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美昕拖着疲憊地身體回到金域藍灣,剛走出電梯,就看到站在門的一老一小。她連忙擦了擦乾澀的眼角,生怕被老人和孩子看到她哭過。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快步走去,就算心裡再疼痛難忍,她臉上已經揚起笑意,“爺爺,小週週,你們等多久了,爺爺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薄老爺子親自送小週週回來的,他拄着柺杖,蒼老的臉上褶皺很深,一頭銀白的頭髮,精神卻一如七年前初見,矍鑠抖擻。
他拽着重孫女的小手,目光慈愛地望着這孩子,明明滿眼的痛楚,卻還要在他面前強顏歡笑,看得直叫人心疼,他和藹道:“好久沒見你了,想來看看你。”
韓美昕心裡一滯,在薄家,真正對她好的,除了薄明陽,就是薄老爺子吧。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了親孫女寵的,到底,她還是要辜負他對她的期望了。
“爺爺,對不起,我最近工作太忙。”韓美昕難過的撒謊,不是不想去看望他的,只是一想到薄夫人,她就再不願意踏進那棟宅子。
薄老爺子也不拆穿她的謊言,他柔聲道:“沒關係,你忙,只要心裡記着還有我這個爺爺就好了。”
韓美昕心中泛起綿密的痛楚,這個老人,即使知道她和薄慕年是那樣不堪的結合在一起,對她也是寬容大度的,七年來,連厲色都沒給予她半分。
爲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拿出鑰匙開門,然後請老人進去。薄老爺子牽着小週週走進去,小週週還是不肯說話,往日靈動的眼睛也沒了神采,這孩子在父母的離婚戰爭中,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傷害。
韓美昕關上門,連忙去倒茶出來,知道老爺子喜歡喝西湖龍井,她家裡時常備着,就怕哪天爺爺過來了,沒能讓他喝上他愛的茶。
她備了好久的茶,有時候看見過期了,她就會扔掉,然後重新找朋友帶最好的茶回來。以前薄老爺子沒來過她這地方,她以爲永遠都用不上,卻不想到有朝一日,能在這小小的房子裡,給爺爺泡一杯他喜歡的茶。
薄老爺子低頭看在在沸水裡打着旋兒往下落的茶葉,他眉目染了笑意,“丫頭,還記着爺爺喜歡這西湖龍井啊?”
韓美昕自然是記得,朋友帶回來的茶,她都會送一份去軍區大院孝敬老爺子,老爺子別的愛好沒有,就好這一口。
薄夫人就常說韓美昕這小蹄子,就是拿捏住了她公公的軟肋,纔會這麼由着她折騰,把薄家顏面都不顧了,還護着她。
“爺爺喜歡的,我都記着呢,就是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韓美昕心裡有些傷感,到底還是止了話。
薄老爺子自然也聽出一些端倪,他看着乖巧的重孫女,將她支開,不讓她聽見大人的談話。等小週週回房間去了,他才嘆息一聲,“丫頭,我還記得當年我們找阿年逼婚,那個時候你們應該還沒有在一起,阿年說,他的字典裡沒有離婚,只有喪偶。當時我和你爸聽了,就覺得他對你是真心實意的,我沒想到你們也會鬧成今天這個樣子,真的就無法挽回了嗎?”
韓美昕垂着頭,眼中淚水漣漣,七年時間,她和薄慕年糾纏不清,如今終究還是應該放手了,她點了點頭,“爺爺,是我沒有福分,做薄家的孫媳婦,對不起,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
薄老爺子搖了搖頭,神情帶有憐惜,“罷了罷了,既然你去意已決,爺爺不強求你,只是你失去了阿年這個好孩子,真的不會後悔嗎?”
