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的榜文一經發出,立刻引來無數人的注意,爲了拿到一萬兩的銀子,不少人試圖矇騙過關,卻在被揭穿後,直接打入天牢,從各地方城鎮每日送來的消息堆積如山,現在兩國百姓皆知,她在尋找續魂草的消息。
每一則消息凌若夕都會派人前去查探究竟,整整三天,她得到的結果除了失望仍是失望。
“咳咳……”痛苦的咳嗽聲從小一的房間裡傳出,此刻,他正焦急的看着倚靠在木椅上,努力遏制咳嗽的男人,乾淨透亮的雙眸溢滿了濃濃的關切與擔憂。
“雲公子,快喝茶。”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小一在無助之下,唯一能做的,僅僅是爲雲井辰親手送上一杯茶盞。
他接過後漱了漱口,將口腔裡的血腥吐出來,混雜了殷虹血絲的液體,格外刺目。
“這……”小一急得不行。
“替本尊開藥吧。”雲井辰故作輕鬆的笑道,隨手擦掉脣邊的血漬。
“可是,這些藥繼續吃下去根本不管用啊。”小一着急的說道,他先前爲雲井辰開的,是固本養血的藥劑,只能勉強替他遏制傷勢惡化的速度,無法治本,可如今,以他虛弱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這種靈藥的滋補了,繼續服用,只會讓他的身體情況變得越來越差。
雲井辰何嘗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垂死掙扎,可他別無他法。
一抹暗色迅速掠過他的眼底:“你只管開藥,其它的不必理會,人各有命,呵,本尊已經接受了。”
“雲公子,我們會找到辦法的!師姐她正在努力,一定會有人見到過續魂草的蹤影,你千萬別放棄啊。”小一急忙勸道,在這種時候,病人的求生意志是最爲重要的,如果連他本人也放棄了生的希望,那還會有奇蹟出現嗎?
翻騰不息的疼痛逐漸緩和,雲井辰蒼白的容顏微微有了一絲血色,“本尊會熬到最後一秒。”哪怕是爲了她,他也會拖着這具殘缺不堪的身體,繼續堅持。
似乎是聽出他話裡蘊藏着的深意,小一的眼圈驀地紅了,他不明白,爲什麼現實會對師姐這麼殘酷,明明所有的災難已經過去,所有的敵人也已經喪命,可屬於她的幸福,依舊遙遙無期。
在雲井辰的執意下,小一隻能替他繼續開藥,拿着藥方,他出門打算前往太醫院,親手爲他熬藥。
剛離開房間,在長廊的拐角處,他便瞧見了如同雕塑般,靜靜站在臺階上方的凌若夕,渾身忍不住一抖,師姐在這裡站了多久?又聽到了什麼?
“師姐。”小一忐忑不安的走上前去,小手不住的扯着衣袖。
凌若夕側目睨了他一眼,“你這急匆匆的,打算去哪兒?”
看樣子,似乎師姐也是剛到不久?沒有聽到剛纔雲公子病發的聲音?這麼想着,小一心裡的大石頭立馬放了下來,他趕忙笑道:“我正預備去太醫院給雲公子抓藥呢,他的藥吃光了。”
“去吧,別耽誤。”凌若夕輕易的就放他離開,並沒有詢問任何有關雲井辰病情的事。
“是,師姐。”小一拔腳就走,彷彿身後有猛鬼在追趕似的。
待到他的氣息徹底消失,凌若夕才苦笑着垂下腦袋,輕輕鬆開拳頭,掌心已被她的指甲硬生生掐得血跡斑斑。
那麼大的咳嗽聲,她怎麼可能聽不見?
雙眼無力的閉上,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無助感,就像是眼睜睜看着眼前正在上演一場悲劇,但她卻無法阻止。
利齒狠狠咬住舌尖,一股鑽心的疼痛傳遍全身,凌若夕逼迫自己打起精神來,迫使自己不要這麼悲觀。
她還沒有放棄!也絕不會放棄!就算這老天爺硬要收走他的性命,也得看她是否願意放手!
這麼想着,她頹敗的面容浮現出了幾分倔強,幾分堅韌。
收拾好心情,她才推開了小一房間的木門,一股極淡的血腥味在空氣裡瀰漫着,她裝作沒有發現,擡腳進入房中。
“喲,這兩天難得見到你白日沒在忙啊。”雲井辰早就在屋外出現腳步聲時,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勾脣輕笑,那如曇花般絢爛且明豔的笑容,卻刺得凌若夕眼眸生疼。
晃神只一剎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深邃漆黑的眸子裡沉澱下去,“忙來忙去全都是無用的消息,嘖,難道這天下竟無一個人見到過續魂草嗎?”
凌厲的眉梢忍不住皺起,想到御書房內剩餘的一大堆線索,她就心煩意亂。
“別皺眉,爲夫可不喜歡你成天愁眉苦臉的樣子。”雲井辰拂袖起身,走到她身前,一股淡淡的清香涌入凌若夕的鼻息。
他身上似乎總帶着這樣奇異的味道,能夠輕易撫平她的情緒,讓她冷靜,讓她平復。
“有句話怎麼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如詠歎般的語調,性感且富有魅力,“該找到的時候總會找到的,你急也沒有用。”
是啊,急躁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個道理凌若夕懂,但眼看着他的傷勢一天天惡化,她卻要裝作不知,裝作平靜,呵,這種滋味,實在是讓她苦到了心底。
或許是看出了她黯淡的情緒,雲井辰巧妙的轉移話題:“命案的調查進行得怎麼樣?這兩天,本尊似乎沒見到那位丞相大人的身影,你派他去查了?”
