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長風從十來歲起便在外闖蕩,自然不是個怕血的人,也不是個怕傷口的人,可聽到白越說讓他來處理傷口的時候,卻連心都抖了一下。
容若的手下聽到動靜後都趕了過來,一看這陣勢嚇的不行,不過還沒說話,便聽楚靈風說:“你們都到外面去守着,不許進來。”
她這傷在肩背,若是若是要處理,一定得把上身衣服給拉下來,這一屋子男人可怎麼辦。
這樣的傷,小梅這樣的小丫頭別說沒法處理,怕是看都不敢看的,最好的,當然是去找個女大夫。但除了歷秋,萬里長風還真不知道狼堡有哪個大夫是女的。
何況危險不知何處來,既然對方可以埋伏在沙中偷襲,便可能是任何的人,無論找誰,他都不放心。
容若的手下也不放心,看了看楚靈風,又再看了看萬里長風。
血還沒有止住,萬里長風雖然開始有着從未有過的驚慌,但是這時候已經冷靜了下來,深深吸了口氣,道:“你們出去吧,守在外面,除了薛公子和容公子回來,別讓任何人進來。再去打一盆溫水。”
說到底這幾個也都是陌生男人,萬里長風知道楚靈風的意思,楚靈風的意思,他是明白的。這樣的傷口,難道要讓人圍觀嗎?
那幾人還有些不放心,但在楚靈風的堅持下,還是退了出去,只是心裡都有些嘀咕。薛夫人療傷,他們自然是要回避的,但爲什麼萬里長風這麼坦然呢?這沒有道理啊,剛纔還是他們兩人一起回來的,怎麼也不避避嫌?
心裡疑惑的很,但是幾人終究是容若的手下,就算楚靈風真的移情別戀,紅杏出牆,那也不是他們有資格去質疑責問的,因此紛紛退了出去。
在楚靈風被砍傷之後。萬里長風已經替她及時止了血,但只是最簡單的封住了周邊的穴道,並不能完全止血,依舊絲絲的往外滲着。
光是這樣的傷口。不處理都是不行的,更別提那傷口上還有毒。楚靈風的臉色眼見着便灰白起來,閉了眼睛有些無力的道:“藥箱裡有……紅色的藥丸口服的。白色的外敷……”
幸虧他們來之前就就爲了防備狼堡的人,準備了一些藥物對應。雖然不能說解百毒,但對一般的毒藥還是有效果的。再不濟。也能拖一些時間,等到容若回來。
不過對萬里長風來說,顯然除了楚靈風的傷讓他擔心,還有怎麼替她療傷,也讓他擔心。
只是眼看着楚靈風的情形是不能拖得,萬里長風咬了咬牙,將手放在她衣領上的,低聲道:“我……冒犯了。”
若楚靈風是個未成婚的姑娘家,那也就罷了,萬里長風自然是願意負這個責任的。可如今楚靈風卻是已婚。這一下子,可謂是名譽盡毀,即便薛明揚回來知道這是爲了救命迫不得已,作爲一個男人,他也不會不在意。即便是表面上不在意,心裡怕是也會有根刺,在以後的日子裡,一旦有了什麼不和睦,這根刺就會冒出來,將楚靈風扎的鮮血淋漓。
萬里長風的手指碰到楚靈風的衣領。有些微微的顫抖,不過楚靈風倒是沒什麼反應,仔細的去看,她已經在一種半昏迷的狀態了。眼睛微微的眯着,手臂也無力的垂着。
真的是一刻也不能再拖了,萬里長風暗暗的責怪了自己一下,豁然起來,從櫃子裡拿出藥箱,按楚靈風說的找到了藥丸。先取了兩粒,端了水過來喂她。
好在楚靈風還有些知覺,藥丸送到嘴邊還知道吞嚥。
喂她服下藥後,萬里長風再不敢有一點拖延,從腰上拔出匕首,從被劃破的皮膚破扣處,將衣服從下往上劃開,直到肩膀。
頓時,一大片肩背露了出來。
萬里長風半點旖旎的心思也沒有生出,那毒藥霸道的很,傷口處皮肉已經都黑了,血還絲絲的往外滲,那血也是黑的。在白色的背上,看着份外可怖。
門上,有人敲了敲,是容若的手下送水來。
萬里長風定了定神,起身放下帳子,去開門拿水。
楚靈風這樣子確實是不能讓外人看到,當然自己也不應該,但是日後如何,只能日後再說了,這個時候,救命要緊。若是薛明揚覺得寧可要了性命也不應該逾矩,這樣的相公,不要也罷。若是因此而生了間隙,也可以看清一個人。
容若的手下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的,但是看見萬里長風衣服上沾着黑色的血,再看看他難看的表情,也就什麼都沒說的退了出去。