韓美昕臉上的痛苦逐漸加重,會吧,否則下午從他車裡下來,她不會哭得那麼撕心裂肺,那個她愛着又拒絕靠近的男人,因爲她知道,他們越接近,就越會蟄傷彼此,而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薄老爺子瞧着她臉上越發清晰的痛苦,他沉沉的嘆了一聲,年輕人啊,是該折騰折騰,離了也罷,離了才能看清彼此的心。
薄老爺子抽了紙巾遞給她,等了一會兒,纔等到她的情緒平靜下來,他道:“丫頭,去給爺爺做頓飯吧,以後爺爺再要吃到你做的飯,怕是很難了。”
這一句話,又勾起了韓美昕的傷心,她匆匆抹了抹眼淚,一邊應着好,一邊轉身往廚房裡走。
薄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看着廚房裡那道忙碌的身影,他站起來,打量着這套公寓。這算起來,還是他第一次走進這裡來,這裡有着女孩子的婉約風格,不像清水灣別墅,走進去就是一股冷硬。
他打量了一會兒,然後聽見小小的抽泣聲,他眉頭一皺,朝那間緊閉的臥室看去。那個傻丫頭啊,當初哭着來找他出主意,如今依然還是擋不住父母離婚的腳步。
他要好好想想,怎麼讓這丫頭接受現實?
他慢騰騰走過去,來到臥室門外,良好的修養致使他連進重孫女的房間,都會擡手敲門,哪怕這還是個六歲多的孩子。
敲門聲響起,裡面的哭聲嘎然而止,薄老爺子想着那小丫頭此刻急匆匆的抹眼淚的樣子,又是忍不住一陣心疼。自古以來,父母離婚,受傷的就是孩子。
半晌,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露出那雙溼漉漉怯生生的黑眸,像極了阿年的黑眸,那麼怯弱的望着他,把他蒼老的心都要絞碎了。
看見門外的人是太爺爺,小丫頭眼睛一眨,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下來。她想不明白,就連沈晏白那麼乖張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疼,爲什麼她這麼乖,爸爸媽媽還是要離婚?
薄老爺子推開門進去,伸手合上門,牽着小丫頭的手來到牀邊,兩人坐着,他打量着房間裡的裝修,粉色的公主房,牆上貼着小狸貓、大白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動物,據說這都是電影的暖男。
這孩子心裡,還是嚮往着溫暖的。
奈何有這麼兩個倔強的父母,也是苦了她了。
他收回目光,落在小小的人兒身上,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滿是皺紋的手包裹着那隻小小的手,他極其艱難道:“孩子,成全他們吧。”
“太爺爺……”小週週失聲哭出來,連太爺爺都放棄了,爸爸媽媽就再也不會在一起了,她哭得心碎,“太爺爺,你說過會幫我的。”
薄老爺子揪心扯肺的難受,蒼目裡也浮動着淚光,他在戰場上浴血殺敵的時候沒有過心軟,殺紅了眼睛看着遍野的屍體,他沒有過怯懦,更沒有過眼淚。此刻卻被這個小小丫頭的哭聲揉碎了心臟。
“小週週,沒法了啊。”
小週週沒有抑鬱症,不會開口說話,是他教的,看着那孩子每日鬱鬱寡歡,像被折了翅膀的鳥兒,小小年紀就滿臉憂鬱,他實在不忍。
這孩子想爲父母在一起再做些努力,他便成全。
他想着,就算爲了孩子,這一對夫妻該鬧的也鬧騰夠了,卻低估了時間在他們心裡造成的傷害,那是任何人都撼動不了的,除非他們自己想通。
如今看到韓美昕那麼痛苦,他不能再坐視不理了,離了吧,離了他也清靜。
“太爺爺,我不要過有爸沒媽,有媽沒爸的日子,太爺爺,您再想想辦法,您那麼睿智,您一定還有辦法幫我的,對不對?”小週週急切地握住太爺爺的手,就像握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要他們離婚,不要他們變成陌生人。
薄老爺子另一手覆上來,握住孩子小小的掌心,他道:“小週週,太爺爺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兩個刺蝟,他們相愛了,可是誰也不願意撥下身上的刺,所以他們一靠近對方,就會扎傷對方,扎傷對方,還是忍不住靠近對方,然後有一天,其中一隻刺蝟受不了這樣的痛苦,失血過多死了。”
小週週懵懵地望着太爺爺,沒聽懂,“太爺爺,可是爸爸媽媽他們是人,不是刺蝟。”
“……”薄老爺子發現,這個故事太深奧了,小週週未必聽得懂,他換了一種方式,道:“你爸爸媽媽他們不是刺蝟,卻是比刺蝟還要倔強的人,他們的刺是在長在心裡,他們不遠離,就會永遠無休無止的爭吵,小週週,看着你媽媽流眼淚,你不心疼嗎?”