“恩,暫時還是一無所獲。”凌若夕遺憾的搖搖頭,“對方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其目的,其原因,完全查不出來。”
“唔,這麼神秘?”雲井辰可愛的歪着腦袋。
“你能別在我面前賣萌嗎?”這種好像見到凌小白的即視感是在鬧哪樣?凌若夕深深的感到了無力,“我已經把這件事交給衛斯理去辦,他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祿,又貴爲丞相,至少要盡心盡力的爲朝廷辦事。”
“這個決定很不錯,也省得他有事沒事老往你面前蹦達。”雲井辰雙手同意給衛斯理找點事情乾的做法,他會說,他早就看那人不爽了嗎?
這世上可不只有女人才是小心眼,在某些事情上,男人也是一樣的。
他不會忘記,當初衛斯理是幫着南宮玉試圖搶走凌若夕的人。
“你今天喝醋喝多了?怎麼一股酸味?”凌若夕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卻在瞥見他略顯蒼白的面容時,在心頭狠狠擰起了眉頭。
“怎麼這麼看着本尊?”雲井辰察覺到她的目光,眉梢往上一翹:“突然發現本尊挺秀色可餐的嗎?”
“……”這人一天不自戀會死嗎?凌若夕詭異的沉默了。
“你若是喜歡看,本尊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能讓你看個夠。”雲井辰故意擺出動人的pose,還時不時來個回眸一笑,衝凌若夕暗送秋波。
“噗。”她忍不住被逗笑了,“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麼幼稚的事,你也做得出來?你可是堂堂雲族的少主啊。”
“那又何妨?本尊現在只是你的相公,與自己的娘子談情,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雲井辰據理力爭,只要能夠逗她開心,讓他做多幼稚的事,他也心甘情願。
愛情這種東西,能讓人成魔,也能讓人成佛。
凌若夕一直在房間裡陪着他說話,還時不時承受着他言語的挑逗,氣氛變得異常輕鬆、和諧,小一在半個時辰後端着藥回到房內,看着談笑風生的二人,心情也不由得好轉了些許。
“雲公子,該喝藥了。”他將熱騰騰的藥汁送到雲井辰嘴邊。
“看着真苦。”雲井辰滿臉嫌惡,正常人都不會喜歡這種濃到極致的中藥,他也不例外。
“諾,有甜棗。”凌若夕手腕一翻,從袖中滑落出一個用牛皮紙包裹住的圓球,她親手打開後,拿起一粒甜棗遞到了雲井辰的脣邊。
笑意染上了他漆黑的眼眸,失去血色的嘴脣微微張開,咬住了那枚甜棗,凌若夕剛想抽手,誰料,他卻如惡作劇般的輕輕咬住她的指頭,溼潤的龍舌還故意蹭了蹭,舔了舔。
緋色迅速飄上她冰冷的面頰,屬於女人的羞澀與嫵媚,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找死嗎你?”凌若夕惱羞成怒的問道,但這話卻毫無殺傷力。
小一面紅耳赤的將目光挪開,在心裡默唸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嚶嚶嚶,他一點也不想讓自己純潔、幼小的心靈受到荼毒啊。
在凌若夕即將發飆的最後一秒,雲井辰才緩緩鬆口,一臉回味無窮的咀嚼着甜棗,還特曖昧的來了一句:“真甜啊。”
看他的表情實在是讓人難以猜出,這話是在誇棗子,還是在誇別的。
凌若夕只覺得面頰上的溫度有燎原的跡象,她惡狠狠瞪了某個得寸進尺的男人一眼,滿臉怒容的轉身,準備離開。
丫的,他不要臉,她還要!
“誒?不留下來監督本尊服藥嗎?”雲井辰開口挽留,眼眸中溢滿的笑意濃得快要滿出來。
凌若夕頭也不回的說道:“滾犢子,多看你一眼,我就想掐死你。”
說罷,她縱身躍出門檻,身影利落的消失在了長廊的深處,怎麼看似乎都像是落荒而逃。
雲井辰長長嘆了口氣,感慨道:“愛上一個不解風情的女人,真可悲。”
“……”他完全沒看出這人有半點可悲的地方!小一默默的在心頭吐槽,他總有種,眼前這男人反而樂在其中的錯覺。
凌若夕一路疾行,正午的烈陽從頭頂傾灑下來,烤在她的臉上,非但沒讓她面頰上騰昇的溫度降低,反而有愈發火熱的趨勢。
重回御書房後,她立即吩咐:“去,給本宮打盆涼水來。”
她得滅火!
門外的宮女慌忙應下,一邊小跑着尋找銀盆,心裡一邊泛起了嘀咕,這還沒到夏天呢,怎麼攝政王就熱火焚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