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威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神秘兮兮的拉了小盟哥來到他的臥房,還特地安排了小黑子在外間的門廳裡放風。
打開銀色的錫箔紙,裡面是一層防潮的塑料布,塑料布里則是棕黃色的條形煙磚。
聽了漢威講述了煙磚的來歷,碧盟緊促了眉頭不語。
漢威知道表哥是在盤算,怕也是猶豫不決。
“小盟哥,反正漢威也要稟明大哥在老宅發現煙膏的事,依了大哥的性子,定然是付之一炬而後快。與其如此,不如物盡其用,先讓小盟哥拿去一些把欠宗四爺的鴉片煙土還抵上,不要賣宅子了。”漢威提議說,心想反正大哥也不知道到底地裡埋了多少煙磚,拿走幾箱子都未必能覺察。
小盟哥還是不答話,手裡掂量着這塊煙磚,思量片刻,吩咐漢威說:“走!帶表哥去看看。”
“乖兒,你躲在這裡呀!快陪我去打球!”漢威剛邁出房門,娟兒就迎了過來,手裡揮舞着一副嶄新的網球拍。見了碧盟,得意的炫耀說:“看!美國貨,朋友才送我的。”
漢威不屑的說:“你上個月纔買的那副球拍呢?”
“有了新的誰還用舊的!”娟兒說得理所當然。
娟兒一眼見了跟在漢威身後的碧盟,更是跳腳的幸福說:“表舅,陪我打網球去呀,我今天新買了一身網球衫。”
漢威搖頭無奈,小盟哥卻無心糾纏,寬哄說:“娟兒,表舅和漢威要去青石灘的部隊去視察一下防務,你等我們回來再玩。”
“等你們回來天就黑了!”娟兒執拗的糾纏,看也是無可奈何,目送了漢威和碧盟離去。
每去老宅書房一次,漢威就多一份驚恐。人在河邊走,難免不溼鞋,萬一被大哥誤會了,那就是渾身是口也辯解不清了。
但小盟哥比他的膽量大,拿了花園角落的鋤頭,和小黑子一起在空蕩無人的屋子裡將一地的地磚都翻掀起。
眼前的景象令在場的人都驚愕了。
只表面一層就是四十隻封緊的木箱,打開看來都是鴉片煙磚,俗稱“阿芙蓉”。
漢威麻利的翻出最先發現的那隻裝鴉片的空箱子,搬開來就是下面的一個沉實的箱子,也就是漢威取出一塊兒鴉片煙磚的箱子。
“表哥,你看!”漢威掀開蓋子,羅列整齊的錫紙塑料布包裹的煙餅。
漢威看到小盟哥面色上難以掩飾的驚駭。
仔細查驗了這些鴉片磚,碧盟對漢威解釋說,這些是熟鴉片,就是生鴉片燒煮和發酵後,製成條塊狀易於保存;吸菸時把煙膏搓成小丸在火上烤炊軟後,塞進煙槍的煙鍋裡對準火苗吸食燃燒產生的煙。
漢威只胡亂的點頭,心裡在緊張的留意院外的動靜,生怕引來外人。
“黑子,來,搬起來!”碧盟喊了黑子清除了磚下的砂土,將第二層的箱子搬起,竟然發現下面還有一層箱子。
“我的娘呀!埋了多少家當呀。”黑子癱坐在地上:“這麼多鴉片煙,還不抽昏了頭呀?”
竟然還有第三層。這麼多鴉片,爹爹生前怎麼沒發現呢?難道是爺爺留下來的?漢威曾聽說,爺爺生前鴉片煙癮很大。在清朝末年,朝中權貴吸大煙成癮,做龍城都督的爺爺經常給朝裡的同僚和權貴送禮,就是送質地精純的福壽膏,十分受歡迎。聽說七叔的生母霍夫人,燒煙炮是把好手,而且能燒出各種花樣,爲此得到了爺爺的寵愛。
碧盟坐在了地上,看着一箱箱封存完好的鴉片煙磚說:“清朝末年到民國連年的外強入侵,軍閥混戰,存黃金都沒有存煙磚值錢保值,所以很多人家就是自己不吸鴉片,也會把錢變成大煙磚來保存。土話叫這煙磚‘黑金子’。”
“既然是留給後代的,爲什麼爹和大哥都不知道呢?”漢威詫異的問。
“再擡出幾箱看看。”碧盟提議說,三人有了收穫,幹得熱火朝天。
擡出幾隻箱子,發現一共是四層高,橫八豎着九的擺放,一共二百八十八箱,幾乎佔滿了整個書房。
“嘚!幹什麼壞事呢!”娟兒跳了進來。得意的搖頭晃腦說:“好呀!騙我說去查防務,查到老宅來做什麼?”
漢威嚇得臉色土白,不顧了手上的泥土一把捂住娟兒的嘴。
“幹什麼呀!”娟兒終於掙扎開漢威的手,跺了腳吐着一嘴的砂土罵着,目光也停在了地下的一個個木箱上。
“這是什麼?挖出寶貝了嗎?”娟兒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碧盟撣撣身上的土,鎮定的說:“娟兒,既然你發現了,就要保密。若是說出去,表舅和漢威都會沒命。這些是大煙土。”
“海洛因?”娟兒嚇得後退幾步,驚愕的張了嘴,兩分鐘後才胡亂的點點頭說:“你們,你們藏了大煙在老宅裡?這裡倒是偏僻。我說你們鬼鬼祟祟的。”
漢威抓住娟兒的手說:“娟兒,你不許說出去!”