“可是離開爸爸,媽媽就不會流眼淚了嗎?”小週週疑惑的問道。
“那樣她就會看清自己的心,看清她的感情,小週週,人很複雜,沒有失去,永遠體會不到長在骨髓裡的感情。如果你想讓你爸爸媽媽在一起,就不要讓她再痛了,只有她不痛了,他們纔有機會在一起。”薄老爺子輕嘆道。
小週週還是似懂非懂,“可是太爺爺,如果爸爸失去媽媽就另娶了怎麼辦?我看到報紙上爸爸帶女人去開房了,他要給小週週找後媽了嗎?”
“他敢!”薄老爺子重重戳了一下柺杖,韓美昕突然那麼絕決的離婚,和那王八羔子管不住下身有關。這事出來後,他幾天都沒敢出門。薄家家風嚴明,可如今被這少不更事的孫媳婦鬧得面子早沒了,現在又被那不懂事的王八羔子捅得裡子也沒了。
他走出大院,就沒少被那些老東西取笑!
小週週嚇得縮了縮脖子,只要太爺爺說不讓爸爸找給她找後媽,她就放心了。薄老爺子瞧嚇着了小重孫女,他安撫似的揉了揉她的丸子頭。
當晚,薄老爺子在金域藍灣吃了晚飯,韓美昕打電話給勤務兵,讓人來把老爺子接回去。老爺子臨去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隱含着不捨,隨即老爺子拄着柺杖離去。
韓美昕將他送到電梯裡,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電子屏上的數字開始往下翻,她眼裡的淚奪眶而出。她回到公寓,收拾桌子時,小週週出來了,她站在餐桌旁,像個小大人一樣,認真的看着她,“媽媽,我不阻止你和爸爸離婚了。”
韓美昕心裡一震,手裡的碗滑落下去,瞬間摔得粉碎,她也不怕碎片扎傷腳,快步奔到小週週面前,在她面前蹲下,她狂喜地望着她,“小週週,你會說話了,你終於開口說話了。”
小週週看着媽媽激動的模樣,她眼淚也掉了下來,她撲進她懷裡,緊緊抱着她,像個小甜心一樣,貼心道:“媽媽,我不想讓你痛,你和爸爸離婚吧。”
韓美昕淚如雨下,聽到孩子終於肯接受他們要離婚的事實,她心如刀割,小週週,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把你逼成這樣,媽媽向你保證,就算離婚後,也不會讓你少得一點母愛和父愛。
當晚韓美昕的心,是一半欣喜一半痛苦,薄慕年承諾過她,只要小週週開口說話,就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想起在他車裡撿到的那枚鑽石耳環,想起林若歡戴在這副鑽石耳環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她心裡就疼痛不休。
哄睡小週週後,她給薄慕年打了電話,他那邊很靜,隱約聽得到火星燒灼煙紙的聲音,他在抽菸,她頓了頓,道明來意,“薄慕年,小週週開口說話了,你答應我的事,現在可以實現了嗎?”