這事情是不應該,但現在能怎麼辦,看着人死嗎?畢竟容若纔是他們的主子,所以到了關鍵時刻,他們維護的是初靈風的安全,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邊。
萬里長風接了水進去,擰了條帕子先將她背上的血污大致的擦了,然後將藥細細的敷上。藥箱裡也有繃帶,傷口是必須包紮的。
萬里長風自然不敢去脫楚靈風的衣服,便直接從身前連着衣服一起繞過,將背後的傷口包了起來。
一切處理妥當,萬里長風擦了擦額上的汗,楚靈風睡的沉沉的,一點動靜也沒有,但是呼吸卻還平緩,叫人稍微放心一些。
萬里長風將被子往上提了提,怕壓着傷口,便只提到了肩膀。
居高臨下的看着楚靈風的側臉,萬里長風突然皺了皺眉,總覺得她的這張臉叫自己覺得很親切,很熟悉,但是卻不知道這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在牀前站了半響,楚靈風輕輕的動了動,萬里長風這才驚覺自己失禮了。
剛纔的行爲可以說是爲了救命不得已爲之。那現在站在牀前看着人家夫人是爲什麼,也是爲了救命嗎?別說別人不信,自己也不信。
萬里長風連忙側過頭去,但終究是不放心,將椅子搬到了牀邊,坐了下來。
以他的經驗,這樣的傷口就算是沒有毒,也容易有引起高燒一類的病症,今天晚上,怕是要折騰。
而且。楚靈風雖然服了藥也上了藥,可連毒是什麼都不知道,那藥到底有效沒效,又有誰會知道。萬一沒效呢?
萬里長風在牀邊坐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坐不住,想想出去找了個容若的手下,讓他去三樓守着,只要歷祭祀一回來,立刻請她下來。
萬里長風在牀邊坐到半夜。楚靈風果然發起熱來,毒倒是並沒有嚴重的跡象,但是額頭滾燙。
萬里長風雖然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急的很,一刻也不敢鬆懈,每隔一會兒便替她額上換塊帕子敷着。這時候只恨自己爲什麼從小就到處亂跑,沒跟着歷秋學點醫術毒術什麼的,不然這時候也不會束手無策。
所幸藥還是很有用的,楚靈風的身體也很好,天矇矇亮的時候,熱度漸漸退了。毒性也被壓了下去,楚靈風的眼皮輕輕的動了動,清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看見萬里長風的臉出現在面前,有些恍惚,使勁兒的眨了眨,沒錯,還是萬里長風。
楚靈風竟然忍不住輕輕的笑了下,這感覺很陌生,很奇妙。但是也很溫暖。
過去的十八年裡,她雖然沒有受過這樣的傷,但不可能沒生過病。
可每一次生病的時候,守在自己牀邊的。只有小甜。無論什麼時候,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都只有那個小丫頭擔心的面容。
從沒有一次,有親人守在身邊,用一種非常擔心的神情看着自己。而且。看萬里長風的臉色,便知道他是一夜未睡,怕是就這樣擔心的看了自己一夜。
背上麻木的感覺已經消失了,一陣一陣的抽痛,但因爲上的藥本身也有些鎮痛的作用,所以痛的並不厲害,而且那一刀劃的其實並不深,只是因爲刀口帶毒,所以纔會如此厲害。
“你醒了。”萬里長風一見楚靈風醒來,立刻緊張的道:“怎麼樣,背上的……現在是什麼感覺。”
其實萬里長風是願意楚靈風痛的,這麼大的一處傷口,怎麼可能不痛?痛,是正常的,不痛才糟糕。
“挺好的,沒有昨天那種麻木的感覺了。”楚靈風道:“痛的也不厲害,昨天那藥有止痛用的效用。”
聽着她說背上不再麻了,萬里長風估摸着這是毒散了的表現,總算是鬆了口氣的,道:“那就好,那就好,毒散了就好。傷只是皮外傷,沒有傷着筋骨,好好的將養一段時間就好。只是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
若這傷是在萬里長風身上,那半點關係也沒有,可楚靈風一個女人,肌膚似玉,即便是在看不見的背上,留下一道疤也是遺憾。