“那要看你表現好不好了!你乖乖的哄本小姐開心,本小姐心情好就忘記了;若是惹了本小姐生氣,這氣頭上嗎,就脫口而出了,也正好看大舅舅打你屁股呀。”
娟兒驕縱的性子不分個輕重,只要她高興,什麼都做得出來。
碧盟一擡手,制止住同娟兒爭執的漢威,對娟兒說:“娟兒,這黑貨是表叔囤在這裡的,怕你大舅舅發現了,才讓漢威幫忙存在了老宅。你若是告發,就是把表舅送上斷頭臺。”
娟兒伸神舌頭,低垂下頭,翻了眼睫看了眼一臉嚴肅的表舅碧盟,囁嚅的說:“我不過是說笑的話。”
雖然碧盟年長娟兒不過幾歲,但那股逼人的銳氣令娟兒不敢向對漢威一樣不分尊長的胡鬧。
碧盟這才笑笑說:“等這批貨脫手了,表舅請你們吃火鍋去。”
一句話,娟兒歡喜的跳了起來。
“記住,誰也不許說,尤其是不能告訴露露。”
娟兒拼命的點頭,補了句:“還要帶娟兒打網球,教娟兒拉提琴,游泳~”
漢威聽得直撇嘴,這纔是訛詐。
“小盟哥,你別聽‘饞嘴娟’的。她打網球,一次就壞一隻拍子。這球明明往天上打,她的拍子去總拍到地上斷裂了;還有游泳,雖然漢威是旱鴨子,也沒見過哪隻旱鴨子笨得進到水裡就掐緊別人的脖子不放手的;她拉琴,上帝呀,讓漢威多活兩年吧,彈棉花的聲音都比她拉琴好聽百倍。”
漢威奚落着,娟兒這回卻沒象平日一樣找他來大鬧拼命,而是斜了眼看了漢威陰笑。
漢威還在琢磨這瘋丫頭又想出什麼歪招來整治自己,忽然見娟兒如只貓一樣瞪了眼迅猛的撲過來。
漢威眼明手快,倏然一閃身,娟兒撲空,卻撲到了立在坑邊的小黑子身上。
小黑子一聲驚叫,二人一起掉進了坑裡。
娟兒縱聲大哭,嚇得漢威忙跳下去堵住她的嘴,生怕被人聽到。而小黑子卻一動不動。
“黑子,你怎麼了?”漢威推推趴在坑裡的小黑子,小黑子紋絲不動。
“黑子,你沒事吧?”漢威急得試着去抱小黑子。
“別動他!”碧盟喝止:“該不是摔斷了骨頭吧?斷了骨頭不能動。”
屋裡的空氣凝固了,眼淚從漢威的臉頰劃過,嗚嗚的喊着“黑子,黑子~”
黑子緩緩的擡起頭,噗噗的吐着嘴裡的砂子,嘆了句:“娟兒~小姐~你也太重了。”
“去你的!”娟兒收了急出來的眼淚,踢了黑子一把,黑子縱身跳起,漢威逼得往後一退,撞在了牆上。忽然嘩啦一聲響,身後的一堵薄薄的土坯隔斷牆撞出一個黑洞。
“小爺,你看!”小黑子驚叫一聲。
搬起箱子空出的這個大坑靠牆的位置是堵虛牆,裡面是個黑洞。
漢威吩咐黑子說:“進去看看!”
“又是我?”黑子撇嘴抱怨,但還是從命的爬進那個黑洞。
“看到什麼了?”漢威問。
“有堵門,是銅門。把手電給我。”黑子喊。
隨着手電光亮,漢威瞠目結舌的發現了這別有洞天的“小地宮”裡的金銀珠寶。
打開箱子裡的夜明珠發出神奇的光亮,大東珠、貓眼、翡翠等應有盡有。漢威才記得大哥提過,當年祖上也是康熙爺的寵臣,而且後來雍正年間還曾被擡過旗籍,可謂顯赫數世。看了每箱寶貝上的一些禮單和發黃的賬簿,漢威順手卷了幾本塞進兜裡打算回去好好研讀。
簡單的恢復了屋裡的原貌,碧盟先是叮囑娟兒說:“這個喜事暫且先保密兩天,等表舅取走了貨,填滿了這個大坑再說。”
娟兒乖巧的點點頭,似乎也被得寶的喜悅樂暈了頭,從那個小“地宮”出來時,娟兒還不聽勸阻的抓了一把五顏六色的珠寶。她是發了筆橫財了!
碧盟偷偷叮囑漢威說:“此事,對任何人都不許提,也不急了告訴大表哥知道。我先去拿這塊煙磚尋個價錢,若是這些煙土能賣個好價錢,或許就不用賣這老宅子了。”
漢威自信的說:“表哥,你只取了大哥欠你的那些煙土就是了。可不要去賣煙土,大哥會打死你的。大哥在這種事上六親不認,那天晚上已經對小盟哥是法外開恩了。”
碧盟拍拍漢威的背說:“表哥自有分寸,你守口如瓶就是。”
漢威不放心的又叮囑說:“今天這些寶貝想是大哥不知道的,不然那些鴉片也留不到今日。既然有了這本意外橫財,大哥就不必賣宅子了。”
四人說笑着溜出了老宅。
就在將出宅子時,看園子的老杜頭佝僂着腰迎面走過來問:“小爺和表少爺怎麼來老宅了?”
“啊,聽說這園子快賣了,過來看看,還真捨不得。”漢威搪塞說。
老杜頭搖搖頭,神色慘淡的說:“老太爺若是還在,看了要多傷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