薄慕年捏着煙的手驟然一緊,燃燒着的腥紅菸頭折過來燙了他的手,發現小週週裝病,是他偶然回軍區大院撞上的,那孩子跟着爺爺嘀嘀咕咕的說話。
他沒有進去,轉身離開,遂了孩子的意。
可如今,就連孩子也放棄了,他是否真的該放棄了。沉默半晌,那端都安靜的等待着,他閉了閉眼睛,扔了煙,伸腳碾熄,他聲音清冷道:“好,明天到辦公室,我會讓律師起草離婚協議書。”
韓美昕還來不及說話,那端就掛了,她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大雪紛飛,一時紅了眼眶。糾纏了七年,終於要結束了,爲什麼她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更加痛得錐心刺骨?
她雙手緊緊抱着自己,她閉上眼睛,任眼淚滑落下來,她告訴自己,韓美昕,你可以的,沒關係,你能做到的。
韓美昕第二天醒來,就發現自己感冒了,嗓子疼得難受。她依然起來給孩子做早餐,請的幫傭只負責下午接送孩子,以及打掃家裡的衛生,其他的事,幾乎都是她親力親爲。
給小週週紮了兩個辮子,看她吃完她做的早餐,背上書包,安靜地站在門口等她。她拿起公文包,牽着女兒的手,送她去上學。
學校門口,韓美昕看着孩子轉身走進校門,她一直望着望着,直到再也望不到她的身影,她才轉身回到車裡,開車去薄氏大廈。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來過這邊了,自從她成爲子午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就很少來過這邊,前臺認識她,看見她推門進來,就領着她去電梯那邊,她道:“薄太,薄總已經等您很久了。”
韓美昕心口鈍痛,下意識攥緊包帶,才能避免泄露心裡的情緒。32歲的女人,早已經不是七年前那麼單純,再加上人生的閱歷,讓她很容易隱藏起自己的真實情緒,哪怕心裡已經痛得快死去。
她搬出清水灣別墅,劉媽偶爾還會給她打電話,說先生也很少回去了,那時候她知道,薄慕年多半是宿在外面的公寓。
乘電梯上樓,到達頂層,她走出去,徐浩接待她,請她去會議室。推開會議室的門,薄慕年坐在主位上,手指間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煙,正往嘴邊送,吸食了一口,他吐出菸圈。
他的煙癮越發重了,看他面前的水晶缸裡,全是菸蒂。以前,她試着管過他,不讓他抽菸,他就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薄太太,你不讓我抽菸,讓我幹些什麼好呢,玩你嗎?”
韓美昕常常被他不要臉的話激得滿臉通紅,可他不僅僅是說說而已,沒煙抽的男人很暴躁,一手拽着她的手腕,將她扯進懷裡,帶着濃濃新鮮菸草味的薄脣就貼了上來,吻得她全身發軟,恣意進出她,看她被他折磨得進氣少出氣多才會罷休。
韓美昕站在會議室門口,看着他指尖嫋嫋升起的煙霧,不知怎麼的就想起那旖旎的一幕,她的臉有些紅,堪堪移開視線,卻觸到男人看過來的目光,她的耳根子立即紅透了。
薄慕年透過煙霧,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看着她臉頰酡紅,心神一蕩,莫名的就心猿意馬起來,他將手裡的香菸送到薄脣邊,又吸食了一口,才勉強壓下心頭的騷動。
“來了?”薄慕年問了一句廢話。
韓美昕點了點頭,鬆開門把手,走了進去,在他下方右手邊的位置坐下,她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來遞過去,道:“這是我弄好的離婚協議書,你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在上面簽字就好了。”
薄慕年眼底劃過一抹陰鷙,只是消失得太快,女人並沒有瞧見。他素白修長的手指拿起文件翻開閱讀,一份簡單的離婚協議書,韓美昕什麼都沒要,只要了小週週的監護權。
他眯了眯黑眸,眸底閃爍着湛湛精光,兩手優雅的捏着文件,嘶啦一聲,文件被他撕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韓美昕急得臉色都白了,她騰一聲站起來,目光嚴厲地盯着薄慕年,怒道:“薄慕年,你出爾反爾!”
