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搖晃到將軍府,夜修羅接到下人來報,慌慌張張的跑到門口接他的寶貝女兒,然後差人去叫正在小憩的將軍夫人!
“丫頭!”
夜修羅老淚縱橫,跟夜梓萱前兩個月見到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濃墨般的烏髮竟然生出些花白,剛毅的臉上增添了幾抹皺紋,整個人都老了好幾歲!
夜梓萱鼻頭髮酸,兩眼生澀,眼角涌出些許淚花,就老爹這副模樣,讓她怎麼相信他們要殺她?
“爹!”
她毫不掩飾自己心情的撲進了夜修羅的懷抱,或許也有這具身體的自然反應,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真實感情。
她從小便失去了父母,在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那些人將父親砍得渾身是血,母親還被他們侮辱,她被藏在破爛的沙發底下,才逃過那一劫,眼睜睜看着父母慘死,在她的心靈深處,這麼多年來只渴望重溫當初的親情,而夜修羅在這短短的日子裡都給了她!
抱頭痛哭的父女二人,將軒轅霆拋之腦後,或者說,夜修羅是壓根兒就忽視了軒轅霆,他的眼裡只有他的寶貝女兒。
“咳咳……”
軒轅霆被徹底忽視,心裡面有點小矯情,佯裝咳了幾聲,父女二人充耳不聞。於是溫潤如玉的聲音再次響起:“岳父大人,人多嘴雜,還是進屋說話吧!”
夜修羅一愣,擡頭淚眼婆娑的看着有些模糊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立即擡手抹了抹眼淚,靠,果然是逸王!
還以爲自己耳朵聽差了,岳父大人?哈哈哈……真是太好了,看來這逸王一點沒介意萱兒失蹤的事,反而寵愛有加的陪她過來表明態度。好!好!真好!
“逸王恕罪,老臣……”一時之間,夜修羅倒是不知該怎麼表達或是請求原諒。
軒轅霆俊逸的臉上像拂過一抹春風,笑的格外溫暖,一身錦衣裹身,舉止文雅、氣質如蘭,像是剛踏着雲暮而來的謫仙,清新脫塵,不似凡間出品。
“爹,娘呢?”
夜梓萱拉着夜修羅,四處張望着,爲什麼沒見到她的身影呢?
這時,從拱門進來的將軍夫人的貼身丫鬟對軒轅霆福了福身子,然後對夜梓萱說道:“小姐,夫人請你過去!”
夜梓萱微微一愣,身體有些不自然,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安慰正在打量自己的夜修羅,“爹,我去去就來!”
夜修羅以爲是她娘要交代幾句女兒家的體己話,點點頭,示意她過去,然後對着軒轅霆恭敬卻不失威嚴的說道:“那逸王就請跟老夫去書房一敘吧!請!”
“岳父大人請!”他可不敢擺臭架子,一是他認這個有勇有謀、寵女有加的老丈人,二是擺架子的都被夜梓萱視爲階級敵人!
他可不會傻到去和夜梓萱對着幹,相反,他在捋毛!
夜梓萱走到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心裡像是打鼓一般,眼皮兒直跳,心神不寧!
院子裡,樹丫上摸上了一層新綠,地上層層疊疊的小草毛茸茸的甚是可愛,還有些早時節的花兒都起了幾個花骨朵,夜梓萱看的出神時,屋裡傳來了將軍夫人平靜而冰涼的聲音。
“萱兒,怎麼還不進來?”一道平靜的聲音,從小院的臥室裡傳進了她耳朵裡。
“啊,來了!”夜梓萱一回神,急忙應聲,小跑着進了屋子。
不對,隔得這麼遠,娘怎麼知道自己來了?聲音不大,卻能穿透人的耳膜。看了一眼仍站在院子外的丫鬟,心一驚,娘有武功?
將軍夫人倚在榻上,一身翠色錦衣裹身,嫵媚曼妙的身姿不輸於任何一個年輕姑娘。秀美微蹙,眼神清冷,一張紅脣性感迷人,她爲何從未發現孃親如此魅惑性感,年近四十,風韻猶存!
