她一般。
“凌若夕,你紅杏出牆,現在居然還有臉回來?”清明朗聲呵斥道,似乎把他自己當作了無比正義的俠客。
竹意頭神情略顯尷尬,在這衆目睽睽之下,丞相府的大小姐被人如此奚落,可不是辱沒了相府的威名嗎?他指望着凌若夕能出來,終止這場鬧劇,只可惜,馬車內愣是一點聲響也沒有傳出。
“哈哈哈,凌若夕你該不會是嚇傻了吧?就知道你這廢物即便過了六年沒見,也不會有任何長進的。”她的沉默,讓清明的氣焰愈發囂張,幾乎是指着凌若夕的鼻子開罵。
“清明少爺,再怎麼說,大小姐也是丞相府的人,請您嘴下留情。”知道某人是不會出面了,竹意頭只能選擇自力更生,搬出丞相府,企圖讓清明就此罷手。
果然,提到丞相府,這位囂張的公子哥倒是有了幾分避諱,他猛地一揮袖袍,冷聲道:“哼,本公子是給二小姐面子,今日不與你們計較。”
說罷,他猛地揚起手中的馬鞭,拍打着駿馬,一路絕塵而去,只留下無數看客,對馬車內無聲無息的女人,投以各種鄙夷的目光。
終於解決完這場突發事件,竹意頭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重新架勢馬車,朝着丞相府駛去。
“孃親,爲什麼不讓寶寶好好教訓他?他詆譭孃親的名譽!”凌小白對凌若夕方纔阻止他的舉動分外不滿。
或許他還小,不明白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孩子永遠是最單純的,一個人的善惡,總能輕易地發現。
自從進入這座城池後,外界的惡意,凌小白通通感覺得到,在他眼裡,凌若夕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人,怎麼可以被人肆意羞辱?
“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還要咬回去嗎?”凌若夕眉梢一挑,慵懶地斜靠在座椅上,似笑非笑地問道。
她從來不喜歡與人鬥嘴,比起這麼費力的爭鬥,她更願意將對方直接送去見閻王。
不過現在嘛,她暫時還不想在沒有見到敵人前,暴露自己的底牌,一時的隱忍,只不過是爲了在將來厚積薄發,她是女人,不巧,正好是心眼極小的女人,所以說,那些羞辱過她的,通通會被她記在心裡。
“是這樣嗎?”凌小白歪着頭,仔細想了想覺得孃親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如此一來,心裡的怨氣,倒是平息了許多。
從頭到尾將母子倆對話聽在耳裡的竹意頭,忍不住落下了一滴豆大的冷汗,若是被清明少爺知道,他被大小姐比喻爲一隻亂吠的狗,恐怕事情就真的要鬧大了。
此時,丞相府。
整個府邸被喜慶的海洋籠罩着,紅綢漫天,無數賓客齊聚一堂,紛紛向老夫人送上賀禮,丞相脫下朝服,換上一身暗紫色的名貴錦緞,忙碌地招呼着貴賓,如今,他可以說是權傾朝野,一場簡單的生辰,連皇室也派出了人前來參加,文武百官紛紛到場,連不少世家,也有出席。
現場可謂是人山人海,且一個個身份尊貴。
姨娘們被安排在女眷的位置中,與自己熟知的貴婦竊竊私語,以二小姐爲首的府中晚輩,如數登場,不得不說,丞相府的基因似乎真的不錯,至少這些年輕人,大多是容顏頂尖,隨便挑一個也能稱得上是一等一的美貌。
“二小姐到。”小廝鄭重其事的通傳聲,立馬讓院子里正在交談的賓客紛紛歇語,不少王孫公子擡頭注視着大門口的方向,希望能一堵這位京城第一美人的風采。
早早趕到的清明雙眼放着狼光,像是被餓了許久的餓狼,聞到了肉腥味,隨時會撲上去咬上一口。
一席曳地的水色流蘇長裙,墨發披肩,只是一抹倩影,便已讓不少年輕兒郎下意識吞嚥了一口唾沫。
明眸皓齒,秋波暗送,一雙嫵媚的丹鳳眼,盡顯妖嬈,二小姐凌雨涵,乃是二姨娘所出,一張絕色容顏,美得不可方物。
院子裡,一片寂靜,只有她徐徐走來的腳步聲,空氣裡,不知何時有一股清香瀰漫開來。
也不知是這香太醉人,還是這美人太動人,衆多公子哥看得是口乾舌燥,只恨不得這二小姐能多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