薄慕年卻沒有理會她,他拍了拍手,辛律師從門外進來,他手裡拿着一份文件,是他昨夜被薄慕年挖起來,徹夜擬定的離婚協議書,條款之變態,是他經手過最變態的案子。
他把一式兩份文件分別放在了薄慕年和韓美昕面前,然後轉身出去,把空間留給這對夫妻。
韓美昕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她沒有動那份協議書,她道:“我的要求很簡單,除了小週週,我什麼也不要。”
“先看看再說。”薄慕年點了點菸灰,神情清冷,似乎沒有爲難她的意思。
韓美昕抿了抿脣,他似乎也和她槓上了,只是沉默地盯着她,偶爾吸食一口香菸,煙霧繚繞,她越發看不懂眼前這個深沉卓絕的男人。
最終,她還是妥協了,翻開文件閱讀,文件有兩頁,第一頁是關於財產,薄慕年出手闊綽,幾乎把他一半的身家都給了她。
韓美昕忍不住擡眸看了他一眼,他還是那個姿勢,還是那樣深沉的目光,盯得她心裡直髮怵。薄慕年答應離婚,還給她這麼多錢,他腦子有問題?
她繼續往下看,終於看到她最關心的問題,關於小週週的撫養權,協議上這樣寫着的,爲了不讓小週週感到自己被父母拋棄,離婚後,週一三五孩子由韓美昕撫養,週二四由薄慕年撫養,週六日由他們共同撫養。
韓美昕到這個共同撫養四個字,她就炸了,“薄慕年,你什麼意思?”
“協議上寫得很清楚,小週週受了刺激,如今剛剛康復,醫生說,她的心靈很脆弱,鑑於你急着離婚,我就不留你了,但是該盡的義務,你還是要盡到。要不然,我們還是不離婚了?”
韓美昕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她憤怒地垂下頭,爲了離婚,她忍了!她又看下一條,離婚後,三年內不得與異*往,五年內不得與異性有孩子。
韓美昕緊緊攥緊拳頭,這一條,她忍了,她原本就不打算再生孩子,也沒打算交男朋友。可是最後這一條是什麼鬼,離婚後,如果雙方有需要,可以約炮!
她遲鈍的大腦,半天才反應過來約炮這個新鮮的名次,就是傳說中的419,她出離了憤怒,擡頭瞪着薄慕年,道:“你幾個意思,離婚不離牀?”
薄慕年聳了聳肩,“看來薄太太很想念我的牀,要不我們現在約一次?”
“薄慕年!”韓美昕氣炸了,見過無恥的,沒見無恥到這種境界的,她咬着牙關,道:“我不答應。”
“那就不要離婚了,合法的睡,和約炮睡,其實我覺得,約炮睡你一次,應該更刺激。”薄慕年的目光無恥的掃過她的玲瓏有致的曲線,生了孩子後,她的身段恢復得很快,尤其是那雙一手掌控不住的柔軟,又增加了尺寸,讓人一摸就血脈賁張。
“你無恥!”韓美昕氣得紅了臉,就知道他不會那麼輕易的和她離婚。
薄慕年一手優雅的撐着下巴,瞧她快氣哭的樣子,完全失了剛纔進來的冷靜,似乎只有他,能逼得她原形畢露,脆弱不堪的樣子。
他道:“無恥什麼無恥,你又不是沒被我睡過,哦,對了,你可能沒看懂,上面寫着如果雙方有需要,如果你沒有需要,那是可以另說的。”
韓美昕咬着牙關,一顆心在胸腔裡起起伏伏,被他戲耍的羞惱,氣得抓狂,“我不會在這麼變態的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那好,那我們還做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薄慕年朝她眯了眯眼睛,韓美昕知道,這是他使壞心思時慣常的小動作。
她知道,等來他鬆口不容易,否則她再打七年的官司,也未必能和他離得了婚,她抿了抿脣,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隻鋼筆,迅速在協議書上籤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那份協議書砸在了那張無恥的俊臉上,她擰着公文包轉身快步離去。
會議室的門開了又合,薄慕年的臉被文件砸過來時刮蹭了一下,臉頰一陣青疼,他拿起離婚協議書,翻到第二頁,看到上面那力透紙背的簽名,他心口驟然漫上一股劇痛,如此迫不及待,就連不合理的要求都答應了,你就這麼想和我離婚嗎?