“娘!”恭敬的喚了一聲,站在離榻前幾步的距離和將軍夫人對視。
將軍夫人優雅的起身,沒有熱情,也沒有她想象的激動,眸光淡淡,輕眨着眼睫,微微打量着她。
她沒想到,夜梓萱能活着回來,看她面色紅潤,根本不像一個受傷或是將死之人該有的氣色,那麼只能說明——他失敗了!
“這是你喜歡吃的桂花糕,嚐嚐!”
終於,將軍夫人動了動嘴脣說道,而夜梓萱站在原地絞着手指,內心已經亂了。她們之間的陌生和距離感,她已經完全感受到了,那個人是她心心念唸的孃親嗎?
“是你讓白衣男人來殺我的,對不對?”沉思良久之後,夜梓萱終於鼓起勇氣擡頭問道,雙眼直直的盯着她看,那目光讓將軍夫人心裡發毛,“爲什麼?爲什麼?”
近乎嘶吼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無奈,爲何她想要貪婪有親人的那份溫情會這麼難?她想哭,可是她卻不願讓人瞧見她的軟弱和脆弱,她不想!
將軍夫人一愣,僵着的手還放在桂花糕上,纖細的指尖微微有些發顫,的確是她請了羅剎出手,她真的如羅剎所說的一樣狠嗎?
她表現的很明顯嗎?或許是吧,自從她下定決心讓她死,她對她就沒有情了,若不是她發生這種事,自己也命不久矣,她又何苦要這樣對她?
一聲無息的嘆息之後,輕輕的喚道:“萱兒……”
“是,還是不是!”夜梓萱沒有半點妥協,嘶啞的聲音伴着哭腔,紅着雙眼看着她。
“是!”
當你懷疑事實的真相和親耳確認事實的真相時,所能承受的痛苦並不能相提並論,尤其還是自己尊敬的母親加註到自己身上的痛苦。她的心像是被人撕扯一般疼痛,她,再一次失去母親了!
“爲什麼?”恢復了一絲鎮靜,墨黑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她。
“因爲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早在上十六年前就該同你的母親一般死了,是我用萱兒的屍體換下了你的命,被夜修羅寵了十六年,被我疼了十六年,你該滿足了!而不是大聲的質問我,是或者不是!”
“轟”,夜梓萱大腦像是不夠用一般,心裡更是亂的一團麻!她在說什麼,她在說什麼?她爲何聽不明白,爲何?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她不信!她心裡極具的排斥這些話,她不想相信,她不信……
“你發現你肩上的蘭花了嗎?那是蘭國皇室的標誌,你的母親,蘭國長公主蘭卿,在十六年前夜修羅攻打蘭國的時候,當着二十萬士兵的面殉國了……”
潛意識裡,手不知不覺的放到了右肩上,那天洛心姐妹替自己更衣的時候就提到了,說很漂亮,在一旁稱奇羨慕了一番。那天她累的骨頭都散架了,根本沒多在意。它是蘭國皇室的標誌?
“你是不是覺得很諷刺,你被殺母仇人捧在手心裡寵了十六年?呵呵……你的仇人是軒轅家的人,是他們的私慾讓蘭國滅亡,還有夜修羅,他可是親手逼你母親自刎殉國的人……”
“你究竟是誰?”一時的恍惚過後,夜梓萱忍住胸腔的疼痛,雙手緊緊的握在胸前,按住那股揪心的痛,她又不是真正的那個孩子,爲何她會這麼痛苦?
“一個早就死了的人,蘭馨!”
“你也是蘭國皇室的人?”夜梓萱沒想到眼前的人會是皇室,甩了甩混亂的思緒,
“那爲何……”
“爲何殺你嗎?”蘭馨一掌對準她胸口,毫不遲疑的將她拍飛,冰冷嗜血的問道:“疼嗎?”
“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染紅了一口皓齒,掛在嘴角的血滴,像極了蔓珠彼岸花,妖豔而美麗!
“你還不懂嗎?你的失蹤意味着你失貞,那就非死不可,若不是想替你母親保護你,我會費那番周折讓羅剎出馬?我只是不想讓你回來,受軒轅家的侮辱罷了!”