“沒關係。”楚靈風並不太在意,這樣的傷口,再加上上好的傷藥,不至於留下疤痕,一年半載的便會看不出來。
萬里長風這一個晚上不但是沒睡,而且心一直是懸着的,這會兒看見楚靈風不再有生命危險,纔算是鬆了口氣,想想昨夜的事情,有些不知道如何表達的道:“靈風,昨晚上的事情,是我連累了你。但你,你爲什麼要替我擋這一刀,實在是……”
萬里長風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這不是一個謝字可以表達的。
楚靈風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還是從被自己挾持開始的。可在山中的時候,救了自己一命,昨晚上,又救了自己一命,若說上一次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昨晚上卻實在是叫他意外了。
萬里長風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什麼都不明白,其實楚靈風自己也不明白,不過救都救了,也沒有什麼。
正要說話,門外一陣腳步急促,門被猛地推來,是薛明揚和容若回來了。
萬里長風聽到開門聲一回頭,看見衝進來的薛明揚的時候,猛地站了起來。
昨晚上形勢緊急,他想的也是理直氣壯,覺得救命最大,薛明揚就算是介意也不應該在意。但這會兒,真見着人了,突然有種被抓姦的侷促。
不過薛明揚半點也沒將心思放在萬里長風身上,他們半夜便從古城往回趕,緊趕慢趕的,到了狼堡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剛進狼堡,上了樓,便看見容若的手下往外張望,心理便一個咯噔,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而容若的幾個手下看見他們回來,簡直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立刻迎上去,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一下。
他們覺得,要是薛明揚再不回來,夫人保得住保不住是一回事,就算是保得住,怕是頭上也要鳳凰綠了。
兩人一聽楚靈風受傷了,自然心急,三兩步的便到了門口,退開房門衝了進來。
薛明揚幾步到了牀邊,看着楚靈風臉色蒼白,從被子裡露出的半個肩膀都纏着紗布,紗布上還滲着紅黑色的血跡的樣子,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容若也跟了進來,他是大夫,一見着這情形也皺了下眉:“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說着話,薛明揚已經讓出了位置,看紗布上血的顏色,便知道弄傷楚靈風的這東西上面有毒,此時雖然人醒着看起來狀態尚可,但誰知道這毒如何呢?
萬里長風輕咳了一聲,道:“昨晚上在狼堡外面,有人偷襲,薛夫人替我擋了一刀,受傷了。”
“名揚。”楚靈風低低的喚了一聲,虛弱的擡了擡手。
“我在。”薛明揚連忙低下身子,將手放在她手心。他沒想到楚靈風竟然會爲了救萬里長風而受傷,但事實擺在眼前,即便他不捨心痛,卻也改變不了,責怪的話,又如何能說的出口。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大意了,在這樣陌生的地方,不該丟下她一個人。
“薛夫人傷口上有毒,昨晚上情形很危險,迫不得己,我爲她包紮了一下。”萬里長風解釋了一句,雖然語氣挺鎮定,但是自己都覺得有點心虛,覺得要是下一刻薛明揚抽刀砍過來都能理解。
但很奇怪的,薛明揚卻只是淡淡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