那昨天下午,你蹲在馬路上哭,又是爲什麼?
他合上文件,沉沉地闔上雙眸,韓美昕,讓你簽了離婚協議書,你是不是徹底鬆了口氣,是不是就覺得,以後再也不會和我有所瓜葛?
韓美昕,簽字那一秒,你可否有過猶豫?可否會捨不得我?
韓美昕衝出薄氏大廈,她坐進車裡,她心裡沒有悲傷,所有的痛苦都在他無理的要求刺激下,變成了憤怒,她真是小看了這個男人,怎麼就有本事,讓她連籤協議時,都氣得發抖!
車子開出去,駛了老遠,當心裡那股憤怒淡去,疼痛卻猝不及防的襲遍了她的全身,她盯着前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當眼淚滾落下來時,她才嚐到了心痛的滋味。離婚了,終於離婚了,可是爲什麼,她沒有解脫,反而更加痛苦了?
韓美昕知道她現在這個狀態沒法開車,她將車停在路邊,一停就是一早上沒有動彈。她想,終究會過去,一定會過去!
……
離婚後的日子真的平靜下來,薄慕年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生活裡,她與那個帝國裡的君王徹底失去了聯繫,甚至連在報紙上都看不到他的新聞。
薄慕年所說的週一三五,她帶小週週,週二四司機會接去他那裡,週六日兩人共同帶孩子,卻一直沒能實現。
直到半個月後,她才從下面的人口中得知,薄慕年出國了,具體是爲什麼事出國,無人得知。簽了離婚協議書的第二週,辛律師送來了離婚證。
如今連離婚證都是紅色殼子,看起來十分諷刺。她拿到離婚證後,捧着離婚證在辦公室裡發了一下午的呆,然後將離婚證鎖進櫃子裡,將這段糾纏了七年的感情,也一併鎖進了抽屜裡塵封。
日子平淡如水,韓美昕照常上班下班,週末帶孩子去郊外寫生,這樣的日子平淡而寧靜。有時候她坐在墊子上,看着小週週在遠處畫畫,她給她削水果,削好水果,她下意識遞到旁邊,半晌旁邊都沒動靜,她轉過頭時,看着身旁空空的,她的心就會空洞的難受。
再也不會有人逼着她削水果給他吃了,這個時候,她才懂得,習慣真是個要命的東西。
她以爲日子會就這樣平靜的過下去,卻不料這種平靜會那樣打破。
週一下午,她有個會議要開,幾個高級合夥人討論去A市開分所的事,一直討論到十點,都沒有結果,不得已,只得將會議改期。
離開會議室,她累得要命,剛回到辦公室,就看到桌上的手閃爍着提示燈,她癱坐在椅子裡,拿起手機解了屏鎖,手機屏幕上是她與小週週的照片,她會心一笑,有小週週在身邊,再累也是值得了。
查看了未接來電,是接小週週的幫傭打過來的,連打了好幾通,都是小週週放學時段打過來的,她微蹙了眉頭,心裡隱約有些不安,她連忙撥了過去,幫傭很快接了電話,她客氣道:“黃嫂,抱歉,我下午一直在開會,沒看到你的電話,出什麼事了嗎?”