是嗎?保護那個孩子有別的方法,何苦要選最狠的一種?騙人的吧,你是怕這個孩子愛上軒轅家的人,她狠不了心下手,阻礙你的復仇計劃吧?
蘭馨啊蘭馨,原來你的心並不如你的外貌那般慈善,那般菩薩心腸,其實最狠的是你自己,當年救下了那個孩子,卻又要在今天殘忍的剝奪她的性命!
“虛僞!”夜梓萱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口嘴上的血,眼神凜冽的看着她,帶着三分戲謔的說道:“若是我猜的沒錯,你也是軒轅霽派到爹身邊的棋子吧?否則,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是那麼曖昧多情,皇后又恨你的咬牙切齒,甚至連我她也恨不得剝了我的皮!”
蘭馨臉刷的就白了,被人逮住尾巴,戳中心中的痛,她慌張的想找個地方藏匿。那年若不是身爲太子的軒轅霽到處遊歷,二人相遇相愛,她不惜放棄蘭國公主身份隨他回華夏。而爲了鞏固他與夜修羅的情誼,更爲了他的皇位,他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推給了夜修羅,讓她過了二十幾年愛恨糾纏的日子。
幾年過後,爲了一副虛無的東西,他不惜派夜修羅出征,攻打弱小的蘭國,她的親人、族人就那樣死去,若不是她心心念念着蘭國的百姓和姐姐,她又怎會在做月子的時候帶着孩子奔赴戰場,最後孩子病死在了路上。
巧妙之下,她將死去的孩子換回姐姐的孩子,將她帶出了長公主府,讓她活在了他們的眼皮底下。可是,隨着逸王夫婦的恩愛流言傳的滿城風雨,再碰到她被人擄去,正好給了她一個機會。
“你走吧!”蘭馨淡淡的嘆了一口氣,背對着夜梓萱,你今天走出這道門,我們之間就劃清界限吧!我復我的仇,你過你的日子,但願你能活着!
一番無言後,夜梓萱跨着大步出了門,心情極其複雜。夜梓萱,你已經死了,那個孩子也死了,你以後還是叫顧盼兮吧!
軒轅霆和夜修羅聊了半響,仍不見夜梓萱回來,夜修羅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就好笑,出言陪他找夜梓萱。
當二人踱步到小湖邊時,軒轅霆看見胸口一灘刺眼的血跡嚇得魂都飛了,“萱兒,你怎麼了?”
“丫頭……”夜修羅也慌了神,以爲夜梓萱被人截殺,慌張的吼叫:“抓刺客,逸王妃遇刺!”
“爹,我沒事,只是舊病復發了,沒事!”淡淡的對夜修羅一笑,有些虛弱的對側頭:“軒轅霆,我們回家吧!”
“那……”
“好,我們回家,岳父大人,告辭!”將她抱緊摟在懷裡,幾個輕躍就飛出好遠,哪怕他現在急迫的想知道來龍去脈,他也不能問,她的傷要緊。
若是他沒猜錯,這傷跟將軍夫人脫不了干係!
夜修羅看着軒轅霆的背影,暗暗點了點頭,逸王爺的武功修爲,怕是在江湖上也鮮有對手啊!
絕一瞅見軒轅霆匆忙的腳步和他懷裡的人,心裡一驚,怎麼會這樣?
“主子,立即回府!”
“是!”
馬車飛快的趕往逸王府的途中,夜梓萱又吐了兩口血,那女人真狠,這一掌拍的還真重!若不是這一掌,她對親情還抱有絲毫希望和憧憬。
“軒轅霆,你若是背叛我,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她眼神堅定的看着軒轅霆說道,墨黑的瞳孔裡寫滿了認真。
“好!”軒轅霆一笑,語氣堅定的答道!
夜梓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腦海裡飄過的淨是些血腥和離別的畫面,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淌血一般難受和疼痛。
軒轅霆緊緊的抱着她,不停的傳輸內力給她維護心脈,馬車一停,他就飛快的抱着她掠進了書房,絕一幾人立即打起精神守在周圍。
輕輕的將她放在牀上,從書房的暗格裡取出一粒上次鬼醫留下的雪蓮丸,掰了一半喂她服下,然後將她身子扶直,對着她替她運功,消散藥性。
沒想到半粒藥效也這麼強,內力不足的夜梓萱根本吃不消那股四處遊竄的氣流,臉頰通紅,全身滾燙,額頭的汗滴滴的往下掉……
“來人,準備冰水,快點!”