黃嫂頓時一把鼻涕一把累,道:“韓小姐,我辜負了你的囑託,下午我去接小週週,你婆婆不準,強硬地把孩子帶走了。”
韓美昕眉心蹙得更緊,薄夫人這種手段以前沒少用,她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道:“沒事,她可能想孩子了,讓她帶一晚也好。”
“可我聽着不像這麼回事,小週週鬧着要和我回來,可是薄夫人不許,說你和薄先生離婚了,不能讓小週週跟着你,以後都不會讓你們母女見面,還說要給小週週轉學。”黃嫂急切道。
韓美昕抿緊了脣,還是安慰黃嫂沒事,她會和薄夫人溝通,黃嫂這才掛了電話。薄夫人以前沒少威脅過她,她心裡沒怎麼在意,孩子的撫養權還在她手裡,不到萬一,她不想惹薄夫人不高興。
她以爲薄夫人只是說着玩的,當她第二天下午去學校接小週週,小週週的班主任說小週週沒來上課,孩子奶奶打電話來說病了。
她聽說小週週病了,十分揪心,去軍區大院探望,守門的哨兵不放行,說薄夫人說了,不要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去。
韓美昕沒辦法,又不敢和荷槍實彈的哨兵硬來。第三天第四天,小週週都沒有去學校,第五天,小週週的班主任說,小週週已經轉學了,轉去了軍區小學。
韓美昕這才真正慌了,知道薄夫人這次是動真格的,不讓她見孩子。她急得不行,去軍區大院鬧了也沒用,給薄慕年打電話,打過去沒人接聽,她去薄氏大廈,被前臺攔在了門外。
她從來不知道,如果一個人絕情起來,會有多絕情!
她無心工作,合夥人的會議更是無心參加,她滿心滿眼都是小週週,好幾天沒有看到孩子,孩子會不會想她想得大哭?
她試圖去軍區小學看她,可是學校的保安將她攔在門外,說出於對孩子的保護,不會讓莫名其妙的人接觸孩子。她什麼方法都用盡了,就是沒見到小週週,甚至連薄家人的面都見不到。
她急得不得了,薄慕年那個騙子,他們說好了一人帶一天孩子,沒說不準她見孩子,現在婚離了,離婚證她拿到手裡了,可是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她手裡沒有。
她這纔想起這件事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她找了律師去問法院,得到的答案是,孩子撫養權在薄慕年手裡。得到這個消息,她當場跌坐在椅子裡,形如枯槁。
薄慕年,他怎麼能這麼耍她?她那麼相信他,以爲他答應離婚,就絕不會反悔,卻沒想到她被他擺了一道。沒有離婚協議書,只有離婚證,就算告上法庭,她也爭不回小週週的撫養權。
韓美昕出離了憤怒,她騰一下站起來,拎着包匆匆出門,開車駛入薄氏大廈,她也不管前臺怎麼攔,一個勁的闖了進去。
前臺到底忌憚她的身份,沒敢真攔,讓她上去了。韓美昕渾身裹着怒氣,砰一聲推開辦公室的門,薄慕年剛從國外回來,滿臉疲憊,此刻正打算脫了西裝,靠沙發上歇歇,就看見韓美昕怒氣衝衝地走進來。
他詫異地挑了挑眉,不是沒看到她打了那麼多通電話,以爲她想他了,他故意不接,怕心裡的思念會像潮水將他淹沒。
“韓……”他剛張開口,名字都還沒喊完,韓美昕掄起皮包砸向他肩膀,他肩上受了傷,被砸得悶哼了一聲,感覺有血液奔涌出來,他捂住傷處,目光凌厲地瞪着她,“有話不能好好說麼,非得撒潑?”
韓美昕哪裡還有理智,他一直躲着不見她,盡幹些卑鄙齷齪的事,還有臉說她撒潑,“我撒潑也是你逼的,薄慕年,你還是人嗎?你騙我簽了離婚協議書,騙我拿了離婚證,就是爲了奪走小週週的撫養權,不讓我見孩子是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卑鄙?”
薄慕年去國外奔波了大半個月,以爲距離是美,會讓她知道他的重要性,卻沒想到一回國,就聽到這樣亂七八糟的指控,當下臉色就陰沉下來,“韓美昕,把話說清楚!”
韓美昕幾天沒見到孩子,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此刻被他吼了一句,心中酸楚,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她倔強地瞪着眼睛,罵道:“你這個王八羔子,說話不算話,把小週週還給我,你還給我!”
韓美昕邊說邊撲過去捶打他,七年了,她一直被他欺負,剛過了幾天太平日子,又要開始無休無止的折磨,他從來都知道,怎麼朝她傷口最深的地方下手,讓她痛不欲生!
薄慕年被她打着,漸漸的也失了冷靜,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剛纔那溫存的眉眼全是冷厲,他厲聲道:“韓美昕,冷靜下來,把話說清楚,小週週的撫養權不是在你手上嗎?”
韓美昕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她攥着他的衣襟,泣不成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他聽。薄慕年看她哭得快背過氣去,他心疼極了,伸手拍着她的背,“韓美昕,你冷靜點,你現在哭也沒用,我回去看看,和母親溝通溝通。”
韓美昕哭着倒進他懷裡,一聲聲的問:“薄慕年,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薄慕年心頭一怔,他輕撫她的背,啞聲道:“任何時候,你都應該相信我。”
聞言,韓美昕眼淚落得更急,她雙手緊緊攥着他的衣襟,似乎這樣,她心裡纔有那麼一丁點的安全感。可漸漸的,她覺察出不對勁,她掌心一片一溼潤,她拿下手,看到雙手滿是刺目的鮮血,她愣在當場,“血,薄慕年,你在流血……”
薄慕年瞧着她嚇得蒼白的臉,他苦笑一聲,這神經得大條成什麼樣,現在才發現她掌心的血?
韓美昕瞪着他,他穿的是一件黑色襯衣,她確實沒有發現,可是血都染紅了她的手,可見他流了多少血。
韓美昕淡定不下來了,她抖着手去解他的襯衣上的鈕釦,要看他到底傷得有多重。薄慕年看着在自己胸前作亂的小手,他身體裡一陣騷動,他連忙抓住她的手腕,皺眉道:“這麼熱情,想勾引我?”
韓美昕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他還老不正經,氣得臉又紅又紫,她掙開他的手,怒道:“這麼多血,你不要命了,我看看,你到底去哪裡弄的這一身傷?”
薄慕年瞧着她又氣又急的模樣,胸腔裡那顆穩穩跳動的心紊亂起來,他沒有再亂動,任她解開他的鈕釦。算起來,這還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主動解他的鈕釦,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韓美昕解開鈕釦,急切且粗魯地往兩邊拉,這狂野的動作看得薄慕年頓時口乾舌燥起來,衣服拉開,露出那片小麥色的結實胸膛,胸膛上纏着紗布,從左肩穿過右邊腰,看起來傷得很重。
此刻白色紗布上滲出血跡,將白色紗布染紅,她的眼眶被那上面的豔紅刺得又痛又熱,她擡頭望着他,小心翼翼問道:“你這身傷是怎麼來的?”
薄慕年看着她眼裡的心疼,覺得自己這身傷受得也值了。他沒有告訴她,在普羅旺斯發生的事,怕她擔心,那一個是她的哥哥,一個是她的閨蜜,她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哪還坐得住?
“很心疼麼?”薄慕年瞧着她,黑眸亮亮的,想要看清楚她臉上因爲他而生的心疼。
韓美昕冷靜下來,她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去打電話,讓醫務室的醫生上來給你包紮一下。”
“何必那麼麻煩,你幫我處理就好。”薄慕年伸手拽住她的手腕,韓美昕腕間如被火燒,猛地要收回手腕,耳邊突然傳來他的痛吟,她連忙擡頭望過去,看到他俊臉煞白,她到底不忍心,“就算要我處理,我也得去拿藥箱啊。”
“休息室裡有。”薄慕年的聲音格外的低啞。
韓美昕忽然擡頭,盯着那間緊閉的休息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頰又紅又燙,薄慕年瞧她那模樣,心裡會意過來,她想到了什麼,他薄脣勾出一抹妖孽的笑意,低低問道:“不敢進去?怕我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