絕一和夜影對視了一眼,飛速的奔向冰窖,一人提了兩桶寒冰池的水,又風一般的回來,將水倒入浴桶之後,立即閃身消失在原地。
軒轅霆收了功,立即將夜梓萱扒了個乾淨,然後將她丟盡了冰水裡。運起功力,輔助她消化藥性,兩個時辰之後,夜梓萱面色正常,沉沉的睡了過去。
軒轅霆累的溼了一身衣衫,正準備叫人備水沐浴時,眼睛瞥見了那一朵開的淡淡卻極其鮮豔的蘭花,像剛剛摘下來貼在她肩膀上的一樣。
震驚之後,他情不自禁的笑了,就是這朵蘭花,她要找的就是這朵蘭花,他當時醒來時看見的也是這朵蘭花!
“哈哈……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我終於找到她了……”
絕一二人守在門外,聽見軒轅霆近乎狂吼的自言自語,沉思片刻,對上夜影那雙清澈驚喜眼睛:王妃真是她!
夜影準備往槍口上撞,去告假幾天,陪那個視自己爲仇人的弟弟去逛漢城大街小巷,用存的老婆本兒帶他去吃好吃的,他還記得落星那天看到一盤精緻的糕點,愣是看了半響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最好不要現在去打擾主子,否則……”絕一瞥了他一眼,冷冷的提醒道,否則你丫的又要去刷廁所!
夜影頓時一頭黑線條,貌似主子讓他回來就刷廁所來着吧!到現在都沒提,那自己是否老實點去呢?可是那裡……真的好臭!
“隱主,有消息!”一個暗衛閃出身影,在絕一耳邊耳語了幾句,絕一越聽越驚詫,眼睛睜的像銅鈴,瞳孔放大了幾十倍,這怎麼可能?
絕一僵在原地,夜影奇怪的上下掃描了一番,纔對那個暗衛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喂,什麼消息啊?不用聽完變傻子吧?”
絕一回過神斜了他一眼,大步跨上臺階,對着書房說道:“主子,有消息,關於王妃的!”
半響之後,軒轅霆才讓他進了去,只因他將夜梓萱裹了個嚴嚴實實,外面還放下了兩層窗幔。
絕一和夜影看到主子小心翼翼的摸樣,嘴角扯了又扯,腦門兒掛上了三根寬麪條:主子,你真的是……小心眼兒。
“主子,查到了!”絕一瞥了一眼紗帳內模糊的身影,“蘭花胎記是十六年前被滅掉的蘭國皇室女子獨有的胎記!”
“一出生便有,胎記會因點守宮砂的壁虎之血而隱藏,直到成親之後,隨着守宮砂的消失,胎記又會重現在右肩肩膀!”
“綜合主子你在房裡的驚呼,屬下敢肯定,王妃她是蘭國皇室遺孤!”
最後一句話,讓夜影風化了一般,那句“王妃她是蘭國皇室遺孤”直接影響到他明天用膳都消化不良!
這個秘密太讓人震驚了,撫養亡國遺孤,難道夜家不知道這其中利害?當年那一仗,可是夜將軍親自出徵的啊!
軒轅霆一時半會兒也消化不了這個雷人的消息,沉思片刻之後,才扯動纖薄的雙脣:“嚴令走漏任何風聲,立即去查那幾名女子極其上一輩!還有,本王要蘭國的所有資料!”
“是!”
絕一轉身出門,順手帶走了夜影那座雕像,若是要殺人滅口,夜影絕對是絕一刀下的第一人!
------題外話------
學校停電停的太嚴重了,收電飯煲、燒水壺、吹風機等等一切用電的電器,連充個熱水袋暖手都是奢侈,更別說碼字了~
尼瑪,說着都是淚啊~
嗚嗚~